大夏此次颜面扫地,赵淳儿自己搞出了一个失贞事件,却并没有按照预期的效果抓住楚乔,也并没有成功的挑拨大唐百官极力主战,反而坏了自己的名声,偷鸡不成蚀把米,可算是机关算尽,却一事无成。

好在夏皇是个强悍的皇帝,一生子嗣极多,迅速派人又送来了一名公主和亲,此次无论是大夏还是卞唐都用了心思,生怕再出意外。九月初六,眉山圣庙一片喧嚣,按照大唐的惯例,在成婚之前,太子必须前来祭拜祖先,开坛活祭,诏告天下,以全礼数。

尽管这活祭的内容在楚乔看来简直是罪大恶极,但是在当地人看来实在是太平常的一件事。几千个奴隶而已,加起来还没有一匹好马值钱,没有谁会真正的放在心上。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就在皇家的马车渐渐接近眉山皇陵的时候,一场巨大的阴谋,正缓缓的笼罩在了帝国的上空。

目测前方距离岸边不超过一千米,楚乔背着行囊,缓缓的移动到船尾,趁着船上的人不注意,偷偷的滑进河水之中。

已经入秋,夜里的河水十分冷,一千米说远不远,等楚乔游到岸边的时候,已经微微有些气喘。这段时间一直在生病受伤,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实不宜做这样大的运动。

月朗星稀,此处,正是眉山县的必经河道,为了隐蔽,楚乔混上了一艘开往眉山的货船,仗着水路轻快,不出一日,就到了这座位于卞唐最南端的皇陵所在。选了处僻静之所游上岸,隐藏在影影栋栋的树木之后,楚乔利落的换好衣衫,打开行囊,将随身携带的东西一一取出。

钩锁、钢针、飞刀、匕首、绳索、开锁工具、迷魂香、还有一些干粮和盘缠。

最好就是能见到李策,然后从他手里要人,不必动手,这当然是最理想的。

可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楚乔深知自己现在在卞唐这种寸步难行的处境,搞不好,还是要靠自己。

无论是从道义还是良心上,她都不能让荆月儿的姐姐们被人活埋,这件事,她是非管不可的。

将东西放好,楚乔站起身来,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子,辨认了一下方位,然后顺着河道向东,快速的跑了起来。

眉山又称南眉山,是卞唐南方的一座山峰。说是山,其实也不尽然,远远望去,眉山只是一座巨大的石崖,石崖高不过一百多米,巍峨耸立,整体好似一块巨石砌成,与地面成九十度直角,直上直下,没有明显凹凸,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切割下来一样。石崖的内部被整个掏空,卞唐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在石崖内部建立起了卞唐的圣庙,圣庙的地下,就是千百年来卞唐祖先们的陵墓。

距地面三十米处有一个缓台,以大理石修建,整体突出,非常宽阔,足足能容纳上千人。然后在石崖的顶端,整片地面都被削平,是一处巨大的广场。

楚乔远远的蹲在密林之中,手拿纸笔,用心的将眉山皇陵的地理环境和周围的人员守卫都绘制下来。足足用了一整天,当夜色再一次渐渐笼罩下来的时候,她已经下定决心要闯一把。因为她知道,活祭是要在正式祭祖的前一晚实行的,若是李策今晚不来,那些人定会死于非命。

而她,不能冒这个险。

默默的吃下两块干粮,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夕阳西下,天边的残红越发暗淡,终于,夜幕降临。

楚乔缓缓站起身来,今晚的月亮不太好,乌云很厚,她微微眯起眼睛,然后活动一下筋骨,猫着腰,向着夜幕下的眉山迅速而去。

此时此刻,她还并不知道,就在此时,一件风云变色的大事就发生的五十里外的荒郊之上,帝国四方轰隆,快马飞驰,军人们赤红着眼睛向着她的所在,飞奔而来!

行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眉山皇陵的山脚下。远远望去,几名大兵来回行走查看,明日此处就要有大事发生,这里的人不能不谨慎。楚乔小心的观察一会,发现了几处不太明显的暗桩。她悄悄的记在心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小心的潜行起来。

借助夜色的幽暗,楚乔小心的避开了几处暗哨监控的地方,很快的,就来到山脚下,不再犹豫,掏出腰间的钩锁,顶端被缠上了消声的布帛,握在手里,静静的等待。

一阵风突然吹过,树叶哗哗作响,楚乔再不迟疑,嗖的一声抛起钩锁,咔嚓一声轻响,钩锁就稳稳的挂在了二层的缓台之上,而此时,树叶仍旧在摇动,将钩锁的声音完全掩盖。蹭蹭蹭,楚乔双手握住钩锁,两脚迅速蹬在石壁上,身手矫健灵活,片刻之后,她就已经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二层的缓台之上。

正面朝下,身体弯曲,一个前滚翻,楚乔就已经脱离了月光的照射范围。女子悄悄的拉开门,闪身进入,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潜入了这座卞唐境内看守最为严密的大唐皇陵。

楚乔半伏在地,小心的观察着四周,四周寂静无声,很安静。由于是将石壁掏空搭建的圣庙,是以里面的构造呈现出一种螺旋式上升的建筑模式,颇有些古罗马风格。而楚乔的目标却很简单,奴隶的关押地带,就朝着最低最臭最脏最破烂的地方就可以了。

楚乔不敢大意,这座皇陵地形特殊,里面必定有很多士兵,一旦惊动他们,自己能不能逃脱还不一定,但是救人却是万万不可能了。

她小心的匍匐前进,让身体和角落的暗影融合在一处,不敢露出半点行藏。大约半柱香之后,她成功的躲过了五名看守的侍卫,来到了地下一层。

就在这时,一阵要命的脚步声在左边的回廊上响起,楚乔立刻站起身来,身体紧紧的贴着角落里的墙壁站着。这里没有任何可以供掩藏的东西,只要对方点起火把,她立马无所遁形。

脚步声渐近,楚乔心下却生出一丝侥幸,来人只有一个,不算太麻烦。

铁门被打开,里面探出来一个脑袋,对方年纪很轻,手拿一只火把,似乎是巡逻的模样。那人眼睛转了一圈,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楚乔,只见少女一身乌金色的紧身劲装,看到他还展颜一笑,笑容明澈,顿时就让那人眼前一懵。

随后,一柄飞刀顿时飞出,砰的一声就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头上。士兵眼白一翻,顿时软到,楚乔几步上前,一把扶住他的身体,让他缓缓的倒在地上,不发出一点声音。

看在李策的份上,楚乔没有下杀手,不过刀柄砸这一下,也足以让这男人一觉睡到天亮了。

楚乔还不放心,给他服了大量的迷魂香,这才转身离去。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隐约听到几声哭声,楚乔顺着声音寻去,只听哭声越来越大,其间还有女子声嘶力竭的怒骂挣扎声。她眉头一皱,赶紧跑前两步。就在这时,两名士兵似乎听到声音走上前来查看,两人一起来,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楚乔先下手为强,匕首猛刺,另一手五指成爪,在两人叫出声音之前,让两人去了地狱。

到处都是刺鼻的恶臭,空气中充溢着让人作呕的味道。

楚乔推开房门,顿时被眼前的所见惊呆了,只见偌大的一间石室之内,蹲着上千名年轻的少女,大的不过二十多岁,小的更是只有十一二岁,她们手脚都被绑在一起,畏缩的蹲在地上,两名裸着下身的士兵正一人按着一名被扒的精光的女子,正在畅快的运动着,发出野兽般满足的低吼。

周围的女人都在哭,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楚乔怒目望去,只见其中一名女子面孔极为熟悉,赫然正是当初荆家的其中一个女子荆采嗪。

心底的怒火顿时直冲头顶,楚乔缓缓的走上前来,周围的女人们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她的进入,人人惊恐的看着她。而那两个士兵却犹自不觉,仍在大肆的享乐着。

楚乔抽出匕首,一把插入一名士兵的侧颈大动脉之中,那人顿时眼睛圆瞪,鲜血霎时间喷溅而出,男人像是抽搐的海鱼,惊慌失措的倒在地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楚乔看也不看他,直接走到另一名男人身边,这人的同伴已经在去阎王殿的路上,可是他却还是在兴奋的巅峰上疯狂着,几乎用不着半点技巧,挥刀而下,带起一道血痕。

“啊!”

奴隶们顿时尖叫出声,好在她们刚才就一直在尖叫痛哭,也不会引来上层士兵的怀疑。

楚乔将采嗪扶起来,少女神智恍惚,吓得浑身颤抖,她呆愣的看着楚乔,却眼神迷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采嗪,采嗪姐,”楚乔心底一酸,手扶着她单薄的双肩,沉声说道:“我是月儿,我是荆月儿,我是你的妹妹,我来救你出去了。”

“月……”

采嗪似乎傻了,她愣愣的看着楚乔,突然间,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她一把抱住楚乔,大声哭道:“月儿!月儿!”

她对荆月儿也许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的悲伤和害怕突然间就爆发出来。楚乔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喉间哽噎,不断的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月儿?”

人群中,有一名少女满面震惊的跑上前来,却畏缩的不敢靠近,楚乔转眼看去,正是那名上次跟随荆紫苏见过她的锦廉。少女上身的衣服已经被剥光,只剩下一个红艳艳的肚兜,她站在那里,肌肤泛着不健康的白,眼眶通红的,有眼泪一行一行的流了下来。

“锦廉姐。”

“月儿,”锦廉咬着嘴唇,泣不成声,楚乔从地上捡起破碎的衣物,却怎么也无法给两人穿好。好在现在天气冷了,楚乔外衣中衣穿了好几层,她脱下外套和中衣,穿在两人的身上,伸出手掌抹去了她们脸上的泪水,勉强一笑,说道:“别哭了,我是来带你们走的,紫苏姐呢?”

锦廉眼泪又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悲声说道:“紫苏姐昨天就被带走了,说是去上层伺候人,我也不知道在哪。”

楚乔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既然是伺候人,就暂时不会有事,我先带你们走。”

割断锦廉和采嗪身上的绳索,三人就要离去。这时,后面突然响起一阵震天的大哭声,那些女人们大声哭道:“姑娘!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死啊!救救我们吧!”

楚乔微微顿足,只见那些女子面色绝望,纷纷跪在地上冲着她磕头,那些嫩白的额头都磕的流出血来,蜿蜒的流了一地,像是一条条红色的虫子。

“月儿?”锦廉小心的拉住楚乔的手,似乎想说什么,见楚乔望过来,却一惊的不敢说话。

楚乔突然大步走上前去,用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将所有的绳索砍断。她看着一屋子的女子,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你们听着,我不可能将你们全都救出去,但是我告诉你们,这外面的守卫不到二百人,你们却有上千人,只要你们鼓足勇气的跑,他们未必能将你们全都抓住。你们也许会死,也许会逃掉,但是反正你们也是要留作人祭,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拼了这一把。现在这里是地下一层,出门之后向左,是一条台阶,上去之后一直右转,经过三条岔口,就是正门,你们就可以冲出去了。不敢的,怕死的,没胆量的,就留在这里等死吧。”

话音刚落,那群人突然呼啦一声的站起身来,随即这群女人像是疯子一般的奔跑出去,生怕落在后面。

她们身上那些恶臭的腥风吹过楚乔的鼻息,那般难闻,楚乔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愤怒和悲哀。

李策,你来看看,你的国家你的子民,他们到底在干些什么?

“月儿,我们不走吗?”

屋子里已经静下来了,再没有其他人,锦廉上前来,小声的问。

楚乔缓缓摇了摇头:“我们不从那边走,她们这么多人,一定会惊动守卫的,你们跟我来。”

对不起,我并非不想救你们,只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对不起。

鼻尖酸酸的,楚乔深吸一口气,带着两名荆家的亲人,朝着她潜入的方向奔去。

一个时辰之后,楚乔终于将两名荆家的姐姐送了出去,一阵安排布置之后,她再一次的返回眉山皇陵。有了上次的潜入,这一次就显得简单的多,而且因为那些女人的逃跑,几乎惊动了整座皇陵的守卫。楚乔不知道她们逃脱了多少,她也没有时间去理会,她现在必须找到荆紫苏,然后将她救出去。因为如果有人逃跑或者死亡,那么她很有可能再被拉回去做人祭,对于这个姐姐,楚乔还是很有感情的。

一路潜行,下面的噪乱给了楚乔绝佳的行动机会,她几乎是堂而皇之的一路向上,却无人阻拦,看来,重要人物还没有进驻,这里的防守果然还不严密。

就在走到最上面的一层的时候,一名女子的哭泣声突然传来,声音竟是十分的熟悉,楚乔几步上前,正见一名白衣女子端着一盆水缓缓的走,一边走一边抽泣着,眼泪噼里啪啦的落在水盆里,溅起大大小小的水包。

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楚乔心下一喜,顿时上前两步,正要拦住荆紫苏,忽听一名女子冷冷说道:“哭什么?你很想死吗?”

楚乔身子一震,顿时愕然!

“公主殿下!”

荆紫苏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叫道:“求求你,救救我的两个妹妹吧,待会她们就要被活祭了,求求你,救救她们吧!”

赵淳儿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过她的身边,边走边冷声说道:“若不是我身边的人不够用,你以为像你这种下贱的人也能在我身边服侍?不要做白日梦了,再多嘴,我随时可以把你送回去陪你的两个妹妹。”

赵淳儿怎么会在这里?

楚乔心思电转,她不是该回到大夏了吗?为何会在卞唐的圣庙之中?她留在这是为了什么?可是有什么目的?

然而,不等她细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赵淳儿转过身去,几名亲卫护在她的身边,就见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将军一身戎装的走了过来,一直走到赵淳儿身边,赵淳儿笑颜如花的迎了上去,那男人粗眉彪悍,满脸狰狞之色,一把揽住赵淳儿的腰,然后伸出大手在赵淳儿的胸上狠狠的揉了一把,冷笑一声,说道:“小骚货越来越丰满了。”

赵淳儿眼中闪过一丝愠色,可是很快就掩饰住,她笑着勾住男人的脖颈,问道:“怎么样了?”

“大功告成。”

“真的?”

赵淳儿顿时一喜,那男人伸过头来,邪笑着说道:“你难道就不给我一点奖励?”

赵淳儿微微一躲,说道:“旁边有人呢。”

“有人怎么样?老子就喜欢被人看着。”说罢,男人一把撕开赵淳儿的衣服,露出里面绯红色的肚兜,男人的喉间发出一声低吼,竟然就在走廊把赵淳儿整个推到,然后猛地压了上去,一把扯掉肚兜,张口就对着赵淳儿胸前的那片雪白咬了下去!

“嗯嘤……”

一阵柔腻的低喘声顿时传来,男人粗鲁的动作像是野蛮的畜生,两旁的士兵亲卫也不退下去,而是兴致盎然的在左右观看着。荆紫苏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似乎已经被吓傻了。

就在楚乔想着要不要上前将这对狗男女除掉的时候,一句话突然飘到耳中,像是一个惊雷一样,猛然爆裂!

赵淳儿一边用力的喘息,一边问道:“李……嗯……李策真的……死……死了吗……”

“大点声!”男人一口死死的咬住赵淳儿胸前的殷红,唇齿使劲的摩挲着:“叫大点声!”

“啊!”赵淳儿猛的一躬身,大叫道:“快、快告诉我!”

“死了……小贱人,你夫婿死了,你伤心吗?”

轰隆一声闷响,楚乔感觉好似有一个惊雷炸在头顶。她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连思绪一时间都被冻结住了。

李策?死了?死了!!!

云雨收住之后,男人站起身来,赵淳儿身为公主,竟然跪在地上为男人穿衣。就听那男人得意的一笑,说道:“你和李策同时身死,又有大同行会那群不怕死的白痴做替死鬼,这下,卞唐不和燕北开战都不可能,刚才檄文就已经发遍全国,很快,北蜀、南丘、辽东、信阳四大军区的军队都会开往眉山,中央军那群白痴也被我们牢牢的控制在手里,到时候,战争一起,我兵权在握,到时候,看看这卞唐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赵淳儿阴测测的说道:“我只要那两个人的人头。”

“你放心,他既然答应了你,我定然为你办到。”

男人哈哈大笑,就在这时,下面突然传来一阵惨叫,荆紫苏面色一变,顿时踉跄站起身来,几下跪在赵淳儿的身侧,大声叫道:“公主,仲彭将军,救救我妹妹,开始活祭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妹妹!”

仲彭!

北蜀军统领,卞唐的杀人魔王仲彭!当年在南丘之战活埋了十万南荒蛮族的仲彭将军!竟然是他?

“她是谁?”

仲彭眯起眼睛,沉声说道。

“一个下人。”

男人嘿嘿一笑:“模样不错嘛。”

说罢,大步上前,拉起荆紫苏,手指滑过她的脖颈,然后只听“嘶”的一声锐响,荆紫苏的衣服顿时被一把撕扯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肌肤!

“畜生!”

楚乔冷喝一声,顿时弹出身去,她的脑子还被李策身死这个消息所占据着,眼眶通红,手中的匕首一挥,顿时结果了一名侍卫。就地一滚,一个扫堂腿狠踹在仲彭的膝盖上,男人身子一软,砰的摔倒在地。

“有刺客!”

几乎就在同时,大批的侍卫顿时现身,楚乔凌然不惧,招式狠辣,速度惊人,一会的功夫,就撂倒了四人。

可是,就在这时,一声怒喝突然传来,赵淳儿手握长剑,架在荆紫苏的脖子上,剑身已经割破了荆紫苏的脖颈,鲜血潺潺而下,女子冷冷的望着她,寒声说道:“世界还真小,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短短的一日之间,风云色变,大同行会在燕北的授意下,杀了半路赶往圣庙的李策皇太子,更杀了星夜兼程返回大夏的公主赵淳儿,皇帝在皇宫内遭人暗杀,虽不致命,但是已卧床不起。卞唐的权力中枢瞬间瘫痪,一切,都像是一场巨大的龙卷风暴一般,所过之处,卞唐一边狼藉。

随后,仿佛一切都是预测好的一样,南丘、北蜀、信阳、辽东、中央等五大兵团连夜赶往圣庙,参加北蜀军统领仲彭主持的喋血兵谏。

地势平坦,视野开阔。

高高的圣庙二阶平台上,吹过一股萧瑟的秋风,巨大的铜炉已经烧得发红,大同的武士们坐在地上,每一个人的面色都很平静,他们的双臂被捆绑着,背脊却挺得笔直。下面的各方军队们在嘶声高喊“杀死燕北狗”“杀死大同叛贼”“铲除奸佞”,那些声音那般巨大,在北风中激荡飞扬,冲破了一层层的天宇。

对于大同武士,整个大陆上所有的当权者们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此刻,贵族们在冷笑着,战士们在嘶吼着,全场所有的人都红着眼睛,好似充血一样。

仲彭站在人群之前,双手平举,示意众人安静,他的声音很粗狂,如断金石,冷冷的高声叫道:“杀!”

“杀!!!”

士兵们齐声高呼,声破苍穹,几名中央军亲卫一把擒住一名大同武士,压到铜炉之前,让他屈膝跪在那里。炉火正旺,赤红色的光烤的那人须发发焦,一名刀斧手高高的举起战刀,悬于武士的脖颈之上,厉喝道:“你人不认罪!”

那名武士三十多岁,皮肤古铜,他目光悲戚的转头看向一望无际的广场,突然张口大喊道:“大同不会亡!”

“唰”的一声,一股鲜血直冲天际,顿时染红了白色的大理石台阶,武士的头颅顿时被砍下,一下落入沸腾燃烧着的铜炉之中。瞬间,乌黑的黑烟顿时升起,滋滋声响彻耳际,军队们开始放声欢呼,麻木的庆祝着一名“居心叵测”的大同叛逆的死亡!

“下一个!”

仲彭冷声说道,又一名大同武士被押往铜炉旁边,手起刀落,“大同不会亡”的口号只喊到一半,下面的欢呼声却好似山呼海啸一般,那般炙热,狂烈的让人无法入耳。

又一人被押上来,男人的眼神像是冰雪般清冷,那般不屑的看向卞唐的士兵,男人突然挣脱身后的士兵,高呼着大同的口号,一头撞死在炙热的铜炉之上。脑浆迸裂,鲜血四射,像是一条溪涧,蜿蜒而流。

人们一惊,欢呼声稍稍小了些,一名二十出头的少女被押在铜炉前,她长的十分秀丽,眼神清澈的,看起来善良无害。可是,她也一样尖声喊了一声,而后死去。

渐渐的,人们的嗓子哑了,而那些大同行会的信徒们,仍旧一个接一个的上前,没有惧怕,没有哭喊,他们平静的好像出门旅行,眼神并不是教徒那样的狂热,而是很平静的,很坚定的,一个一个走上前去,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死去。

楚乔只觉得周身上下所有的感觉细胞都已经死去,她的眼睛是赤红色的,手臂坚硬,拳头死死的握着。她摸索着胳膊上绑着的匕首,静静的等待时机,可是胸腔里的气闷却好似欲透体而出,爆开胸膛。

杀戮扔在继续着,可是下面的欢呼声却越来越小了,每一个死去的武士们都毫无惧色,他们像是殉道者一样,无所畏惧的喊着他们的口号,那般坚定,那般自信,那般一往无前。

“大同不会亡!”

“大同不会亡!”

“大同不会亡!”

真的不会亡吗?是的,千百年了,多少皇朝改朝换代,多少帝王灰飞烟灭,多少世家付诸流水,多少势力烟消云散,然而,只有大同行会,只有这个发起于田亩之间,崛起于悲苦之上的组织,一代一代,一脉一脉的流传下来。无论政府如何剿灭,无论贵族们发出多少悬赏,可是他们依旧可以在废墟中站起身来,在尸海中挺起腰杆。

这是一个瘟疫一样的组织,无法杜绝,永远依附着腐朽的帝国,如影随形。

人群中开始有人噪乱,贵族中甚至有人呕吐,仲彭的眼神渐渐变得阴郁,他觉得应该找一个服软的武士来稳定士气,然后他转头在人群中看去,突然看到一名年纪很小的孩子。

那孩子不过十二三岁,被捆绑了手脚,藏在其他武士的身后,已经吓得脸都白了,见他望过来,更是吓得嘴唇发抖。

仲彭大喜,一把拉起那孩子,几下提到铜炉前,按住他的脑袋,冷笑着问:“孩子,只要你承认自己有罪,我就饶你不死。”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孩子身上,孩子很小很瘦,模样十分清秀,他的身边倒着十多具无头的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流出来,沾湿了他的裤子。他的眼眶发红,似乎想要哭,他害怕的抬起头来,望向那密密麻麻的军队,数也数不清的人群,他突然是那般的害怕,害怕的浑身都在发抖了。

仲彭的声音再一次梦魇的在耳边响起:“孩子,公主是你们杀的,太子已死在你们的手上了,现在指挥狼兵的是你们的人假扮的,你们就要攻打大唐了,对不对?”

孩子吓坏了,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说!”

一声爆裂的怒喝突然传来,孩子顿时吓得膝盖一软,他像是一个惊恐的兔子,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仲彭将军好似魔鬼一般,厉声吼道:“说!”

“大同不会亡!”那孩子突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大声喊道:“大同不会亡!天下人人都有饭吃!”

瞬间,好似一只利箭,伴随着孩子稚嫩的声音,刺透了人们心中的壁垒。

贵族的妇人小姐们开始哭,声音越来越大,也不知是伤心还是害怕,或者,是一方势力在另一方势力面前软弱的畏惧。可是,多么可笑的,他们才是掌控命运的人不是吗?他们才是高高在上的人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在这个孩子颤抖的哭泣声中,在大同行会的武士们毫无畏惧的赴死之时,整个帝国都在颤抖了?

“哐”的一声,刀斧手的刀落在地上,常年杀人的侩子手在发抖,他哀嚎一声,像是崩溃的野兽,转身就跑。监察兵们立刻放箭,那人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射成了一个筛子。

“到阴间去建你们的大同去吧!”

仲彭冷哼一声,一把将孩子提起,整个人抛入铜炉!

“不!”

楚乔悲呼出声,就见那孩子身影一闪,就没入熊熊烈火之中,刺耳的惨叫声冲天而起,好似夜枭的魔鬼,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兵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你这个疯子!”

楚乔高声叫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吗?”仲彭冷哼一声,大步走上前来。男人粗壮的手臂一把揪起楚乔的衣领,冷酷的说道:“你很着急吗,那就让你先来。”

“将士们!你们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

仲彭将楚乔拉起,大声喝道:“这就是燕北的叛贼头目之一,就是她杀了大夏的公主,阴谋挑拨我们和大夏之间的战争,就是她迷惑太子,然后残忍的将我们的殿下杀害!你们说,这个女人该不该杀?”

“该杀!”

愤怒的咆哮长长的回荡在塞前的原野上,仲彭的眼神几乎喷火,朗声喝道:“好!我们今天,就用她来祭我们的军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