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幼清收回目光:“好吧。”她答应了丁凡。

抬脚就要跟丁凡飞快穿过马路到对面去。“幼清!”周敏在身后叫她,她走几步,眼看也要穿过马路过来,似乎有话对她说。

夏幼清一怔,脚步一顿,在马路中间停下。这一处昏暗,路灯斜打在另一侧,一辆疾驰的摩托车来不及刹车。

只是一瞬间,不,短短的一秒也没有,夏幼清看着那车飞速向自己而来,可脚步沉顿,大脑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身体便被撞飞了,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身体前所未有轻松,意识涣散,飘起来,飘到半空,全身的血液热热的,凝固在胸腔,而后温温的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在额头上,身体里,慢慢流出来。

她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她听到哥哥发狂的叫声,叫她的名字“小囡”“幼清”,她多想睁开眼睛看他,想安慰他“别担心啊哥哥”,她多想拉他的手,像以前那样,给他力量,告诉他不要这么伤心了。

她很好,一点也不痛。

反倒是他撕心裂肺的喊声,生生拉扯着她的心,疼的受不了,难过的受不了。

她多想睁开眼睛啊,可是眼皮子越来越沉重,只打开了一条缝隙,很快,陷入深沉的昏迷中去了。

第17章

叶正清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不省人事的夏幼清,他的脑袋是乱的、空的,眼前全是血,摩托车倒在地上,车前灯大开着,将地上浓稠的血液照的发红,渗进路面,一大摊深色。司机被吓傻了,从车上滚落下来,胳膊摔伤,但这点小伤和他怀里昏迷不醒的人怎么相提并论。

叶正清失控地全身哆嗦,红着眼睛叫急救车,他已经完全不能自控不能思考不能说话,跪在地面上,在一大摊血上,将脸紧紧挨在幼清的脸上,喃喃低呼:“幼清、幼清……”一遍又一遍。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救护车闪着急救灯赶来了,警车也来了,夏幼清被推上车,叶正清站起来,衣服上一大片血渍和污泥混合,浑然未觉。丁凡留在现场配合调查,以叶正清现在失魂落魄的状态,丁凡十分担心,让周敏陪他一块儿去医院。

叶正清却是冷冷拒绝:“不用了。”

周敏知道,他在生她的气,如果不是她,幼清不会停下来,也不会出事。怪就怪在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趁分别之际对叶正清摊牌,得不到他的回应又挫败又没面子,那股子气无处发泄,不由地无形之中出在了夏幼清身上,所以才会赌气叫上夏幼清回酒店休息。要说这事,她要负大半的责任,是她理亏,叶正清恼她,生气,情有可原。

叶正清根本不看她的脸,拒绝之后,立马转身跟着医护人员上了车。

周敏呆呆站在原地,救护车远去了,丁凡忙着做笔录,和司机商量,一辆警车停在前面,一束光打过来,刺的周敏把手挡在额前。此时此刻,她站在这里,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想起叶正清临走前眼皮子都没有撩一下,她像一只被抛弃的玩偶。

丁凡走过来,看见周敏呆呆站着,“怎么没跟着一块去?”

周敏朝事发中心看了眼,目光投回到丁凡身上,置气道:“他……不让我去。”

丁凡叹了声气,安慰道:“正清肯定很难受。”

“我理解,”周敏声音低了些,“是我不好。”

丁凡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去趟警局。”

周敏跟着丁凡上了警车。

来到北京的第一天晚上就去了警察局,这经历也是绝无仅有。

从警局出来,两人和叶正清取得联系,了解幼清的情况,后打车去往医院。

手术室门口,叶正清坐在椅子上,沉默无言,仿佛失去魂魄的身体静坐着。周敏小心翼翼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正清,对不起……”她真心实意道歉。

叶正清却连看她一眼都不屑,正碰上手术室门开,医生走出来,“病人的家属在吗?”叶正清站起来走过去,“我是她哥哥,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医生看了眼他,语调平板无波道:“目前的状况不容乐观,父母亲在不在?最好有父亲或母亲在场。”

叶正清明白意思,从未这般心慌,却还在保持镇定:“我爸妈都不在本市。你们和我说也一样,我们一定配合医院的工作,请医生一定竭力救我妹妹。”一旁的丁凡和周敏拼命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时间不等人,医生看了眼面前的三个年轻人,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四岁,但老城和成熟光听他们的说话绝不低于这个年龄,都是成年人了,拿得住事情。医生点点头,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伸到叶正清眼皮子下方,“你看一下,然后签个名。”

叶正清目光落在“病危通知书”这几个加黑放大的标题上,拿笔的手抖的握不住,如果刚才的心跳和心慌尚且可以控制,此时他的失控和慌乱显而易见,逃不过任何人的眼睛。视线无法聚焦,短短几行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提笔签名,写下同意,右手抖的厉害。丁凡担心不已,叫了声叶正清,叶正清只说没事,丁凡却觉得他的这句没事后面包含万千斤沉重,看着叶正清的左手抓着右手才把名签了,同意两字力穿纸背,最后一点划破薄薄的纸张。

叶正清抓着医生的手,恳求他们。周敏何时见过这样的叶正清,印象里,他永远干净利落,成竹在胸,是女生们眼里高高在上的“男神”形象,可是现在,一贯如是的叶正清消失不见了,面前的这个人陌生的,是她从不曾见过的叶正清。

原来叶正清也会有这样不冷静的一面。

丁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叶正清的失控也看在眼里,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觉得叶正清太反常了,虽然可以理解,但好友多年来的属性他深知,叶正清这样一个表面看去冷血冷漠的人,很难想象他会无法克制到如此。

丁凡眼神复杂地望向手术室方向。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丁凡坐在叶正清身边,问:“给幼清家里打过电话没有?”

“打了,我爸今晚就来。”

“幼清爸妈呢?”

叶正清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丁凡,丁凡摸摸鼻子,“这么大事儿,总不能不通知她家里人吧?”

叶正清语气很淡:“她家里……没人了……”

丁凡不明所以,刚才他忽然想起一事儿来,“幼清在你家住了这么多年,我还真没见过她家人,都不在了?”

叶正清点头,去看手术室的方向。周敏在手术室门口靠墙站着,离他们这儿有点距离,听不到这里的对话。

“是你哪边的亲戚。”

叶正清这回不说话了,被他问住似的,看着丁凡的眼睛,看了会儿,垂下视线,盯着裤管口一片血迹,那是丫头身上流出来的血,手掌上也是血,刚用纸巾擦了擦,还是红红一片。“不是亲戚,她爸和我爸是战友,她爸妈去世之后,一直住在我家。”

叶正清嗓音很低沉,微沙。

答案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丁凡不再问了,站起来走向周敏,对她说了几句话,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周敏妥协,路过叶正清时,看了眼他身上,轻轻说道:“衣服都脏了,我去外面买件给你。”

叶正清没回应。周敏站了站,脚步声离去。

丁凡走过来,在旁边坐下,拍拍他的肩膀,一瓶矿泉水递过来,“喝口水。”

叶正清摇摇头,没心情喝。

丁凡没强求,放回瓶子。

隔会儿,叶正清说道:“趁现在有车,你回学校休息。”

丁凡嗤了声:“把你扔这儿,我放心?”

叶正清没接话,随便他了。

周敏很快回来,在医院边上一家男装店买了套,拿给叶正清,他不接。周敏杵在原地,看看丁凡,让他帮忙说句话。

丁凡却耸耸肩膀,爱莫能助。他们之间的事他不便插.手。

衣服到最后叶正清也没收,周敏拎着袋子有点儿沮丧。丁凡看不下去,对周敏说:“要不先回去休息,挺晚了的,我送你。”

两人走到医院门口,周敏的声音带着哭腔说:“我知道是我不对,他也不能这么不领情吧。”

丁凡说了句:“那是他妹妹,你应该知道幼清在他心里的份量。”

周敏不说话了,定定的注视着丁凡。

那目光又哀伤又难过。

丁凡不忍看,“我帮你叫台车。”

他走到马路边上去拦车。车子叫来了,付掉车费,还是不放心,记下车牌号和司机信息,隔着窗户对她挥手:“到了给我打电话。”

回来,叶正清问:“走了?”

丁凡笑笑,“走了,你放心,人会安全的。”

叶正清点了一下头。

叶正清的电话响不停,叶北良和柳雪华一前一后打了好几个来,远水救不了近火,焦虑的心情隔着话筒都听出来了。

叶北良和夫人正在飞机场,飞机延时,最快也得等到明天中午才能到,叶正清宽慰了几句,没告诉这边的真实情况,只怕他们接受不住,只说他们不要急。

人是后半夜才拉出来的,医生护士们也累瘫了,好在命保住了,只不过脏器损伤严重,后续还需住院观察。重症监护室,外人不得随意入内,只能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着、守着。晕染的灯光下,夏幼清双眼紧闭,罩着氧气罩,身上插着管子,额头绑着纱布,一张小脸在光下汗水盈润,她一定很疼很疼。

明明是他的过错,没有处理好和周敏的感情问题,他又自责又恼恨,恨自己没用懦弱,害丫头遭罪。

叶正清恨不得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代替她承受痛苦。

“小囡,一定要好起来。”叶正清隔着厚厚的玻璃,对里面昏昏沉睡的妹妹说道。

你还那么年幼,还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你的生命不止于此,不止于此!

如果此刻,祷告有用,叶正清愿意拿自己的一切去换,换回夏幼清的健康快乐。

现在他什么也不想了,只求老天能把那个完好无损的妹妹还给他,哪怕这一辈子受尽虚妄的折磨,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牵起她的手,哪怕最后求而不得,他都不在乎了,只要她健康平安,喜乐。

叶正清眼也没合地守了一夜,丁凡问护士借来一张被子,在医院走廊的躺椅上睡了一宿,天破晓,丁凡起来,去外面买了早饭,两人吃完后,丁凡让他回学校休息一下,他在这儿守着,叶正清不听,他想要幼清醒过来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他,她没醒,他不能走。

丁凡只好依得他。

周敏也来了,叶正清依旧对她爱搭不理的。幸好还有丁凡在场,不然她真的会受不了掉头就走。三个人就近吃了点东西。周敏见叶正清模样憔悴,经过一夜,下巴胡渣冒出,眼皮下淡淡一圈青色,他是最注意仪表的人,此刻这番,叫人看着很是心疼。

丁凡劝慰他回去休息一下,“幼清醒过来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她心里肯定更加难受。你回去休息一下,洗个澡过来,精精神神的,幼清说不定马上康复了。”

终于说服叶正清,这才打车回学校休息洗澡。

第18章

很快,夏幼清上了高中。

那年她十八岁,寒假开始,再有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她就十九岁了。

叶正清说好了这个寒假不回家的,没想到还不到一周时间他披着寒霜,一身疲倦的,站在寒冬的雪夜里。

岛城冬天极少下雪,那个冬天破天荒下了一场大雪。据说是温室效应致使气候突变。

那天晚上,叶叔叔和叶阿姨都不在,家里只有夏幼清一个人。

为了省电,房子里没有开热空调,她裹着羽绒衣,为没有带钥匙的叶正清开门。

他连夜坐飞机回来,车马劳顿,身上裹胁的寒气使屋里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

夏幼清已经半年多没见哥哥了,室内温暖明净的灯光笼在他身上,鼻子忽然一酸,“哥。”几乎同时,两手一张,扑进叶正清怀里。

叶正清穿一件灰呢子大衣,脚下放着行李箱,两手插在衣兜内,张开双手,将扑过来的夏幼清裹进敞开的大衣里。

她那么小只,像猫咪一样贴在他怀里,脑袋亲热地拱着,“好想你啊哥。”

纵然叶正清身上寒气逼人,她也觉得那是全世界最温暖的怀抱。

叶正清弯下身,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笑:“几天没洗头了?”

怀里的姑娘大囧,脑袋更往怀里去了,闷声道:“一个月了,臭死你。”

头顶叶正清轻轻笑了一声,尔后,夏幼清脚离地,身体悬空,她惊恐地发现——

她被叶正清一手拎起来了。

而且!

另一只手竟然还能拉拖箱。

不科学啊。

夏幼清扑腾两下,“哥,你这样会摔死我的!”

叶正清走几步停下,把夏幼清放在箱子上,“坐好了。”

夏幼清坐在箱子上,叶正清在后边推着箱子。夏幼清玩的不亦乐乎,咯咯咯的笑。回头对叶正清说:“哥,以后你不想走路,我也这么推着你,坐着太舒服了。”她还是孩子般心性,单纯可爱。

叶正清宠溺揉揉她的头:“傻瓜,我坐上去箱子都塌了,你也推不动我。”

夏幼清听完,可来劲了,弯起胳膊秀“肌肉”:“我可壮了!”

羽绒衣鼓起一坨,都是衣服撑的,哪里有什么肉,叶正清笑而不语,不揭穿她。

推到客厅里,夏幼清跳下来,垫脚拍他留在衣服上的雪花,头发上的够不着,她拉叶正清坐在沙发上,手指在他发里绕来绕去,叶正清向后靠着,闭上眼睛享受着别样的“晚间服务”。

小丫头的手从他的头顶滑下来,食指微屈,指关节按压着叶正清两边太阳穴,脸凑下来,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脖子上,话语里含笑和一点点湿润的气息:“苏不苏胡?”

许是泰太过舒服,意识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然,依着本能的感觉,他的手伸过去,想要绕过她的脖子,将人再凑近一些过来,只是一瞬间,叶正清清醒过来,那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有些尴尬地换成了拍肩的手势。

好在夏幼清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依旧开心的说道:“哥,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按摩按摩?”

她在家里常常帮叶叔叔叶阿姨捏腿捶背,她乐忠于做这些,做全家人的开心果小棉袄,为叶正清做这些事的时候,很自然,没有想太多。

想太多的人是叶正清。

那几天是叶正清最闲散的日子,和夏幼清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每天窝在家里看电视。夏幼清喜欢看偶像剧,正是少女心泛滥的时候,对着电视剧里的男主角犯花痴。对这些不感冒的叶正清竟然陪着她把一部偶像剧给追了下来,每当妹妹在旁边犯花痴,这个二十三岁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便会用挑剔的目光把男主角上下前后打量一遍,“啧,你这审美不行啊。”夏幼清自然不服气嘀咕,数列男主角多好多帅,在女主危难之际出头,给女主挣回面子。

“就这样?”叶正清看了眼夏幼清,“你的要求就这么低?”

夏幼清不明白哥哥这是怎么了,像吃了哪门子酸溜溜的东西,绞着手指头想了想:“也不是要求,”她也不知道怎么表述这种心情,余光瞥了向叶正清,“电视剧里不都这样播嘛。”

和青春期的少女突然聊到这个,又恰好触及私人敏感地带,叶正清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现在的心情,多说无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燥起来了。明知道有些话不当说,有些事情不当想,可还是忍不住奢望。

他看了眼夏幼清,能做的只有叹口气。

可悲的,就连这声气也只能憋进肚子里去。

十八岁少女那曼妙雪白的身段,直到夏幼清离开很多年以后,叶正清一闭眼也会时不时想起。

那天他从外面打完篮球回来,大汗淋漓,进浴室冲澡。夏幼清许是忘记了锁门,一开门,水气氤氲中便见女孩条缕未挂地站在淋浴喷头下面。少女的身体发育良好,饱满雪白的胸脯,个子虽不高,但极为匀称,每一处都是禁欲。

叶正清只觉得全身的血冲头,幼清也慌了神,惊呼一声:“哥!你怎么进来啦!”抓住手边的毛巾往身上遮,叶正清没顾得上解释,连忙退出浴室。回到房间他靠在门上平息呼吸,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不断浮现出来那张“美人出浴图”。

那晚,叶正清做了一个梦,上次做这种梦还在青春期发育那段时期。那躺在他身下承欢的是他的妹妹夏幼清。早上醒来,他洗掉了贴身衣裤。然后枯坐在床上发呆,那个梦历历在目,他第一次被自己的欲念吓坏了,感情和理智再度撕拉,要将他生生撕裂成两半。

可是感情和欲望这种东西,不是他的理智所能控制的,压抑的情感只会膨胀,总有一天会爆发。

除夕过后就是春节,兄妹俩去安徽一个小镇玩,那个小镇以徽派建筑闻名遐迩。

叶正清联系了当地的朋友,晚上睡在朋友家的老房子里。半夜里听到响动声,窸窸窣窣的,那声音由远及近,很快来到耳边,有什么东西从手上一溜烟爬过,夏幼清直接吓醒过来,意识陡然回转,那窸窣声伴随着咯吱声沿着老床的木梁爬上床顶,夏幼清脑仁一紧:妈呀!是老鼠!她最怕的东西!

浑身紧张,大气不敢出,刚才被老鼠爬过的手上还留着毛茸茸的触感,全身的鸡皮疙瘩冒起啦。她刷一下从床上跳起来,胡乱穿上鞋子,连跑带爬地逃出房间。几乎想都不想地冲进叶正清房间,跳上叶正清的床,抱住他,直到这一刻才完全安心下来。

叶正清看书到很晚,刚躺下不久,将睡未睡之际,少女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紧接着,那柔软沁香的身体扑进他怀里,嘴里叫“哥哥哥哥,我房里有老鼠”。那香软无骨的小身体在他怀里如筛糠般颤抖不已,叶正清下意识地抱住她,这梦怎么这么真实?

真实?这特么也太真实了吧!某处涨的发疼,他感觉到不妙,陡然张开眼睛一看,这梦里的人结结实实地躺在他怀里,柔软的手臂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发育完全的胸脯贴着他的,叶正清倒抽一口冷气,明显感觉到无法呼吸,随着她越贴越紧,叶正清努力克制了一下。

特么的,这大半夜简直遭罪啊!身体不动声色地往后边挪了挪,说话的声音明显较平常低哑不少:“小囡,你怎么跑我房间来了?”

夏幼清吓得要死,这会儿哪里顾得上那么多,这里唯一可靠的只有哥哥了,她害怕,第一个想到的也只能是他,颤颤发抖的身体紧挨着他获取到力量和勇气,她的声音因埋在他怀里又闷又低:“我房里有老鼠,从我手上溜过,我在睡觉,我好害怕……”

叶正清拍了拍她的后背,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肯定不合适,幼清抱他好紧,挪不动身体,安慰她几句:“你睡这儿,我去你房间帮你抓老鼠。”

叶正清要起来,夏幼清抱他更紧,闭着眼睛,死死抱住他:“不要,哥哥你不要走,留在这里陪我,我好怕。”

叶正清叹了口气,“好,我不走,你先松手,我快被你勒死了。”

夏幼清这才松了手,叶正清抽身下床。

叶正清帮她压好被角,并不走开,坐在床边陪她,经过这么一闹,两人都没了睡意,夏幼清侧着身体,支着脑袋看叶正清。叶正清照她的额头不轻不重敲了一下,满眼都是宠溺,“还不睡觉,瞎看什么呢?”

其实现在夏幼清已经静下来,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反应过大了,这会儿面对叶正清有点小尴尬,还好哥哥疼着她,没有说什么,此刻脸已经红透了,要不是没开灯,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夏幼清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躁动不安,决定扯开话题,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听叶正清先开口了:“今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夏幼清一愣,随即高兴起来,早将刚才的那点小躁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唰地一下坐起来,抱住叶正清的脖子就是一口亲:“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不能反悔!”

她的生日愿望就是——

第19章

叶正清的小舅柳雪云豪赌,不仅把船厂的未来赔了进去,更是借着叶北良的名头到处举债,把叶北良的名声搞臭不算,扔下老婆孩子携款开溜,过他自己的潇洒人生去了。柳雪云的老婆,一个阔太,平常只知道遛狗逛街做美容,哪里管这些,更不知柳雪云去了哪里,天真的她以为他又和往常无异,只是出个差而已。叶北良将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告诉她,那女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瘫倒在地。

叶北良成了那个冤大头,哪怕要上法庭告,被告人都找不到。当年叶正清是看中了柳雪云的能力,加之这人又是自己的小舅子,亲上加亲,才把重要位置让他坐,谁知这人阴阳两套玩法,把船厂搞死了,把他叶北良也搞死了。船厂虽然最终有政府扶植,但叶家的势力到底大不如从前了,叶北良为此重病一场,半个多月下不来床,柳雪华终日陪在塌边,以泪洗面。

那年夏幼清十八岁,高考前夕,家中发生大变故,学习受到影响。柳雪华干脆让她搬回学校住宿。办理手续搬完寝室第二天,夏幼清回来拿书,顺便去医院看叶叔叔,走到门口看见叶正清走出来。夏幼清随即一愣,惊喜来的太突然,她有点招架不住了。

彼时的夏幼清明眸皓齿,青春飞扬,个子虽小,但身材比例实在好,两条细腿白皙笔直,搁她身上一点不显短,那脸蛋满满胶原蛋白稚气未脱,当时流行“甜美教主王心凌”款式的斜刘海高扎斜马尾,加上夏幼清那双扑闪扑闪会放电的大眼睛,小巧、可爱、甜美、靓丽,活力四射。

尤其当她甜甜叫了声“哥”的时候,叶正清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而后,本来打算去吸烟区的念头一转,长腿一迈,朝她的方向过来:“今天没有课吗?”

夏幼清耸耸肩膀上的书包:“我回来拿书的,过会儿要回去上晚自修。哥,以后我都要住学校去了。”

“哥,你怎么会回来?”夏幼清自然而然挽住叶正清的手,边说边向病房进去。

“爸身体不好,我请假回来看他。”

柳雪华看见去而复返的叶正清,夏幼清和他一块儿进来,扫除脸上阴霾,三人聊了会儿天,柳雪华看看时间差不多,对叶正清说:“你带幼清快去吃饭,她还要上晚自修去,吃了饭开车送她回学校。”

夏幼清:“阿姨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柳雪华:“我暂时不饿,你叔叔这里也好有人照看,你们快去,一会儿在外面买点什么给我带进来。”

叶正清的车停在楼下,夏幼清拉着他的手,心里涌动着小小的甜蜜。

“哥,你这次多住几天再回去嘛。”夏幼清撒娇地甩甩他的手,水波似的大眼看的叶正清心里发紧,就势捏了捏她的手,“我只请了两天假。”

夏幼清小脸垮下来,她前些日子听叔叔阿姨交谈中讲到哥哥的事情,不由竖起耳朵仔细听,“你是不是已经在那里找到工作了?”不知为什么,夏幼清想起四年前在海边,哥哥对她说的那席话——他们将来都会有各自的生活。

胸口闷闷的,堵了颗石头。她深深地呼吸了一次,非但没把那口气压下去,连眼眶也重起来了。

叶正清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她:“还不一定,只是实习,实习结束会回来。”

“真的?你没骗我?”也许是欣喜太过明显,夏幼清连忙说道,“我是觉得现在,叔叔阿姨都很需要你,你是他们的支柱!”

“是吗?”叶正清嘴角有一丝轻微的讽刺,幼清看不懂,不明白他的神色在一瞬间就冷下来了,是她说错了什么吗?车子叫了两声,是叶正清开了车锁。

“上车吧。”他说。

这次回来,夏幼清老觉得哥哥满腹心事,眼神也不再明朗。她觉得自己走不进他的世界里,甚至,与他的距离在慢慢扩大、疏离。

“哥哥……”她深深叹了口气。

叶正清开着车,听闻,侧头看她,笑,只不过那笑并未触及眼底,“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周敏姐姐这次也回来了。”

叶正清没接话,开过一个十字街才说:“我知道。”

他知道?

他俩一直保持着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