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消息是刚刚传过来的,现在爷已经忙着准备晚上的礼仪去了。”青苔笑眯眯地道:“您也算帮徐管事完成了心愿。”

呆愣了一会儿,桃花穿上鞋就出去看了看徐管事。

“您怎么过来了?”徐管事还躺在床上,一张脸舒展开了,看着倒是年轻了不少:“老身还说等会缓过神,就去给您见礼呢。”

摆摆手,桃花干笑:“这好像不关我什么事,爷走的时候还跟我闹僵了,没道理转头就想通改主意啊。”

“娘子进府的时间不长,相爷某些脾性,您还不是很了解。”徐管事轻笑:“他向来是嘴上说得毫不留情。但若当真是有道理的事,也还是会听了并且去做的。”

是这样吗?桃花眨眼,一时间倒有些不好意思:“那我骂错他了?”

“娘子没错,您不那么说。爷也未必会想通。”徐管事扶着床起身,在床上给她磕了个头:“老身多谢娘子!”

“哎,免礼吧。”桃花不好意思地道:“这事儿我也有些稀里糊涂的,不过既然成了就好。秦氏被休,不再是相府的人,而您好歹是相爷的恩人,府上的管事,想求个公道,怎么也比以前的形势轻松。”

“是。”徐管事终于笑了:“若逐月之仇当真能报。老身以后定会护娘子周全。”

这个都不重要了,桃花抿唇,看着她道:“我是头一次见像嬷嬷这样不要命的人。”

以前师父总说,命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先保命,然后谋其他。而今日徐管事的行为,当真是超出了她的认知。

“母亲对女儿都会这样。”徐管事微笑:“娘子的母亲难道不是吗?”

微微一愣,桃花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才道:“我母后很早就去世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新后…不提也罢。”

“老身该死。”徐管事连忙低头:“是老身说错了话,娘子莫往心里去。”

“无妨。”桃花笑了笑:“你好生休息吧,晚上的宴会看样子是去不了了,我会让青苔给你带些好吃的回来。”

“多谢娘子。”

既然事情解决了,桃花的心情自然也好了起来,回去收拾打扮了一番,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带着青苔往前堂走。

“姜桃花!”

刚走到半路,就遇见了被家奴押着的秦解语,她怒目圆瞪地吼了一声,几乎要挣脱家奴的束缚朝她扑过来!

桃花一愣,惊叹地道:“她这嗓门可真大!”

青苔皱眉,下意识地护在自家主子身前。戒备地看着秦氏。

秦解语是换了一身新衣裳的,然而发髻凌乱,状似癫狂,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桃花道:“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眉梢微动,桃花抬脚走过去,看着她被家奴押在地上跪下,于是跟着蹲下来看她:“你这话好生奇怪,杀人的是你,屡次想害我的是你,往我院子里投毒的也是你。现在怎么反而成了我是蛇蝎心肠了?”

“你故意的!”秦解语愤恨地道:“你这么聪明,很多事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却还故意等着我来害你,等着抓我的把柄,等着把我害成这个样子!”

越听越好笑,桃花问她:“所以,你要是不害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秦解语一愣,继而大骂:“你这个心思深沉的女人!”

“如果要老老实实站着被你害了才叫单纯善良的话。”桃花笑了笑:“那我觉得心思深沉挺好的。”

“你!”秦解语气得没话好骂了,含了唾沫就朝她吐过来。

青苔眼疾手快,拉着自家主子一躲,那唾沫带着恶臭,飞得老远。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站起身拍了拍裙角,桃花淡淡地道:“你与其恨我,不如恨那些把你当枪使的人吧。毕竟事儿全是你一个人做了,罪全是你一个人顶了,她们可都还过得好好的呢。”

说完,带着青苔就越了过去。

秦解语一怔,好半天也没能想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相府有喜,虽然只是纳妾,也有不少人来恭贺。宾客都在外院用宴,相爷和秦淮玉等会却是要来内院的。

梅照雪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两边坐着的人道:“府里又添姐妹,你们日后更该好生相处。”

“是。”众人都应下,纷纷饮酒吃菜。

柳香君看了姜桃花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新来的这位娘子是秦氏的亲妹妹啊,没想到刚进门,连面儿都没见着,秦氏就先被姜娘子给送出府去了。”

桃花眼皮都没抬,淡淡地道:“人是爷送出去的。”

“可状难道不是您告的么?”柳香君笑得和善,嘴里的话却是半点不饶人:“这大喜的日子,娘子也不知道避讳避讳,多忍一忍。”

四周安静下来,桃花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前的佳肴,脸上没有尴尬和心虚,倒是有些不屑一顾。

柳香君是想挑事的,然而没想到姜桃花不还嘴就算了,还是这种态度。当下自己就有些火大:“娘子不说话,可是默认了?”

众人都纷纷看过来,桃花抬眼,依旧一句话没说,只轻蔑地笑了一声,那小表情丰富得,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完全不想跟柳香君这样的人计较。

这种无妄的罪名,越吵只会越让人印象深刻,甩个态度在这儿就行了。秦解语是罪有应得,她也就是想法子让她顺利得到惩罚,可没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既然没做错,那她为什么要跟个小侍衣争得面红耳赤?

柳香君气急,正要继续嘲弄,却感觉旁边的段娘子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微微一顿,她立马回过神,低着头不说话了。差点被姜桃花给逼得跳了墙,要是情绪激动起来以下犯上了,那才是大罪过。

“不吵了吗?”等她安静了,桃花才笑着开口:“看柳侍衣很能说的样子,正好爷和新的秦娘子还没来,不如你就一直说吧,也当给大家逗个乐。”

“是妾身冒犯了。”背后冷汗直冒,柳香君下意识地看了中间的梅照雪一眼。土夹呆划。

梅照雪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选择了无视,也没责怪她犯上之过。柳香君瞧着,这才松了口气,低头继续用膳。

半个时辰之后,沈在野终于带着秦淮玉过来了。

因着只是娘子,秦淮玉穿了一身妃色的嫁衣,头冠也没多华丽。不过面帘揭开,一张脸倒是甚为可爱,脸蛋红红的,像清脆的苹果似的,眼睛不大,但也挺有神。

“妾身秦氏淮玉,给夫人请安,见过各位姐姐。”

老老实实地行礼,秦淮玉的声音清甜:“以后还请各位姐姐多照顾。”

“免礼。”梅照雪微笑,伸手将红包放在丫鬟递来的托盘里。众人紧随其后,纷纷把红包给了她。

桃花看得好生羡慕,忍不住小声嘀咕:“青苔,我嫁过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红包?”

青苔小声道:“您那次实在是意外,连礼仪章程都没过完。”

“那现在补过,还有红包吗?”

青苔:“…”

像是听见了她的声音,秦淮玉转头看了桃花一眼,冲她甜甜一笑,然后就跟着沈在野在主位上坐下了。

众人齐声恭贺,又挨个说了不少场面话,沈在野看起来心情不错,席间对新的这位秦娘子也是温柔体贴,看得姜桃花直翻白眼。

“你瞧瞧。”她伸手搭着顾怀柔的肩膀道:“爷这表情哪里是娶了新妾室啊?分明是来了新棋子儿,光滑顺溜的一颗炮。”

“娘子喝醉了。”顾怀柔轻笑道:“要不要先送您回去?”

桃花瞪眼:“我酒都没喝,能醉?刚才喝的不都是茶吗?”

青苔黑着脸摇了摇酒壶:“您喝不出味道?”

姜桃花:“…”

她还真没注意味道,全观察那一对狗男女去了。这两人不提醒她还好,一提醒,整个酒劲儿就上来了。

“走走走,快走。”连忙起身,桃花道:“赶快回院子!”

“您别慌啊。”顾怀柔连忙扶着她,跟青苔一起陪着她往外走:“不跟爷见礼吗?”

“我怕我醉了会乱说话!”桃花小声道:“万一说错什么就不好了。”

尤其是面对沈在野,她很怕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第100章 洞房花烛

人都是天生会伪装的,很多不适宜说出来的话都会藏在心里,一旦失去理智,那些话就会脱口而出,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比如现在,脑子越来越昏沉的时候。姜桃花整个人挂在青苔身上,指着天上的月亮就破口大骂:“瘪犊子沈在野,天天没事吐个蛇信子就算了,还不把女人当人看!全天下他最大,他怎么不去当皇帝啊他?”

青苔和顾怀柔吓得白了脸,慌忙就想捂住她的嘴。

然而喝醉了的桃花力气还是挺大的,一把将她们甩开,摇摇晃晃地道:“你们别拦着我,我要去阉了那狗娘养的!院子里这么多女人还不够,还往里塞,也不怕纵欲过度?他胸腔里装的是不是一块这样的玉璧?”

伸出两只手圈了个玉璧的形状,桃花眯着眼睛道:“中间有个洞的那种。”

顾怀柔目瞪口呆,无比庆幸她们已经离开了宴会,眼下四处无人,她说这些应该都没人会听见。只是…

青苔很不解地问:“玉璧的中间还要有洞?”

“当然要有了。”桃花咧嘴一笑:“这样的比喻才像啊,因为他在某个方面也缺心眼!”

“…”上前拉住她。顾怀柔有些哭笑不得:“大家都觉得您算是最得爷欢心的了,怎么会这么大的怨气?”

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桃花摆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啊!冷暖自知…”

这世间有太多外人看起来恩爱的神仙眷侣了,可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不也只有自己知道吗?

洞房花烛,花好月圆。

沈在野进屋的时候,秦淮玉已经收拾好,上来就准备伺候他就寝了。

“往后妾身若是哪里做得不对,爷千万记得提醒妾身。”吐了吐舌头。秦淮玉俏皮地道:“妾身很会闯祸的。”

“无妨。”沈在野垂眸,走到床边坐下:“你对这院子不熟悉,解语又因罪入狱,要是有事,直接找夫人或者姜娘子都可以。”

“姐姐入狱啦?”秦淮玉一愣:“为什么啊?”

她今儿一直在准备各种礼仪,还不知道这事。

“因为她以前杀了人,现在还妄图杀人。”沈在野道:“是罪有应得。”

“这样啊。”秦淮玉点头,连忙道:“她以前做的缺德事就不少,既然罪有应得,那咱们就不管她了,早些休息吧。”

不管她了?沈在野微顿,抬头看了她一眼。秦淮玉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妥,自顾自地上了床,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徐燕归被关在大牢里还没出来,沈在野今日本来是打算试试与其他女人行房,也免得自己对姜桃花一人执念过深。

然而。眼前这个人明显是不合适的。不管有什么恩怨,在外人面前连自己家人都落井下石,能指望别人觉得你有多好?说话的方式有千百种,秦淮玉偏偏选择了最蠢的一种。土亩住血。

不是个聪明的人啊,这样的人就适合跟其他人一起放在棋盘上,不应该放在他的床上。

“喝了这合卺酒再睡吧。”他伸手拿了桌上的杯子递给她。

秦淮玉一愣:“妾身只是娘子,并非夫人,也要与爷喝合卺酒?”

“算是我对你格外的喜爱。”

一听这话,秦淮玉当即大喜,接过杯子就与沈在野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沈在野镇定地站在床边,看着她沉沉睡去。半晌才动身,换了衣裳从窗户出去,融进夜色里。

争春。

桃花不老实地躺在软榻上。绣花鞋已经踢飞,衣裳七零八落,脸蛋红扑扑的。

“主子。”青苔端了醒酒茶来,小声道:“顾娘子已经先回去了,您起来喝点东西然后就寝吧?”

嘟囔两句,桃花翻了个身,没打算理她,衣襟松开,露出细嫩白皙的肩头。

叹了口气,青苔放下醒酒茶,正准备伸手去拉,冷不防就被人从身后抱住,直接拽出了主屋。

主屋大门随之关上,青苔一愣,正要反抗,却听见湛卢抱歉的声音:“青苔姑娘,咱们回避一下吧。”

哈?青苔回头,瞪眼看了他半晌:“你来干什么?”

将她拖到偏僻的角落,湛卢忍不住皱眉:“姜娘子这么聪明,你为何这么笨?我来了,自然就是相爷来了,要不然把你弄出来干什么?”

相爷?青苔反应了过来,倒吸一口凉气:“不行,主子喝醉了,你快让相爷走!”

“怎么?”被吓了一跳,湛卢连忙问:“姜娘子喝醉了会怎么样?”

“…会胡言乱语。”青苔含糊地道:“有可能说些与心里话相反的话,总之最好是让相爷快走。”

湛卢皱眉,看了看主屋:“那你去请爷走吧,我没那个胆子。”

青苔:“…”她更没那个胆子啊!

好吧,既然请相爷走是不可能的了,青苔干脆就拉着湛卢,认认真真地给他强调:“爷要是生气了,你一定记得替我家主子说好话,主子说的都不是真心话。”

“好。”湛卢点头。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灯光昏暗,软榻上那人却像是会发光似的,裸露出来的肌肤上都笼罩着一层珍珠般的莹莹亮色。

沈在野抿唇,坐在软榻边,伸手就替她拉了衣襟,声音温柔地问:“醉了?”

眼里波光潋滟,桃花抬眼看他,笑得跟个妖精似的:“我怎么会醉?”

“那可认得我是谁?”

“认得啊。”桃花咧嘴:“沈毒蛇哎,看你这说话就吐蛇信子的德性,全天下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姜桃花。”黑了半边脸,沈在野一把将她拎起来,眯着眼睛道:“你是真醉还是假醉?我说过的话又当成耳边风了?”

伸手就将他抱住,蹭了蹭他的脖子,桃花口齿不清地道:“爷说过的话妾身都记着呢,清楚得很——要懂规矩,不能以下犯上,不能坏爷的事,这府里爷最大,要听爷的话。”

声音软绵绵的,又带着股子媚劲儿。沈在野轻吸一口气,微微后仰,伸手撑在软榻上,就感觉怀里这人才像只蛇精,浑身软若无骨,慢慢地缠在他身上,还大胆地将手伸进他衣裳里。

“你不好奇我现在为什么在这里?”沙哑着声音问了一句,沈在野睨着她:“敢勾引我,不怕明天出事?”

为什么要企图找回一个喝醉了的人的理智呢?桃花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嘴里自顾自地喃喃:“师父说过的,对付男人就这一招最管用。”

“你师父骗你的。”眯了眯眼,沈在野道:“这法子只对我一个人管用,别人不会上你的当。”

动作一顿,桃花茫然地抬头看他:“真的吗?”

“真的。”沈在野一脸严肃地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脸一垮,桃花嘟起了嘴:“我才不信呢,现在就去换个人试试…”

“你敢!”伸手将人拉回来,沈在野沉了脸:“你已经嫁人了,出墙要被浸猪笼的!”

脖子一缩,桃花抬眼看他,小心翼翼地问:“那您出墙也会被浸猪笼吗?”

沈在野:“…”开什么玩笑,出墙这两个字是为女人而设的,男人何来出墙一说?

酒香混着桃花身上的香气,实在是有些诱人,沈在野也没空跟她长篇大论了,直接好好享受这醉了的桃花精。

然而,姜桃花今晚上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爷,您一个月要同那么多女人圆房,真的不累吗?这儿疼不疼?”

“爷,我可以在院子里养兔子吗?”

“爷,您没发现我这屋子里少了很多东西吗?”

烦不胜烦,沈在野低头就咬了她的唇一口。

不过,说起来,他也有些好奇:“你屋子里的东西都去哪儿了?”

“卖了。”咧嘴一笑,桃花伸手指着自己的额头道:“您看看,妾身这儿写着‘吃里扒外’四个大字呢。”

微微皱眉,沈在野拉下她的手压在一边,柔声问:“卖了的银子拿去做什么了?”

“赵国有长玦军,爷知不知道?”桃花笑道:“拿去养军队了。”

心里一沉,沈在野黑了脸看着她:“姜桃花,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定会让我生气?”

偷偷摸摸把他给她的东西全变卖了,送回赵国养军队?赵国缺她这点钱不成?

“知道啊,所以我没打算真的告诉你。”狡黠一笑,桃花伸手戳了戳他僵硬的脸,低声道:“咱们这不是在梦境里吗?您就别这么逼真了,来,笑一个。”

沈在野:“…”

敢情两人都肌肤相亲了,她竟然还觉得在做梦?

“啊!”

主屋里响起一声惨叫,外头的青苔吓得一个激灵,起身就想进去看。湛卢连忙拉住她,教她双手捂着耳朵。

主子的事情下人也敢掺和,不要命啦?

青苔有些急,生怕自家主子犯下什么大罪过。然而湛卢在这儿拦着,她能做的也只是等了。

晨曦破晓,四周都明亮起来的时候,桃花才终于看清眼前这人是谁。

“爷。”沙哑着嗓子,姜桃花有点崩溃:“您不是应该在秦娘子那里吗!”

第101章 瞎子不怕悬崖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