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淑惠最后看了丈夫一眼,看他还低着头,佝着身子,好像屋里再吵也跟他无关,她转过脸恨恨说道:“这钱是苏南妈妈给苏南的!”

苏南瞬间脸色发白,她看向宋淑惠,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宋淑惠又看了老苏一眼,她几乎是得意着说这些话:“老太太那一笔笔钱都是苏南妈妈寄回来的,你们去查都是美国打回来的钱,每一笔都有数,在老太太那儿攒了这么多年,你们花掉的零头咱们就不计较了,还想分这钱,那不能够!”

苏南也转头看向爸爸,老苏连脸都不敢转过来,苏南想问那是不是真的,可她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出来。

宋淑惠对丈夫终于绝望 ,她发泄出心中这么多年来的不满:“我们还有信做证。”

所以这么多年,妈妈都有写信寄钱回来,她不是一走就没回头。

第45章 四十五夜

苏南站在门口,她好像又回到了发现秘密的那个晚上, 脸色苍白, 嘴唇发抖, 进而整个人都在抖, 抖得她不得不靠在门框上。

她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宋淑惠,可两个姑姑没有, 大姑姑还将信将疑,小姑姑已经顾不得苏南在场, 她哧笑一声:“你说我就信?老太太可从来没说过,她到死都偏心儿子,咱们俩忙前忙后, 哪一点不顺她的心意?给她养老送终, 临了临了还要合着儿子媳妇欺负女儿!”

大姑姑也回过神来,她刮了苏南一眼:“那女人怎么进的门,怎么跟人勾搭跑出去的, 咱们大家都知道,就她那样的还能寄钱回来?你要蒙人你也编得像样点。”

说着两个人就要上来撕扯宋淑惠,要抢她手里的存折,宋淑惠一把推开了苏南的小姑姑, 她这么瘦,力气却大, 差点把人推个仰倒。

扭头就冲进屋子里去, 一边走一边喊:“我拿你们看。”

两个姑姑不动了, 她们还是不相信苏南的妈妈会寄钱回来, 这么些年老太太瞒得风雨不透,要不是替她这回走得急,这钱说不准也悄悄就给了弟弟。

可两个人又对望了一眼,要不是苏南妈妈寄来的,老太太哪来的这么多钱呢?那可不是三五十万,那可是整整五百万!

那苏南妈妈又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两人把头凑在一起窃窍私语,谁也没有去看院子里坐着的弟弟,只偶尔把目光瞥向苏南,狐疑着看她两眼,终于出声试探:“南南,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苏南耳朵里嗡嗡的,那声音好像隔着一层膜,她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两个姑姑的人影在她眼前晃,她紧紧抓住了门框。

可她能听见宋淑惠打开大衣柜的声音,家里的大衣柜还是她小时候那个,说是老苏为了娶苏南的妈妈专门让木匠打的,按了大镜子,在当时是很时髦洋气的。

她还能听见衣柜里的东西被翻出来的声音,铁盒子“叮叮当当”,终于宋淑惠找到了那个存着信的铁盒,她捧着那盒东西出来,眼睛通红,嘴唇却没有一丝血色,她当着三个人的面,把盒子递给她们看。

这是个装月饼的铁皮盒,上面画着嫦娥玉兔,苏南想要伸手,被两个姑姑抢了先,盒子盖得太紧,费了点力气才打开,里面的信好像被压紧的弹簧那样弹了出来,散在地上。

苏南倚着门框蹲下,伸手捡了一封,她把那封窄而长的信捏在手里,半天都不敢拆开,姑姑们已经在拆她的信了。

连着几封,每封信的开头都是这次又汇了多少钱。

宋淑惠大声念出来,她急着拆开每一封信,每读一句就再换一封,眼神里带着灼人的绝望光芒,让她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老苏终于动了,他脚上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迈得很沉重,一段路走了很长时间,他好不容易走进屋子,抖着嘴唇叫了一声“南南”。

苏南没有看他,她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爸爸。

然后老苏又习惯性的去瞪妻子,可这回宋淑惠不怕他了,她没有一点退缩,扬着那些信纸,怀藏着十来年的恨意终于一朝发泄:“你不说,我来说。”

然后宋淑惠就不再说话了,她看着苏家两人个女人紧紧缠着丈夫,一左一右的让他给个说法。

小姑子凌厉些,指着哥哥的鼻子骂他:“这么多年你可管过咱妈一顿饭?你带她出去溜过弯没有?她有个头疼脑热哪回不是我跟我姐跑前跑后?你这个当儿子,过来坐一坐,说两句好话,就把她骗得团团转,咱们呢?咱们这二十几年呢?”

大姑子看着弟弟:“咱妈在你身上吃的苦受的罪最大,到她死了也没埋怨你一句不是,这不是咱们的争不着,是咱们的,咱们就在争一争,就当给自己争口气。”

她们已经完全相信了这钱是苏南的妈妈寄回来的,谁也没再看那张红存折。

老苏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脖子都抬不起来:“那钱是苏南妈妈给她的,老太太替我存着,一分一文都没动过。”

她走后确实没有音讯,等到老苏再婚,娶了宋淑惠,宋淑惠肚子里有了小北的时候,才收到了前妻第一封信第一张汇款单。

老苏谁也没告诉,自己闷在心里,被常上门看怀孕儿媳妇的老太太给看出来了,老太太骂儿子:“她的种她不该养?你媳妇肚里这个才是你的,你敢给我动那歪心思,我就敢往你门口一条绳子吊死。”

老苏觉得拿了钱窝囊,可不拿这钱,两人就再没联系了,他也开始写信,寄苏南的照片过去,问她能不能回国来看看苏南。

可他不敢告诉苏南,怕她会像她妈妈那样离开,这个秘密越是埋藏就越是不能挖出来,越是瞒得深,就越是张不开口,他还怕苏南会埋怨他会恨他,于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之后的每一年,她都会打钱来,再过两年连苏南生日的时候也会多有一笔钱,这些钱老存在苏老太太那儿。

苏老太太好容易在儿子脸上看见点笑影,又得了大胖孙子,反而劝起儿子来:“你不想花她的钱就不花,咱们也少不了这一张嘴的饭。”

老太太嘴上是这么说的,可自己的儿子才赚多少钱,下岗之后一直没能再找个像样的工作,养活苏南一个外人,这会儿她还小,以后要读书要成家,笔笔都是钱。

老太太替儿子守着这笔钱,总有要他要用的那一天。

老苏不理会他两个姐妹,从妻子手里要那张存折,宋淑惠不肯给,她知道丈夫是什么性格,可小北才这么点大,往后有的是用钱的地方,丈夫这个身体要怎么保障儿子。

两个姑子扯她的时候,她没哭,丈夫伸手过来抢存折,她的眼泪就滚出来,死死揪住不放,可终于被夺了过去,宋淑惠像是被抢走了最后的希望,她软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老苏拿着这张被捏皱的存折,交到苏南手里,张着嘴半天都没发声音,他不敢看苏南的眼神,心里知道这一天总会到的,他哑着声音告诉苏南:“这是你妈妈给你的。”

苏南木然接过去,她还想多知道一点妈妈的事,可又不愿意触碰伤口,她一个字也没说,转头冲出院门。

老苏要来拉她,被两个女人围住了,姐妹一前一后拦住他,宋淑惠更是把这么多年没有喊过的委屈一口气喊了出来,她捶打老苏:“你是不是男人。”

苏南刚出院门就碰到了陆豫章,他脖子里扛着的是小北,苏南没去管小北都这么大了还坐在他脖子上,闷头冲出胡同,陆豫章在后面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答应。

陆豫章掏出手机给夏衍打电话,告诉他苏家好像出事了,苏南哭了。

苏南无处可去,坐上了出租车,半天报出夏衍的地址,她抖抖索索从包里掏出纸巾,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跟她说:“姑娘,没什么过不去的。”

苏南对他点点头,她握着手机,想打夏衍的电话,但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这些,她也想看看妈妈会在信里跟她说些什么。

她手里还捏着那封信,就是她捡起来的那一封,上面的字迹是陌生的,邮戳是陌生的,信纸边缘已经磨得起了毛。

她紧紧握着这封信,坐在夏衍家的黑沙发上,团着身子抱着膝盖,眼睛死死盯着这封信,这是她童年时期就无比渴望的,在妈妈刚刚离开的头两年里,她一直怀抱着期望,希望妈妈能来信。

可等她真的看见信了,又不敢拆开它。

她在房间里来来回回,从黄昏的第一缕光投进落地玻璃窗,直到最后一缕光也从地板上消失,苏南终于伸手拆开了它。

信拆开来有两三张纸,应该是最厚的一封了,宋淑惠拆开的那几封,有的只有便笺那么长,苏南捡起来的是最厚的。

说是信,可上面没有称呼,连问候也没有,第一句话只是写了这回又寄了多少钱。

然后她问苏南最近怎么样,学习压力重不重,两张纸只反复写了一件事,说她的状况终于好转了,她终于能把苏南接到美国去了。

反复告诉老苏美国的环境更好,希望他能考虑,苏南虽然已经有了心仪的学校,但未必有美国的学校好,她甚至告诉老苏,她已经替苏南把房间都装修好了。

在信的末尾她央求老苏能让她和女儿打个电话。

这封信是苏南高考那一年写来的,很明显他们不是第一次讨论这些事了,苏南捏着信纸,这回她没有哭,只是茫然的想,原来她早就有机会去美国了。

房门被打开了,苏南没有回头,她落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夏衍的怀抱给了她慰藉,他贴着耳朵问她:“吃饭了吗?饿吗?”

不用回头都能知道他现在皱着眉头,还伸手摸她的胃,按一按觉得是空的,叹息一声,一只手把她紧紧箍在怀中,另一只手打开手机:“不管怎么样,也要吃点东西,喝点汤好吗?”

情绪在受折磨的时候,根本就不觉得饥饿,苏南呜咽一声,她点点头,眼泪一颗一颗落在信纸上。

第46章 四十六夜

苏南整个人挂在夏衍身上,半刻也不肯离开他, 夏衍去拿外卖, 她都要一步步跟在身后, 把头埋在他背上。

夏衍让她躺在沙发上, 拿勺子一口一口喂她喝汤。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陆豫章打电话就赶来北京, 陆豫章这个人虽然不着调,但不会开这种玩笑。

陆豫章就在孙佳佳家里蹲点, 苏南家有丧事,他能帮着搭把手就搭把手,今天一早孙佳佳的爸爸就跟他说:“小陆啊, 今儿咱们就别去苏家了。”

陆豫章摸不着头脑, 这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苏南也得赶回来,都是老同学, 苏南还是铁哥们的媳妇儿,他得帮忙。

孙佳佳瞪他一眼,他马上怂了:“哎,那我不去, 咱们要不下下棋?”

老孙嘿嘿笑:“今儿家里包包子,你要吃什么馅的?”

陆豫章乐了:“什么都成, 我不挑吃的。”

一家忙活包包子, 孙佳佳去机场接苏南, 陆豫章也想去, 被瞪了第二眼,美滋滋的坐回小板凳上,替孙妈妈拌肉馅。

孙佳佳回来没一会儿,小北就来了。

小北是这个院里长大的孩子,几家都是二十来年的老邻居了,串门吃饭那是常有的事儿,孙妈妈一直都说小北是个可怜孩子,看他别着黑袖章站在门边,招呼他进来:“刚蒸了包子,小北来吃个肉的。”

小北对孙妈妈说:“我姐姐让我来孙姐姐玩。”

几个大人对看一眼,哪还用看呢,隔着门隔着墙都能听见,老苏家那叫一个闹腾,孙妈妈拿围裙擦擦手,拉住小北:“喝什么?冰箱里有可乐雪碧橙汁,你自己去拿。”

一样都是老房子,只有苏家没有重新装修过,别家都铺了磁砖地板,粉过墙买了新家具,孙佳佳还在厨房里给妈妈按了个小空调,孙妈妈嘴上说她有钱没地儿花,可心里是高兴的,厨房冬天冷夏天热,也只有小棉袄知道疼妈妈。

小北站在那儿,很拘束的样子,不敢迈进来,孙妈妈给他换了拖鞋,拿了饮料,刚蒸好的包子给了他一个,让他就在这儿呆着,还打开电视给他看。

陆豫章把手机借给他玩游戏,苏家吵闹的声音实在太大,连电视声都盖不住,陆豫章又对小北说:“哥哥带你吃批萨去吧。”

小北的眼睛亮了,但不好意思答应。

孙佳佳听见了,瞥了他一眼,他就是有这点好处,陆豫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是她还挺高兴的,他把小北带出去,点了一桌子东西,看着小北狼吞虎咽,没吃完的打包回去。

在路上遇见了苏南,本来以为苏南能对付,没想到哭成这样,这才给老夏打电话,避着小北告诉他:“你要有空就回来一趟,苏家都闹翻天了,我看苏南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夏衍打了她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听,打开家里的摄像头,看她坐在沙发上,一动都不动,赶紧买了机票飞北京。

等他从机场赶回去,苏南还是维持这个姿势,她整个人都快僵了。

苏南喝了汤,夏衍把她抱进卧室,问她:“现在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南闭上眼睛,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她刚刚不是不想动,是精神受到刺激导致了肌肉紧张,所以才不能动。

她对夏衍说:“我妈妈没有抛弃我。”

说抛弃不恰当,她先到香港再到美国,很长一段时间生活都很窘迫,直到苏南十几岁的时候经济状况才好转了。

但她依旧走了这么多年,苏南把那封信给夏衍看,对他,她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她躺在夏衍怀里,眼睛湿漉漉的,像下雨天被抛弃的小狗那样,呜呜咽咽问他:“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

既然她可以寄那么多钱回来,那买一张机票有多难?

夏衍仔细看了那封信,从这封信里可以窥知一些细节,也许不完全准确,但他想让苏南好过一点:“那个年代,不是每个去美国的人,都有合法身份能够买机票回来。”

苏南看着夏衍,夏衍抚摸她的背:“只是一封信,我们没法定论些什么。”

还有那笔钱,存折里有五百万,确实像老苏说的那样,没有过支出,他把每一笔钱都存起来了,这可能是他最后坚守的一点自尊心。

夏衍的看法不同,他知道此刻苏南依旧对老苏抱着宽容的态度,可他对老苏没有感情,所以可以冷静理智的看待这件事。

比如老苏完全可以拿这钱来改善苏南的生活,她完全可以在上海住更好的社区而不用背贷款,苏南读大学的那一年,里面已经有两百多万了。

或者就像信里写的那样,给她选择让她自己选是去留下来,还是去美国。

苏家人死守着一堆金子,可就是不让它发光。

“你不能每个人的情绪都考虑,每个人的苦衷都体谅,人们总有自己的不容易,但你要先照顾好你自己的情绪。”

夏衍温声开导她,不让她陷在别人的情绪压力里,不如冷漠一些,把这些都抛干净,这不关她的事,不论是两个姑姑要分房产还是宋淑惠替儿子争取,她都可以不管。

她需要处理的只有跟老苏和她妈妈的事。

苏南自己无法解决这件事,于是夏衍问她:“你想让我代你处理吗?”他不想她再接触这件事件的负面,这些情绪无法影响到他,所以由他来处理。

苏南点点头,她不想再面对两个姑姑,不想再面对宋淑惠,更没办法用原来的态度对待爸爸,她需要一段时间来平复,免得伤害他。

夏衍摸摸她的头:“好,那就我来处理这些。”

苏南终于睡着了,夏衍打电话给孙佳佳,拜托她带苏南出去散散心,也拜托她跟着苏南去工作室签约,他看过许多份孙佳佳写的策划书和合同,相信她的能力。

并且承诺回报她,如果她真的想要另找工作,或者出售手中陆豫章公司的股份,他可以替她推荐职位,再找个好买家。

就算没有承诺孙佳佳也会来看安慰苏南的,她的箱子还在孙佳佳车上,她买了菜买了米还买了一条大黑鱼,拎着满满的东西上了门,对苏南说:“你不是学了炖鱼汤吗?不做给夏衍吃吗?”

苏南完全不想动,她问:“他们吵架了吗?”

孙佳佳把米面菜分次放进柜子冰箱,打开了咖啡机,给自己磨了一杯咖啡,回身看向苏南:“没有,他们还都挺客气的。”

两个姑姑姑父和苏南的姐姐哥哥们都来齐了,夏衍对他们很客气,双方问了好,有一阵尴尬的沉默,接着话题就围绕那笔钱和这间房子。

房子轮不到苏南,可钱大部分是给她的,苏南的妈妈在信上写得明明白白,这钱全是给女儿的。

夏衍一上来就对他们说了法例法条,和之前类似的案件是怎么判的,这些钱笔笔都有记录,老苏和宋淑惠确实能分到一部分,他抚养了苏南,但苏家其余的人一分钱都分不着。

夏衍从包里取出信封:“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委托律师寻找南萍女士取证。”

信封上面有地址,夏衍让他美国的室友查到电话和房主的信息,迈克告诉夏衍,他查找的这位女士住的是栋豪宅,她在十几年前嫁给了一位犹太富商,那位富商十年前已经过世,当年还曾经打过一个很著名的遗产官司,媒体几乎把南萍的底扒得一干二净。

现在还能搜到当年攻击她的报纸文章,她在美国最体面的工作是在中餐馆打工,和好几个男人有过混乱的情史,人到中年,考到了执照当护工,在护理这位富商的时候,和他产生感情,富商和她的婚礼非常盛大,但他的子女并没有出席。

富商还留下了遗嘱,他的公司已经给了儿子女儿继承,也给了他们足够的房产和钱,他身后的所有都会留给南萍,他在最后的遗嘱中描述她是受过痛苦的灵魂,在刚好的时间里和他彼此滋养。

所有的手续都合理合法,于是南萍继承了富商生前住的房子、一栋夏威夷度假别墅,部分股票艺术品和珠宝,如果她一直不婚,那么信托基金每年给她的钱都会翻倍。

夏衍掌握了苏南妈妈的情况,但他既没有告诉苏家人,也没有告诉苏南,只是指出这一点,他们完全可以联系苏南的母亲,打一个跨国官司。

苏南的两个姑姑已经不想着要那笔钱了,她们又开始为老苏争取:“养她这么多年,抚养费总要出一点。”

老苏拿的多一点,她们就更有希望分房子和老太太的退休工资了,但老苏说什么都不肯要。

宋淑惠当天就带着儿子小北回了娘家,她对丈夫彻底失望了,藏着这么一大笔钱,就算不拿出来用,也可以让苏南花她妈妈的钱,家里的钱可以全用在小北身上,让他读好学校,读课外辅导班,甚至还能学一样才艺。

家里的墙上到现在还挂着苏南小时候去少年宫学手风琴的照片,而小北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

宋淑惠到孙家来接小北的时候,把肚里的苦水一次倒了个干净,她谢谢孙家这么多年的照顾,然后带着小北回娘家去了,她决定要跟老苏离婚。

孙佳佳隐身在屋里,听妈妈劝宋淑惠:“小北才刚要上初中,后面还有这么多年,你离了婚,自己一个人怎么照顾他。”

宋淑惠说:“这么多年,我在苏家跟个老妈子似的,到头来一句好都落不着,他愿意惦记前头那个就让他惦记着,我们母子不再受他这份气儿。”

连老太太的丧事都不顾了,这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婚:“天天摆着张欠他钱的脸,就他一个人难?谁的日子不难?”

孙佳佳不告诉苏南,是夏衍告诉她的,他摸着苏南的头:“大部分都处理好了,你家里的亲戚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夏衍像是定海神针,当他面色冷峻,以苏南保护人的身份站在苏家人面前时,苏家人集体当了哑巴。

“告别仪式你愿意出席吗?”

苏南点点头,她不可能就这么不见爸爸,她还要去取回那些信,至于是不是要联系妈妈,她还无法决定。

第47章 四十七夜

这么多天以来, 苏南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她抱着枕头迷迷糊糊, 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煎蛋煎香肠的香味。

她爬起来赤着脚走到厨房里, 张开手从背后搂住夏衍,额头抵住他的背, 鼻尖摩挲他的脊背, 打了哈欠:“早啊。”

外面晨光正好,难得在冬天还有这么蓝的天, 苏南松开手伸个懒腰, 又继续抱着他:“吃什么?”

“面包牛奶香肠。”他把锅里的香肠煎蛋盛到盘子里,微波炉热好牛奶“叮”了一声,夏衍抬高两条胳膊,一手拿着盘子, 一手拿着杯子, 身后还拖了个苏南。

把盘子放到厨房吧台上:“去洗脸刷牙,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