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高大,生就一张国字脸,脸上还有两道刀痕,看起来沉稳,其实也不过二十三四岁左右,心中生恼时不怒自威。
小蕊娘瞪大了双眼,这才明白了刚才大娘子所说“擒贼先擒王”是什么意思。
季青辰却并不恼,笑着接信看了几眼,除了她屋外桑树上被挂了一盏水墨画灯,打斗时险些把她的屋子都烧了之外,简短的信中还有季洪带着货栈栈丁们开始搜坊抓细作的消息,她在火把上把信点燃道:
“三郎要顺顺利做上坊主,至少也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召开全坊大会,成功的机率也只有一半,这位楼大人当然不会就如此袖手旁观,他没把我骗到宋船上去擒拿,已经是颇有几分自负了。”
但他却暗中派出了自己的二十名心腹家将,潜入坊中,要把她一举成擒。
如此一来,二郎远在高丽,三郎就是当然的坊主了。
接下来,这位楼大人当然也会安排她嫁入陈家的联姻之事,也许从一开始,在这位一力支持陈家求亲的楼国使眼中,这亲事不过只是把她捉回去时,可以安抚她也安抚坊民们的一桩交易罢了。
“只不过,这事情是三郎不知道的,否则他们不至于扑了空——”
她嘴上说着,心里也颇有几分安慰,
“季家小院的位置知道的人不少,不是东坊里的宋商,就是那书童俊墨的暗号了。”
这件事果然被季妈妈料中。
多亏有了这老妇在季氏货栈上的提醒,她已有准备,早就在提防这位宋使来阴招,今晚她就算不上驻马寺也会呆在季氏货栈里不出,自然不会给楼云擒拿“海外番首”的机会。
唐坊可不是山东金国境内,任他来去自如。(未完待续)
061 国使来信
姬墨本来是季妈妈名下的奴口,当初巫祝一系都支持汪氏宗族,他也和几百名巫祝奴口一起,与南下抢掠人口的季辰虎死战了一场。
最终成为了俘虏后,姬墨也随着季妈妈的投诚成为了她内库坊丁的头目。
“大娘子,小人愿意带上二十名内库坊丁和十条小船,也去宋船上会会这位楼大人,请他回坊与大娘子一见。”
“…不必如此。”她本来就知道姬墨虽然年轻,却曾经在南九州参加过大大小小各种为了保住遗民们地盘的厮杀,才让他全权管理内库三百名坊丁,此时也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也不算是两军对阵,不过只是为了东海上的生意罢了。”
在用眼光赞赏他的勇猛之余,她也笑语解说,
“这位楼大人如此喜欢行险,事事出其不意,他哪里又会安安稳稳地坐在宋船上等消息?让他们搜坊,如果能抓到了一两名袭击我家的宋人后,我们还怕他不送上门来——?”
姬墨转念一想,便也笑着点头,小蕊娘却一边看中手中的鸽信书筒,一边诧异地出声,道:
“大娘子…”
小蕊娘意外地从细细的鸽信筒里摸出了另一封明显不是鸽信的狭窄细纸。
这孩子低着头,自己展开细纸,一眼便发现这信纸的质地是大宋才有的,在唐坊里一卷要卖一两砂金的青纹纸,她看着信纸上骨格清奇的几行汉墨字,不由得凑近火光,喃喃念出:
“大宋上轻车都尉奉旨提举泉州市舶司监使高丽海船礼物提点官楼云诚至唐坊女主季氏——”
小蕊娘虽然被楼云这一连串的官称撞得头晕目眩,但她是在季青辰的亲自指导下。已经把大宋的官职制度背得烂熟的人物,马上就把青纹纸一收,不敢再看下面的内容,伸手递给了季青辰,小声道:“大娘子,是国使写信来了。”
姬墨和季青辰同时意外,互视一眼后。姬墨伸手召来坊丁两人上前。把火光打得更亮,她展开青纹纸,便看到了上面的抬头致意后。不过只有八个字的短信:
“东鲁余脉,逝水悠长。”
偷看的小蕊娘还没想明白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季青辰就不由得失笑道:
“这位楼大人,好一副翻云覆雨的手腕。”
姬墨浓眉深锁。迟疑不解道:
“大娘子,这信。似乎是示好的意思…”
她瞥他一眼,暗忖他果然不愧是巫祝身边的奴口,远比普通坊民对中土来的国使更有好感,刚才还要在愤怒中还以颜色。杀到楼云船上抓他回来,现在不过只是八个字,就已经让他心软。
“自然是示好的意思。他也知道未必就一定能把我拿下,前头派了细作暗袭唐坊。转头就写了亲笔信过来,和我拉一拉关系,想来是三郎曾经和他说起过,我季家原本也是源自山东——”
中原遗民在战乱中从山东登州口岸坐船,渡海逃到以前的新罗、百济如今的高丽、还有扶桑,甚至是冲绳,也是有几千年的传统了。
但如今,山东登州口岸已经属于金国。
至于季家到底是不是山东出身,到底源自哪一家,她压根不知道,更加不在意,要不是因为季辰虎闹着要改姓,她怎么会逼不得已,暗中让季辰龙在高丽马上编造季家的家谱?
越是编得历史越长,越是编得祖宗有名头有来历,将来才好叫季辰虎心服。
三郎好大喜功的性情,她当然是知道的,要是祖宗籍籍无名根本就没办法让他认下来。
他肯定会说,那样的祖宗怎么生得出他这样的后辈,宁可学着平清盛,先改姓平氏,反正平氏原本就是扶桑国主的庶脉后裔,然后再编家谱编到现任的扶桑国主,扶桑天皇身上去,一家子全成了私生子这样才合了他的心意。
她要多无脑才会答应这样的事?
三郎这半年住在南坊大屋里,不肯回家,想必也应该听到了编家谱编出季家祖宗是源自山东的消息了,虽然二郎季辰龙还在精心选择,到底认哪一门子的季氏做祖宗对他们三姐弟最有利,但三郎可不会烦恼这些。
他那比她更讲究实用的脑子,遇上楼云这位宋使时绝不会提他要改姓扶桑的事,说不定反而会把那莫须有的山东祖宗炫耀一二,和他拉拉关系。
三郎也是知道,坊学里规定抄写的《论语》三则删节版,那位叫孔子的老头在宋代的士大夫里颇有名气,他们孔家好象也在山东有座孔庙的。
总而言之,山东的祖宗听起来比较有面子。
所以楼云也就顺水推舟,写信过来向季家那不知道那门子的山东祖宗表示一下敬意。
——做官的秘决,就是厚脸皮。
“传信,让季洪细查坊中各处,监视陈家派来求亲的管事,无论如何也要捉住一个楼云派来的细作,最好是拿住那个小书童。”
本来她也以为那小书童是为了暗查内库工坊,坊中的眼光都盯在他的身上,万万没料到这小子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好方便那做纸铺生意的小宋商去她家门前挂灯。
就连季辰虎击鼓召开里老会,会引起坊中混乱,也被那位楼大人算在其中了吧?
她教着小蕊娘,让她用炭笔把她的传令写下,传回坊中,旁边的姬墨刚才虽然是满腹怒气,要把那嚣张的国使抓回来揍上一顿,现在见她分明是要和国使作对到底,却开始迟疑要不要劝说她不好与宋使太过为难。
要他心底,和故土来使还是免伤和气为好。
她知道他的心思,向他安抚一笑,转眸四望,信步走近山道内侧的松林边。
她踮脚抬手,轻轻折枝。
“国使致意,我又岂能不小心回复?”
她在坊丁们高举的火把下,在松枝上折下了一小片翠绿欲滴的松叶,又拿了小蕊娘手中的炭笔,取了这孩子随身带着的白纸卷,在上面少少几笔写了两句短诗,才把松叶一并交到了她手中。
“传回去吧,这是我的回信。”
凭着她多年来和王世强的交往,配合着他那附庸风雅,喜欢情诗往来的文青毛病,她就算没本事亲自创作出好诗,简单写上两句唐诗传情达意,在国使面前撑一撑门面,表达对中土文化的仰慕却也完全不成问题。
更何况,前世初中语文功课在她的回忆里,大半都是背诵,背诵。
小蕊娘当然没敢去看她写的什么,连忙接过,再加上搜拿细作的严令,一并用白绢系在了鸽脚上,放飞到了空中。
扑翅声渐行渐远,毛驴喷鼻声时断时续,她与蕊娘和库丁们一起继续步行,在山道上不快不慢地前进,虎吼声在西山道那一面此起彼伏。
“今晚就算没有外来人进山,轮到七月初一,也总是个不消停的夜晚…”
季青辰自语着,笑看向小蕊娘,
“好在扶桑人的事情和我们无关,我倒要看看那位国使到底打算如何。”
小蕊娘强捺住了兴奋的心情,也努力忍耐着不去探问她那信里到底写的什么,那松叶是什么意思。
而她放出的那只灵巧鹁鸽,虽然产自广州海港,却早已经熟悉驻马寺与唐坊之间的路径,它从山中飞出不过一会,也就回到了唐坊的季氏货栈。
李先生身为里老会成员之一,以坊规规定十月到三月的淡季才能召开里老会为由,公然缺席,反对重议坊主,他根本不理会第三次来请他去开会的许家老四,悠闲自得地呆在季氏货栈里,陪着陈家求亲的老管事说话,
同为里老会成员之一的汪婆子,早就赶到南坊大屋里去开会了,
“李先生。”
栈丁匆匆而来,递上了白绢包着的坊主回信。
李文定的好奇心远在小蕊娘之上,耐心当然也更足,他瞟了一眼几桌旁边的陈二管事,既不询问那叫骏墨的小书童怎么上茅房上了这么久还不见人影,也不质问国使大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是太卑鄙,仍是客气有礼的把绢包送到陈管事的面前。
“还请管事转递于国使大人。”
“何需先生吩咐,本就是份内之事。”
陈二管事年纪上了五十,十年前就在扶桑里管过八珍斋的生意,如今在陈家大宅里了好几年的大管事更是老练得滑不溜手。
他含笑接过绢包后,半点也没有做人质的自觉,放下正写着陈家祖宗三代官名、田地、聘礼的表单,抬手叫着一边的随行船丁。
船丁抱来了刚才送信来的鸽子,陈管事亲身缚上轻如鸿毛的绢包,他和李文定一起看着鸽子穿窗而出,才互视了一眼,一边暗骂着老奸鬼一边同时客气微笑。
唐坊里,他们还在继续讨论联姻的各种礼单和礼节。
唐坊外,季青辰一行人进山不过十五里,山路边终于又传来了传信鸽子不安的咕咕声,却不是从天上传来,而是在前面不远处。
——唐坊安排在山道上的第一座守望亭已经在望。(未完待续)
062 三女一夫
姬墨打了几声唿哨,守备亭里隐蔽的火灯也亮起,急步走出来两名守备坊丁。
所谓的守望亭不过也是一座茅草矮屋子,孤零零地建在山道的树林里,守备的坊丁和内库坊丁们一样,都是背负弩弓,手握鱼叉,神情戒备。
看到是坊主和姬墨来了,他们连忙上前叉手行礼。
“大娘子,这几天并没有平安京城逃过来的扶桑败兵出现。”
说话的守备坊丁万根生也不过二十岁,他警醒地也向虎吼声传来的方向看了看,
“听起来应该是有外来人进山,也许是前几天西坊扶桑货栈里逃走的虾夷奴隶,逃进到深山里去了。”
姬墨听他说得有理,便也点了点头,请季青辰进亭里歇息。
季青辰虽然还想着坊中那二十名宋人是不是已经逃出唐坊,从西坊的西水门潜进了鸭筑山,才会引起了山中虎吼声声,现在听到坊丁们的解释,便也觉得负责在坊中捉人的季洪,并不至于如此无能…
唐坊这片沼泽地,前临大海,后靠百余里的连绵鸭筑山脉。
除了礁石密布的海面,直通向唐坊的道路,就只有鸭筑山里的两条西、北山道。
现在他们脚下这条可以走驴马的北山道上,每隔几里设制一亭,安排坊丁、哨声和信鸽,随时传讯,就足以掐住进出之路,提前掌握外敌袭来的消息。
三万坊民用血汗建立的的唐坊,就不会害怕被攻击。
第一次进山的小蕊儿,一进屋就已经悄悄儿解开了自己的小披风,她按照季辰虎每年操练坊民们时,叫骂过让他们一定记住的步骤。一有休息的机会就马上整理着身上装备的弩弓。
这是她在出坊坐船上,和大娘子一起在船上换的装。
小弩机在左肩下牢牢挂着,她小心数了一遍腰间配着着十根小箭一支不少,又弯腰扎紧了小靴子里的绑腿带子。
她当然绝不会说个累字——比起姬墨这些一直步行的内库坊丁,在驴背上坐了十里,只走了五里山路的她说不出口。
尽管背着武器步行,她的小肩膀和双腿都已经酸痛了。
“大娘子。今天筑后川姬君送到驻马寺的密信。就是万根生他们两人截下来的。”
姬墨看着亭里两个守备坊丁正勤快地把火坑里埋着的炭火吹旺,又拿木头碗倒了坑火里温着的热水,给上山走了十五里山路的兄弟们解渴。便向季青辰低声禀告着。
季青辰点了点头,也接过了万根生小心送上来的一碗热水,喝了几口后,看着他道:
“我知道你办事用心。我问你,扶桑山民的祭神大会换了地方没有?今年是在哪一处?”
“大娘子放心。离咱们这里远着呢,在西山道那一边。”
万根生连忙回答,只盼着坊主看出他已经洗心革面,绝不闹事的悔过之心。能够高抬贵手,把他们从这没酒没肉的破地方调回坊里去。
三年前按大娘子提议开始设置的山道守备亭,虽然防备唐坊被攻击的理由很充分。现在也如大娘子所料,马上就可以防备扶桑乱兵。但在他眼里,这主意根本就是为了整治他们这些喜欢在坊里打架闹事,妨碍宋商做生意的坊丁。
三年来,他们每隔三个月,就会被轮流派到这里来值守,不仅要警惕扶桑败兵,还要防备驻马寺的僧兵起了贪心来抢掠,更不要提,他们还要时刻准备着放几声火器,把屋外头饿极了的土狼猛虎赶走,吃的却至多是自己冒险出屋在林子里打的野味。
守备亭里也严禁饮酒。
他还记得大娘子当初在里老会上斩钉断铁地话。
“我倒要看看,满山里全都是比他们强的虎豹豺狼,他们这些混帐小子还敢不敢再窝里斗!”
虽然最近一年来,山庄里新打的粮食和种出的蔬菜都是先供应给他们,一天三顿,扎扎实实每顿都有三碗白米饭,让从小吃鱼干几乎没吃过米饭的他们个个吃得是两眼放光,觉得大娘子也不算是太恨他们…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想早点回坊里去…
他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他已经三天没有和同一个亭子的于大鱼打过架了,他就是想回坊里见见墨兰…
季青辰和姬墨商议一番后,觉得还是趁早去驻马寺,不仅是要拜祭空明大师,她也觉得扶桑山民这一回七月初一的祭神,从头到尾都透着奇怪,也需要去驻马寺里打听打听。
“准备通知二号守望亭吧。”
万根生听得吩咐,知道不仅是用渔哨传声的意思,连忙取下了屋外檐下挂着的鸟笼子,交给了另一名守备坊丁于大鱼。
笼子里面是两只本地的扶桑勃鸽,可以向下一站的守望亭传信,告诉他们坊里有人趁夜进山,让他们准备接应。
季蕊娘看着大娘子放下了木碗,重新系上了披风,知道马上就要出发,连忙悄悄起身到了一边,拉住了万根生的衣角,细声问道:
“根生哥,我哥哥还好么?他胖了还是瘦了?他有提到我么——”
季青辰瞟了她一眼,知道她哥哥季大雷和万根生是坊里打架最狠的死对头,也是同时暗恋追求李家大姑娘李墨兰的情敌,所以也没有多管。
她心里明白,李墨兰心怡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二郎季辰龙。
万根生那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完全不用提了,季大雷眼下也没戏…
万根生正和十二名内库坊丁在说话,眼馋地伸手要抢他们腰间的锡皮酒壶,他们哪里又肯,正玩笑间,听得小姑娘的说话声,他回过头一看,却是季大雷的三妹。
他看着小蕊娘,伸手就摸着她的瓜皮头,笑道:“他天天提到你呢,恨不得和你换了,也去老街上享福,跟着大娘子,天天大米大肉地随他吃。”
她一听就觉得这话是在糊弄小孩子,她哥哥季大雷这辈子都没脸见的人就是大娘子,偏偏万根生又蹲下来悄悄地问她,
“蕊儿,墨兰姑娘经常到大娘子的小院里去吧?她有没有提起我?三个月没见她了,她不会把我忘记了吧…”
因为都是街坊邻居,又是头一次见她这样的小女孩子全副武装跟着夜里进山,说话间,不仅是万根生,还有那十二个一路上完全不敢说话的库丁也玩闹了起来,不时就有人伸手摸摸她的头,问她累不累,又劝她把肩上的小弩弓放下来,否则呆会进山时更累,却被她嫌弃地推开了手。
她捏着鼻子,悄声抱怨着,道:
“你们好几天都没洗澡了是不是,臭死了。”
哄笑声刚刚响起,他们就被姬墨冷冷扫过来的视线镇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库丁们迅速散开,该牵驴的牵驴,该收拾火把的收拾火把,小蕊娘的面前顿时一空,只有万根生还眼巴巴地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小蕊娘觉得很为难,但想着万根生在坊里为了李墨兰打的几十回架,还有大娘子曾经明确和李先生说起过的——坊里未婚女子比男子少了足足一半,所以李家三位姑娘想要一起嫁给二郎季辰龙的事情,绝不可能——她想到这些,悄悄掩住嘴,细声说着,
“你不要告诉我哥哥是我说的——”
万根生眼睛发光,把头点得像是鸡啄米,
“大娘子让墨兰姐姐在山道上多摆几副大宋的行军阵图,所以,她一个月以前就到我哥哥的十二号守备亭里去了…”
蹲在地上的万根生,一副像是被雷劈了的脸色,小蕊娘同情地摸了摸他的头,转头追上了季青辰,紧紧抓着她的披风衣角,走出了一号守备亭。
她的心里却难免沮丧。
万根生说起季大雷经常提起她,是为了安慰她呢,她到大娘子身边后,每个月中才能回去三天,但家里的哥哥姐姐们还是不想她吗?
“怎么了?”
她听到大娘子的声音,连忙收拾起了心情,抬头笑得开心,道:
“没有,大娘子,我哥哥也在想我呢——”
季青辰知道她们家兄弟姐妹多,一兄一姐再加一个弟弟,她就是夹在中间最不起眼的那一个,虽然爹娘并没有故意忽视她,但难免顾不上这许多的孩子,季大雷那粗心的胖子就更不要提了。
他除了记得李墨兰,还能记得什么?
总有他将来要求姐妹们帮助找媳妇儿的时候…
“蕊娘,等这次回去了,你也该回家去住上几天了。”
她牵着她的手,走在了越向上就越幽深黑暗的山路上。
她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孩子,并不是她在坊学里的出色表现,而是她背着小药篓子,追在李墨兰身后,给她送了三四支可以做染料染鱼皮的草根,却说是她哥哥的礼物吧。
要知道,李墨兰要找这些草根,在坊外沼泽边找了半年,也不过只找到了三四支。
虽然这孩子,坏心起来的时候也很让人头痛。
能回家的季蕊娘觉得很开心,但她也觉得大娘子看出了她刚才和万根生说话时的坏心眼,不由得捂着小脸,躲在了她的披风下,心里有些忐忑。
然而她一想起万根生一定会去十二号亭找李墨兰姐姐,那个一点也没有想自己的哥哥季大雷马上就会被气得半死,她不由得就偷偷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