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旖松了口气,那副终于解开心结的样子让邢肆有点失神,他说:“你很介意我的看法?”

  方旖迟疑片刻,说:“邢律师是很好的上司,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错误让你失望和不高兴。”

  她这话说得很漂亮也很真诚,邢肆听在耳中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把车停在周洛琛的住所门口,对她说:“在颖都不要单独外出,最近周家有事,你小心点。”

  方旖听到“周家有事”精神就集中了起来,她问他:“周家有事?周律师家里出了什么事?”

  邢肆瞥了她一眼说:“你不用那么紧张,和周洛琛没关系,是他家里的事。这件事他会处理的很好,他自从当律师起就一直在处理这种事,他最在行了,实在没必要担心。”

  方旖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因为这些话而感到心安,但她必须得下车了,因为周洛琛的车子停在了他们对面,远光灯开着,照得车里的他们睁不开眼。

  “其实我今天来这附近就是想来找他。”邢肆忽然开口说,“只是没想到会遇见你。”略顿,他压低声音,“我没想到他会带你来。”他又是一笑,“是我把他想得太不负责任了。”

  方旖没有言语,因为对面的车灯灭了,她看见周洛琛从车上下来,站在车门边,目光如炬地望着车里坐着的他们。

  邢肆先一步下车,下车前对方旖说:“我去跟他解释一下。”

  方旖也跟着他下车,来到周洛琛身边,亲耳听见周洛琛在邢肆想要解释一下时十分冷漠地说:“不必说什么了,送她回来了就走吧。”

  邢肆其实也懒得解释,他这么说他就干脆不说了,直接开车走人。

  周洛琛和方旖在寒风中一直站到邢肆的车消失不见,两人都没说话。

  许久之后,方旖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说:“我出去吃饭,路上遇见人跟踪,往人多的地方跑时遇见了邢律师,是他送我回来的。”

  周洛琛收回望着别处的目光,看向她说:“我猜到了。”

  方旖惊讶地看着他,他抬脚去开了门,又回来拉住她的手,说:“回家。”

  不知是不是方旖的错觉,她总觉得周洛琛这趟回来心情不太好,身上的气息也很冷然。其实她一直有一种感觉,在她和他更进一步之后,他们并没有更加亲密,只是象征性地多了一些情人间才会做的举动,而感情上,言语上,都仍然十分客气,甚至愈发冷淡了。

  他送她东西,对她嘘寒问暖,也愿意带她走近他的家庭,一切都是把她放在心上的表现,但……可能,所谓的客气冷淡真是她的错觉吧,否则他这些行为怎么解释呢。

  想不通这些的方旖放弃了思考它们,她问周洛琛:“晚上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做饭给你吃?”

  周洛琛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随手打开房间门,牵着她迈了进去,然后便放开了手,外套都没脱便直接进了厨房,有一会儿没出来,也不知在做什么。

  他这种话少周身气压又那么低的情况让方旖不怎么想靠近他。她有些烦恼地坐到沙发上,拄着头发呆,心里思绪乱七八糟,以至于周洛琛从厨房出来,走到她身边她都没发觉。

  周洛琛坐在方旖对面,手里拿着热水壶和两个玻璃杯。他将这些放到茶几上,从大衣口袋取出一袋红糖,执起剪刀剪开,倒进玻璃杯里一些,然后用水壶里的热水冲开,让红糖水在两个玻璃杯里来回地调转,等感觉温度适宜时才递给方旖。

  方旖看着这杯红糖水,没有很快接过,周洛琛一直古井不波的目光渐渐温和下来,语调也温柔了许多:“来月事时要保暖,天这么冷,出去吃饭也就算了,还在外呆那么久,我要怎么罚你?”

  他嘴上说着罚她,其实根本只是说说罢了。见方旖默默地接过了水杯,周洛琛又在空着的另一个玻璃杯里倒了些红糖,冲了另一杯,放到她手边。

  “都喝完。”他做完这一切,才开始脱大衣,身上仍旧带着外面的寒气。

  “事情不顺利吗?”方旖轻声说着,唇瓣抵着水杯。

  周洛琛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然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坐下,揽住她的肩膀,靠在她颈间道:“对不起,最近有些事让我很苦恼,冷落了你。”

  方旖侧首看着闭眸靠在她身边的周洛琛,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把水杯放下,回抱住他柔声说:“心里有事可以跟我说的,我可以帮你的。”

  周洛琛缓缓睁开眼,眼神深邃,像在思索她到底能不能行,方旖见此急忙道:“我可以的,你相信我,之前江任许找过我,我都没上她的当。”她看上去很骄傲。

  周洛琛听见这话可算露出一个笑容,眼里染上了些温度:“那事儿我知道。”

  “你知道?”方旖漂亮的眼睛缓缓睁大。

  “她来问我,我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周洛琛又端来杯子,示意方旖把糖水喝完。

  方旖接过糖水却没心思喝,急切地问:“你怎么回答的?”

  周洛琛面不改色道:“我说是。”

  方旖变得十分尴尬,半晌才窘迫道:“我是故意那么说的,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周洛琛勾唇一笑:“你知道了?”

  之前他还在让她把怀疑早点下结论,现在这么问,自然是指那件事。

  方旖笑起来,脸颊两边露出可爱的酒窝,她凑到他脸颊边亲了一下,说:“知道了。”

  周洛琛拥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摩挲了一下,心里在想刚才和父亲见面时对方说的话。

  除去父亲公司遇上的棘手事之外,他还从周漫漫那知道周洛琛交了女朋友。虽然此女友非彼女友,但在周父这引起的效果都差不多。

  周父对他说:“你这个年纪也该找个女朋友了,但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知道男人不能把爱情摆在第一位,以后就算你结婚生子,也要把感情事处理好,不要感情用事,否则你的出息也就到此为止了。”

  现在,周洛琛美人在怀,耳边是她真切地关怀和担忧,他紧了紧抱着她的力度,惹来她轻呼,但她却也没有拒绝,她就是这样。

  周洛琛很早就知道他的父亲睿智有远见,但他也知道,他在做丈夫和父亲方面有很多缺陷。

  对周洛琛来说,照着父亲说的那样理清一切感情,将事业与其分开固然可以避免感情用事,但真正做到这样的人,到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既没了出息,也失去了别人的感情。这就是周父目前的状态,周家的公司陷入危机,而他本人也很早就失去了原配妻子,甚至连现在续弦都岌岌可危了。

  周洛琛并不想成为那样的人,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想该怎么处理方旖的事,又该怎么在家里的事解决前保护好她,他其实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这种迟疑导致他在看见她时,脑子里已经顾不上别的,全是密密麻麻的未来,对她的态度不说不好,却也称不上称职。

  “方旖。”周洛琛忽然开口,郑重其事地叫她,却不准她后撤身子看到他的脸。

  “怎么了?”方旖不解地问。

  周洛琛垂眼睨着她漆黑柔顺的黑发,安静了许久,开口说了三个字。

  他对她说:“我爱你。”

  这样她会高兴吧?虽然没说过,但只要她高兴,他愿意学着诉说。

  方旖并没有机会为周洛琛这句话作出反应,因为他说完以后就丢下一句“我去洗澡”便匆匆离开了。

  方旖可以肯定,他这次真的是落荒而逃。

  有意思,周洛琛这样的人,总觉得不管做什么都会很自信从容,他竟然也会有羞涩的一天。

  方旖带着一种很难诉说的心情上了二楼,她去卧室的路上经过他的书房,这时她想起他说的苦恼,不由想为他分担一点,所以脚步一顿,走了进去。

  她发现他的电脑放在桌上,旁边有个U盘,U盘下是一堆资料,文件夹凌乱的很。她走过去着手整理,然后打开电脑,把U盘插了上去。

  她用过周洛琛一个U盘,里面都是资料,她接手他的事后常会拿来帮他存档文件,和这个一模一样,所以她就以为这就是那个U盘,可是……

  当她打开他的U盘,满心好意地要给他理一理资料时,却看见了一个视频文件。

  偌大的U盘里就那一个文件,这让她有些狐疑,不自觉打开了视频。

  接着,她看见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画面上,是她很早之前住在他家那间客房时的监控录像。

  录像里,她正在……换衣服。

  ☆、第四十五章

  方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种发现。她很茫然,以至于周洛琛的脚步声传来时,她才恍惚地拔掉U盘,合上了电脑。

  周洛琛换了宽松的衬衫和裤子,踏进书房时望向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方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他将毛巾搭在肩上,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位置变动了的U盘上,脸色沉了下来。

  这是种很奇妙的相处模式,两人谁也不先说话,谁也不看谁,好像在各自沉思,但在少顷之后,又对视了。

  方旖无言地打量着周洛琛,他个子很高,皮肤好似羊脂玉般白皙无暇,即便上身穿着宽松的白衬衣,却依旧不妨碍别人看出他完美的倒三角身材,他的腰线很细,双腿笔直修长,那么长的腿,走一步路的距离得是方旖的两步。

  他看上去文质彬彬,斯文儒雅,是个风度翩翩的学者,这也是他在她心里一直以来的形象。只是,刚刚在电脑上看到的东西颠覆了方旖的认知。

  那是他们还没在一起时的画面,她想不出他为什么录下那些,若只是家里有监控,那还情有可原,毕竟做律师的,还是他那样的律师,小心点没错的。只是他把这段单独剪辑出来,还放到U盘里随身携带,就让她无法理解了。

  唯一可以解释这种行为,就是他是个伪君子,他过去表现出来的绅士和矜持都是他用来伪装本性的面具,她其实早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就像蜘蛛一样,一点点把猎物包围起来,不动声色,不紧不慢。而她还特别蠢地扑进他的网,把自己送上了门。

  见方旖神色复杂,周洛琛终于缓缓开了口。他走向她,仿佛什么都没发觉一样,露出一个非常温柔的笑容,问她:“要去洗澡么?”

  方旖收回打量他的视线,迟疑了一下,点头说好。

  周洛琛侧开身给她让路,口中体贴地说:“我帮你准备了干净的浴袍,在浴室里。”

  方旖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说:“我带了睡衣,谢谢了。”说罢,踏出了房间。

  听听,都道谢了,多客气?

  周洛琛看着她消失在书房门口的背影,来到书桌边坐下,拿起了那枚U盘,眉头微微蹙着。

  他在那坐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苦恼什么事。而在浴室的方旖也根本没洗澡,正衣着完整地坐在浴缸边搜寻着什么。

  没错,她在找摄像头,经过肉眼地寻找,她没发现可见的摄像头,不知道有没有针孔的。

  方旖觉得有点心累,她不想承认自己一直看错了周洛琛,现在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得到了她,让她在这个时候发现他的“秘密”,真的令她感觉到曾经自以为是的自己多可笑,并且也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长叹一口气,方旖脱掉了外套,准备洗洗头洗洗脚,今天就不洗澡了,虽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但她现在真的不想洗。

  方旖从浴室出来时湿着头发,手里拿着外套,没有换过衣服的迹象。周洛琛在卧室里的椅子上坐着,旁边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开着文档,是致衡能源最近的账目。

  听见方旖进来了,他把文件关闭,换成了其他案子的资料,但也没有再看,放下鼠标转过了身。

  方旖睨向他,他叠着双腿靠在椅背上,微勾着嘴角,笑容很淡。其实那个表情也称不上是笑容,很难形容,有点凉薄又讳莫如深,往日里他只是情绪不外露,此刻却让人觉得他看上去除了猜不透之外,还有点危险。

  “今天晚上……”方旖开口想说什么,但周洛琛替她说了。

  “我今晚要忙点事,你先睡,我去书房。”他这样说完,站起身双手抄兜离开了卧室,走时还不忘记帮她关上门,这是在无声地告诉她,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方旖看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想跟出去找他谈谈,可又觉得羞于启齿。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一定很想了解他的一切,可有些事,真的不如不知道。

  方旖苦恼地把毛巾摔到一边,钻到被子里把自己盖住,翻来覆去了半天,终于没忍住,又在卧室里找摄像头。

  一如在浴室时那样,她一无所获。她心里想着,是因为这里基本没人来住所以没按呢,还是按得很隐蔽,她看不见?

  哎!为什么非要找这些东西?事已至此,说那么多还有什么意义?她人都是他的了,难道因为这个就和他分手吗?那不是更得不偿失。人都丢了,再去追究那些无意义的东西,那才是最愚蠢的。她心里很明白这些,可目前仍然无法如常地与他相处,他明显也看出来了,否则也不会去书房,那她就……暂时顺其自然吧。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复古台灯,灯下是没有开启的电脑,以及沉思的周洛琛。

  周洛琛看着一处,眼神没有焦距,手上捏着钢笔,慢条斯理地敲打着桌面。他想了一会方旖的事,又想了一会家里的事,然后又想了想自己,没有半点头绪。

  其实他自己也了解自己,在方旖没有出现以前,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可以长情的人。但当你遇见了那个人,你就会知道,你可以。

  他最近手上的事实在有点棘手,有限的精力和无限的烦恼令他有些焦躁,这让他放松了警惕,被方旖发现了秘密,可从内心里,他却感觉到一阵轻松。

  没有秘密可以隐瞒一辈子,现在被发现,也不见得是坏事。

  深夜时,周洛琛依旧没睡,方旖也没有。

  本来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别墅里忽然响起门铃声,门铃按得那么急切,好像等在外面的人出了什么大事。

  方旖刚有些睡意就被门铃搞得神色清明起来,她下了床出了卧室想去看看,但在路上碰见了已经下楼的周洛琛。

  周洛琛头也不回道:“回房间呆着,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

  方旖问他:“是谁来了?出什么事了?”

  周洛琛回眸望着她,他站在楼下,她站在楼梯中央,这样的高度差让他第一次需要仰视她。她那么漂亮,纤细的身体依着栏杆,像完美无缺的维纳斯。

  周洛琛沉澈道:“听话,回房间。”

  方旖攥紧了拳,盯了他好一会,见他坚持不肯退让,十分烦躁地转身回了屋。

  她回去了,周洛琛才不紧不慢地打开房门穿过花园去开铁门。

  铁门外站着的,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什么魁梧的人,只是个身高不高的小姑娘,围着可爱的兔子围巾,正在往手上哈气。

  “哥,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开门。”周漫漫不满地嚷嚷道,“快让我进去,冷死了。”

  周洛琛站在铁门里面无表情道:“看看现在几点。”

  周漫漫噎住,却也能屈能伸,呵呵一笑说:“好啦,是我错了,这么晚来打搅你不对,外面真的好冷,你就让我进去吧。”

  周洛琛别开头看着一边,冷淡道:“有什么话在这说吧。”

  周漫漫脸上没了笑意,还有点委屈:“这么晚了,这么冷的天,你就让我站在外面?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妹,可也在一起生活过几年,你就这么对我?”

  周洛琛沉默不语,好像她话里说的人不是他一样,十分不痛不痒。

  周漫漫没办法,咬着唇说:“我来是想跟你说句话。”

  周洛琛这才看向她,无声地用眼神问她要说什么。

  周漫漫说:“今晚跟踪方旖的人是我找的,我知道她就在你家里,我也没打算把她怎么样,就是想请她喝杯茶,谁知道她跑那么远,还和一个男的搂搂抱抱,这事儿你知道吗?”

  周洛琛依旧不语,周漫漫看他表情淡漠,有点着急地说:“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不是个好人,你不要和她在一起了,你还为了她拿江任许模糊我的视线,还真是在乎她。”

  周洛琛的身影隐在黑暗里,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要和谁在一起不用你来教。”他看着周漫漫,活像站在铁门外的人不是他的继妹而是仇人,“以前你对我的女人做过什么我不想过问,从现在开始,别再让我知道你动她。”

  周漫漫愣住了,一脸可笑地问:“你说她是谁?你的女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念书时身边围着那么多女孩子,我怎么对她们你从来没管过!”

  周洛琛淡淡道:“那是因为我不爱她们。”

  “你说什么?”周漫漫一脸震惊,“你的意思是说,你爱上那个方旖了?那个穷光蛋,刚毕业的毛孩子?”

  “你连业都没毕。”

  “我是我,不要拿我和她比!”周漫漫激动地说,“周洛琛,你是不是傻了,找那么一个女人做伴侣?你的伴侣应该是可以跟你一起站在船头迎接风浪的人,你再不济,也不该找个毫无用处也就算了,反而还会给你带来风浪的人吧!”

  周漫漫这话说得很糙,但理不糙,方旖现在的确达不到与周洛琛般配的标准,她这话说得也算客观,这是躲在花园里听他们对话的方旖的想法。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配不上周洛琛,可爱情不就是这样么,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却还是没办法管住的自己的心,不知不觉地就陷进去了。

  周洛琛后来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朝回走,把周漫漫丢在了原地,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话也触动到了他。

  方旖见他回来,匆忙跑回了屋里,上楼回了房间。

  靠在房间的门后,方旖眼前仿佛看见了一条布满荆棘的路,这路上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但她不希望那种事发生。

  她一向不是个遇事便退缩的人,既然已经选择了周洛琛,那就继续走下去,不管多么不般配,都要努力去博得一个好的结果,如果最后真的无法达到她的目标,那再放弃也不迟。

  做了决定,方旖便说服自己忘记在他电脑里看到的东西。他在面对周漫漫时说的话她都听见了,他心里是真有她的,既然如此,那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事情走到这种地步,再追究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作为女人,方旖算是比较果断的,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就自己这么一个人,不管最后的结果多糟糕,她会失去的也只有这些了,所以她的顾虑没有多少。

  然而作为一个男人,周洛琛有太多的顾虑。周漫漫的话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她这个人。这个女孩年纪不大,人却很疯狂,什么事都办的出来,今天她可以找人跟踪方旖,明天说不准就会来泼她硫酸了。

  他这次带方旖回来,本来是打算带她在他出生的城市转转,然后去墓地看看他母亲,但他没想到周漫漫这么沉不住气,他父亲又捅了那么大篓子。

  父亲的事,他本已决定不管,可他到底姓周,父亲低声下气地来求他,他又能如何。在业界,他本就是出了名的被告席代理律师常客,如今虽说父亲还没被送上被告席,但那也是早晚的事。他身为儿子,不闻不问才违反常理。

  月麟世佳的陆一鸣是邢肆的委托人,从父亲的只言片语里,他已经明白了陆一鸣并不是杀害中舟国际总裁杨建锦的真凶,他虽没问详情,但等他真成了父亲的代理律师,他就必须知道一切。

  法律上规定,不管犯了什么滔天的罪,嫌疑人都有获得辩护的权利,而民事诉讼法里也说了,嫌疑人可以委托亲属作为辩护人。硬性条件上,他找不到可以拒绝家里的理由。

  等法院把陆一鸣的案子发回重审,邢肆针对陆一鸣的辩护也算暂时告一段落。周父的意思是,让邢肆之后不要再管陆一鸣的事,否则他们在一个事务所,案子有联系,并不合规矩。

  邢肆这边,之前的案子撞车,是周洛琛退出了。那这次换他退出,他应该也不会拒绝。而关于父亲,周洛琛从心底里偏执地认为,他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是他对除了事业以外的任何人和事都冷情薄幸的代价。

  他真的不想管,可他又不能不孝。仔细算下来,他能为父亲做的,也只有在合法合理的情况下尽量为他做轻罪辩护,至于父亲所希望的类似消灭证据等方面的违法行为,他虽不是什么正义人士,却也不会知法犯法。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当务之急是送方旖回去,他暂时没时间也没精力去管周漫漫,那把方旖放在颖都就非常危险,送回港城的话至少还隔着一段路,周漫漫想做什么也没那么容易。

  是以,第二天早上方旖收拾好心情想要和他好好谈谈时,周洛琛却告诉她收拾东西回港城。

  方旖愣住了,问他:“这里的事处理完了?”

  周洛琛没回答,提着箱子下楼梯,头也不回道:“送你回去,我再回来。”

  方旖说:“我可以在这陪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可以帮忙。”

  周洛琛背对着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这种案子,她何必扯上关系呢,她最适合的还是跟着邢肆,做正义律师的秘书,然后安安全全,舒舒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