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氏姐妹当初也是什么都查不出!

萧延亦点了点头。

几个孩子下了馆围着花园走了一圈后,便齐齐跑到析秋房里来,析秋早备好了点心,几个人在次间的玫瑰床上盘腿坐着吃点心,鑫哥儿不如以前活泼,析秋看着他问道:“鑫哥儿怎么了?”

鑫哥儿就歪着看向析秋,问道:“四婶婶,鑫哥儿是不是要有小弟弟了?”

析秋一愣,问道:“谁告诉你的?”鑫哥儿想也没想便道:“萍姑姑说的,她说母亲有了身孕,我就要有小弟弟了。”

析秋暗暗皱眉。

她笑着道:“这是大人的事,鑫哥儿如今要关心的是自己的身体和学业,其它的事情有祖母还有父亲去管。”说着一顿又道:“萍姑姑在什么地方,鑫哥儿这么喜欢萍姑姑,那萍姑姑一定是很好的人,鑫哥儿介绍给四婶婶认识好不好?”

鑫哥儿笑着点头,回道:“好!”说着要下去穿鞋:“我这就去把萍姑姑找来介绍给四婶婶认识。”

析秋拉着他,笑道:“不着急,等会儿四婶婶陪着你一起去。”

鑫哥儿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好!”

正说着,春柳掀了帘子进来,看了眼鑫哥儿又走到析秋耳边,小声道:“夫人,大姑奶奶身边的秋萍来了,说有事求见您。”

析秋听着便是一愣,挑着眉头道:“秋萍?”

她怎么会来找她?

“请她去偏厅稍等。”

春柳应是,析秋让碧槐将鑫哥儿和晟哥儿送回太夫人身边,她则起身去了偏厅。

秋萍上次在佟析华的忌日时见过一次,她垂首站在厅里,见析秋进来便抬头飞快看了眼析秋,朝析秋蹲了蹲身,喊道:“四夫人!”

析秋点了点头,在正座上坐了下来,看向秋萍问道:“可有什么事?”她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一股威严。

秋萍便是一愣,想到佟析华在世时析秋来侯府里做客时的样子,瘦瘦弱弱的逢人便是三分笑,如今她再看去,不过两年的时间昔日的六小姐变成了四夫人,不单是地位和身份发生了变化,竟是气质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秋萍看着她,觉得很陌生,她垂着头上前忽然就在析秋面前跪了下来,析秋眉梢一挑问道:“这是做什么?”

“四夫人。”秋萍抬头看着析秋,语有哀声道:“奴婢求四夫人救救鑫爷!”

析秋沉了脸,拧了眉头问道:“胡言乱语,鑫哥儿好好的,你休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乱了人心。”

秋萍显得很急切,她脸色一变就道:“奴婢没有胡言乱语,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说着,看着析秋她道:“四夫人想想,二夫人身份高贵,他怎么能允许她的孩子将来屈居人下,尊称别人为侯爷呢,鑫爷年纪又小,侯爷又迟迟不立世子,二夫人一旦生下小少爷,那鑫爷定然会有危险。”

她期盼的看着析秋,求道:“奴婢知道,奴婢没有证据四夫人定然不相信,可是这种事若是等到有证据就迟了,鑫爷是二夫人的命,若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二夫人便是在天上也不会瞑目的。”

析秋拧了眉头,她看着秋萍,冷冷的道:“我且问你,鑫哥儿和敏哥儿知道的那些事,是不是你告诉他们的,他们口中的萍姑姑是不是就是你?”

秋萍一怔,没有想到析秋会说到这件事,便迟疑的点了点头,回道:“鑫爷和敏爷是常常去先二夫人的院子里走动,奴婢怕他们在府里吃亏,偷偷教他们一些做人的道理,防着别人一些总比吃亏上当的强啊。”说着一顿又道:“奴婢受先二夫人所托照顾鑫爷,若不然奴婢一早随着秋露走了,也不会苟延残喘活到今日,但凡鑫爷的事,奴婢必定不能有半丝的马虎和冒险。”

“住口!”析秋眯着眼睛看向她,冷声道:“做人的道理?所以你便告诉鑫哥儿他要有小弟弟了?你想让他知道什么?弟弟是来抢他的东西,还是让他去害弟弟?他才四岁他能懂什么,你口口声声说护着他,就这样护着的?”

“不是!”秋萍摆着手道:“奴婢只是让鑫爷提防着一点。”

析秋气的失笑:“提防着一点,他一个四岁的孩子能去提防什么?”鑫哥儿天性纯良,可也耐不住有人天天在他耳边说一些莫须有的话,再正的孩子也会被她带着走了斜路。

“好!前面的事我不说,你今日一来就和我说让我救鑫哥儿,防着二夫人,你告诉我要怎么救,要怎么防?”她是想让自己去和二夫人斗,好斗个两败俱伤,与敏哥儿而言府里头就再没了对他世子之位有危害的人了吧。

秋萍连连摇头,她原是要来求四夫人的,现在却被她说的哑口无言,秋萍满心的懊恼,解释道:“四夫人不管怎么恼奴婢都无妨,可四夫人是鑫爷的姨母,您若是不帮他,这府里可再也没有人帮他了啊。您是佟府出来的小姐,鑫爷的外家也是佟府,若是鑫爷将来继承爵位,与于佟府于您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析秋冷笑连连,真不愧是佟析华身边管事的大丫头!

“好坏与否不用你来教我。”析秋看着她道:“你最好也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秋萍满脸的震惊和后悔,她以为二夫人怀了身孕,四夫人和鑫爷又是姨侄的关系,必然会出手相助的,可是…

“四夫人…”秋萍还想说什么,正在这时春柳走了进来,看了眼秋萍,回道:“太夫人请您去一趟。”

析秋点了点头,看向秋萍道:“你先回去吧。”

“四夫人。”秋萍看着析秋还想说什么,析秋则转过身来看着她,眯着眼睛道:“我希望你今天在我这里说的话到此为止,鑫哥儿的事如何做我心里有数,你的职责是守着大姐姐的陪嫁,旁的事你没有资格也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说着,便出了门。

秋萍怔怔的看着析秋的背影,终于意识到如今的四夫人早已经不是当初在佟府里忍气吞声的六小姐了。

她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院子,找来院子里同从佟府过来的婆子,吩咐道:“快,你快回府里告诉房妈妈,让大太太快想想办法!”

婆子脸色也灰败一片,应是而去。

秋萍还是觉得不放心,拉着个小丫头道:“你偷偷去前院瞧瞧,看看鑫爷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太夫人房里,身边都什么人跟着的。”

小丫头一脸懵懂,听了秋萍的话便匆匆去了。

过了一会儿回道:“鑫爷去二夫人房里请安了,这会儿还没回来,他身边跟着奶娘和四个常在身边的丫头。”

秋萍心里头火烧火燎的,搓着手在院子里团团转着,她拧着眉头不停想着四夫人刚刚说的话,听四夫人的意思,分明就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她要怎么办,怎么办…

二夫人一怀孕太夫人那样开心,满府里的人都围着二夫人去转,谁还会去管鑫爷的安危。

可是她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只能等婆子从佟家回来了,或许大太太有什么主意,即便没有注意,可大太太是四夫人的嫡母,她说的话定是比自己这个做奴婢的说的有用。

四夫人总不能撇开大太太的话完全不理会吧。

析秋带着春柳和碧槐去太夫人的院子,春柳就拧了眉头问道:“夫人,二夫人会不会真的如秋萍说的那样…”

析秋却没有说话,碧槐就朝春柳摇了摇头,小声道:“不要再说了,不管二夫人有没有这心思,你让夫人怎么做,二夫人毕竟鑫爷的继母,她若是真动了心思机会实在太多了,我们要如何防?”

春柳想想也觉得有道理,碧槐又道:“再说,鑫爷住在太夫人那边,夫人难道要把鑫爷接到我们院子里来不成,所以能真正帮到鑫爷的,只有太夫人和侯爷。”

春柳长长叹了口气,夫人也有夫人的不得已。

太夫人房里,太夫人见她进来,便笑着指着面前的椅子道:“坐了说话。”析秋在太夫人的左手边坐了下来,吴妈妈上了茶,析秋笑着道:“娘找我?”

“确实有事找你。”太夫人便笑着道:“你二嫂如今有孕在身,府里的事也不能让她去操心,可眼见着到了五月,延筝的婚事也近了,这满府里事情又多,又离不了管事的人。”说着一顿:“你大嫂你也是知道,她清清冷冷的只想求一处清净,眼下也只能将府里的事暂时交给你打理,等你二嫂身子好些,再交给她也不迟,就是辛苦你了。”

“娘。”析秋愣住,看着太夫人道:“辛苦不辛苦到无妨的,只是中馈的事我虽在娘家经历过,可娘家的事就那么几件和家里的事不能相比,我怕我做不好,反而给二嫂添乱了。”

“你向来稳妥,况且,即便有不懂的地方,不还有我和你二嫂吗,你尽管去做,旁的事不用多想。”

析秋没料到太夫人会让她接管府里的事,便只是暂时打理也还有大夫人在不是。

是不是说,太夫人是不是在心里对她这个儿媳,已经完全接受和信任了呢。

这是好事。

她无法拒绝,却依旧面露为难道:“儿媳只怕做不好。”

太夫人就笑着摆手道:“哪有什么做得好做不好的,外院的事有胡总管打理,内院里每日早上婆子卯正三刻会去回事,你把要做的事情交代下去,该发牌子的该支银子的核一核,具体的事情还是由各房的管事去负责。”

太夫人都说到这个份上,析秋只得点头道:“那儿媳试试,若有不懂之处恐怕还要来烦扰娘。”

“嗯。若有不懂便来问我。”说着一顿又道:“等明天你二嫂会将府里的牌子和各处的钥匙,账本都送去给你,她身边有个得力的管事妈妈姓李,明儿让她去你那边,也给你打打下手,免得你刚开始手忙脚乱的。”

“是!”析秋应是,太夫人又交代了许多事,析秋才告辞回了房里。

“春雁可回来了。”析秋问春柳道,春柳摇了摇头回道:“这两日回来的都迟,恐怕还有会儿才能回来,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析秋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医馆看看张医女在不在,若是她在,让她到府里来一趟。”

春柳顿了顿,应是而去。

天擦着黑的时候阮静柳来了,一来便问道:“这么急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析秋便将阮静柳让进房里,拧了眉头道:“我想让你去给二嫂把把脉。”阮静柳听着一愣,析秋便朝她点了点头,阮静柳拧了眉头道:“旁的妇科之症我不敢说,但妊娠的时间我却可以准确诊断出来!”

析秋听着眼睛一亮,拉着阮静柳道:“那我陪你去太夫人那边。”

阮静柳点了点头,两人便又去了太夫人那边,由太夫人领着去二夫人房里。

“我这有了身子,倒让大家跟着都不得安生了。”二夫人歪着床上看着析秋笑着道:“让四弟妹也跟着受累操心。”

析秋笑着回道:“都是一家人,二嫂有喜我不知多高兴呢。”

二夫人掩面而笑,又去看正在诊脉的阮静柳,问道:“张医女,脉象可稳?”

“滑而有力,恭喜二夫人!”阮静柳淡淡的道。

太夫人听着也呵呵笑着,满屋子里人人脸上洋溢着轻快的笑容。

析秋和阮静柳送太夫人回去两人便回了房里,春柳守在门外,阮静柳一进门便道:“你想的没有错,二夫人有孕已有两月半之久,并非如太医所言整整两个月。”

析秋的脸便沉了下来,那日她陪佟析砚去拜访二夫人时,她便觉得疑惑,若非有孕之人,怎么身边恰好有治孕吐的方子!

二夫人为什么要瞒着有孕的事?

她想到沈姨娘的滑胎的事,藤秋娘的反常,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题外话------

好吧,今天就这么多~原本写了九千字,可觉得写的不咋滴就很烦躁的删了…。

明天恢复万更,去睡觉调整一下!群么么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49 态度

送走阮静柳,析秋独自在房里静坐了许久。

春柳和碧槐两人心中着急,却摸不准析秋到底在想什么,春柳看了眼桌上冷掉的饭菜,不由着急的要去喊门,碧槐小声道:“再等等吧,夫人这会儿怕是在想事情,我们把饭菜端下去热一热吧。”

“也好!”春柳想了想,便和碧槐两人提了食盒去厨房让岑妈妈将饭菜重新热一遍。

进门时,析秋房门已经打开,房间已没了她人,春柳和碧槐两人俱是一愣。

春柳抓了院里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问玉道:“夫人去哪里了?”

问玉七八岁的年纪,平时都是在院子里做洒扫的事,她见春柳问便指向书房道:“夫人一个人去书房了。”

春柳听着就松了口气,放了食盒便去了书房。

析秋正站在高高的书架前在找什么,春柳进去道:“夫人在找什么?奴婢帮您找吧。”析秋一本书一本书的看过去,头也不回的道:“在找一本《五字鉴》。”说着指着书架的另外一头,道:“你去那边找找。”

萧四郎书房里的书不多,但《五字鉴》并不算稀有应该有才是。

春柳听着便惦着脚去找,主仆两人围着书架寻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

“夫人找这本书做什么?”春柳探头看了看,她识字不多便疑惑的看着析秋,析秋在书桌后坐了下来,随手去翻了书页,低着头回道:“…是启蒙读物。”说完,手停在其中一页,拧了眉头抬头看向春柳道:“你明天将这书拿去给宋先生。”说着在卷三《陶唐纪》那一页上敲了敲:“旁的不用多说。”

春柳似懂非懂,接过书仔细记了析秋翻的这一页,点头道:“奴婢明日送敏爷去学堂,顺便将书带去给先生。”

析秋笑着点头,春柳也越发精明了。

析秋又交代道:“你让碧梧这两日多注意秋萍的动静,若是她有什么异常,就来禀报与我。”

她怕秋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无论二夫人揣的什么心思,她对二夫人动手只能是一卵击石,非但不能成事还会适得其反。

“奴婢晓得了。”春柳点头应是。

“夫人,四爷回来了。”碧槐在门口轻声唤道。

析秋出了书房的门,萧四郎已经进了院子正在院中等他,析秋迎过去笑着道:“四爷若是不介意,等这两日天气好些,妾身想将书房里的书搬出来晒一晒。”

萧四郎闻言一愣,回道:“嗯。”与析秋并肩进房:“你让下人们去做便可以,里面的书陈迹多年,恐怕落了许多灰尘。”

“妾身知道了。”这里是萧四郎年幼时居住的院子,都是些启蒙书籍或是《大学》,《中庸》之类,有的甚至都未曾翻动过,她不由想到太夫人说起萧四郎读书的事:“先生教的功课,让他回来抄三字经,他便偷偷拓了他三哥的,被先生发现后还振振有词说他一未抄,二未找人代写,先生又未规定不准拓模。”

萧四郎转头去看析秋,见她弯着眉眼眉宇间有一丝笑意,他挑了眉头道:“在想什么,笑的这样开心。”

“没有!”笑摆了摆手,随着萧四郎进了门,又回头吩咐碧槐:“将敏哥儿请来,我们吃饭吧。”

碧槐应是去将敏哥儿领了过来。

一家三口吃过饭,敏哥儿回房写功课,析秋则和萧四郎坐在次间喝茶,析秋将太夫人的意思告诉萧四郎:“…娘说二嫂有孕在身不宜操劳,让我暂代理中馈之事。”

萧四郎喝茶的动作一顿,沉吟了片刻看向析秋,道:“府里事多且杂,你若是不愿意便去辞了娘,若是不方便,明日一早我去说!”

“不用,不用。”析秋还真怕他去和太夫人说,婆媳间的事婆媳间解决,若真让萧四郎去回了太夫人,太夫人定然会觉得她畏畏缩缩不大方,拒绝也好接受也罢竟是让她儿子去和她说:“我倒也没有不愿意,毕竟娘说的也对,府里的事一直都是二嫂操持,如今她有孕在身自是不能再累了她,大嫂那边一向清心寡欲,若是整日里让府里头的婆子丫头时时去烦她,她也得不了清净,至于娘更是不能够了,她年纪大了也总不能还要拿府里的事烦累她,我即是家里的一份子,自是改尽一尽力。”

眼下最合适的,还真的只有她!

“嗯。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做吧。”萧四郎听着倒也没有说什么,一顿又道:“可是人手不够用?”

“娘说把二嫂身边的李妈妈派来给我用,李妈妈是二嫂身边得力的管事妈妈,想必人手应该够用,四爷不用担心!”析秋原意是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便转了话题说道昨天萧四郎去宫里的事:“圣上如何定夺?”

萧四郎便面露笑意,将宫里的事和她说了一遍,原来昨天太后娘娘将圣上请去后,说起这梅瓶虽是新得的没有几年,但却用顺了手摆在案上看着也舒心,圣上便安慰太后着令内务府寻一只一模一样的来,太后既然会挑着梅瓶打碎,就必然算好了内务府再寻不出,果然宫里宫外忙活了半天真的没有寻到。

太后娘娘便拉着圣上哭了起来,从梅瓶的事一直说到先帝又说到已过世的太子,竟哭的帕子都湿了两条…

圣上在慈安宫里磨了几个时辰的功夫才回了御书房,便召了负责内务府东昌伯钱忠进去,勒令他一日之内找出一只一模一样的梅瓶。

钱忠拿了太后宫里递出来的碎片,连夜去寻了,找了半夜却找到两只相似的,太后自是不满意,定是要这只一模一样的。

圣上便让钱忠去找藤家大爷,让藤家送一只梅瓶进宫里头,藤家得了这样的好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便借机将标书又递了一份进去,圣上压了标书却将梅瓶送去了慈安宫里头,太后失而复得自是满心的舒爽,又召了钱忠去问此梅瓶出自何处,钱忠说了出处,太后便一封懿旨赏赐了藤家大奶奶绵帛数匹,玉如意累丝点翠步摇一对,羊脂白玉的手镯一只…

藤家大爷代大奶奶领旨,在宫门外朝着慈安宫外磕了三个头。

析秋没有料到短短一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挑了眉头问道:“那圣上是何态度?”

萧四郎面露微笑,淡淡道:“圣上并无特别指示,但标书却压在文案上。”说着一顿又道:“施胜杰连夜去了通州!”

施胜杰是继韩承后继任内御林卫副指挥。

“难道?”析秋对圣上的反应也是大吃一惊,随后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藤家若真的韬光养晦将漕运和内务府的生意交出去,退到通州守着茶叶和米粮生意偏安一隅自此本本分分,或许圣上还会饶了藤氏,但如今…

析秋叹了口气,道:“那五爷那边可会受到波及?”萧四郎听着摇了摇头,回道:“还不至于!”

如此也是万幸了。

第二日一早二夫人身边的李妈妈便来了,抱了三四摞约莫六七本的账簿和对牌,李妈妈个子很高眉眼之间的距离比常人要近,就显得眼脸格外的细长,非常精明的样子。

她笑着朝析秋行了礼,指着两本账簿道:“四夫人,这两本是开了年府里的开支账。”又指着另外三本:“这是去年下半年的,剩下的是去年下半年的,二夫人原是怕您才上手,又没有人细细的解释,想让奴婢多抱一些账簿过来,让您多看几年的,可奴婢想着这账簿的事也不是一时半刻能看完的,就先抱了一些过来给您,回头再给您拿前面几年的。”

若是想要了解府里的情况,看账本是最好的途径,内院里头的收入支出,各房每月的开销,厨房的以及针线房的采买,吃穿用度等等一应的事都能在账簿上看出来,析秋是代二夫人掌家所以她到没有多少心理压力,但凡大事她去请示太夫人,小的事按照以前的旧历去办就是。

就如算盘珠子一样,怎么去拨怎么去动,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有劳妈妈的了,那这些账簿就先搁在我这里,我得空仔细看看。”析秋笑着点头,让春柳将账簿收了。

李妈妈见析秋不卑不吭,脸上并没有掌权后的喜色,她目光闪了闪暗暗吃惊,手上已经将装着府里的对牌的黑漆匣子递了过去:“这是府里头管事妈妈的对牌,府里里外共三十二司,这里便是三十二块对牌,夫人请过目!”

牌子和她们各房里的对牌不一样,上的是红漆上面用黑墨写了各处的名字,如回事房,库房等等…春柳端了黑漆匣子仔细点了,抬头对析秋点了点头,析秋笑着道:“仔细收好了。”

春柳应是,拿着匣子进了次间。

李妈妈看着春柳进去,便笑着对析秋道:“夫人何时见一见各处的管事?眼见着二小姐纳徵要到了,二夫人原是要拟了宴客的单子,可还未着人去办,就查了出身孕,也没有三两天的功夫了,还要各处去送帖子,时间恐怕有些急!”

二十八纳徵早就定了的,怎么会还没有拟宴客的名单?

析秋看了眼李妈妈,面上笑着道:“妈妈说的没错,不过因是纳徵请些通家之好便可以了,倒也不耽误事儿,回头我让人拟了,还牢房妈妈跑一趟外院,让回事处将帖子送出去。”

李妈妈一怔,四夫人才嫁过来不过几个月,府里头因为还在孝期便是三月三也没有如往年一样办春宴,四夫人对府里的通家之好想必也不会熟悉,这拟名单的事看着容易,可实际却是不简单的,请谁不请谁都有讲究!

难道她是顾了面子才会夸了海口,还是会去请示太夫人?

李妈妈心里冷笑一声,恭恭敬敬的回道:“是!奴婢本就是派来任四夫人差遣的,哪里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四夫人客气了。”

析秋笑了笑便道:“至于各处的管事,今日这个时辰也来不及了,不如就明日吧,按平日二嫂的时间,卯正三刻来我这里,妈妈觉得如何?”

“奴婢自是听四夫人的。”说着一顿又道:“那奴婢就先去通知各处。”

析秋点了点头,让春柳送李妈妈出门。

“夫人。”碧槐看着一摞账簿道:“这么多账簿,还要拟宴客的名单,我们对府里的大小事包括来往府邸家眷一点不了解,一天来得及吗?”

析秋也知道时间紧,可如今她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既然做了就不能有让人诟病之处,她笑道:“名单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去外院找胡总管拿一份府里头来往的名单就是,至于请哪些人就要我们自己去判断了,便是有错处也无妨,不还要请了太夫人过目嘛。”

碧槐觉得有道理,遂点了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外院。”析秋喊住她,笑着道:“急什么,这会儿功夫胡总管必定是忙的很,我还有事吩咐你去做。”

碧槐停下来看着析秋,析秋就指了指桌上的账簿,笑着道:“这里一共是六本,我们三人一人分去两本,在今日之内必须看完,将关键的记下来,比如每月各房开支数目,厨房采买一项最是关键,还有就是内院每月的总开支,把数据统计出来,往后查录起来也清楚,至于其它的看过就可以,若能记住最好,要是记不住,往后遇到再翻了账册去查!”

“是!”碧槐就低头抱了两本去年上半年的坐到一边去看。

析秋就翻了上半年的账簿,越看她越是咋舌,当初她在娘家掌家时,佟府阖府一年里,各处细碎的零用以及府里头每季的主子下人的衣裳等等,一应开支加起来不过是三千两,其中还包括各处府里来往的应礼钱,有多有少,但大抵不超过三千两。

可侯府光上半年四个月,厨房一项支出就有一千五百二十两,其它就不计算在内。

她不由感叹,府里头每年要收支多少才能支撑这么大的一笔开支…

碧槐也看着的直瞪眼,啧啧叹道:“夫人,从账簿上看去年外院年头年尾,共拿了五万两进内院,到年底账簿结账年余,竟只剩下五千两…”

析秋听着到没有惊奇,去年她和萧四郎大婚,萧延筝定了婚事的嫁妆也应该包括在内,光这两笔就能花去一半,一年下来用去这么多倒也不奇怪。

不过没有往年的对比,她也不敢盲目下结论!

一大半日,析秋便耗在厚厚的账本上,细细将各处的数据记录下来…

太夫人这边沉了脸问吴妈妈道:“他果真这么说?”

吴妈妈也是脸色沉沉的点头道:“郎中确实这么说,说药性很轻通过脉象根本查不出来,若非他在苗疆待过数年,知道一旦吃了这种药,女子的腹部出便会留下一条浅浅的红线,是因为血脉受阻所制,直至一个月后女子小日子再来,才会慢慢消除!”

太夫人砰的一声拍在茶几上,她眯了眼睛道:“你带着柳妈妈先将她扣起来,细细的去她房里查!”

吴妈妈知道,自佟析华的事情之后,太夫人对苗药的事格外的敏感,就连存在库房里的几贴苗药也悉数毁了,如今又再出现那种害人的东西,她如何能不生气!

“苗疆,苗疆!”太夫人气的语音都有些颤抖:“去查,但凡有干系的一个不留!”

“是!”吴妈妈应是,掀了帘子带着柳妈妈和粗使婆子就直奔去了藤秋娘的院子。

紫檀远远的瞧见,飞快的转身回到房里,二夫人正躺在贵妃榻上吃着太后娘娘刚刚送来的新鲜李子,酸酸的格外爽口,李妈妈坐在一边细细的将四夫人的反应说给她,瞧见紫檀沉了脸进来,二夫人挑眉问道:“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夫人!”紫檀看了眼李妈妈,李妈妈知道紫檀有话说便起身要避出去,二夫人便摆着手道:“说吧,什么事!”

紫檀就压了声音指了指外头,回道:“奴婢瞧见吴妈妈和柳妈妈带着粗使婆子去后院了。”

二夫人一愣,坐直了身体,李妈妈赶紧按着她:“您慢着点,慢着点!”

“没事。”二夫人拧了眉头摆手,问紫檀道:“你确定是去了后院?”紫檀确定的点了点头,担忧道:“夫人…藤姨娘她…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二夫人眼睛眯了眯,冷笑道:“晾她也不敢。”藤家的事可还没有完!

“奴婢再去看看。”紫檀说着要出门,二夫人却是摇了摇头,扶着李妈妈的手站了起来,道:“帮我更衣,我们去太夫人那边。”

二房里的姨娘出事,二夫人身为主母若不出现就说不过去了,李妈妈和紫檀没再说什么,帮着二夫人换了衣裳扶着她便去了太夫人房里。

锦绣看着二夫人出门,飞快的回了房里,气喘吁吁的对沈姨娘道:“姨娘,二夫人去太夫人那边了,她会不会替藤秋娘求情啊?”

“呵…”沈姨娘眯了眼睛,眼底满是恨意冷笑道:“她若是求情,她就不是二夫人了。”说着一顿又道:“我孩儿的命,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满满的恨意,让锦绣也不由缩了一缩,可一想道姨娘受的苦,她心里也是一酸,咬着牙道:“幸好还有太夫人做主,若不然小少爷就白白被她们害了去。”

沈姨娘目光渐渐变的悠远,想到在娘家时,家里日子很穷,她和娘亲常常三餐不继,虽是挂着武昌伯的旁枝的身份,可到底日子难过,后来沈太夫人在族里找一位品貌兼备的女子,叔伯推荐她时她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若想让娘过的好,只有撇了自己这一生的清白才行。

原以为去的人家必定妻妾成群,她做了许多的心里准备,却没有想到到了宣宁侯府,做了侯爷的妾室。

想到那样如风一般的男子,沈姨娘便是心口一暖。

万般皆是命,可是她的孩儿却是无辜的!

她紧紧揪住身下的锦被,恨恨的道:“藤秋娘,你不得好死!”说着一顿又对锦绣道:“太夫人主持公道?她不过是怕藤秋娘拿了同样的法子去害二夫人罢了。”

嫡庶比起来,太夫人自然更紧张嫡孙。

下午析秋觉得困顿,碧梧从外面进来,脸色有些古怪,析秋挑了眉头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藤姨娘被太夫人关起来了,院子里外都守着婆子,任何人不得进出!”碧梧说着,想到二夫人院子里的情景依旧是心有余悸:“吴妈妈和柳妈妈带着人搜了藤姨娘的房间,里里外外仔细搜了一遍,好像没有找到什么,但藤姨娘还是被关了起来。”

析秋听着便是一愣,问道:“那二夫人呢,二夫人那边什么反应?”

沈姨娘流产的事实在太过蹊跷,若是早前她便确信太夫人定会去查,那么如今她自是更加确信。

无论如何,沈姨娘怀的都是萧氏的骨血,府里的子嗣又这样艰难,太夫人怎么能允许有人去暗中加害,况且,如今二夫人又怀了子嗣,若是那歹毒之人再对二夫人动手…

“二夫人正在太夫人房里。”碧梧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