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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道义将书包随意甩在地上,毫不在意地曲起腿直接坐下,背靠大树,他单手撑在脑后,仰望头顶在夜色中泛着幽幽蓝光的浓密枝桠……

他知道每天坚持在这里等待很愚蠢。

但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再见到她。

咔哒。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江道义瞬间振奋起来,他跳起身循声望去,在见到来人的一刹那,他眼中的光暗了下来,心不在焉地道,“哦,是你们啊。”

来人有三个,皆是几天前篮球赛场上的对手。

为首的少年之前曾向他约战,却被毫不在意的拒绝了,他和另外两个人默契地以江道义为中心,站成三个交叉的端点,“兄弟,听说你很狂啊。”

江道义微挑眉,看着这三人逐步缩小包围圈,顿时心神领会,索性直接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麻利地拉下外套的拉链,边活动着手腕边不耐烦地道,“别废话了,一个一个来,还是三个一起上?”

“这逼装得不错,希望你的骨头真的有嘴巴这么……”

为首的少年还没放完话,冷不防,兜头被一件衣服盖住脸!下一秒一记狠狠轰向肚子的直拳叫他忍不住痛哼一声,整个人弓成一团虾米。

江道义骤然发难,他右手牢牢将外套扣在少年头上,不顾其他两人的攻击,左手立肘,以肘关节用力猛击向他弓起的背部——

“啊!”

一声哀嚎,不出十秒,KO了第一个人。

谁也没想到一对三江道义不但没跑还抢先出手,另外两人一左一右迅速扑上!

江道义矮身躲过迎面一拳,顺势抱住紧跟着踢来的脚,来人保持不住平衡,踉跄了下,被他扭住腿用力甩向柏树——

只听‘砰’地一声!

他整张脸狠狠撞上坚硬的树干,顿时眼前一阵发黑,鼻血迸裂。

但江道义也没讨到好处,腰眼被他的同伴死命地连踹了几脚,但他头也不回地拽着书包抡圆了逼退那个同伙,就逮住这个鼻血滔滔的倒霉蛋狠揍!

拥有丰富的打群架经验,江道义深谙这种时刻要抓死一个人穷追猛打,用最快速度解决掉对方后迅速换下一个。

从江道义书包里滚出一块面包,在厮打中被踩了个稀烂。

打红了眼的同伴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一瓶啤酒,‘啪’地一声敲碎瓶口,他握着酒瓶径直朝背对着他殴打鼻血君的江道义冲了过去——

不行!她、忍、不、住、了!

看到这,先一步到达,正躲在后方默默观望的鉴真捏紧了手中的破邪剑。

一块面包的价格就是2个包子!一瓶啤酒是3个!

最可怕的是——

他们竟然眼也不眨,丧心病狂地通通糟蹋了!

穷得掉渣即将断粮的鉴真,从心底燃起了熊熊怒火!

第六章

像一出还没开始就结束的默剧。

江道义听到从身后乍起的清脆碎裂声顿时绷紧肌肉,下意识蓄劲,等待着后方偷袭者突进时迅速闪避,予以反击——

然而,接下来只有一片寂静。

这不同寻常的平静让他疑惑地转身查探,谁知,当头就迎上一本厚厚的辞典!

厚度可媲美板砖的辞典先是砸中江道义一脸懵逼的脸,随即吧唧一声掉在他手下倒霉的鼻血君头上,登时就把刚刚挣扎着爬起身的他砸晕过去。

“草!”江道义长嘶一声,忍着晕眩的脑袋,火冒三丈地抓起凶器就要上前再战!

等下,他定睛一看手中的凶器,这眼熟的封面不就是他那本被带走的辞典?

再看前方那个握着酒瓶保持僵硬的站姿一动不动的少年,江道义不自觉屏住呼吸慢慢走近他,伸出一指轻轻推了下他的肩……

只见这个高壮的身影毫无防备地轰然倒下,俨然早已经厥过去了。

是她?

是她!

他的心脏砰砰砰地狂跳着,肾上腺激素狂彪,江道义只觉得胸口似有一团无名火在灼烧,迫切地渴望着能再次见到她。

他绕着柏树,大声地朝虚空中喊,“是你吗?是你来救我吗……”滤镜深厚的无视那本辞典是先砸在他脸上,只怪自己的站位不好,才害得女神手滑。

鉴真坐在兰花造型的路灯上,支着头,俯瞰着下方正焦急寻找她的少年。

从夜市无功而返的她在途经学校时恰好撞上晚自习结束,一大群学生仔欢呼雀跃着离开。

鉴真想起那个被她‘借’走辞典的少年,很是脸红,师父曾说过,“不问自取是为偷也。”她一直谨遵师命,从未行过这等不义之事,虽然这次事急从权,心中却羞耻难当。

只是人海茫茫,不知那个少年究竟在何处?

鉴真遂想着不然就将此书放在他们初见的地方,时也命也,竟恰好撞见他被数人围攻,就顺便施以援手……再顺便给予爱得鞭策,咳。

“喂!你在哪里?你现在还在这里吗……”

少年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幽冷的夜风中,夜越发深了,这里又空旷,呼啸的北风似能穿透衣服,钻进人的骨缝里。但他只是竖起领口用力摩挲几下手臂,依然不放弃地在原地徘徊着,久久不愿离开。

鉴真垂目凝睇了他片刻,忽然心神一动,也好,原本正担心该如何学会此地的官话,眼下这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人选。

江道义正漫无目标地呼唤着,突然觉得脑后被什么轻触了一下。

他反射能力惊人地扭过头,在摸到落在身上的柏叶同时,终于盼到那道愿意现身一见的倩影。

这个夜晚没有星星,厚厚的云层氤氲了月色,只能在乌沉沉的天幕一隅窥见那抹细瘦浅淡的银光。

少女跌坐在路灯的白玉兰花瓣上,眉若远山,雪肤花貌,飞舞的白衣被灯光打得通透,恍若她整个人也在发光一般,刹那间点亮了这个星月暗淡的夜空……

江道义怔怔地将这幅画面深深印在脑海,原本在心中排演了千百次的对话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只喃喃地抬起头吐出了一个“你……”字,就懊恼地卡壳了。

鉴真轻盈地一跃,青丝并衣裙飞扬,仿若一朵坠落枝头的兰花,翩若惊鸿而下……

蜀山派的功法讲求轻灵飘逸,身姿优美,堪称装逼利器。

飘然而来的鉴真犹若月下仙子,出尘脱俗,只是一张口,“在下初到贵地,言语不通,行事多有冒犯,还望兄台海涵……”

隐约有些耳熟但还是半听不懂的江道义:“……”

跪求说人话。

鉴真无奈了,她娴熟地拿过他手上的辞典,先确认一下,接着便简明扼要地拿着剑鞘在地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教、我、学、话。

“你……不会说普通话?”江道义不可思议地道,见鉴真只是懵懂地看着他。

他蹲下身用石头在鉴真的字迹旁重复写一遍。

鉴真又学到了,“原来你们的官话,是叫普通话。”

江道义这次凝神细听,发现没有用那些拗口的词语之后,她的口音……江道义紧跟着换成另一种方言,放慢了语速道,“你的口音,有点像老南京话?你是从那里来的吗。”

鉴真惊讶地发现面前这个少年竟然也会说大明的官话,只是发音的腔调有些奇怪,但仔细地分辨,还是能听得懂话意。

“你是从哪儿学的官话?”熟悉的乡音让鉴真激动地主动握住少年的手,没有注意到他的耳朵悄然晕红。

两人连比带写的比划半天,鉴真才知道,原来金陵城如今改名叫了南京,只是不知为何官话会演变成南京话流传下来。

江道义也觉得她将南京称作金陵很是奇怪,再看她穿着古装,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对世事懵懵懂懂……

“我知道了!”

拜如今资讯发达,脑洞文层出不穷,江道义灵光一闪,“你是来自隐居深山的古武世家,现在下山历练对不对?”

原本鉴真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暴露了。待听他说完,不由钦佩地仰望他,干巴巴地拍了拍手,“……对,就是这样。”

“师父!”江道义霍然干脆利落地一跪,“请收弟子为徒吧!”

鉴真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了:“……”她好像什么都没答应吧。

邻市.居民楼

岳晓玲红着眼睛头也不抬地紧盯着手机,一边发短信一边走进自家的老式居民楼。

这段时间她和男友在闹分手,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她不相信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眼看要修成正果却这么轻易地分手了。

她家在三楼,走到第二楼时她听到从楼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正在往下走。

身处熟悉的楼道,她并无戒心,头也不抬,全副心思依旧都在手机另一端的男友身上,一边胡乱地擦着眼泪,一边咬着唇伤心地按下信息:

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了?

她低头捧着手机,摁下发送键,终于,与来人走到了同一层楼梯。

泪眼朦胧中,她只瞥见前方是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他走得很慢,她下意识靠近内侧,留下位置让他过去。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的眼角余光略过男人的手,奇怪地发现他手上竟带着一副黑色的橡胶手套。

短信提示音在此刻‘叮’的一声响起,她急忙点开手机……

倏地!

一根电线突然从身后套住她的脖颈将她用力一拽——

不过短短几分钟,原地只余下一台孤零零的手机,碎裂的屏幕上闪烁着: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儿砸今天晚上不睡觉,快12点才睡着……本来想赶在12点前更新的,真的不好意思。

第一案子由于鉴真刚来到现代社会,需要时间去融入,所以在案子上的参与度不高,但从第二个案子起,已经彻底融入现代社会的鉴真参与度就比较高了,不要为鉴真的戏份着急哈。

谢谢五仁仁仁、青衫风流、陈酿的地雷,和七月入睡的火箭炮哟!用力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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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终于赶在12点前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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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小注解:

明官话以当时的南京方言为基础的。明中后期有帮滂非明微、端透泥来、精清心、照穿审日、见溪晓、影、疑 21 个声母。与今日的南京话相比,微、疑两母独立存在,泥、来母不混,见组细音未鄂化。明朝官话中,三个入声韵尾早已合并为 ?。明后期时,m 韵尾合并入 n 韵尾,儿化音产生,此时有 60 个韵母。今日南京话存在入声韵尾这一点同当时的官话相似,但是韵母的个数大大减少以及前后鼻音混淆这两点让今日的南京话同明朝官话的韵母系统差别较大。声调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入声五个,类似今天的南京话。总的来说,比起北京话,明中后期官话还是更像今天的南京话。与普通话差别还是比较大的。

☆、第七章

第七章

江道义的外婆是南京人,父母离异后,从小被外婆带大的他也会说几口地道的南京话。

他住在城南的老街巷里,传统的两层木制阁楼青砖黑瓦,却让鉴真在这里找到了面对那些高楼大厦所没有的亲切感。

“进来吧。”江道义推开红木门,停了停,又低低地补了一句,“不用拘束,我家里没人。”

外婆年事已高,两年前走的,好在是在睡梦中离开,无病而逝。

他的父母早已各自组建了家庭,他也过了渴求父爱母爱的年纪,一张每月固定时间汇入现金的银、行卡,就是对彼此最好的相处方式。

这个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鉴真跟在他身后进屋,迎面就是正厅,饭厅和大厅连在一起,所谓的厨房就是一个煤气灶,旁边摆着高压锅微波炉和电饭煲。洗手间是后来新建的,除此之外还有两间狭窄的客房。

江道义领着她上二楼大致参观一下,楼梯和扶手是红木质的,年代久远,表面被摩挲得很光滑,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细微声响。

二楼虽然与一楼同是两个房间,但面积和光线明显好上许多,还各带一个小小的阳台。

江道义不自在地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方向,迅速地关上门,“有点乱,就不用看了。”不过他关门的速度还不够快,短短两秒,足够鉴真看清他屋内四散的衣服和袜子,墙角还歪着一颗橙色的篮球。

“你觉得这间怎么样?”江道义推开对面房间的门,“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就住在这里吧。老是待在山洞也不是办法。”

鉴真本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性子,面对他的厚谊,鉴真不知所措地讷讷道,“……你的年纪太大,根骨定型,真的不适合再习我派的心法。”所以,即便她愿意教,他也无法学会。

江道义一愣,虽然心底很是失望,但依然伸手敞着门,满不在乎地道,“我又不是把住在这里作为让你教我习武的交换条件,你只管安心地住下,反正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空房间多得是。”

鉴真既感动又不胜惶恐,她抬起眼睫,定定地看着他,“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被她水幽幽的眼睛一看,江道义顿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他别过脸,粗声粗气地道,“拜托,你可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哎,活的!不管是谁见了你都会把你供起来呀。”

“现在,难道已经没有习武之人了?”鉴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武林竟然式微至此,不……或许已经没有武林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有是有……”江道义打开电视搜寻了一圈,在跆拳道和拳击赛事上停了停,“目前主流的武术赛事就是这样,那些飞檐走壁的武功高手早已经是传说,没有人能做到。”

鉴真猝不及防地先是看见一群只着贴身里衣的男人在台上扭打,目不忍视地别开眼,简直是伤风败俗!待遥控器停在两个肌肉虬结上身赤膊,除了拳套和短裤浑身上下什么都没穿的壮汉时,鉴真瞠目结舌,酡红着脸差点夺门而出!

真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鉴真捏着剑恨不得跳进电视将这群有伤风化的男人都咔嚓了,她痛心疾首,想不到当今武林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倒还不如消亡了好。

“所以你知道自己有多稀罕吗,就算没办法教我武功,也给我一个有幸与绝世高手共处一个屋檐下的机会吧。”江道义加大力度游说。

鉴真深吸一口气努力甩掉几分钟前看到的那些画面,她迎着少年真诚的目光,慢慢点了点头,郑重地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江道义每每对上她的眼光,心脏都似坏掉的机器一般,心跳乱的一塌糊涂。他从未有过这般激烈的情愫,或许是憧憬已久却羞于启齿的武侠梦终于成真,而她就是他的武侠梦的化身,所以面对她时,才会总是这般难以自持吧。

“我又不是为了你的报答才收留你,”少年不自在地咕哝一声,“别想那么多了,一会儿我把备用的洗漱用品给你,今晚早点休息吧。”

风餐露宿多日的鉴真想不到他家里还贴心地备有洗漱用品,感动得眼泪汪汪,“小兄弟,谢谢!”

江道义一噎,忍不住自证,“我不‘小’……你以后最好也不要对男人说‘小’兄弟。”

又学到了!不明觉厉的鉴真认真的点头,“我知道了,小兄弟。”

“……不要叫我‘小’兄弟。”

鉴真慈爱地看着他,“好的,小兄弟。”要是她当年留下子嗣的话,他应该跟她的曾曾曾曾……曾孙子差不多大吧。

“……”江道义面对矮了他一个头的少女忽然慈爱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岳晓玲的尸体第二天在一处小树林被发现。

她的脖子上缠着电线,依旧是被砍去双手,缝上嘴,膝盖有伤。

这次受害人是在自己家门口被掠走,简直是骇人听闻,连自家门口都已经不安全了,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霎时满城风雨,人人自危。

省厅领导下达指定:成立专案组,要不惜一切代价,迅速破案。

这句‘不惜一切代价’出来,在中国式破案中意味着得到了最高规格的授权,可以调度权限内的最大警力,能得到这句箴言的案子基本九成以上能破了。

“我女儿死的太惨了,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一定要抓住他……”

从岳晓玲家出来,耳边还隐隐回荡着家属伤心欲绝的哭喊,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心底都沉甸甸的,常春紧抿着嘴,临上警车时一个红着眼睛的年轻男子追上来。

常春认出他是之前录口供的被害人男友,遂停下来等他,“有事?”

他喉咙嘶哑地道,“我想问晓玲的遗物……那部手机,你们调查完后能不能给我?里面有很多……”他说到这时说不下去了,哽咽了下,勉强接续,“里面有很多,很多我们当初的共同回忆……能不能请你们调查后,还给我?”他不爱拍照,自己手机里两人的照片极少,女友却很喜欢记录他们在一起的一点一滴,手机相册里满满都是他们的合照,从前他都是在她的撒娇下勉为其难的配合,从未想过……竟会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