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说着,“没事……”

艾德闻迟疑的望着她片刻,再转身,又一次被她拉住。

她想化解自己的尴尬,才笑出来,摆着手,“没事没事!”

陆嘉洛脚下正想后退,胳膊被他拽住,往他身前一拉,直接扑进他的怀中。

她瞬间僵住,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开始背起九九乘法表。

等到她能够自如的呼吸,环抱住他的腰,鼻尖蹭到了他的衣服,除了冷冷清清的空气味道,居然还能隐约闻到柔润的沐浴露香味。

得到她的回应,艾德闻笑了笑,收紧手臂,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陆嘉洛再给自己十秒钟,然后从他怀抱里退出来,迅速扭头之前低声说着,“养病吧你我走了!”

☆、第25章 chapter 25

陆嘉洛打了个喷嚏, 咖啡色的贝雷帽从头上掉在地上。

她捡起,随意拍了几下, 对着寝室的镜子再戴上, 鼻子很痒, 怀疑是被某个人传染的,虽然他们上一次见面是两天前的事情。

阿宁举着手机就像从卫生间破门而出, 兴奋的喊着, “耶——书法老师请假,今天的课改到周五下午了!”

蒋芙正梳着头发,听到她这么一说, 梳子一甩, 准备爬上/床,“改课又不是不用上课,有啥好高兴的。”

阿宁说, “今天一整天没课可以出去浪了啊,蒋芙同志!”

陆嘉洛打开衣柜,摘下帽子往里一扔,关上柜门。

蒋芙已经坐在床上, 盘起腿, 打开笔记本电脑,说着,“你不瞧瞧外头冷的, 我这只单身狗哪儿都不想去。”

刚刚把帽子收起来, 陆嘉洛往自己的书桌上一窝, 就收到了莫燃的微信消息。

——阿宁说你们今天没课,出来走走吧,我到学校了。

陆嘉洛拧起眉头,转脸喊着,“高宁!”

阿宁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拍脑袋,“哎呀,衣服忘记晾了!”即刻逃离现场。

在校区里有三个食堂,第三食堂门外有两尊石狮子。

谁知道食堂门外为什么要摆石狮子,反正,莫燃站在一尊石狮子旁边,把一只胳膊搭在它怒张的嘴巴里,另一只手划着手机屏幕,漫不经心的姿态。

莫燃抬起视线,看见她,他收起手机,嘴上说着,“呦,小帽戴着挺精神啊。”

陆嘉洛两手插在外套的兜里,踩着高筒靴来到他面前,“你的手没事了?”

“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几天别动它就行。”他举起还绑着矫正绷带的手臂转了转,放下,又问,“吃了没?”

她点头,往前走,“嗯,还以为下午要上课。”

莫燃却往后退两步,说着,“唉,我还没吃,等会儿我,买份炒饭。”

陆嘉洛看着他跑进食堂,一头钻进挡风的门帘里,她条件反射地跟上两步,又站住不动了。

出来之前她习惯性的喷上香水,即便Jo Malone London的香水外号叫五步散,也不想混合上食堂里的味道。

她踢开路边的小石子,冷风吹得靴子里只穿丝袜的她跺几下脚,才准备要躲进食堂的时候,就见莫燃拎着一袋餐盒、一瓶矿泉水出来了。

他们去足球场坐着,空旷的观众席,零零散散的坐着几对小情侣,也算是校区里的野餐胜地之一。

看着他因为一只手不能使力,所以不太利索的解着快餐塑料袋上的结,陆嘉洛说,“我帮你吧。”

莫燃撑起眼皮,惊讶的说,“你喂我?”

她有点尴尬的,直接扯着塑料袋说,“……帮你打开。”

他笑着低眸,“开玩笑的。”

莫燃埋头酣战一大盒火腿菠萝炒饭,抽空跟她聊着一些琐碎的事情。

今天的天空这么晴朗,大朵大朵的白色浮云,蔚蓝蔚蓝的底色,充满恬静的美好,而此刻他们之间,却需要一些沮丧的氛围,哪怕下一点小雨。

一粒米都没有被浪费,他又把矿泉水喝空瓶了,放在脚边,瓶子太轻飘飘,风一吹就倒,无声地往外滚。

他给捡回来,塞进快餐盒的塑料袋。

陆嘉洛缓缓吸入一肺冷空气,然后语速飞快的说,“那天我说过三天以后给你一个答复,我知道不应该带着太好的心情,来跟你说这件事,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开心的,因为能和他在一起,所以很开心,你就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这里……”

大概是她表达的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句句伤人,于是没有勇气面对,他清水一样干净的眼神。

她低下头,轻轻说,“对不起。”

飞机掠过天空,一串轰鸣,热血的呼喊从底下球场传来。只有时间是寂静的。

这个时候,身边的人突然命令似的说出,“把头抬起来!”

陆嘉洛吓一跳,抬头瞪着他,“干嘛呀?”

他笑了,肯定的点着头,“这样才是陆嘉洛。”

她愣,找不到措词。

相反莫燃很潇洒的说,“你没做错什么,不用和我道歉。”

他拎起脚下垃圾,起身,也说着,“回去吧,你穿这么点出来,看着怪冷的。”

陆嘉洛忙不迭点头,确实冷,也不懂该怎么和他相处了。

当她快走到从观众席下去的台阶处,莫燃还是站在原地,想着什么。

他放下垃圾袋,两手搭在嘴边,冲她的背影喊,“陆嘉洛——”

听他这一嗓子,陆嘉洛差点崴到脚,按住头上的贝雷帽,转身,懵着瞧他。

底下中场休息的男同学们,就算没有身经百战,这场面一看就是要表白的架势,纷纷起哄,吹口哨。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在不明真相的围观口号中,陆嘉洛独自慌张,难以控制表情的望住他。

莫燃是镇定自若的,就像释然,亦是无奈的喊出,“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只爱一个人!”

多么匪夷所思,又铿锵有力的一句话。

必然导致球场上的男生们满头问号,其中有人笑着喊,“哥们你说啥呢!”

随后集体哈哈大笑。

陆嘉洛笑不出来,只能直愣愣地看着他。

莫燃转向球场,朝他们两手一摊。

他转过来,又和她摆手作别,意为让她快点回去。

在他弯腰再次拎起一袋垃圾的时候,陆嘉洛掉头走开。

走下台阶的脚步很急,迎面的风拼命牵绊她的头发,她却不敢回头。

总感觉,还有下半句。

他没说完的,究竟是什么呢。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只爱一个人,我可以等你。

还是,我会找到比你更好的人。

或许连莫燃自己也没办法确定,下半句会是什么。

周五的傍晚,霞光散后不久,陆嘉洛拎着不足24寸的行李箱到家。

快要过年,她的妈妈许女士正在收拾家里,喜闻乐见免费劳工回家了。

陆嘉洛就只能带起口罩防尘,一边搬出柜子里的杂物,一边抱怨,“你就不能请个家政阿姨嘛。”

“请阿姨不要钱的啦?”许女士声音尖利的叫着,“平时没让你做家务就不错了,还叨叨叨的。”

陆嘉洛撇撇嘴,发现柜子下面还塞着东西,拉出来,灰尘厚度厘米可计。

原来是两、三本相册,她趁机偷懒地翻起来。

有一本里记录了她爸爸的童年、中学、大学,陆嘉洛越往后翻越疑惑,问着,“为什么这上面都没有大叔叔?”

没有人应她,她回过头,许女士背对着她收拾衣物,就好像没听见。

陆嘉洛过去跪坐在她身边,拉下口罩,“妈妈,你知道爸爸跟大叔叔,以前发生了什么?”

许女士有点不大想告诉她,但怎么说八卦都是女人的天性。

也许经过几番心里斗争,许女士凑近她肩旁,明明她爸没有在家,还是要跟她悄悄说着话。

时至今日陆嘉洛才知道,她爸和大叔叔陆夏中,不是一个妈生的。

难怪爸妈从小就不让她在奶奶面前,提两个叔叔,而爷爷在她没能留下什么印象的年纪,就去世了。

“当初你爷爷身体不好啊还要抽烟喝酒,管管他吧,他又气吼吼的说,你们还不如夏中对我好怎么怎么的。”

“是,陆夏中什么时候管过他,随他喝随他抽,偶尔想起他了,再给他点零花钱。”

“所以你爸就说,钱也是他出,力也是他出,最后落得好名声的,是陆夏中那个白眼狼。”

许女士口中的陆夏中,和她所接触的大叔叔,简直对不上号。

将衣服一抖,许女士总结陈词,“人啊都是说不准好坏的,人家对你好就行了,别管那么多。”

担心冬季要长膘,陆嘉洛拒绝晚餐,啃了颗苹果。

洗过澡,她扑倒在自己的单人床上,摁亮床头架上的灯,摸到手机,撑起上半身。

**的发尾垂落到床沿,渐渐变得像夜幕一样冰凉,她丝毫不觉地按着微信。

——我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和你爸有关的。

她把手机放枕头上,盯着,屏幕即将暗掉之前,收到了艾德闻的回复。

——都能被你知道,还算什么秘密。

陆嘉洛深呼吸一个来回,不生气不生气,以后还有机会收拾他。

她重拾耐心地点着屏幕。

——针对这个秘密的真实性,现在我要问你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什么。

她翻过身,举着手机打字。

——你想不想我?

一点击发送,她就将手机按在胸口,眼珠一转,马上又举起,输入着:算了不要回答了我知道你很……

字还没打完,一通电话先打进来。

陆嘉洛清了清嗓子,却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板着声音说,“干嘛突然打电话。”

极其短暂,可以忽略的间隔时间,他说,“想你啊。”

这是她没想到的,拿远手机,她趴在枕头上笑出一声,然后再贴到耳边,“哦。”

可紧接着,他又平静的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后天我要回东京了。”

陆嘉洛从床上弹起来,踩着柔软的床垫,幸好天花板够高,“你们寒假还放不到一个月?什么情况啊还没过年呢!”

“啊……”他刚要应答,只是慢了一点。

她的身子骤然下降,跌坐床上,“是不是你的日本女同学催你回去呢,仗着我也看不懂日文,你们还能在社交网站肆无忌惮,我就知道异国恋不可靠……”

艾德闻听不下去的打断,“陆嘉洛,你理智一点。”

她眉毛轻挑,隔空对他眼神压迫,“陆、嘉、洛?”

对方沉默了几秒,她快要以为是断线的时候,他似乎才搞懂状况的改口,“嘉洛。”

他感冒好了又是记忆中的少年,从未去掉姓氏叫她的名字,天生一副偏低沉,却那么接近干爽的嗓音。她登时钻进被子底下,又不高兴他后天就离开,情绪混乱的呜咽哼唧。

她稀奇古怪的声音被艾德闻听到,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觉得是带着笑意说话的,“明天可以见你吗?”

陆嘉洛掀开被子坐起来,一会儿,才回答他,“嗯。”

☆、第26章 chapter 26

早上九点, 她跪在床上,拉起百叶窗, 天是灰亮的。

这几天才是真正进入冬季,玻璃窗开始蒙上模糊视线的水汽, 下雪的概率微乎其微, 仿佛随时遇见雨的潮湿空气。

难得早起没有困雾凝结大脑, 陆嘉洛心情轻快的洗脸化妆,却在给头发吹出卷度的过程中败下阵来, 疏于锻炼, 举一会儿吹风机累到胳膊快断了。

换上昨夜入睡前构思好的一套打扮,明艳的脸蛋回到梳妆镜里,为唯一素淡的嘴唇, 抹上口红。

许女士正准备叩响女儿房间的门,发现门是虚掩着, 一把开进来。

陆嘉洛险些把口红擦出嘴唇外, 从镜中瞧着她的妈妈, 而许女士背靠门框,半点目光都不分给她,握着毛球修剪器嚓嚓地刮毛衣。

“奶奶生病了, 我现在过去看看她,一会儿给你打电话你就过来, 我们送她去医院……”许女士颇感烦恼的说着, “哎呦, 说是大小便失禁, 别有什么大事情才好哦。”

陆嘉洛犯着愣,想也不想就说,“今天我还要出去约会呢!”

此言一出,许女士抬头,从上到下把她扫一遍,眼神流露出对自己得意之作的赞赏,不忘问着,“跟谁?”

陆嘉洛咽一次口水,不敢坦白真相,“……蒋芙。”

果然许女士不耐烦的说,“你俩天天搁学校都能呆一块儿,不缺这一天!”

随着话音房门就被带上,门风吹倒梳妆台上的口红盖,和她原本雀跃的心。

半个小时过去,许女士出门了。

陆嘉洛对着手机思考,怎么跟艾德闻解释目前的情况,以及怎么他还没从她频繁的正在输入,却没有任何新消息的诡异上看出端倪,屏幕先一步显示他的来电。

她接通,连基本的礼貌用语都省略,“你到哪儿了?”

他说,“你家楼下。”

陆嘉洛匆匆爬上/床,额头抵着玻璃向下望,极少来往的人,一片灰色水泥地,她紧张的问,“没碰见我妈妈吧?”

红唇间吐出的气息,在窗玻璃上凝结雾蒙蒙的一团。

艾德闻特意环顾四周,“没。”

结束通话,他侧着身靠住墙壁,低头玩起手机,老阿姨从菜市场满载而归,拎着花花绿绿的塑料袋,走过他身旁,正要打开楼底下的安全门,瞧他一眼。

他不为所动,她径自进去,砰一声,门又关上。

等听到高跟鞋敲着大理石地砖走近的声音,他仍然低着头,却退出手机游戏的界面,站直,拍了拍肩头蹭上的灰。

嘀嘀两声,安全门由里头的人打开。

艾德闻推着门进来,目光都没有在她的脸上停留,就盯着她的尖头高跟鞋,细长的鞋跟。

他摸摸鼻梁说,“大冬天你穿这个鞋,挺好看的,就是……好走吗?”

说完,才抬眼与她对上视线。

安全门外头刮风,顽强附着枝头的树叶,日光下摆动,听不见它的沙沙响,只有不认识的阿姨,又在小区里叫唤她家的狗。

眼前男生穿着防风外套,里面深蓝色连帽卫衣,平视是他的颈肩,可见一圈红色T恤的领沿,大概他全身就这三件衣服,也不怕冷。

艾德闻越是清俊茂立的,使人心里悸动,她越是纠结,因为许女士不可抗力的地位。

“下楼找你随便穿的,我奶奶生病了,等会儿要去医院照顾她。”

他第一时间问,“严重吗?”又说,“我陪你过去吧。”

陆嘉洛连连拒绝,“不用不用不用,我那个什么,没跟我妈妈说你和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