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有什么好看的文学作品?除了村上春树那些,不要太有名的。

艾德闻发来一个经典冷门好书推荐的文章链接。

——真是敷衍啊,你平时都看什么?

——老舍。

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的,陆嘉洛很给面子的没忍住,轻轻笑着。

阿宁歪着脑袋,偷瞄她的手机屏幕,幽幽说一句,“这有什么好笑的?”

陆嘉洛把手机盖在桌上,控诉她,“我还能不能有点私人空间了?”

“不能,快帮我挑一条围巾……”阿宁嚣张的说着,便将打开网购页面的手机搁在两人中间。

大二学期,艾德闻加入了以疯狂著称的,一位教授的seminar(研究讨论课),他们全组要在缅甸度过整个十一月。

考察地点在德林达依海岸的最南端,与泰国共享的狭窄半岛上,每天只有两趟航班,从缅甸首都仰光到丹老群岛,即是他们的目的地。

——赶不上的话,就可以不用去了?

——你和我同学想的一样。

以上是摘取他们最没营养的一段对话。

大部分时间,他摒弃一贯精简的表达方式,甚至经常用上语音,大量手机拍下的照片和视频,可以感受到他对这件事情充满兴趣。

她有一点嫉妒。

十二月中旬,艾德闻的学校开始放冬假。

二十四日平安夜,陆嘉洛和朋友们在酒吧喝酒,街道上点缀暖意的灯光。23点59分,开始圣诞倒数,最后一秒钟,柴狗对阿宁表白。年轻真好。

二十六日,艾德闻生日的前一天,正巧是周六。

一大早上,陆嘉洛打着哈欠从家里的卫生间出来,用卷梳整理着头发,走进厨房想瞧瞧交给许女士包饺子的任务,落实的进度。

许女士嫌弃的尖叫起来,“梳头你就不要过来,别把你的头发掉进馅儿里!”

陆嘉洛很怂的去沙发上跪着,一边梳头,一边张望厨房。

饺子整齐码满两大盒,剩下一些就是她家的午饭。

锅里的饺子挨个浮上来,她捞起一个尝尝熟度,接着打心底的赞不绝口。

黄昏之前,提着一袋冰冻过的饺子,陆嘉洛走进市中心地段的一幢高楼。

大平层,电梯每层只对应一户业主。

艾米开的门,赶紧接过她的袋子,“快进来,冷吗?”

“还行。”

陆嘉洛换上绵布拖鞋。

在客厅里能够俯瞰对面的城市,中间隔着一条波澜壮阔的江水,天际一片深蓝,和落日的烈焰。

艾米递给她一杯热红茶,说着,“Edwin和夏中(大叔叔)去超市,应该快回来了。”

预测很准,她刚刚脱下外套,就听有人开门的声响。

从玄关进来的身影,拎着两大袋的东西,他还是那样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孔,穿着灰色的连帽卫衣,多加一层格子外套,头发稍有修剪过,长度恰到好处,轻微的成熟。

纯属犯规。

艾德闻抬眼,看见了她。

她极不自然的捋一下头发。

他还没出声,艾米先过来问,“你爸呢?”

艾德闻放下超市的购物袋,一边说着,“车没油了,他说开去加个油再回来。”然后又说,“我先去换件衣服。”

陆嘉洛低头打开购物袋,搬出里面的东西,无法描述心情。

主动告白就没好处,失去自己掌控的能力之后,她正迈向第二阶段,非常想要靠近他的阶段。

从冰箱里取出几听冰的可乐。

艾米切着洗净的蔬菜,说,“替我叫一下Edwin,让他出来帮忙。”

陆嘉洛犹豫着,“他是寿星呢,可以叫他帮忙啊?”

艾米微笑说,“还没到零点,不算。”

可乐搁在餐桌上,走近走廊的转角,传出艾德闻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应该正在跟谁通电话。

拐弯就可以直通往他的房间,有一节向下的台阶。

陆嘉洛对天发誓是拖鞋底滑。

她惊得倒吸一口气,整个人坐在台阶上,更像跪下去。

艾德闻在明亮的光线下,神情微愣,然后笑出声来,上前握住她的胳膊想将人拉起来,还不忘说着,“免礼平身。”

陆嘉洛强忍着因为丢脸自己想发笑,正准备在起来的时候踹他一脚,报复他的调侃,却因为这一刻与他离得很近。

她听见他手机那一头,女人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周四)可能会入V,可能上午更新,可能双更

别人都是小可爱,我是小可能哈哈哈哈

☆、第20章 chapter 20

陆嘉洛忘记自己起来之后该做什么,一动没动的站在那儿, 看他还举着手机, 她故意大声说, “艾米叫你过去帮忙。”

艾德闻点了点头, 对手机说着, “哦,没事……”

电话那一头的女人肯定听见了。

她甚至可以模拟出最经典的发问:你家有女生啊, 是谁呀?

但他接着说了句,“我堂姐。”

无疑是直指她弱点的攻击,力度堪比当年一个点头就把她的暑假作业付之垃圾桶。

最可气的是旁观者都能理解他, 他是无心的。

这一股马上要转化为难过的,恼人之火,陆嘉洛将它变成黑眼珠子就快翻没的大白眼, 转身走了。

艾德闻出来的时候头上戴了个运动发带,大概是想把刘海和额头分开, 他进厨房, 给艾米帮忙。

陆嘉洛接受自己帮厨资格还不如他的现实, 徘徊在餐桌边上,摆盘。

一边摆着餐具, 一边偷偷摸着碗里的圣女果吃,杏色的厚高领毛衣,灯光下颜色更白一些, 光滑的、弧度似有弹性的鬈发, 滑落到胸前。

她挪动玻璃制成的蜡烛杯, 找寻它适合的位置。

视线余光里,一小块蔬菜卷,递到她嘴边,她张嘴接下。

陆嘉洛再次对天发誓,她以为是艾米。

干净修长的手指,皮肤紧实骨相偏硬的小臂,堆叠着卫衣袖子,离开她的眼底。

她顺着抬起眼睛,就是艾德闻走回厨房的背影。

陆嘉洛怔怔地咀嚼嘴里的东西。

蔬菜卷包有胡萝卜和柿子椒,清脆,微甜。

当晚,端上餐桌的最后一盘,半透明的越南纸米蔬菜卷,切掉了头尾,展示鲜艳水嫩的内陷。

不知道是哪一卷的头,或尾,被她提前吃掉了。

坐在她对面的男生,一定知道。

眼前出现一双筷子,夹起一个水饺,陆嘉洛跟着转头看去。

艾米吃下饺子,惊艳的频频竖大拇指。

大叔叔将饺子一口塞进,声音含糊的赞叹,“嫂子这个手艺,可以开家饺子馆。”

最重要是艾德闻的评价,她不露声色的观察。

他咬下一大半,瘦削的脸庞鼓起来滚动着,眼神亮几分,不自觉的点头。

晚餐进行中,大叔叔挑起话题,让艾德闻讲讲他在缅甸的游历见闻。

一般听到别人说起旅行的感受,无非是那里的天气、当地的人、有什么好吃的,同样是描述零散的片段,艾德闻会抓住一些特别的细节,和他自己喜欢的重点。

“我们从土瓦到丹老,但是去丹老的快艇只有一班,而且在每天凌晨四点半出发,开始我们不知道,就在土瓦多待了一天,那里有很多木屋,混在商店和大厦中间。”

“英国人统计的丹老群岛上有八百多个岛屿,其中最大的海葵田,在水面露出大约只有……十米左右的岩石旁边,围着一圈。”

陆嘉洛剥着虾壳,想,艾米和大叔叔也未必会感兴趣吧。

大叔叔随即问他,“我听说那里有一块礁石下面还有鲨鱼,你们有过去潜水吗?”

居然很感兴趣……

陆嘉洛跑偏的插一句,“你去一个多月都没晒黑?”

艾德闻瞧着自己的手臂,转了转说,“回来又白了吧。”

毕竟都是女人,艾米很懂她在意的地方,笑说,“你要知道他怎么洗脸的才会生气。”

陆嘉洛很好奇,“怎么洗?”

艾德闻说,“正常洗啊。”

艾米搁下筷子,模仿他的动作,两只掌心挡在脸前面,快速地上下搓动,听见她的笑声,自己也笑起来,“我都怕他把脸搓毁了!”

他爽朗的笑说,“哪有这么夸张。”

晚餐结束,艾米和大叔叔在书房,好像在讨论她家企业的新项目。

陆嘉洛坐在客厅中的长沙发上,艾德闻坐在单人沙发椅上,电视机里演着古装剧,皇帝说,平身吧。

几小时前,他说过一句相似的台词,和一通女人的电话。

所以,她动作幅度很大的,抽出靠枕抱住,开始摆臭脸。

妃子被打入冷宫。陆嘉洛脸比冷宫还冰冷,却始终没有被发现,忍不住把目光斜向左边坐的人。

才吃完晚饭没一会儿,艾德闻又有趋势要清空干果盘。

少年的胃,无底的洞。

估计等一集剧播完,他都不会发现她在生气,于是,陆嘉洛单刀直入的问,“刚刚你在跟谁打电话?”

艾德闻打开一枚花生,来不及扔进嘴里,被她问住。

他迷惑的皱起眉头,看着她诡丽的侧脸。

通过短暂的,记忆回溯的时间,艾德闻恍然的哦一声,“我们教授的女儿,也是他的助手,相当于国内的……助教吧。”

陆嘉洛微微挑眉,“年纪比你大?”

“当然。”

他终于能把花生投进嘴里。

“单身?”

“好像。”

她即刻把脸扭向他,“长得美吗?”

艾德闻一边吃着花生,一边表情纠结,想了会儿,“……还行。”

绝对不是最佳答案,他的求生**不强烈。

陆嘉洛视线移回前方的电视机,阴阳怪调的说,“作为姐姐,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有不少阅历的女人如狼似虎,像你们这样的小鲜肉,最好小心一点。”

他将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又摸到一枚花生,捏开,“陆嘉洛,你觉得你像一个姐姐吗?”

她不正眼瞧他,扬起饱满的下巴,“也不知道谁讲电话的时候还说着,嗯,我堂姐。”

艾德闻说,“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之前那股恼人的闷气,再度侵袭而来,陆嘉洛掐紧靠枕,拨了拨睫毛,才说着,“你生日,我让着你,不跟你一般见识。”

艾德闻无语的笑出来,“谢谢你啊。”

然后,拍了拍掉落在裤腿上的花生衣,他起身走向厨房。

江水上游船驶过,撞开波澜的霓虹光影。

陆嘉洛沉默的,盯着电视机下面的品牌标签,聆听厨房细微的响动,进入广告时间,她坐不住的起来。

艾德闻在洗碗水槽前,胳膊移动幅度微小的削着什么,背朝她。

他穿着圆领卫衣,颈后的领口上,有一个倒三角的车缝线,整件卫衣接近墨绿色,又像深蓝,仿佛将入夜的天空。

想碰一下,只碰一下。

与隔着他半步的距离,她伸出手,指尖的纹路,触及他衣服的面料。

艾德闻察觉到有人在背后,偏过些脸来,又无视般回过头。

然而,他的手臂背到身后,准确地捉住她的手。

他的手是湿冷的,被握着,就像伸进水里,但掌心透出隐隐的温热。

陆嘉洛瞬间愣住,任由他将自己拉到洗碗槽前,再让她捏住一颗已经削好皮的苹果,他才松开手。

从没想到过他的举动,会让她纯情的像个中学生,不知所措。

陆嘉洛慌张的取出盘子,握起他放下的水果刀,干脆将苹果切片。

她知道,这可能是他削给她一个人的。

艾德闻已经转过身,感觉像要离开厨房,又探头回来。

下一刻,冰凉的指腹碰到她脸颊。

她懵到忘了躲开。

“过敏?”他问。

陆嘉洛低下头继续切苹果,舌头打结,“换,季脱皮。”

艾德闻挑起一片苹果,没吃,先笑着说,“怎么跟蛇一样。”

她一下从纯情的女生跳脱回自己,扭过头对他说,“我拿着刀呢!”

他假装害怕的安抚胸口,“哎,好吓人。”

零点将至,对面城市的灯光逐渐散场。

大叔叔打开冰箱,将自己在蛋糕店定做的生日蛋糕,拎出来。

大概是艾米告诉大叔叔的,精致的翻糖蛋糕,上面竖着迷你版的钢铁侠。

陆嘉洛笑场了。

艾德闻无话可说的闭上眼,揉了揉脑门。

没有她预想中戳满蜡烛,火把似的景观,就是两只数字,十九。

艾德闻被大叔叔强行扣上生日皇冠,才有些像个十九岁的男孩。

关灯。

他敛下眼睫,象征性的许愿,可是表情平淡的,好像他什么也没想。

艾米去取餐具分蛋糕,大叔叔正在找角度给蛋糕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