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评论

金子的穿越文每次都会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水墨山河》中现代女孩水墨的无意穿越,成就了一段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战场和一场生死相望相濡以沫的侠骨柔情,也刮起了一场穿越中的战争风。

——莫渊

《水墨山河》,构思精巧,悬念不断,常常在不经意中让人不由自主地跳进金子式的甜蜜陷阱;语言张弛有度,往往会在严肃或者沉重的叙述中出其不意地穿插一些小幽默,让人倍感温馨。

——记忆的长线

初看《水墨山河》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不仅因为文中宏大而出彩的战争背景铺设,更因为其细腻、朴素的情感展现。女主角没有花容月貌,男主角也并非无所不能,他们的爱情也不是传说中那样缠绵悱恻、百转千回,但正因为这样,才更显真实、感人。

——白猫

目录

第一章 再相逢——援军

第二章 再相逢——暴露

第三章 朱颜改

第四章秘密(一)

第五章 秘密(二)

第六章 秘密(三)

第七章 宫闱深如海(一)

第八章 宫闱深如海(二)

第九章 宫闱深如海(三)

第十一章 真相(一)

第十二章 真相(二)

第十三章 抉择

尾声

再相逢(二)

“少将军,”走进将军府邸的傅友德迎面碰上了公子石羽,他急急地一抱拳就想离去,却被石羽伸手拦住:“傅叔,你匆匆而来,可是城门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傅友德微怔,心说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石羽一向自恃是将府公子,对待石老将军麾下将官视同自家私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平日里对自己就算客气的了,也只是称呼一声傅将军而已。

不管心里怎么诧异,生性谨慎的傅友德丝毫不敢托大,言语间愈发客气:“少将军有伤在身,还如此忧虑国事,末将敬佩,城门那里一切安好,高句丽人暂时没有再度发动攻击的迹象,想来他们的攻城车被壕堑所挡,正在头痛吧。”说到壕堑时傅友德发现石羽的脸色略变,心思灵动的他立刻想起之前的传言,有人说,掉下城墙的骠骑士兵是被石羽故意撞飞的,而正是那个人想出了壕堑阻敌的办法……

想到此节,傅友德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且不管那些高句丽狗在想什么,末将此番前来却是有好消息要禀告老将军,阳盛府的援军来了!”“喔……”神情有些恍惚的石羽漫应了一声,跟着才反应过来傅友德在说什么,他惊喜外分:“真的吗?援军来了,来了多少人?他们在哪儿?!来的是谁?!”

强忍着不去擦拭石羽喷在自己脸上的吐沫星子,傅友德微笑着回答:“来的是前锋,只有数十人,他们刚刚被吊上城墙,顾将军正在和他们讨论战况,末将则立刻赶来禀报将军大人,军情紧急,末将失陪了。”傅友德边说边一拱手,大步向内厅走去。

石羽眼珠转了几下,对自己亲信扬扬下巴:“去,给我备马,咱们去城门那里瞧瞧。“少爷!”亲随吓了一跳,赶忙伸手阻拦,“您忘了刚才老爷说什么了,您要是再敢踏出将府一步,他就打断……”“打断什么?”石羽不耐烦地一甩手,那亲随登时倒退了几步,“你要再废话,我就先打断你的腿!”说完他大步向门口走去,倒霉的亲随喊着护卫们都跟上。

亲随自认为很了解石羽的想法,以为他只是想去凑热闹,但却不知道此时石羽内心的惊惶讳忌,石羽忘不了战事结束时,顾边城看他的那一眼。那是顾边城第一次正眼瞧他,原本石羽很愤怒于顾边城对自己的“轻慢”,但现在他宁愿这位神将大人一辈子也不要注意到自己。头盔下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仿佛刺穿了自己,眼神淡淡的读不出任何内容,就好像在看……想到这里,石羽狠狠地抽了□战马一鞭,他就好像在看个死人。

“早知道你们有这等办法阻敌,我们何苦紧赶慢赶,累个半死,”谢之寒半靠在城墙上,向下观察着那道看起来没什么特殊之处的壕堑。“那还真是抱歉了,”顾边城微微一笑。他们早就约定好如何再相见,今晚王佐一听到熟悉的鹰啸,立刻去通知顾边城。果然没过多久,十几个黑影潜了过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吊上城墙。

“谢大人,我军将士拼死守城,且边民涂炭,我等身为军人,食朝廷俸禄,理当竭尽全力赶来,驱敌虏于河山之外,神将大人请勿介怀。”旁边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年轻无武将很严肃地说,显然他听不出这是谢之寒和顾边城之间的玩笑话。

闻言,谢之寒望向夜空翻了个白眼,这个动作还是跟水墨学的。一路上他差点被这个严肃,古板,似乎每根汗毛都长得横平竖直的赵君正郁闷死。此人不懂风月,不知变通,也不畏权势,只要认为是对的,他就会坚持,不起眼却坚韧,就像一面盾牌。他已在军中服役数年,却依然是一个小小的偏将,全然想不到他曾是武举的榜眼。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跟他同科的状元还有探花,一个任兵部参事,另一个则在江南任水军副将,都是职位上佳,前途远大之人。

“赵将军所言甚是,”顾边城微笑着点点头,赵君正恭敬的拱手回礼。顾边城在天朝年轻武将眼中,不啻于军神一样的存在,现在能和“偶像”面对面的交流,赵君正难掩心中激动,但他性格自律,表情看起来还是很严肃。谢之寒舔了舔干涩的唇皮,远处隐有火光闪动,那里正是高句丽大营……方才顾边城已经告知,壕堑出自水墨的主意,而现在,这小子掉下城墙已被掳往高句丽营地,不过,罗战应该在他身边……

回头正想相询,谢之寒就听见几声大笑传来,随即铠甲和武器撞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虽然天色已晚,可石老将军刚一露头,谢之寒已将他看了个通透。“二郎,听说援军已到,老夫坐困松岩城,有失远迎,真是惭愧,是哪位……”他话未说完,正对上谢之寒似笑非笑的眼,步伐一顿,立刻快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个军礼,脸上带着三分惊喜两分惶恐,十分地到位:“王……呃,谢大人,没想到竟然是您亲自前来!老臣惶恐!”他知道去搬救兵的是谢之寒,但没想到这天潢贵胄居然再度亲临前线。

谢之寒和顾边城对视了一眼,人没动,只是伸手虚扶:“老将军免礼,边关有您这样的老将镇守,才能保我天朝寸土不失啊。”“您过奖,老臣惭愧,此次事发突然,谁知高句丽人竟不顾先帝天恩,背约攻城,幸得神将大人从天而降,才能坚守至今,回头还望谢大人在皇上面前为我等边防守军解说一二啊。”石老将军一副抱愧的样子。谢之寒一扯唇角:“好说。”

“谢大人,阳盛府尹周大人和刘督军是否已向朝廷报备?”石老将军问。谢之寒点点头:“不错,二位大人已派出‘急脚兵’持金牌向朝廷告急,同时刘督军在整饬战备,随后带大军赶到,我自告奋勇为先锋,先行返回。”“谢大人不愧为国家之栋梁,有您在前线督战,儿郎们定会搏命,”石老将军先拍了谢之寒一记马屁,又道:“阳盛府驻军近五万,此番前来的高句丽狗不过三万人,再加上与我们数日征战的损伤,看来将他们赶回老家指日可待了,呵呵。”

“老将军,文智极善用兵,今天谢大人和赵将军带人潜伏进来,他很快就会发现,虽不惧高句丽攻势,但强攻毕竟不是上策,而且,还有谢大人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情况,”顾边城温言道。“唔?敢问谢大人是何状况?”石老将军很感兴趣的样子。谢之寒没说话,依旧懒洋洋地靠着城墙,只嘬唇呼哨一声,几个人影立刻显现。

石老将军眯眼看去,那几个穿黑衣的彪形大汉肯定是骠骑无疑,他们中间那个矮个子虽然一身汉服,但看他眉眼,石老将军还是有所顿悟。“这位是?”不等石老将军问完,矮个男子迈前一步,特别恭敬地行了天朝礼仪,“小人车力,见过石老将军。”“车?”石老将军吃惊地一扬眉头,“那,车永申尚书是……”“正是家主,老将军果然如传言中一般精明过人,”车力笑得分外谄媚。

石老将军心中得意,脸上却不肯带出,只是转头看向顾边城和谢之寒,感慨似的说:“谢大人竟会碰到车家的人,还真是巧,想来是被大人一举擒获的。”谢之寒心中冷笑,这老头对燕秀峰真是死忠啊,都快自身难保了,还不忘给自己和顾边城扣屎盆子。“老将军误会了,是小人跑去阳盛府报信之时,才遇到谢大人的,”车力主动解释道:“因为文智在松岩城附近看守严密,小人只能绕路,所以才有些耽搁。”

“哼,看来你确实绕了很远的路,可惜你家尚书报信儿已无半点用处,现在是来看热闹的吧?!”石老将军指了指城外高句丽军营,声音渐冷。车力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将军您误会了,我带的消息不是这个!”“那是什么!”石老将军怒喝道。

车力刚要张嘴,突然看了看四周,又看向谢之寒和顾边城。石老将军花白的眉头微蹙,这高句丽矮子显然在看顾,谢二人的脸色,谢之寒暂且不提,难道在他心中,顾边城要比自己重要的多不成?压制着心中过的不满,石老将军捋着胡子沉吟不语。敏锐如顾边城自然猜得到他在想什么,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只能故作不知地将车力叫到身边,让他小声告诉石老将军那个秘密消息。

“李……”石老将军惊讶之下差点脱口而出,谢之寒冷冷的眼神却让他立刻闭上了嘴。不用顾边城再多说,石老将军做了手势,傅友德立刻带着众人退下。他靠近顾,谢低声说道:“如果那李振真的在大营中,我们可是抓了条大鱼,想当初,要不是因为天气恶变,补给不济,寒枝城早就归我天朝治下了,如何能让他有机会休养生息。”

石老将军越想越兴奋,先帝功绩彪炳,现在的皇帝却因为性子软,身体弱,一直被外戚和朝臣压制。如果自己能帮他立下如此大的功劳,那……谢之寒突然笑着指指高挂城墙的人头:“老将军,听说这是你亲自下令砍下来的,果然好决断,想必高句丽人士气大受影响吧。”石老将军自得一笑:“慈不掌兵,老臣也是出于无奈啊!”

“是啊,听说高句丽大君和这位高月公主从小青梅竹马,也不知是真是假?”谢之寒笑嘻嘻地问顾边城。顾边城一哂:“大战当前,想这些风花雪月作甚。”“没什么,”谢之寒搓了下鼻梁:“我只是好奇,李振亲眼看着高月被砍头心中是什么滋味。”他话未说完,石老将军已变了脸色。

谢之寒和顾边城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几句话就让石老将军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别看现在和高句丽人打得你死我活,谁知道接下来是战是和呢,武力永远屈从于政治需要。若是死战,还则罢了;若是和,当着李振的面,下令砍了高月脑袋的石老将军很可能会惹上个大麻烦。

“好了,军情紧急,谢大人,二郎,看样子你们已有对策,老夫洗耳恭听。”石老将军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微笑相询。本想开口的顾边城眼光一闪又闭上了嘴,石老将军正纳闷,就听谢之寒问道:“那举止可疑的小子是何人?”

石老将军回首看去,眼睛立刻瞪了起来,石羽不顾亲随的劝阻,正对这边探头探脑。暗骂一声小畜生,方才赶他回家,竟然还没有走。现在没时间管教儿子,石老将军只能苦笑着说:“让您见笑了,乃是犬子,他虽无军籍,但大战当前,暂让他负责军粮供给。”

“喔……”谢之寒微眯了眼,王佐说把水墨那倒霉小子推下城墙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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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羽虽然注意到了自家老头儿的不满,但他身为石家独苗,仗着府中太夫人的宠爱,倒也不怎么把石老将军的怒气放在心上,反正他想要教训自己的意图从没成功过。若不是忌讳顾边城就站在在来客身边,他早就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弄清究竟了,饶是如此,他努力地抻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来者何人。

阳盛府乃是天朝位于东北部最大的边关首府,其繁华兴盛远非松岩城所能比,若不是因为战火骤起,来不及逃走,石羽一月里倒有半个多月是留在阳盛府的。名义上是在府学中跟着大儒们读书习理,实际上三天打鱼两日晒网,学问没学到多少,狐朋狗友倒是交了一大堆。

戍边军士的薪饷在军队里算高的,但要想在阳盛府恣意享受还是远远不够。石老将军镇守边关多年,喝兵血吃空额那是约定俗成,私下里他更是和高句丽人做起了走私生意,不少天朝禁止出关的器具,矿产和种子都敢交易。只不过他生性谨慎,出面办理的商人都不知道背后的大老板是谁。

因此石羽家中算得上豪富,他出手也分外大方,着实笼络了一批人,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阳盛府最高军事指挥官,督军刘成的侄子刘飞。此人天生神力,武勇过人,生父早亡,被只生有一女的叔父刘成带回家中教养,虽然武艺超群,但头脑简单,不喜读书,在石羽刻意讨好下,两人成了莫逆。督军刘成为人正直刚硬,清廉自守,薪俸封赏虽然丰厚,但因征战多年,身边亲卫将领死伤无数,这些钱大都拿去资助他们的家人了,自然没有多少余财供刘飞挥霍。石老将军表面上假作不知,实则早就派人跟在儿子身边,借由他的手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同时在刘成的身边埋下一步暗棋。

石羽自然不知道石老将军的盘算,只一心想要在人群中找到刘飞高壮的身影。按他想来,阳盛府既然派出援军,肯定非前锋官刘飞莫属,历来如此。石羽曾亲见酒醉后的刘飞跟蛮牛角觝,近千斤的蛮牛被他生生折断了尖角然后摔了出去,顾边城虽然号称神将,这几日见他不过是射箭功力了得,也没什么出奇的。要是近战,未必是刘飞的对手。石羽心中冷笑,刘飞生平从未遇过敌手,平日里对顾边城的“传奇”也多有不屑,自己定能挑拨刘飞主动约战。

刘飞与人相斗从来都是不死不休,顾边城输了自不必说;要是他赢了,最好是伤了刘飞性命……一想到那般境况,石羽忍不住兴奋起来,他的目光越发急切地在人群中游走,直到与一双清亮的眼眸相碰。他不禁呆住了,半张着嘴,痴痴地看着那人,连身后亲随的拉扯都感觉不到了。

谢之寒似笑非笑地看着石羽的丑态,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油滑成精的石老将军身上却忽然一冷,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跟被谁踢了一脚似的,跳起来几步走到石羽跟前,“啪”的一击耳光就扇了过去。正在发痴的石羽那想得到父亲会突然下此狠手,全无防备的他直到摔落城下,才惨叫起来。石老将军犹在恨恨骂道:“小畜生,此为军机重地,岂是你随便来得?来人,将他打二十军棍,然后送往府中面壁思过!谁若求情,军法处置!”

将军府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动手,石老将军类似的重话说得太多,但从没见他实现过。石羽捂住脸挣扎着站起身来,嘴里咸乎乎的好像有异物,呸呸两声,一颗大牙竟滚落地上,从未经历过这些的他不禁呆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跟着猛的跳起来大吼,“爹!你疯了!我要去告诉太婆,你……”“我什么?”石老将军面无表情地说道,手慢慢扶上腰刀。

原本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傅友德发现石老将军的举动也吓了一跳,但看到谢之寒表情之后,他立刻明白了石老将军的用意,赶忙跑下了城墙,一把拦住甩开侍从正要往上冲的石羽。“姓傅的,放开我,你不要命了!”被羞辱感充斥全身的石羽已经急红了眼,他毫不犹豫地手脚并用,攻击傅友德。

他的那些花拳绣腿哪放在傅友德眼中,巧妙地一个翻腕擒拿,石羽已动弹不得,傅友德顺势在他耳边飞快说道:“老将军是在救你的命!勿再多言!”他近乎凶狠的口气让石羽愣住了,傅友德趁机拉着他迅速离开这里。面无表情的石老将军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握刀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一想到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石老将军就不寒而栗,如果让儿子说出或做出什么蠢事来,不用谢之寒亲自动手,恐怕那人就饶不了他。

“啧,真是人老奸,马老滑,怪不得你如此防备,”谢之寒冷冷地看着石老将军的表演,嘴唇微动。顾边城似乎早就知道了结果,“你想借刀杀人,怕是难了。”谢之寒心中早有打算,因此不以为意,只是半开玩笑地问:“难道饶了那小子不成?”顾边城没有回答,只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高句丽大营,谢之寒却微微一怔,他从没见过顾边城这样的眼神。不及多想,石老将军已然返转,谢之寒立刻嘴角含笑,换回了先前的惫懒表情。

“让二位见笑了,老夫埋头公务,不想却对犬子失于管教,惭愧啊……”石老将军一脸的无奈。谢之寒一哂,“老将军一心为国,众人皆知,我看令公子着实不错,虽不在军职却不畏前线危险,奋勇争先,说不定以后还得借他的力呢,哈哈。”知道自己越这样说,石老将军越是不安,看见他勉强干笑着应和自己的样子,谢之寒心中冷笑,欺负我的人?就是欺负我的狗,你儿子配吗?乐子的还在后头呢……

“二郎,你方才说已有对策,快说来听听,这些日子儿郎们实在被高句丽人压迫的苦不堪言,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石老将军借机转移了话题。顾边城蹲下身,随意捡了几块碎石布阵,石老将军也只能跟着蹲下,听他将之前和谢之寒商量好的办法说出。石老将军越听越心惊,这个办法很冒险,同时也是最有效的,可一旦某个环节出了差错,那眼前这两人岂不是……这可怕的想法让他既兴奋又胆怯。看着石老将军摸着胡子假作沉吟,但眼神却闪烁不定显然在盘算着什么,一抹森然掠过谢之寒眼眸。

“谢大人,二郎,此法虽然高明,但实在危险,如果出了任何意外,这……这要老臣如何跟皇上,公主交代?”石老将军皱眉摇头说道。“食君禄,忠君事,老将军不必介怀,此行动谢大人已与刘督军议好,我们分头行事即可。”顾边城言语依旧平静。

“罢了,罢了,你们正当盛年却不畏生死,老夫耄矣,又有何惧!”石老将军突生豪气,猛地一拍大腿站起。顾边城一抱拳,“我们即刻去准备,虽然谢大人已做了一番布置,但还是早点动手为好,以免被高句丽人发现错过良机。”石老将军连连点头,“你们放心,我亲自在这里接应刘督军,配合你们行动,不过……”石老将军面带真诚地提醒道:“二郎,高句丽人狼子野心,你虽心存善念不愿战祸延绵,但他们未必肯领情呢,行事勿心软,以免伤了自己。”要是能把李振杀掉就最好了,永绝后患!石老将军想。

转身欲走的顾边城闻言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雪白的牙齿在月色下闪着微光:“老将军放心,边城心中有数,神将之名虽愧不敢当,但绝不是用以德报怨换来的!”说完他恭敬抱拳,大步走开。看着石老将军突然凝固在脸上的笑容,谢之寒大笑离去……

“天神,竟然真的有……”一个高句丽人小心地把针从磁石上取下,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烛火下微芒闪烁。“该死!”老耳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咒骂。取针的高句丽人乃是宫里专职养马的官员,李振的宝马当然由他伺候。那匹白色战马自打回厩后一直躁动不安,养马官也不明所以,直到老耳突然出现,说出自己的怀疑,他才半信半疑地用磁石从马尾根处吸出了这几根银针。

老耳手指一捻,几根针已被他收起。“你知道规矩,别多嘴!”离去前他冷冷吩咐了一句。那养马官吓得连连躬身,指天发誓的,再抬头,老耳已经不见了,他这才敢擦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中军大帐内,李振玩味地拈起一根银针搓弄了半晌才开口:“老耳,看来那女人确实跟奸细有关了。”老耳恭敬地回答:“看来应是那从城墙上跌落之人,不过老奴真的不明白,名声赫赫的骠骑军里怎么可能有女人存在?而且还会上阵守城?”

“奇怪吗?”李振薄唇微哂:“问问不就清楚了。”“是,老奴这就去办!”老耳弯身行礼。又听上面说了一句,“带到这儿来。”老耳不禁一愣,忍不住问了一句:“主人,您要亲自审讯吗?”李振抬眼看向老耳,他惊觉自己多言了,赶忙低头,只听李振淡淡地说:“不,我要钓鱼。”

出了大帐的老耳只觉得背后阵阵风凉,才发现刚才竟出了一身冷汗,他有些愣怔,大君的威仪越发重了。“老耳,你看,这是我抓到的,你说月会喜欢吗?肯定比他抓的好!”年幼的李振跑的一头大汗,那样兴奋地跟自己诉说着……“嗯哼!”一声刻意的干咳打断了老耳的回想,迅速收敛心神看去,文智正客气地对自己点点头。“大将军!”老耳哑声唤道,不等文智回答,已自行离去。文智身边的将官们对这枯干老头的狂妄行为很不满,文智却只是微微一笑,随即朗声请求觐见。

“啊!放开我……求求你……不!”女人各种声调的尖叫让这些高句丽人更加兴奋。狼多肉少,水墨苦笑着想,调戏妇女居然也要排队!方才被带去的女人们被围在了中间,有两个漂亮的已被带走,想来是送给大官的去享受了。水墨方才坐在了“茅厕”之地,虽然女人们身上的味道都不好闻,但她的更显别致,只要是没喝昏了头的高句丽人,下意识总会离她远些。

水墨仗着身手灵活些,味道特别些,只是被人在屁股大腿上捏了几把,比起那些衣衫半褪,裙子被撕的一条条的女人们,她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当然,是暂时没什么损失。这些高句丽士兵在不停地喝酒,眼睛衬着火光,发出血红的光泽,里面充斥着□,让人看了毛骨悚然。水墨相信,别说自己只是沾上了大粪,就算刚从粪坑里捞出来,也会有人“喜欢”的。

水墨眼珠都快转成风车了,也没看见罗战的影子。怎么办?跑?往哪儿跑?!不跑?看着这些丑陋与粗鲁并重,酒水与哈喇子齐飞的高句丽野兽们……“嘎嘎嘎,”几声鸭叫传来,惊慌失措的女人们没人注意,她们只是拼命地挤成一团,躲避着男人们的毛手毛脚。

被裹在人群当中的水墨却眼睛一亮,她迅速地循声找去,不远处的暗影里放着个笼子似的东西,里面有黑影活动,应该就是那些鸭子。水墨大喜,原本巧妙躲于人群中的她开始奋力向外挤。“你疯啦!”之前在营帐里冷言冷语的那个阿弥忍不住叫道,别的女人则不管不顾,巴不得有人让开位置。

水墨几乎是踉跄着摔了出来,一个高句丽士兵登时嬉笑着迎上前来,嘴里嘀哩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周围的男人都大笑起来,看向水墨的眼光也愈加不怀好意。兵士一把抓住了水墨的胳膊,水墨强忍着没有反抗,却在他把臭烘烘的嘴伸过来之时,一个膝撞,男人惨嚎着捂住了下身,水墨趁机往外冲。

这一幕虽然让高句丽士兵们有些吃惊,但深知水墨跑不掉,他们也没有立刻攻击她,反而嘲笑自己同伴的丑态。两个高句丽士兵过去搀扶咒骂连连的倒霉蛋儿,另外一个则大步追了过去,奔跑中的水墨奋力一扑,笼中的鸭子们差点被她吓死,嘎嘎嘎叫的声嘶力竭。水墨不管不顾地掀开笼子就抓了一只出来,抱在胸前,受惊的鸭子则拼力挣扎,硬嘴喯的水墨胸口生疼,可她还是疼死也不松手。

追来的高句丽士兵愣住了,其他正在嬉笑怒骂的高句丽士兵也安静了下来,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水墨偷偷地吐了一口气,喜欢跟人聊天打屁的鲁维探听来的消息果然没错,这些高句丽人祖先是中国扶馀族,又被称“凫臾”,俗意为野鸭子,并以野鸭为图腾。举凡沾过这些“圣鸟”的女人,他们都不会碰触的,怕被天神惩罚。

真有趣啊,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老耳咧开了干瘪的嘴唇,看来大君说的没错,这女人一定是个好饵儿……

以为意图逃跑的水墨必死无疑的女人们大都闭上了眼睛,有人默默祈祷,有人却麻木不仁,只要那些野兽暂时不来□自己,别人的死活哪里还顾得上。唯有那个阿弥一直死死盯着水墨的一举一动。发现高句丽士兵竟然拿抓着鸭子的水墨没了办法,她吃惊地张大了眼睛。

“天朝的贱女人,你居然敢碰触我们的圣鸟!放开!”终于醒过味儿来的高句丽士兵恼羞成怒,他反手抽出了腰间的短匕,毫不留情地朝水墨的脖子抹了过去。水墨大惊失色,鸭子确实能让高句丽士兵不碰她,却不能保她不被杀!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根本无法闪躲的水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寒光袭来,瞬时间脑海一片空白……

“啊!”一声惨叫骤然响起。水墨呆滞地转动了一下眼球,视力渐渐恢复,一张枯树皮似的脸就出现在她上方,目光浑浊却让人窒息。还来不及庆幸自己躲过一劫,水墨的心登时又沉入湖底,是他,那个在树林里追杀自己和罗战的老头。

不知道他施展了什么手段,那个高句丽士兵蜷缩在地上哀嚎着,其他高句丽士兵动都不敢动。“唔!”水墨咬紧牙关才将那声痛叫忍了回去,这干瘪老头突然伸手扯住了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一把拉起,然后跟拉着牲畜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水墨拽走,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阻拦。

就在水墨觉得自己的头发和头皮马上要分家的时候,一股力道传来,她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虽拼力想稳住自己,可还是重重地跪倒在地。看到水墨明明已经狼狈至极,居然还死死地抓着那只鸭子不放,老耳觉得有些可笑。他刚迈前一步,就看水墨迅速翻身,一手掐上了鸭子的长脖子,恶狠狠地威胁说:“你再靠前一步,我就拧断它的脖子,你要是不怕遭报应,你就试试!”

急病乱投医的水墨也顾不得这老树皮是否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反正只要他没瞎,应该能理解自己动作的含义。果然,老耳随即站住了脚,水墨干咽了一下,喉咙有如火烧,没等她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办,就听他沙哑地说:“想要用圣鸟威胁我,你最好找只活的!”他的汉话竟然讲的很好,好得超出了水墨的想象,楞怔之后水墨突然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低头看去,那只可怜的鸭子果然已经断了气,身体渐冷,想是方才自己看到匕首杀来太过紧张,将它捏死了而不自知。对于自己的背运水墨欲哭无泪,正不知如何是好,劲风袭来,“啪!”她被一记耳光打得歪倒在地,脑袋嘭的撞上了什么。

老耳看看跌落在地的鸭子半晌,伸脚将它挑起,踢飞到了一旁的草丛里。看见水墨捂着脸,惊异不定地看着自己,他干瘪的嘴唇微微咧开,疑似是个笑容,但水墨只看见他发黑的牙床,“我的神,不是它!”那嘶哑的声音如针般戳刺着水墨的心。

“洗!”老耳似乎没了再跟水墨废话的兴趣,简单地下了个命令。听到他这么说,水墨才发现他将自己带到了类似马圈的地方,但除了难闻的气味,还有一个大木桶似的家伙摆在一旁,竟然有淡淡的白雾升起,刚才她的头就是撞上了那里。

明白了老耳的意图之后,水墨的脸色越发苍白。热水澡,对于她早就成了奢求,除了在太平关那几日在鲁维的帮忙下洗过一次热水澡,接下来不是行军就是打仗,她早忘了热水拂过肌肤是什么滋味。可是在这里,四面漏风,敌人环伺,更何况还有这个老头盯着,虽然他看起来像木乃伊,可也是公的啊,自己怎么洗?!

见水墨瞪大双眼,紧抓衣领却一动不动,老耳也不多言,摸到腰际手腕一抖,一根细细的长鞭登时在空气中甩出一声脆响。“啪,啪,啪!”水墨只觉得身上凉了几下,跟着火辣辣的开始烧痛,她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就这么几鞭,她身上的衣物已经七零八落,水墨强忍疼痛,抓住桶边一个翻身,“噗通”……

老耳眼睛微眯,垂下了手,远远看着好像雕像一样,可浸在水中的水墨知道,他一直在盯着自己。身上的鞭伤被热水一浸,水墨全身的肌肉都痛得哆嗦,偏这时老耳又说了句:“洗不净,死!”跟着水声轻响,一块带着香气的凝脂扔进了桶里,热水溅入眼中,一肚子火的水墨再也按捺不住,转身背对着老耳,一边努力的往下蹲坐擦洗自己,一边痛骂老耳八代祖宗。

老耳恍若什么都听不见,心里却在纳闷,天朝各地方言没有他不懂的,可这个女人一直在法克,法克的,不知是哪种语言,但用脚趾想,也知道不会是好话。对于水墨这种无用功,老耳也懒得理会,他看似心神都在水墨身上,实则一直监视着周围,他坚信这女人的同伙一定就在附近,现在需要的是耐心……

虽然环境不对,时机不对,可这难得的热水还是让人感到很舒服,水墨心中苦笑,以后再也不随便祈求上苍。之前在城墙上还曾玩笑着跟鲁维说,要是现在能洗个热水澡,自己宁愿少活十天,被王佐他们听到还嘲笑自己娘们兮兮……现在倒好,澡果然洗上了,可貌似下半辈子都搭进去了,这可如何是好。水墨狠抓着自己头皮,拼命开动脑筋思考怎样逃命。

“别浪费时间,”老耳淡淡地说了句,就看见水墨露在桶外的细白肩膀一僵。若不是大君性有洁癖,哪轮得到这个女人如此“享受”!老耳心想,也罢了,死之前做个干净鬼,也算她有福气。看见水墨洗的差不多了,老耳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套衣服扔在了桶边。水墨心知他不会绅士地闭眼转身让自己穿衣,可当着他的面穿戴,水墨一想到那场面就恶心。

如果再拖延下去,天知道这老头会怎么整自己……已有些不耐烦的老耳发现水墨猛的将衣服高举,同时开始左右摇晃撞击水桶,正不明她何意,水桶已然倒下,水流哗的流了个干净,水墨举着衣服的手却缩了回去。没一会儿,穿着虽然狼狈,但包裹得严丝合缝的水墨钻了出来。一时间,老耳也有些目瞪口呆……

躲在山坡上暗影里目睹一切的罗战突然有点想笑,他板起脸,无声地缩回身体,小心翼翼向后退去。突然他动作一僵,跟着猛然翻身,毫不留情地向身后踹去……

高句丽人的衣饰显然传承自天朝,大部分都很相似,只是衣裳的带子高了些,直接系在胸下。这倒不要紧,可这衣服实在太薄了,现在可是初春!水墨披着长发跟在老耳身后,身上除了这套外衣长裙,只有一件湿漉漉的古代版内裤。老耳看似步伐缓慢,实则速度很快,他半点也不担心水墨会偷袭自己。刚才出手试探他早就知道,这女人无非手脚灵活些,脑子转的快些,但半点武艺也不懂。

到了大帐,老耳停下脚步,水墨也乖觉地站住。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水墨刚才洗澡弄出的那点热乎气都已蒸发,才听老耳哑声说:“大君,老奴已将……”“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打断了他,同时点点飞沫落进了他脖领,老耳的手突握成拳。“进来吧,”帐内传出的声音虽冷,却让帐外两个人再度动了起来。

一进大帐,那种温暖如春的温度让水墨的鼻子再度发痒,她赶忙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好不容易将喷嚏压了回去,跟着就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望去,对上一双冰冷的眼,是之前挥刀割自己衣服的那个男人。虽不知李振真实身份,但那些高句丽人对他如此恭敬,他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水墨发现自己是被带来见这个人,心中大概猜到,高句丽人应该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了,甚至有可能想通过自己找出罗战。水墨垂下眼睫,假作害怕的样子,实则在心里开始快速地编瞎话,想着如何才能糊弄他们呢……

李振细长的眼眸微眯,这个女人果然有些怪异,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但双手纹丝不动,没有丝毫颤抖。洗干净的脸显得很清秀,衬着火光,露出的皮肤尤其细腻。“你叫什么名字?”李振突然开口。他清冷的声音让水墨心跳骤停了一下,命令自己要镇定,她开始拼命摇头不答,好像怕得已经失语的样子。“家住何方?”李振再问。水墨还是摇头摆尾加哆嗦的好似抽风。

水墨这点把戏如何瞒得过李振,他眼皮微阖不再搭理水墨,而是继续翻看手中的书。老耳无声地咧开嘴,一伸手,那条鞭子跟变戏法似的再度出现在他手上。水墨在心中大骂一声,我靠!跟着全神戒备老耳的动作。看着突然变成刺猬的水墨,李振冷冷一笑,勾了下手指,老耳手腕微动,水墨只觉得自己腰上一紧,然后天翻地覆,再想挣扎时,人已经摔倒在那个男人脚下。

她下意识地想逃开,但身体却一动不能动,这个苍白如冰的男人让她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仿佛自己只要动一动,他立刻就能让自己灰飞烟灭。他恍若不觉地翻动书页,同时拿起一杯热茶啜饮着。水墨身上唯一能动的似乎只剩下了眼珠,她的目光正对着那男人腰际,一个熟悉的图案让她睁大了眼睛。那把莫名出现的匕首,让高月惊喜痛哭的匕首,仿佛也是这个样子的,高月?高月!水墨突然想了起来,高月被杀前来到城前的那个男人,好像就是他……

记得高月临死前呼唤的是……水墨不自禁地喃喃念出那句她不明其意的高句丽语。

“喀吧”,李振手中茶杯登时碎成了几片,热水和鲜血顺着他的手腕缓缓流下……

再相逢(三)

李振,你看那花多美啊,李振,这是我偷偷跟嬷嬷学的,你尝尝好吃吗?李振,怎么又跟小弟打了起来,记得吗,你答应过我,我们三个要在一起,永不背弃……李振,李振,李振……“轰”的一声巨响,些许木屑崩溅了过来,登时在水墨脸上划出了几丝血痕,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苍白的青年比起骠骑军中的任何一人都称得上瘦弱,哪想到他竟然这么大力气,一拳下去,木质的书案就被他捶断了。

老耳纵横如沟壑的皱纹里也夹带了些愁思,他无言地看了一眼吓得浑身僵硬的水墨,她显然不知道方才她叫出的是大君的名字。除了已过世的太后,只有一个人会这样亲昵地呼唤李振,现在,那人也不在了。想到这儿,老耳的心忽然有些酸涩难忍,他自嘲地想,早以为心肠化作铁石,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

“啊!”水墨短促地叫了一声。她只觉得白影一闪,人已被生硬地拽了起来,原本还有些松垮的衣领,现在却死死地锁着她的颈项,让她呼吸困难。李振的脸就近在咫尺,与水墨呼吸可闻,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恍若死敌。水墨因为窒息眼睛些微突起,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力去掰李振的手指,缺氧的感觉却让头脑渐渐空白起来,一时间只感到李振的手指冰如寒铁,唯有呼吸中还带着一丝温度。

“大君……”老耳头也不抬地轻唤了一声,李振纹丝不动,又过了数秒,他手指突然一松,水墨跌坐回地毡上。新鲜空气猛然涌入,她撕心裂肺地大咳起来,老耳看也不看她,自行迈步上前,跪坐下来,帮李振清理手上的伤口。

水墨一边大咳,一边不留痕迹地往后褪,她心里明白想要从这两人跟前逃走实属奢望,但不管罗战会不会来救自己,离魔鬼远些,离帐门近些,总是好的。“你认识高月公主?”水墨的小动作一滞,摸着喉咙看向李振,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黑冷的眸子仿佛被熏上了一层雾,有些摇曳,有些模糊。

看来自己刚才念叨的那句话一定跟这个家伙有关了?水墨心想,虽不知是福是祸,但现在自己最需要的是时间。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水墨拿捏着回答:“一面之缘,公主待我甚善。”这句话半真半假,见是见过,可高月公主若不是看见那把匕首,估计早一刀砍了过来,将她分成两半。但水墨的第六感告诉她,将高月说的与自己“亲近”些,会比较安全。

“你一个平民女子,如何见得到高月公主?”老耳突然问道,他能感觉到大君现在有些失神。“我家住在松岩城,呃,卖货的!曾经跟爹爹给质子府送过几次货,无意间碰到公主的……”水墨假装害怕,故意把话说的断断续续,以便观察冰块和枯树皮的表情变化,好随时调整自己的瞎话。“哼!”老耳当然不信她的话,“一个送货女子也能见到公主?”“不,不是特意见到,是她的丫头小桔掉了荷包,我送过去的时候无意撞见的!”水墨刻意将小桔的名字说了出来。

果然,老耳眼光微微一闪,显然他知道小桔的名字,水墨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蒙对了,老耳毫不放松地又追问道:“方才那句话又是谁教你说的,唔?!”水墨心里咯噔一下,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高月临死前念叨的这句话,到底是救生符还是落井石?

偷偷地抬眼观察,老耳眼睛半眯地盯着自己,李振却半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匕首,不知在想什么,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匕首……水墨一咬牙说道:“没人教,是我听到公主一直在重复说那句话,因为当时她手里拿的匕首跟,跟这位大人的很像,所以,刚才……我,我才叫了出来。”“匕首?”老耳嗓门略高。“是……”水墨描述了一下那把匕首的花纹样式,然后低下了头,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一般,耳膜发胀,也不知道自己赌对了没有。

老耳目不转睛地看着水墨,虽然她说的话听起来很合逻辑,细节也吻合,但老耳还是不信。这女子给他的感觉太古怪了,可她说的若是假话,匕首,还有那句高句丽语,她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卖货的?”李振淡淡开口,水墨立时觉得帐中的温度降了三度。“不愧是天朝上邦,连个货郎的女儿说话都如此斯文有度。”

低着头的水墨在心里骂了一句Shit,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她基本都在军队里混,周遭大都是粗鲁汉子,认识的女子有限。现在假装弱女子,说话的口气自然学了元爱,却没想过,元睿自认书香门第,元爱从小被他当大家闺秀教养,言行举止自然跟村妇不同。

该怎么办?该如何回答?一时间水墨心乱如麻。不容她细想,老耳干枯的身影凭空出现抓住了她肩膀,跟着翻腕一甩,水墨再度匍匐回了那男人足下。她想要翻身滚开,下巴一凉,被迫抬起头来。李振虽没用多大力气,水墨却意识到,只要自己稍稍挣扎,下巴立刻会被攥成齑粉。

李振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漠,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再无半点模糊,漆黑的瞳仁里反射出水墨苍白的脸。看了半晌,他忽然伸出另一只手,近乎轻柔地拢了拢水墨颊边的碎发,水墨全身的汗毛顿时竖起。一只冰凉手指掠过她的眉毛,眼睫,水墨正恐惧他是不是想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那只手指已顺着鼻梁落到了嘴唇上,有意又似无意地沿着她唇线轻抚着。

水墨不自觉地开始哆嗦,牙齿无法克制地撞击着,发出嗑嗑轻响。虽然李振现在的动作堪称柔和,没有伤到她半点,但她从没这么怕过。要说这男人兽性大发看上自己了,水墨一百个不相信,他看自己的眼光,跟那张被他砸烂的几案没什么两样。

正在琢磨这男人想干什么,一股重力猛然袭来,水墨的背脊重重地压在了地毡上。她眼睛眨都不敢眨,只觉得自己一动,睫毛立刻就能碰触到他的。李振压在水墨身上半晌,略略低头,水墨顿时连呼吸都凝结了,就听他冷冷地说:“你知道吗?那把匕首我从没给过高月。”水墨瞠大了眼,不顾下巴剧痛,拼了命的一扭头,一个没有温度的柔软落在她唇边。

“撕拉!”声响,水墨肩膀顿时暴露在空气中,她尖叫一声开始奋力反抗,但李振施力巧妙,不论她怎样挥拳踢腿,身上的衣服还是越来越少。“唔!”老耳忽然闷哼了一声,已经急红了眼的水墨只觉得身上一轻,毫无犹豫地转身想逃,手臂却被人拧住往回一拉,她惨叫着撞回了李振怀中,肩肘处剧痛,好像脱臼了。“果然是你……”李振的声音震得他胸膛嗡嗡的。

水墨不顾疼痛地勉强回头看去,罗战冷硬的面孔在火盆映射下有些跳跃,他手里紧握着一把长刀,寒刃如水,正冷漠地看着李振。一旁的老耳好像择人而噬的野兽,弓着背,死死地盯着罗战,刚才交手他吃了点亏。他手中的武器样式怪异,水墨从不曾见过,但雪亮的锋刃却让人不敢轻视。

李振轻扯唇角,“你还是老样子啊,让我不知该夸你勇敢呢,还是愚蠢。”“你既然把帐外的守卫都撤走不少,我不来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番心意。”罗战不为所动地说。“六年,你消失了六年,却又突然出现,是为了月?还是,为了这个女人?”李振手稍用力,被他反拧手臂在背后的水墨登时痛呼了出来。

罗战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水墨,水墨虽然不算丰满,可这会儿衣衫破烂,又因为李振的反拧,胸部愈发高挺,只要不瞎,谁都能看出那偾起的线条是什么,虽然她徒劳地想要遮掩。罗战的目光让水墨的脸猛地涨红跟着又变得苍白。“别说你不认识她,从她说出那把匕首的细节我就知道她跟你关系匪浅,如果不是你的女人,她是不可能见过这把匕首的。”李振的目光灼然。在高句丽,每个男孩出生后都会从父亲那里得到一把匕首,形同半身,不能随便被他人碰触,除了至亲……

李振和罗战之间的交谈一直都用高句丽语,水墨自然一句也听不懂。她现在也顾不得身份曝光的难堪,只是盘算着罗战竟然敢这样大咧咧地就闯进来,是他太有把握,还是出于骠骑军规,兄弟义气来和自己一同赴死?罗阎王虽然还是那副棺材板脸孔,谁知道他是胸有成竹还是故作镇定啊。

水墨正在转眼珠,忽然听到李振的声音高了一点,罗战的表情也有所变化,两个性格冷硬的男人都不再淡定自若,而是如死敌一般盯着对方。李振又说了几句,罗战表情化为不屑,他的回答显然激怒了李振。虽然他表情没什么大变化,水墨却能感受到他肌肉猛然僵硬起来。

“啊!”水墨大叫出来,死命扭动想要挣脱。那该死的冰块男竟然把手伸进了她的衣内狠狠捏了一把,然后微笑着跟罗战说了句什么。正在玩命挣扎的水墨感觉不对,李振的动作虽然猥亵,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举动,可罗战的气场却大变,眼白充血,一股杀意顿时充斥了整个大帐。水墨意识到,这个动作对于罗战而言显然是很大的刺激,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

李振冷笑着欣赏罗战的愤怒,就算知道罗战今夜难逃死路,可他就是讨厌罗战那副无所畏惧的表情,还有他该死的身份,连高月都不知道的身份。那日,也是这样吧,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女人胸前,潜回寒枝城的他却只能眼睁睁地……

水墨不了解两个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她只知道,如果罗战失去了理智,大家逃命的几率就会变成零蛋!看着罗战燃烧着火焰的眸子,水墨忍着疼挣脱出一只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李振胸前抓摸了两把,李振如被雷噬般狠狠抓住了水墨的手腕。

满腔怒火的罗战却是一怔,就看水墨明明疼的龇牙咧嘴,却勉强对自己笑说:“我摸了他两把,不算吃亏了,你可一定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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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也不知安静了多久,被水墨言行惊到的罗战显然不止冷静,简直都快被冷冻了,脸色铁青的跟李振有一拼,两个男人死盯着水墨……直到一块烧红的火炭因为爆裂“噼啪”作响,几个人才悚然惊醒立刻恢复戒备。老耳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兵器,佝偻的身子愈发紧缩,准备随时给予罗战致命一击,而李振和罗战则再度比赛以眼杀人,看对方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屑,愤怒,憎恨。只是原本肃杀血腥紧绷的气氛里多少掺杂了些古怪,就好像麻辣火锅里突然被人撒了把糖,丝毫不解辣,但绝不是原来那个味儿了。

见罗战恢复正常,依然被李振锁在怀中的水墨刚稍稍松口气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指钝痛,她偷眼看去,方才去捏李振胸部的左手几根手指竟然是血珠点点,尚未凝结。这才想起来,方才抓摸之时就感觉有些不对,当时太过紧张也没有细想,现在看来,这家伙身上一定穿着什么护身软甲之类的了?如果罗战不知道这个情况,很可能会在战斗中吃大亏的。张口提醒未必是个好主意,如果罗战能将计就计,也许效果更好,更何况现在最不智的行为之一就是引起这苍白男的注意。

想到这里,水墨观察了一下老耳的位置,发现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余光中发现李振也没有注意自己,她赶忙歪头偷偷地给罗战做眼色,想告诉他男版黄蓉在此。可最后弄到她自己脸上肌肉都快痉挛了,罗战还是那副八风吹不动的死样子。看着水墨挑眉,撇嘴,翻白眼地暗示着自己,面无表情的罗战突然有点想笑。他当然知道水墨发现了什么,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件内甲还是当初和李振一同从车尚书的宝库里偷来的……

……

“李振,小弟,你们俩鬼鬼祟祟的想去哪儿,不是又惹祸了吧?”柔软的女声让两个闻声转身欲跑的男孩儿站住了脚,彼此对看一眼,慢慢回转身来。其中模样清秀的那个红着脸叫了声:“月,你说什么啊,我不过是和高战套野鸡去了,是吧?”说着他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长得浓眉大眼的男孩子。那男孩儿冷着脸半晌,还是“嗯”了一声。

穿着洒满花瓣儿缀服的高月仿佛踏着阳光而来,因为年龄未到,尚未盘起的乌黑长发编成了粗长的辫子直垂背后,雪一样的肌肤配着笑眼盈盈,手中还拿着一枝半开的桃花,步履轻巧地走了过来。清秀的男孩痴痴地望着她,到了近前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才喃喃地说了句:“月,你好像传说里的桃花仙子一样。”

高月嫣然一笑,拿出手绢想帮他擦汗,但想了想还是递给了高战。高战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想往脸上擦,但手帕上的香气却让他有种不敢亵渎的感觉。这时耳边传来李振的抱怨:“月,你总是偏心你弟弟。”高月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可她说出的话却让高战擦汗的动作一僵,“当然了,他是我小弟,永远是我最亲最亲的弟弟啊……”说完,高月挽起袖子,细心地帮李振擦汗,李振笑眯眯地享受着。两人都不知高战何时离去了。

“为什么是月?!”李振一脚踢开了想要阻拦自己的女官们,猛地推开了拉门,高战虽然不发一语,却坚定地跟在李振身后。不过四十却已鬓生白发的太后侧卧在榻上,眼睛微阖,仿佛对李振弄出来的天大动静一无所觉。她这副表情让李振渐渐地冷静了下来,缓缓跪倒在她跟前,高战也只能跪下,女官们悄悄地退了出去。直到夕阳西落,屋内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两个男孩儿的膝盖已经酸麻疼痛,却倔强地不发一语。

“想明白了吗?”太后突然开口,她的声音清澈毫无杂质,却更让人觉得肃然。李振梗着脖子摇头:“不!天朝那狗皇帝想要女人,我们有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是月?”太后终于睁开了眼,跟李振如出一辙的漆黑眸珠里没有半点暖意,心怀怒火的李振也有些禁不住她这样的目光,倒是高战,就那样死死的,无礼地盯着这位在高句丽至高无上的女人。

见太后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李振强压下对母亲的畏惧,愤声说:“月是我们高句丽血统最高贵的公主,凭什么要她去做质子!”“高贵?”太后近乎嘲讽地笑了笑,“你还是我高句丽最尊贵的大君,你能说了算吗?”李振涨红的脸立刻变得苍白起来,这句话显然刺到了他内心深处。虽然被天朝破城那日到现在不过寥寥数年,他却已尝尽了成者王侯败者贼的滋味……

“你,出去吧,还有,陪你姐姐一起去吧,这是我……能给你家的最后恩赐!”太后看高战的眼神明明很冷,却没有计较他的无礼,说完话就闭上了眼,仿佛不想多再多看他一眼。虽然她从没有什么表示,但从懂事起,高战就本能地感觉到,太后从不喜欢自己,从不……

最后的恩赐?罗战冷笑,这句话整整让自己误会了五年……

“小心!”顾不得额头撞上书案,水墨大声尖叫,被推开的她只看见寒芒一闪,李振已向罗战扑了过去,罗阎王却有些愣怔的样子。“哼,锵!”罗战的冷哼和兵器交击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你最擅长的永远是偷袭!”“是吗?你倒是变了不少,舌头比长刀更好用吗?”李振随即反讽回去。两人从小在一起练武,彼此应该再了解不过,可过了几招之后,李振暗自心惊,这罗战从哪儿学的功夫,若不是自己有老耳这个师傅暗中指点,未必能撑过他三招。

对罗战的武艺满怀信心的水墨还来不及高兴,一抹寒意袭上她心头,老耳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那古怪的兵器如同嗜血猛兽般架在她脖颈上。人老成精的老耳看出李振未必是罗战对手,而且心头一直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虽然早就安排布置下去,不论罗战搞什么花样,都难逃落网,老耳还是有些不安。他本能地想要控制住水墨,用来威胁罗战,或者是……

全身戒备的老耳发现正跟李振打斗的罗战手腕突然翻转,他下意识地偏头缩肩,一把短匕擦着他耳际飞过,割破帐篷飞出帐外,一缕已然花白的头发随即飘落了下来,落在老耳靴边,他干枯的面皮抽搐了两下。因为罗战的偷袭,老耳的兵器暂时离开了水墨的脖子,她出于本能想要躲的更远,刚一动作就被老耳一把抓了回来。

被老耳勒住脖领的水墨呼吸顿时一滞,那股强大的力量让她心下大骇以为老耳要死守,为了求生,她想都没想就朝着老耳的手腕狠咬了下去。已被罗战激怒的老耳愈发愤怒,他绷紧肌肉任凭水墨磨牙,手却攥得越来越紧,眼看着水墨的脸憋得通红,然后渐渐苍白起来,动作无力……

李振仗着身穿内甲,刀刀凌厉,意图阻止罗战去救人,同时期望罗战会因水墨的凄惨挣扎而乱了阵脚。“如果我是你,就把手拿开!”打斗中的罗战淡淡地说了一句。见他和自己对战犹有余力“闲聊”,李振心中愈发恼怒,但脸上的表情反倒更镇定,只是手上的动作更见狠辣。

老耳怪笑一声:“你是在威胁我吗?”罗战反手一刀格开李振的侧劈,然后一个扭腰翻腕,长刀斜斜地向着李振的腰部砍去,急如闪电。李振拼力躲闪,只觉得腰胯部微微一麻,暗叫不好。前扑翻滚,他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却发现罗战并未追击他,而是悠然地对老耳说;“不,我是在告诉你!”

告诉什么……老耳见李振疑似受伤,更是不敢放过水墨,正想反讽回去,就听李振急呼一声:“后面!”不等他话音落下,老耳已条件反射地弓腰低头,同时手里兵器向后挥去,“锵”的一声脆响,老耳只觉得自己手腕剧震,那股又痛又麻的力道几乎让他握不住兵器。

老耳一生不知和敌人打斗过多少次,这种被人一击即破的感觉还是头一回,心惊胆战的他知道不能回头给敌人以可乘之机,而是要迅速前冲躲避才行。身随意动,油滑的老耳扑闪之时却下意识地带上了水墨,动作间他眼风却扫到了面色惨然,被罗战挡住动惮不得的李振。心里一惊,再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了,身侧寒风突袭,他攥着水墨衣领的手腕登时剧痛……

“啊!!!”凄惨叫声骤响,谢之寒甩甩手腕抖掉长剑上的残血,一掏耳朵:“倒霉小子,砍断的又不是你的手,你鬼叫什么?”要说也怨不得水墨,谁也受不了自己脖领子上挂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手当装饰,本来就脑部缺氧的水墨脸色愈发难看,喉咙咯咯作响,两只手胡乱地想要把老耳那只断手摘下来而不得。

“安静!”顾边城轻呵一声蹲下身来,一手握住水墨肩膀,一手用力将老耳的断手取下。眼看着老耳的断手被顾边城扔到一边,水墨这才魂魄归位,一抬头正好看见顾神将琥珀色的瞳仁,他微微一笑,她则开始哆嗦,打摆子一样。

紧握断腕却一声不吭的老耳,眼冒凶光地瞪着偷袭自己的谢之寒,那边罗战却针锋相对地用刀指着李振,两人仿佛随时会撕咬在一起。这时外面隐约传来兵器击打的声音,谢之寒知道行动顺利,他对老耳和李振不感兴趣,明知道他们再难逃脱己方的布置,干脆溜达了两步去看望水墨这倒霉小子。

“几天没见,你愈发像个娘儿们了,嗓子尖的……”谢之寒习惯性地想逗弄水墨两句,话未说完却微微一怔。水墨漆黑的长发披散着,衣饰破烂,露出的肩颈和小腿皆肤色雪白,脸上犹有泪痕,看上去分外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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