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快点说。”无波冲上去卡住傅靖以的脖子,恐吓他道。

“唉,营养跟不上啊。”傅靖以又是一阵摇头。

竟然敢嘲笑她个子小?无波使劲地揉着傅靖以的头发,哼哼道:“我比你还高呢,你还有脸笑话我。”

傅靖以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大姐,他说的是思想教育的营养跟不上好不?误会到哪个角落去了?

第二天,无波才知道自己昨天错得有多离谱,因为晨操后,教务主任把所有女生都留下来,语重心长地跟所有女生简单地普及了一点必要的健康卫生知识,无波就站在第一排,好几次她感觉到教务主任的目光从她身上火辣辣地扫过,这是小事,重点是那些更加火辣辣的讲话内容,什么叫女性第二特征发育?什么叫女性隐私?这、这算什么呀?生平第一次,无波体会到了狼狈的滋味。

傅柳昔更是连脚趾头都红透了,她现在还记得昨天教务主任一边给她普及知识一边看她的眼神,可能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会向男生求助这方面问题的女生吧,虽然这个想法不是她的,去叫傅靖以的也不是她,可来这个的是她啊,是她啊。

好丢脸!这是无波和傅柳昔共同的心理思想。

“柳昔姐,对不起……”无波都没脸见傅柳昔了。

傅柳昔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羞愧掉了,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不怪你,你也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她自己倒霉,霉透了!

两人齐齐哀怨,下午练功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傅元行看着不爽,叫她们两个过来问话,结果被两个丫头意味不明地盯着看了很久。

“怎、怎么了?”傅元行有些不安。

“老师,今年我十四了。”傅柳昔说道。

“我知道啊。”傅元行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后两个丫头又是摇头又是唉声叹气地走开了。

傅元行心想,这算什么事啊?再看过去,两人又继续在那边划水,根本没用心练功,旁边多少对眼睛看着呢,他老脸就拉下来,正要过去,一个声音幽幽地在他后面响起。

“她们今天心情不好,小心触霉头。”

傅元行回头看着傅靖以,这货纯粹是来凑热闹,这会儿正拿以狠辣出名的赵家拳当太极拳练呢,看着就忍不住想海凑他一顿,他自我建设了一番才说:“她们心情不好,你知道原因吗?”

傅靖以缓缓地打了个五虎伏龙:“谁知道呢,每个月都这样。”

傅元行刚想说“不知道你说个屁”,傅靖以话里的重点词语突然敲打在他的心门上,隐隐觉得这场面隐隐有些熟悉,再一回想,靠,这不就是那件糗事的再翻版嘛,青涩懵懂,那是少年的权利,他已经是大叔了,不能再假装无知了,咳咳,看来是得建议上头多配一个女老师了。

这两人说的是什么暗语?其他人纷纷表示不解,傅聚颍凑过来问为什么傅柳昔和无波划水他不管,傅元行一把拍在他的脑袋上。

“少管这些,练你的去。对了,这几天你就别找傅柳昔练拳了,我去就行了。”

“为什么呀?”傅聚颍不乐意,“老师,你偏心。”

“对,我就偏心了怎么地?”傅元行又给了他一啪,然后以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教育他,“听哥的,千万千万不要把女生当对手看,以后有你哭的。”

往事不堪回首啊,青春什么的,太伤感了。

傅聚颍怎么会理解傅元行的一片苦心呢,又去挑衅傅柳昔,结果傅柳昔没挑衅到,无波居然跳出来了,一上来就直接是强路强攻,真毒啊。

“无波,你个吃里扒外的。”傅聚颍一边挡一边抱怨。

“小表哥,你变弱了哦,”无波才不管他的抱怨,笑嘻嘻道,“看我的鹰击长空!”

“来就来,谁怕谁呀。”傅聚颍也打出劲头来了,两个人打着打着就正经起来,气势如虹,互不相让。

傅元行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忘给其他观众指点两句:“阿颍这招有意思,嗯,不错,不错,笨蛋,怎么能这么用呢?咦?咦?看不出,无波还挺毒的嘛。”他越看越有意思,无波平水挺老实的一个人,正式的比赛也有几次,没见过她这么钻进空子紧抓机遇的呀。

“这算什么,撩阴腿她还没使出来呢。”傅靖以的声音又幽幽地响起来。

撩阴腿!?傅元行看看傅靖以,又看看无波,好累,感觉再也不会爱了,现在的小孩下限都好低,他都不敢自称脸皮厚了。

打了一场酣畅淋漓,傅聚颍早忘了为什么和无波打起来了,两个人又好表哥好表妹起来了,有说有笑地期待着晚饭吃什么了,傅元行默默地对自己翻了白眼,连总结的力气都省了。

周末回到家,傅聚颍忽然想起这件事来,随口问了傅聚澜,害得傅聚澜当场喷水,然后一脸复杂地看着傅聚颍,原来阿颍已经到了这种年纪了吗?他这个当哥哥的,既欣慰又有点失落。

31好奇

少年,代表了热情,代表了稚嫩,有时候也代表了叛逆。

傅家镇里的少年的叛逆显然来得很含蓄:读书要上进,否则不等你老子拿棒槌教训你,你老娘也要对你来一套降龙十八掌,掌掌有营养;练武更要上心,老师盯着你,同伴追着你,回家还要小心被老态龙钟早就耳聋眼花的老太爷用拄拐杖偷袭,杖杖充满爱啊。他们的叛逆可不是什么“我妈不让我染头发,我偏要染成金黄色”,也不是“我爸要我考高中,我就喜欢出去混社会”,而是“我老头又在我跟前表扬那谁谁谁的拳法了,老子决定了,今天去干他丫的”,或者是“老说我练武不行,非要我去当医生,看我以后不把手术刀当飞镖使不可”,各种小叛逆,弄得各位家长老师头疼不已,又忍俊不禁,谁没个青春啊。

傅清庭最近跟人唠嗑到处听到别人抱怨自己家娃哪里哪里刺毛,心里有些打鼓,等无波周五傍晚回家后留心观察她,又想办法引了话题来问,好在无波年纪小,性子又乖,没让他担心,安下心来又瞧着无波似乎瘦了点,那嘟嘟的婴儿肥变少了,心里又疼得紧,赶紧张罗着给无波做好吃的,把无波馋得眼睛都绿了。

吃了丰盛的一顿大餐后,无波收拾了碗筷,跟外公说了一声,抱着有点圆的肚子去找傅聚颍玩,没注意到外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心疼和惊恐:好、好能吃!那桌菜够他吃两顿不止了,可现在他还没吃够五分饱呢,根本不够无波抢呀。

老外公默默地又给自己炒了个土豆丝,凑活吃了填填肚子,默默地接受了外孙女正在长个子胃口惊人的事实,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改天看谁去镇上帮忙捎点牛奶之类的回来吧。

傅聚澜今年就要高考了,周末有时候会留在学校补课,今天难得回来,家里也是杀鸡炖肉地给他补补营养,正吃着饭呢。

无波在门口就听到声音了,这个时候进去有点不好,想了想就猫起身子从墙上爬到二楼去,小表哥的房间正好在墙边,拉开窗子就能进去,小表哥有时候贪玩回家晚了都是这么进家门的,她第一次爬倒也顺利进去了。

吃饭的几个人除了傅朝颜没察觉,其他四个都听到动静了,傅明睿神色一动,傅聚澜放下筷子就要站起来,傅聚颍拉住他,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含糊道:“不用,无波来找我呢,估计看我们吃饭不好意思呢。”说着飞快地把饭扒完,放了碗筷,擦擦嘴,跑回房间去。

饭桌的四个人就听到他说“你都吃了什么肚子圆成这样?亏得你还能爬进来”,然后又是无波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外公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忍不住就吃撑了”,接下来傅聚颍又说“学校的饭菜太难吃了,回家吃什么都特别香”,再接下来无波又说了句什么,逐渐安静了下来。

再仔细一听,我去!两人居然出去了,爬的!

傅聚澜差点没笑出声,傅明睿脑门青筋动了动,心想回头你们属猫的吗?等会儿我就把窗子反锁了,看你晚上怎么爬回来。

无波和傅聚颍是要去大胖家看碟片呢,其实家里也有影碟机,可一个人看没意思,刚好大胖家换了新彩电,大家一商量就租了碟子说好今晚去他家看。

片子是武打片,主演的两位都是国内有名的功夫明星,一位是“功夫皇帝”,一位是“功夫之王”,情节与画面都听不错的,提到动作那讨论就热闹了。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对这两位明星谁的功夫更好,谁的动作更真实,傅家镇这帮少年各有见解,有的认为皇帝的更霸气,有的认为国王更利索,各抒己见,各举例子,争执不下。

无波忽然来了一句:“你们说,他们的武功是真的吗?”

一波波白眼功杀过来:“当然是真的啦,少林寺出来的,那还会有假?”

“为什么少林寺出来的就不会有假?”无波又追问。

当然又得到了一堆白眼,可谁都说不上个为什么,傅聚颍干脆就回答说:“自古武功出少林嘛。”

“那我们的武功也是少林寺传过来的吗?”好奇宝宝又问了。

这下子没白眼了,大伙儿也好奇了,对啊,我们傅家镇的功夫是怎么来的?长辈好像没说过,武馆也没说过,到底是怎么来的?

无波又问了:“你们觉得是我们傅家镇的功夫厉害还是那什么电视上的少林功夫厉害?”

这还用问?齐刷刷地回答:“当然是我们厉害啦!”傅家镇的功夫从拳到掌,从上到下,刀枪棍剑,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男女老少皆宜,举镇皆武,那多厉害啊,不跟少林只能和尚练。

“那为什么没有人家少林功夫名声响呀?”

这就超越了这帮少年的理解范围:为什么不出名?因为没人出去闯荡,为什么没人出去呢?因为族规说了傅家镇功夫不外传,不能随意外出动武,为什么族规会这样规定……大家全部蚊香眼了。

这个问题傅聚澜倒是想得很明白,他尽量用无波能理解的话语对她说:“外面除了少林功夫、太极拳,还有很多很厉害的功夫门派,少林寺这么出名,一来是少林寺从很早以前名气都很大了,二来嘛,人家宣传得好啊,电视电影都拍少林,连小说都写少林寺好,看多了当然就觉得少林好啦。我们呀,想法不一样,镇上练武的人够多了,不像少林寺要到外面去招弟子,不用宣传,外面的人就不知道了。”

族规规定不外传,自然是因为自古武功各门闭门自珍的心理,大家都抱着“看家本事都让你知道了,以后我还怎么混”的想法,不愿意坦诚交流,而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为了保证功法传承的稳定性,因为不外传,就代表缺乏与外界的交流,就意味着看不到别人的好,就不会有改投他人门下的情况发生。

那都是老古董的做法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经济发达,武学式微,这是必然的发展趋势,年轻人面对的诱惑只会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傅家镇的武功就会跟那些已经开始没落的门派一样,出现断代的可能。

汴绣以前多厉害,现在听过的有几个人?锔碗以前还出了一句“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的名言,可现在知道这行业的人又有几个?时代不同了,古老的傅家镇逐渐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了,没落是必然的。

大表哥的表情有些严肃,无波小心翼翼地与小表哥对视了一眼,傅聚颍投来一个埋怨的眼神,她讨好地笑了笑。她只是习惯性地问大表哥,没想到会引来大表哥的深思,早听说准备高考的人很敏感,一听翻书声就如同打鸡血般激动,一看新闻就满肚子感慨,她这段时间还是少跟大表哥说话吧。

傅聚澜不知道无波正体贴他呢,回过神来,看看正襟危坐的两个小的,心想他跟他们说这些干嘛呢,便说:“等放假,再带你们去省城玩吧。”

两个小的一听眼睛就亮了,傅聚颍马上想到爹妈一见面就耳提面命让他不要缠着大哥,便说:“放假再说嘛,放假再说。”

“现在说好了不也一样?难道我还会赖掉你的不成?”傅聚澜打趣道。

无波觉得有些奇怪,她看那些上初三的哥哥姐姐们提起中考每个都是愁苦愁苦的,按理说高考比中考更重要,怎么大表哥看起来那么轻松?难道这又是长大了才会的本事,心里很着急面上看不出来?

不管怎么说,傅聚颍和无波开始对即将到来的暑假充满了期待,省城可是个好玩的地方,好多新奇的玩意,他们早就盼着再去一次了。有了这样的心情,白天在家给祖宗上香,去武馆给祖师爷拜礼时,傅聚颍就真心实意得多了,祖宗在上,祖师爷在上,一定要保佑小的大哥高考科科满分,清华北大随便挑哇,一定要让他高兴啊,说好了不许赖账的啊。

有了期待的事,时间过得飞快,傅聚澜高考了,估计分数、填报志愿,接下来就是武馆的出师考试,成人式,一溜事下来,初中期末考试到了。

跟其他地方监考不同,傅家镇这儿每逢考试学校都要跟各村各地的武馆打好商量,请了一批武馆的老师过来坐镇考场,不是他们眼神不好,实在是这儿的学生太鬼了。别的学生考试作弊多是走科技流,什么耳机手机之类的,可这儿的学生返璞归真得让人吐血:人家就传小纸条,还当着你的面把小纸条塞鞋底了,一场考试下来你硬是抓不到他啥时候拿出来抄,考完了人家跟你说,老师,没被抓住就算不上作弊吧?欧也!回头阅卷再一看,一道题全部人都错一样的,这纸条是怎么传全场的?地球好危险!赶紧回火星吧。

有了武馆的老师就不一样了,这些把戏都是当年他们玩剩的,在学校老师茫然的眼光中,武馆老师随便走了一圈,随手晃了两晃,截住好几道不明的光彩,手上就多了一大堆纸团,背后好几个学生一脸惋惜。

考完试,高考也陆陆续续放榜了,傅聚澜的总分很高,对考卷估分时班主任就劝他大胆点报考全国一流的大学,最后他自己报考了离家里最近的重点大学——云大。

消息传到家里,感觉很复杂,村里头一位大学生就落在自己家里,这是多自豪的事,可高兴之余又觉得有点遗憾,这分数都可以去首都了。

收到通知后,傅明睿当天就在家门口放了鞭炮,晚上请了关系好的几家过来吃饭,正式的升学酒需要张罗,计划着要在八月底,办完了升学酒刚好开学。

无波看着大人不住地称赞大表哥,心里生出与有荣焉的感觉,更觉得大表哥聪明了,她上学也经常得老师表扬,考试排名也挺前的,可要能大表哥那么厉害,那得多厉害呀。

晚上她就跟傅聚澜表达了自己这份羡慕,眼巴巴道:“大表哥,你有没有什么学习的窍门呀,告诉我嘛。”

傅聚澜乐了:“学习哪有什么窍门?老师教,你就学呗。”

无波小脸皱起来了,这话跟傅靖以说的差不多一个意思,那家伙就不用提了,练武的时候看课本,上课的时候研究医术,回家的时候听说是睡觉,期末考试还能拿前茅,太没天理了。

傅聚澜摸摸无波的脑袋,开解道:“学习这种事慢慢来,不着急,我们无波这么聪明,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你外公还等着享你的福呢。”

“那倒是。”无波很容易就听进去了,然后又问,“大表哥,我们什么时候去省城呀。”

傅聚澜眨眨眼,算了算:“后天就去吧。”

32错过

这次去省城阵仗就大了,因为是夏收农忙时期,武馆休馆几天,孩子们从长时间的练功中解脱出来了,跟傅聚颍和无波要好的几个都嚷嚷着要去,加上傅明睿夫妇也想去云大转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天微微亮就出发了。

省城傅聚澜来过几回了,有几个地方还比较熟,便带着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去了肯德基、动物园、游乐园。好玩的地方几乎走了个遍,在游乐园里还闹了好大的热闹,不是有大人玩的蹦床么,这群熊孩子呼啦全上去了,边蹦边伏虎拳降龙掌,当打擂台呢,底下一群热情的观众凑着热闹,搞得工作方还以为遇到了开业来头一遭群殴事件呢,还嘀咕着现在的孩子亚历山大呀,拼爹拼学校拼成绩不说,连蹦床也要拼。

吃好了玩好了,少年们终于想起了到省城来的真正目的,纷纷给傅聚颍使眼色,傅聚颍直接将眼神扣比给无波,无波正吃着冰淇淋,慢半拍地看到小表哥的暗送秋波,á了一声,傅聚颍瞪了她一眼,她又à了一声,明白了,三口两口把冰淇淋吃完,伸手拉了拉傅聚澜的衣摆。

傅聚澜早把他们的挤眉弄眼看在眼里了,笑道:“怎么了?”

说辞小表哥早都想好给她了,无波只需要顺畅地说出来就好了:“大表哥,跆拳道馆不就在这附近嘛,上次跟我比赛那个姐姐还想跟我再比一场呢,要不——咱们过去看看吧。”

傅聚颍马上接过话附和道:“是啊是啊,哥,大胖他们几个都没去过呢。”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傅聚澜一猜就知道这事是给傅聚颍显摆出来的,算了,反正将来他们也是要出来见识的,宜早不宜迟,就带他们过去了。

跆拳道开设了暑期班,比先前热闹了不少,傅聚澜一行人的到来对馆长来说没有更好的了,正却对手呢,对手就亲自送上门了,立刻热情招呼。

半天下来,双方满意,可惜时间不多,傅聚澜等会儿还要跟父母去逛逛云大呢,只能遗憾地告别了。

从跆拳道出来,傅明睿神色恍惚,傅聚澜注意到他的沉默,关切地问了一句,傅明睿看了他一眼,迟疑地问道:“像这种跆拳道的馆子,全国大概有多少家?”

傅聚澜眉一挑,猜到了他爹的心思,面上却平静地说:“那就多了,只要你考了跆拳道教练认证,又有地方,就可以开馆了,不过也有很多人没证也开,哪里说得准有多少家。”

“还有教练认证?”傅明睿有些恍惚,那是啥玩意?“那岂不是很多人练这个跆拳道?”

“当然了,国外的东西比较火,”傅聚澜解释道,“而且人家弄得比较好,标准、等级、考评都成系统了,比较好推广。”

傅明睿一听这个三个词就哑了,你说定标准,谁来定?谁敢定?同一套拳法,姓张的说他们祖上是这么传的,姓李的说他们师门是这么教滴,都说自己是正统,笑话!更重要的是这武术是个大杂烩,下分拳、腿、掌、刀、剑、棍等大类,大类下面又分诸多小类,种类繁多,南北各异,东西不同,定标准的工作量可想而知……却是挺窝火的。

简单地逛了下云大,除了傅明睿不为人知的复杂心情,所有人都满意而归,无比也因为在蹦床上表现优异,大表哥奖励了一个游戏机给她,要不是众目睽睽太扎眼,在路上还几次她都想拿出来玩了,最后只能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无波觉得今天不用练功,不用上学,还去了省城玩,好快活啊,最好天天都可以这样,俗话说得好,凡事不要高兴得太早,她回到家就发现,今天她太不幸了!早知道就不去省城了!

家都在同一个方向,傅聚澜一家自然就先送无波回家,刚好门口就发觉不对劲了,大门半敞着,门边摆着不少大箱小箱,有亲戚上门了?

无波心有疑惑,推开门进去,外公不在家,真奇怪,傅聚澜拍拍她的脑袋,把给她买的零食、牛奶和书本放到客厅的桌子。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听到外公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无波一喜,就想冲出去,她要跟外公分享自己的快乐才行!傅聚澜拉住了她,说:“你听听,你外公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无波一听,还真是,外公不高兴的时候要么就不说,要么就像现在这样大老远都能听到他骂人的声音,说真的她还有点怵,等看了他老人家脸色再说话吧。

傅清庭厌恶地扫了一眼门边的东西才跨进门来,然后就看到无波眨着大眼睛努力忍着嘴边的笑意等着他呢,他一看就知道这丫头今天是逛高兴了,心头忽然一紧,完了,刚才只顾着发脾气了,这会儿要怎么跟无波说呢?

傅清序比傅清庭慢了几步进来,他光看到老四站在庭院,没注意看到里面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娃,心里的火就冒起来了,也不管两个人都是一大把年纪了,直接就骂道:“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你就是再气着了,也得在外人面前给闺女撑撑面子,你倒好!不让人进门!还不认这个亲!你横!你就是个驴脑袋!犟老头!”

傅清序骂完了,骂爽了,半天没听到傅清庭的回答,心想这犟老头被骂懵了?抬头一看,老胆差点吓破了!无波就在跟前呢,眼睛睁着老大,小脸上全是茫然。

“外公,大外公刚才说什么?妈妈终于来看我了?”无波终于从傅清序的话中回过神来,风一般跑过来,一脸焦急道,“人呢?怎么没看到啊?我妈人呢?”说着说着,傅清序的话又在脑袋里过了一圈,外公没让妈妈进门,妈妈被外公赶出去了?她又扯着外公的手,瘪着小嘴又追问道:“外公,我妈呢?”

无波的小脸都涨红了,从四岁到现在,她已经有七年多没见过妈妈了,妈妈每个月都打电话过来,可从来不肯来看她,她差点记不得妈妈的样子了,为什么,为什么今天都来了,还不肯等她一下,难道妈妈不想见见她,不想抱抱她吗?

“你懂什么?”傅清庭脸色沉得可以挤出水了,“她不是你妈了!她不要你了!”

“你胡说些什么呢!”傅清序终于忍不住在背后狠踹了傅清庭一脚,没见过这么当人长辈的!

“不会的!妈妈不会不要帆帆的!”无波“哇”地一声哭了,积蓄已久的渴望与委屈爆发了,小身板用力地撞开傅清庭,一吱溜就跑出去了。

“快追快追!”傅清序急忙喊傅聚澜跟上去,傅聚澜根本没等他说话呢,人已大步追出去了。

幸好大孙子在这儿,无波最听他的了,傅清序好歹松了口气,回头对着傅清庭挂下了脸。

别看无波身板小,可真说起来,傅聚澜上高三天天做题没时间练功,比起起早摸黑练功的无波,脚程差还是很自然的,再加上无波本就是发了狂地跑,傅聚澜硬是没追上。

出村子就只有一条路,无波跑到村口,没看到人,问了经过的人,说有一辆小车从村子里出去,刚走没多久,她谢都没谢一声就跑了

“怎么回事?”那人不解地问着跟上来的傅聚澜,“无波这是怎么了?像发了疯一样。”

可不是发了疯么?连自己跑不过汽车都想不起来了,无波使劲跑着,眼前的路白蒙蒙一片,被风呼过的脸颊又紧又涩,她听到一声抽噎从自己的嘴里冒出来,之后再也抑制不住了。

“妈妈!”这么多年的期盼,盼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吗?

“妈妈,等等帆帆啊!”等等帆帆,不要走这么快,至少……

“至少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啊。”无波攥着小拳头,留下了委屈的眼泪。

不管是对着空旷四野迎风泪流的江无波,还是随后赶到看着前方那个小人不断抽搐肩膀的傅聚澜,此后的一生都很难忘记这个傍晚。她的隐痛,他的内疚,镌刻在这夕阳艳红,晚霞绚丽,黑幕升起的美妙景色中。

“帆帆。”傅聚澜走过来,双手轻轻地放在无波的肩上,感觉到对方的一阵抗拒,这久远的熟悉姿势让他有些恍惚,他定定神,温柔地说,“帆帆,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我、我不想回去。”无波低声地说道。

“是不是外公不让妈妈进门,你就讨厌外公了?”傅聚澜让无波转过来,弯下腰与她平视,“你不想知道外公为什么不让妈妈进门吗?”

无波觉得自己哭得很难看,垂着脑袋,半天才勉强着声音问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们一起回去问外公吧。”

傅聚澜劝了半天,无波别别扭扭地跟着他回家了。

大门开着,家里却没有开灯,无波看到外公蹲在庭院里吧嗒吧嗒抽着烟,看不清楚表情,旁边大外公坐着。

傅清序推了推傅清庭,傅清庭丢了烟,站起来,往无波这边看了一眼,直接走回房里去了。

无波握了握抓着傅聚澜衣摆的手,快步跟过去。

傅清序看着大孙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走回家,经过傅聚澜时说了一句:“无波这孩子命苦,难得品行没变坏。”

傅聚澜没什么反应,只是往里面深深看了一眼,转过身跟着走出去,刚跨出大门,屋里传来无波的一声痛哭,他也只是定了定,不再回头。

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只能继续走下去,如开弓,绝无回头。

走在前面的傅清序能做的也仅仅是遗憾,有主见的人是不会因为性子温和就会妥协,相反,他们一直坚持温和,往往就会成功。

无波哭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傅清庭对她解释了他的理由:傅明心即将再婚,准备嫁给了一个带有孩子的男人。

一时之间,无波只有一个念头,她实在配不上江无波这个名字。

 

33忐忑

跟无波生活了几年,傅清庭对家庭对孩子的看法改变了很多,他虽然还没开口说原谅的话,可到底心疼傅明心一个女人远离女儿在外打拼,甚至有时候会很恼火她什么不肯回来跟他认个错见见无波,这种感觉在听到傅明心的打算后灰飞烟灭,他甚至比之前更不想再见到这个女儿。

傅明心要再婚,这是好事,意味着她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前提是那个人要对无波好,可听听她怎么说,男方有一个比无波小两岁的儿子,他不介意多无波一个女儿,可为了照顾儿子的心情,过两年再把无波接过去一起生活,说白了就是不想无波进入到她的新家庭里,这话对把无波都当眼珠子来疼的傅清庭来说是多大的侮辱,他实在对这样的母亲很失望,不怪他不让她进门。

脾气发了,可受苦的最终是无波,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不肯出来,傅清庭本就是个粗汉子,无波之前又很乖巧没给他机会锻炼一下哄人技巧,这会儿只能干着急,去把傅聚澜兄弟俩叫过来帮忙,劝了半天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饭都不吃了,事情严重了,老头子急得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谁也没想到把无波弄出房间的居然会是傅靖以,傅靖以的个性嘛,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唯我独尊”,别人的心情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才不管无波心情好不好,有事找她就来了,站在无波窗子底下,喊了几声没人理,就拿石子砸窗户。

傅清庭住在一楼,听到声音还以为是无波发脾气砸东西呢,心想砸吧砸吧,砸完了就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