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章喜欢她,一门心思讨好她,这么一个被众人追捧喜欢的男人却一门心思喜欢自己,这对于很多女人来说是一种莫大荣耀。连她自己都快飘起来了。但是,她心底深处总有一丝怀疑。她总觉得他对她好得不真实。她需要时间,需要深入了解一下云凤章这个人再做决定。该怎么了解,也许到了洛城会有她想要的答案。毕竟,他在那里生活数年,留下的痕迹更多。

杨小姣睡不着,云凤章更是无心睡眠。于是他便把可怜的王一川给揪起来陪他下棋。

王一川起初很高兴,因为做为手下败将的他,今天是屡战屡胜,胜得他都没有成就感了。

但是时间一长,他也吃不消了。

下到二更天时,王一川已是哈欠连天。

他一语双关地说道:“我说表哥,这干什么都要心静,要稳住,关键时刻不能急。”

云凤章嗯了一声,随即又反讽道:“我一个过来人还用你教?”

王一川犀利反击:“你过来人又如何?还不是铩羽而归?”

“你!”

“嘿嘿,不要生气嘛。”

王一川用棋子敲敲脑袋,又道:“其实,据我观察,她已经动了心,只是还在负隅顽抗。你再加把劲,下一步就能攻克。”

说到这里,王一川感慨道:“这个小姣还真挺有定力的,换做别的女人,哪里需要你主动。就连谢…算了,不提这个人了。”

云凤章最终还是放过了王一川,回房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三更天左右,杨小姣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可恶的是,她刚闭上眼睛,就听见屋外的猫儿在叫、春。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凄厉,扰得她心烦意乱。

忍了一会儿,她跳下床,抄了根竹竿跑出去打猫。

窗台边有一只,走廊里也有一只,当杨小姣举着竹竿来到走廊时,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那儿,正在凭栏远眺。除了云凤章还能是谁?

杨小姣一时有些窘迫,又不知该说什么好,索性扭头就要离开。

云凤章一看到她,既惊又喜,忙追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不生气了?”

“嗯,不气了。”

“你快回房去吧。”杨小姣说完就要离开,云凤章大步一迈挡到她面前,“你别走啊。”

“夜深露重,我嫌冷。”

“没事,我衣裳脱给你。”

云凤章说着就去脱衣服。

杨小姣静静地看着他,她就看他怎么脱。

云凤章伸手去解衣带时,才想起来,他就穿一件睡袍。

他尴尬地笑笑,然后又说道:“你等着。”说完,像一阵风似地跑回屋里,接着又像风似的折回来。

他拿着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这回行了吧,反正你也睡不着,陪我说会话吧。”

杨小姣梗着脖子纠正道:“谁说我睡不着,我是被猫儿吵醒了。”

“对对,我知道,我也被吵醒了。”

此时的月光已不甚明亮。深蓝的夜空中,闪烁着满天繁星。镜湖在星光下闪闪发着银光,四周万籁俱寂,轻柔的夜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云凤章的心情不由得大好,他指着不远处的大湖,轻声道:“满天星河压镜湖,你说下一句该接什么?”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因为他想起了小姣接的那句:“船压水,我压你。”

杨小姣气得一顿足,气呼呼地说道:“你真龌龊真下流。”

云凤章一脸无辜,他只在心里想,并没说出来啊。

杨小姣这才想到,他是没说什么,是自己一想到“压”字就往别处想了。

云凤章望着杨小姣,难道她也…

想到这里,他愉悦地笑了起来。

“笑笑,你自己笑去吧。”杨小姣气鼓鼓地要走,她总觉得对方是察觉了她的心思,太令人尴尬了。

“哎,你不能走。”

云凤章见她这样,勇气再次被鼓动。

“你不能走,你还欠我一个答复。”

第三十四章 答复

“你还欠我一个答复。”云凤章说道。

杨小姣的心又开始乱了。她用了一个很常用的借口,“我父母不在身边,不能擅作主张。”

云凤章不依不挠,“我知道你家是你当家,只要你答应了就行了。”

杨小姣默想一会儿,低声说:“你让我再想想。还有,别再诱惑我,我需要冷静一下。”

说完,她好像生怕云凤章再使出什么招数似的,匆匆回房去了。

云凤章站在原地,怅然而又失落地望着她的背影。他不禁又想起在桃花镇时,忠伯的忠告:欲速则不达。他是不是太心急了?可是明明这一路上两人的感情进展得很自然很顺利,小姣对他已有了感觉,就连表白,他也挑最佳时机最佳地点,但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心中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杨小姣回到房中,才想起自己还披着他的衣裳,可又觉得三更半夜的,又不方便去还他,最后决定明早再还他。

夜,重新陷入寂静,猫也没有再叫、春。杨小姣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梦中,她仿佛听见楼上有轻轻的脚步声走过,也不知道是谁?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她也懒得出门查看。

这天夜里,她梦到了镜湖,满天星河压镜湖,船压着水,她压着…

杨小姣一早醒来甚觉羞窘。

云凤章一早醒来甚觉愉悦。

因为也他梦到同样的梦。

次日清晨,两人碰面都不觉有些尴尬。

王一川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猫腻,他研究了半晌,也没研究出什么来。

众人都陆续下楼来,陆蕴仍跟昨天一样起得很晚。

他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谢静雅生病了。

陆蕴忧心忡忡,“准是昨晚在湖边吹风的缘故。我得带她去看大夫。”

谢静雅确确实实地生病了。早饭后,杨小姣和周玉音还上去看了她。只见她面色潮红,神色憔悴,不停地咳嗽,看样子是着凉了。

众人吃过早饭,收拾停当,便开始准备上路。

因为谢静雅要去看大夫,陆蕴便让他们先走。

云凤章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他是迫不及待地要躲开谢静雅。

越近洛城,杨小姣就越忐忑。她拿着何大娘表姐家的地址,把上面的字几乎都背了下来。

“很快就要到了。”马车上,周季明出声随口叹了一句。

云凤章却是一脸不舍,这样的旅程他恨不得越长越好。除非是在旅途中,他和小姣平日里哪有这样的机会同食同宿?即便同宿时中间隔着道烦人的墙壁,他也能忍受。

不过,好在两人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们马上就可以更进一步了。

这时,就听周玉音关切地问杨小姣:“小姣,你进城后打算住哪里?”

杨小姣道:“当然是客栈了。”

周玉音便开口邀请她跟他们同到伯父家,周季明也道:“伯父一向好客,大伯母人也挺好,每当有同乡来,必会热情招待。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怕不安全。”

云凤章硬□□他们的谈话:“小姣当然去我家。”

杨小姣避开云凤章的目光,道:“我谁家也不去,还是住客栈吧。”

接着她又说了理由:“我知道周大伯他们人热情厚道,但你们毕竟是做客的,再带上我终究不便,而且我不知道要呆多久,我找家信誉好些的客栈就好,不会有事的。”

至于云府,他们俩这种关系,她这时候上门,会让他家人和外人怎么看?

周玉音和周季明也没再强劝,只说等小姣安顿好后,他们会来看她,她有什么事也可以去周家找他们,并说了具体地址。

云凤章这时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当下便改变了主意,他让云致骑马回城去安排一些琐事。

当天下午,马车便驶进了洛城。杨小姣初见之下,便被这座繁华的都城震撼了一下。街道宽阔洁净,两旁店铺林立,街上车水马龙,来往的行人衣着鲜亮,举止昂迈。连街上的狗都显得比别地丰腴神气许多。

马车刚驶进主街道,便堵塞住了。

接着,从前后左右涌来了潮水一样的人群,大多数还是女人,她们手拉着手挡住路,然后有人大声喊叫,还有很多人朝他们车上扔水果和鲜花。

杨小姣的头没来得及缩回去,被扔了一脸花瓣。她摸着脸感慨道:“这里的人就是热情,咱们一来就这么来迎接。”

周玉音的眸光在云凤章脸上略一流转,笑道:“哪里是迎接咱们,这是‘掷果盈车’。”杨小姣自然也听说过这个典故。她也不自觉地朝云凤章看过去。云凤章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一脸漠然。他朝小姣微微笑道:“没关系,一会儿他们自会散去。来,往里面坐坐。”

王一川向杨小姣做了个鬼脸,两手一摊,“你看吧,不听我的建议,你铁定会后悔的。”

然而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人群久久不散,马车被果子和鲜花砸得啪啪直响。杨小姣甚至徒手接了一串樱桃,她看了看,惊叹道:“竟然是新鲜的,这些人真是太大方了。”

然后,她向忠伯建议道:“忠伯,你们以后在马车外面安些筐子之类的,这么出门一趟,果子也够吃了。行情好些,说不定还能卖钱。”

忠伯抽抽嘴角,正色道:“我回去就按姑娘所说的办。”

云凤章双眼含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几个人在马车里说说笑笑,但是人群像扎了根似的,似乎不打算离开了。还有人高呼着什么,忠伯在前头说道:“公子,要不你下去一趟吧,不然我们到天黑也走不了,让她们看个够就好了。”

“也罢。”云凤章轻叹一声,扶着杨小姣下车。

周玉音也搀着周季明下去。王一川无人可扶,率先跳下了马车。他刚下车就被一个东西砸了一下。

等到云凤章下车时,人群中呼声震天,扑天盖地的花瓣朝他扔来,空中还飘飞着五颜六色的手帕。

杨小姣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时就有些发懵。

云凤章生怕人们误伤她,赶紧用手护着她的头脸。

谁也没想到,事情突然急转直下。

这时就听见人群里有人愤怒高喊:“就是她,就是这个乡下来的丑女人赖上了云公子。”

接着,无数的果子、果皮、菜叶、菜帮子甚至还有瓦片和泥巴都向杨小姣身上砸来。

云凤章大声呼唤云齐和忠伯,两人飞身过来掩护杨小姣。但是,场面愈发失控,那些人像发了疯似的,专门攻击杨小姣。

周玉音几乎吓傻了,周季明和王一川很快反应过来。

周季明冲过去,硬扯过杨小姣,同时,他又极快地冲云凤章说道:“你离她远些就是保护她。”

云凤章虽然焦急难舍,但也明白他说的对。他越是护她,人们的攻击就越猛烈。纵然云齐和忠伯功夫再高,也挡不住人们这样起哄乱砸。

他用忧虑歉疚的目光望着杨小姣。

杨小姣惊魂刚定,若是早知道,她就穿层盔甲戴顶头盔再拿只筐子上街。

人群的攻势弱了许多,他们开始围观云凤章。这些人有男有女,多数还是女人,她们中有豆蔻少女,有中年妇人,甚至还有老年妇人。

人越聚越多,周季明拖着杨小姣在人墙里挤来挤去,云凤章被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那担忧内疚的目光一直追逐着杨小姣。杨小姣隔着人群,远远地望着他,望着这近乎疯狂的人们,一颗心不住地下沉…

周玉音仔细地观察着杨小姣的神情,拉拉她的袖子,关切地说道:“你没受伤吧?”

杨小姣摇摇头,有忠伯和云齐护着,她并没有受伤。

周玉音状似无意地说道:“咱们仅仅是和他同行就受到这样的待遇,那么他的夫人该受到多少人的妒忌羡慕啊。”

光是妒忌羡慕吗?还有攻击和诋毁呢。杨小姣苦笑一声没接话。

三人站在街角僻静处等了两刻钟左右,忠伯和云齐他们终于挤了过来。王一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显然是被误伤了。云凤章还好,脸上没受伤,估计那些人也不舍得,只是头上落满了花瓣。

杨小姣问王一川要不要擦点药膏。

王一川一边擦脸一边对杨小姣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习惯了。对了,我请你看场笑话,你看马车那人没?”

杨小姣随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就见对面驶来了辆敞蓬马车,车厢很大,四周还有围栏。中间端坐一人,只见那人五短身材,又黑又胖,长相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偏偏他的神情还得意洋洋,自以为风流倜傥地摇着一把扇子。

杨小姣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一句什么话,王一川充当了传话的:“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妇人,就喜欢那种小白脸,本公子这么英俊潇洒都没人欣赏,哼。”

接下来的事情多少让杨小姣心里平衡许多。因为这个人也遭受了很激烈的围攻。人们向他扔的都是石头和土坷垃。云凤章是掷果盈车,他是掷石盈车。

王一川不厚道地在旁边哈哈大笑,笑完,他又指着那人道:“这人叫张美辰,是表哥的死对头之一。不过,他也没坏透彻,就是招人烦。”

王一川说完,便带着杨小姣去寻找合适的客栈。

云凤章却一直没有出现。

周家兄妹跟他们说了一会话便告辞离去。

王一川带杨小姣去的人家也是姓杨,他们的女儿远嫁,儿子在外地,家里只有老夫妻两个,刚好有空房租赁。

王一川解释道:“这家人我们都认得,人挺憨厚老实。这房子不错,离你要去的医馆也近。”接着他又说,医馆已提前预定好了,到时直接报上姓名就好。因为孙神医的师父年事已高,每日里接诊的病人都是有数的,其他的病患一般都要他的徒弟们代劳,想要他本人亲自看诊,就需要排队等候,人多时,等上半年几个月的都有可能。

王一川和云齐帮着小姣把行李提上去,小姣过去跟杨老头夫妻打了招呼,并议定了房钱,因为杨小姣不确定要呆多久,便十天一交。房钱每月三百文,杨小姣先交了一百文。杨老头的老伴白氏带小姣去看房间,她住的这间是杨家女儿出嫁前的闺房,房间在二楼,临街向阳,宽敞明亮,梳妆台脸盆架也各式用品一应俱全。杨小姣十分满意。

把行李放下,王一川要带她去吃饭,杨小姣借口有些累了就没去。王一川笑笑,又叮嘱了房东夫妇几句,便和云齐离开了。

杨小姣躺在床上,心里乱糟糟的。

她觉得自从踏入这个繁华都城之后,她和云凤章之间的距离莫名其妙地远了。至于为什么远,她一时也说不清。

杨小姣正想得入神,就听见白氏在楼下叫她。她连忙应声。

白氏和蔼地说道:“你刚来,肯定还没吃饭,快下来尝尝我烙的锅贴。”

杨小姣忙客气地拒绝,谁知白氏却道:“哦,我忘了告诉你啦,你这房钱里是包带着伙食费的。”

杨小姣不觉有些惊讶,白氏忙解释道:“这房子本是自家住的,一般来住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带来的,不在乎钱多钱少,正好孩子们不在家,我们老两口也图个热闹。”

杨小姣笑了笑,稍收拾一下便下去了。

晚饭是锅贴和羊肉汤,热热地喝上一大碗羊肉汤,既舒服又饱腹。

吃过晚饭,杨小姣硬要帮着白氏收拾了桌椅碗筷才上楼歇息。

她刚上楼,就听见白氏又叫她说,她表哥来看她了,她哪里来的表哥?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云凤章在楼下客厅里等着她。白氏和杨老头很有眼色地去邻居家串门去了,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云凤章默默地看着杨小姣,半晌方道:“对不起,今天让你受惊了。”

杨小姣摇摇头,“我没事。”

云凤章顿了顿又认真道:“小姣,等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

杨小姣急忙打断他,“按之前说好的,在我考虑期间,你不要再提此事,也不要诱惑我。我要好好想一想再答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