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没事就没事,相信我。”

“这跟信不信没关系!回来!”

用芭蕉叶喝水,喝着喝着就成了打水仗。

“给我站住!居然敢泼我!”

“泼的就是你!”

奶奶的脸上的皱纹都笑得舒展了,一直乐乐呵呵。抓住文星宇的手问长问短,什么生辰八字啊,家里有几口人呐,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叔叔婶婶叫什么名字,问得我额头冒汗。

“奶奶,你问这么多干嘛?”我那么厚的脸皮,都被问得火辣辣的。

“相亲的时候,老一辈就是问这些,要是一个小伙子家里几口人,亲戚叫什么名字都不晓得(知道),是不值得托付的。这小伙子还不错,什么都晓得。”奶奶看文星宇像看一件艺术品,越看越满意。

我都懒得解释了。“奶奶,都说了,我跟他没关系,有关系也只是好朋友。”

奶奶只是笑,没有多说。

过了很久,都没有震动感,我确定没事了。临走前,文星宇熟练地用扁担挑了几桶水,倒进老屋内的大水缸。

我们踏着河上的石墩回到云城中学,发现所有的学生都已经出了教学楼,一眼望去,大操场上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你们死哪儿去了!还知道回来!”老年人一看到我们,就破口大骂,“你们要吓死我啊…都派人出去找你们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出去找我们的人也不少,蓝雪晴,苏阳阳,沈泽洋,夏天,钟子方,邹棋,陈连露。听到沈泽洋的名字,我的心里开出一朵花。他还是会担心我的,就算那种担心只是朋友间的,还是让我很感动。

从同学那儿得到消息,这一天,四川中部的汶川县发生了里氏7.8级大地震。几天后,才纠正为8.0级。

这地震得有多强烈?云城在四川的最东部,都地动山摇,危房倒塌,通讯不畅…

学校声称有余震,就让初中部的学生呆在大操场,高中部的学生待在高中部的大广场。。

余震…余震…我不担心妈妈,她在县城住的是上好的房子,7.8级大地震都没事,何况余震。而奶奶…可我逃不出去,学校已经全面封锁。

入夜以后,星星很亮,月光皎洁。同学们似乎想发扬苦中作乐的精神,围成一个圈,在大操场唱歌,跳舞。

“left,left,right,right,go,turn.around,go!go!go!”抓住前一个同学的肩膀,围成一个圈,大跳兔子舞,左脚两下,右脚两下,前跳一下,后跳一下,前跳三下…

苏珊在大圈的中间跳着劲爆的街舞。其他班的同学都被我们吸引,前来观看。到后来,每一个班都围成了一个圈,同学轮流上去表演节目。

这是一个被恐惧包裹的夜晚,也是一个欢快的夜晚。

Chapter30:我自私虚伪关你屁事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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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来说,那是耻辱的一天。对于汶川县周边地区的灾民来说,那是毁灭的一天。

捐款,默哀,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电视上一遍遍放映着抗震救灾的感人情节,催人泪下,我实在没有勇气去看那些生离死别,只能将所有祈祷和祝福用510块的捐款传达给灾民。

班上的匿名捐款箱里,我用一张10块包裹五张100块,丢了进去。或许没有人知道,我只想让自己好过一点。

不到三天,抢救黄金期还没有过,就下起了倾盆大雨,窗外的雨珠打得我心里很乱。我一直在想,那些埋在废墟下的人,怎能坚持住?雨水可不可以喝?

震区的灾民,创下一个个生命的奇迹,老年人给我们念了很多这方面的素材,一再强调,今年的期末考,很有可能就考这个。

“史泰克,你抱这么多书,是想回家闭关?”又是一个星期五,文星宇见我抱那么多书,忍不住发问。

“嗯。”离期末考越来越近,我下决心补上数学那块短板。

“把《九阴真经》给我看看。”

我把“点拨”递给他。

“课本才是最重要的,你把我的课本拿去。《九阴真经》上的题我给你勾几道,题不在多而在精。只做我勾过的,做完对参考答案,不懂的回校再问我。”文星宇飞速地翻书,勾出重点。把自己的课本和“点拨”还给我。

当我俩目光定格在书封上的“点拨”两字,顿时大眼瞪小眼,笑得直不起腰。什么时候,我们这么默契了?

又到一学期期末考,我的书老是丢,各科的书都丢。文星宇就去其他班借,借来的书继续丢。

“这本书怎么看着好眼熟?流星雨,是你的?”书页间,写着文星宇的名字。

“将就着看一下吧,能借的都借了。”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究竟是什么人,有兴趣来偷我的书,还神不知鬼不觉的?

有一天,刘瑜告诉我,下晚自习后,她回教室拿东西,发现肖媛媛在我的课桌里翻书。

“我跟她有什么仇?”我恍然大悟,教室钥匙在肖媛媛那里。不对,就算我和她一直不和,按理来说,也是我恨她多一点,她这么不辞辛劳地偷我的书,动机在哪里?

“你不知道吗?她是第二名,怕你超过她啊!还有她喜欢文星宇,你不知道吗?”

“她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挑眉。

“你是文星宇的女朋友,当然跟你有关系。”

“谁说的!”我真的急了,我和他关系是很铁,也只是纯洁的友谊。

刘瑜怯怯地回答:“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那些绯闻的主角,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肖媛媛再次翻我课桌的时候,被我当场抓住。我没有感到愤怒,只是觉得她可笑又可怜,如同一只跳梁小丑。

“你有力气翻我书,还不如省着去复习功课。”我从她手里抢过课本,板着脸,把它们放回课桌。再回过头,一直笑,皮笑肉不笑。

肖媛媛呆愣了半天,脸涨得通红,“你想怎么样!我不怕你说出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想丢人现眼,全是你逼的!从楼道到升旗台,你太自私了!你就是仗着他喜欢你!”

“我自私关你屁事。”我翻了一个白眼,坐在我的课桌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误会,就让她误会好了,我也懒得解释。

“你到底想怎么样!”肖媛媛真的慌了。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你以为谁都像你?我不说,自然会有人在我面前八卦,你翻过我的东西,你说我坏话。你嫉妒我,只能说明我比你强,我很开心。”我双手叉在胸前,笑眯眯地看着她。尽量用平和又带点调恺的语气,就是想气死她。

功夫不负有心人,肖媛媛跳进了我挖的坑里,发疯般地扯动我的头发,边扯边喊:“虚伪!就是这样装可怜骗人!你心机好重!”

她比我娇小很多,很快就被我制服,我把她手腕别在后背,向前一推,就扬长而去。打架,我从小就会,不用她教。走之前我留下一句话,“我虚伪关你屁事。那几本书是流星雨的,你有兴趣就偷,我没意见。”

哭泣声,咒骂声,我都听到了,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她不是珍惜她的第二名吗?我本来没兴趣,也没那个能力,但现在,我非要不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踩到我头上,我不反击,当我病猫?如果肖媛媛没有传播我“异食癖”的流言,没有偷过我的课本,我还真有兴趣当红娘撮合她和文星宇,现在,一切免谈!

年少的我们,报复人的方式就是这样,原始而又野蛮,有一点可笑,也没有上升到“心机”那个档次。多年后回想,什么都是浮云,我根本就没有真正恨过她。都说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会卑微到尘埃里,她为什么会喜欢文星宇,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沈泽洋为什么会喜欢苏阳阳、喜欢严沁。

期末考确实考了汶川地震。作文话题,是被万夫指千夫骂的范跑跑。

【汶川地震发生后,中学教师范美忠在网上贴出《那一刻地动山摇》,披露了在地震发生那一刻,自己率先跑出教室而弃学生不顾的心路历程。网友的攻击随之如潮水涌来,干脆称之为“范跑跑”。对于此事谈谈你的看法,写一篇不少于600字的作文。】

如果是我是他,会舍己为人吗?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有时候,这真的只是一刹那的选择,与道德无关。地震发生的那一刻,我没有想过我的同学,也没有想过我的老师,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就是我的奶奶。

七岁那年,危险来临,我不经过大脑思考就推开我的小堂弟,自己被车撞飞。只是条件反射,根本没想那么多。或许,在范跑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是他自己,仅此而已。

我交上了自己的答卷,大概就写的这些东西。写完我才拍一下脑袋,“我都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估计语文彻底砸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我也是“范跑跑”,只是没有他肩负的责任,没有他所处的环境。

期末考,我如愿以偿,爬到年级第二名,第一名仍然是蓝雪晴。

那篇作文是老年人改的,给的分还不低。他说,他一看就知道是我写的,只有我才敢写这么“大逆不道”的东西。为此,他还专门把我叫办公室里,一再强调,中考和高考的时候,千万不能写这样的作文,相当于自掘坟墓。

我拼命地点头,写完我就知道了。若非作文是老年人改的,我的语文就彻底栽了。

我为什么会这么拼命地学习?或许是为了报复肖媛媛,又或许,小雨走了,我心里空出一个洞,我不遗余力地想要填满那个洞。再或许,沈泽洋喜欢上了严沁,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没有能力去改变。最深沉最原始的原因,就是我需要转移注意力,来克制我那不断膨胀的食欲。

Chapter31:最亮的星星

有些人,关心ta的方式是“给ta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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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来临,安鑫考上绵阳中学的消息,再次轰动这个小镇。

河北有衡水中学,湖北有黄冈中学,四川有绵阳中学。进绵阳中学,几乎相当于半只脚踏入大学。

安鑫一直很聪明,小学的时候,读完一年级直接读三年级,读完四年级直接读六年级。小学毕业,以全县第四名的成绩考入竹海一中。三年后考入绵阳中学。明明比我小一岁,却比我高两个年级!

爸爸是税务所所长,妈妈财政所所长,都在县城工作。在云城这种小地方,他就是典型的官二代。他拥有的一切,让人没法去嫉妒,差距太远。我的妈妈也曾唠叨过,“你看看人家安鑫,多让爸爸妈妈省心。”她就说过一次,我很久都不搭理她,她也就不再说了。没办法,我的妈妈是财政所副所长,在单位里,别人拿她那不争气的女儿跟安鑫那个天才比,她的面子有点挂不住。

沈泽洋有这样一个弟弟,在家里也没有少被比较吧?就是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那个眼睛比星星还耀眼、笑起来弯成月亮的小男孩,小时候也做过我的跟班。

这一年新出了一款游戏《qq炫舞》,就是上下左右四个键,配合音乐的节奏。我越玩越觉得无聊,没办法,谁让沈泽洋喜欢?我想跟他在一块的时候,多一点共同话题。

曾经,他喜欢周董,我也喜欢上那种前不久还被我骂得狗血淋头的风格…

曾经,他喜欢夕阳红面馆,我也喜欢上家的味道…

曾经,他喜欢苏阳阳,我也试着接受苏阳阳…

好像只要他喜欢的东西,我都会坚持让自己去喜欢,却从不在他面前表露一丝一毫,甚至连一个害羞的表情都没有。连对他的关心,都是以“给他一拳”的方式表达。苏阳阳已经成为过去,他坚持的喜欢,能有多久?我不知道。

不习惯戴耳麦,耳朵很快就被箍得红肿,火辣辣地疼。我气呼呼地摘下它,挂在脖子上。

“哇——爆史诗了!”摘下耳麦后不久,我听到欢呼声,就像范进中举一样,“联谊”一大半的人都冲过去围观。

爆史诗?什么?我的堂姐史诗,她来网吧逮我了?

我吓得把挂在脖子上的耳麦一扯就要逃,才发现没有“史诗”的影子。

“喂,你知不知道!大白天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会害死人的!哪有什么史诗?”我用手指戳那位帅哥。

“史诗是游戏装备,看你吓成这样,还能是妖怪?”帅哥转过头。“史麦儿?是你!”帅哥唰地一下站起来。

我把眼前的帅哥从头瞟到脚,张扬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眉目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与那副傲气不协调的是眼里的惊喜。穿衣打扮也非常有品位。在我印象中,好像没有这位帅哥。我试探性地问:“你是?”

帅哥咧着嘴笑,牙齿和眼睛都闪闪发光。

啊?那个小屁孩星星,竟然比我还高!才十三岁,还要不要人活了?

尴尬没有维持多久,我唯唯诺诺地开口:“哦,星星啊,你现在可是云城的名人,好多人拿你跟自家孩子比较,要是让人知道你进‘联谊’,估计他们的玻璃心得碎一地。”

安鑫白皙的脸颊微微一红,“学的时候好好学,玩的时候好好玩,对了,你玩的什么游戏?我也试试!”

炫舞,为了赶上沈泽洋的水平,我已经练了很多天。没想到,安鑫第一次玩,就把我甩得远远的!

“你真的是第一次玩吗?”我盯着得分纪录,这样的水平,甩我们班第一高手几条街!

“不像?是你太笨了。”安鑫一脸神气,笑嘻嘻地问,“怎么样?我们来玩地下城与勇士,我教你!”

我瘪嘴,“就是你刚刚玩的‘爆史诗’?”

“恩!我也不算新手,地下城对跑位的要求很高,我早已习惯那四个键。”

就这样,我成了云城的极品女汉子,痴迷“地下城与勇士”。无论在哪个网吧打这个游戏,都会被一群人围观。

进入地下城页面后,我选择“魔法师”职业,建立角色,进入游戏。发现安鑫也是一只带扫把的小萝莉,“星星,你怎么也是个小女孩啊?”

“她长得可爱。”安鑫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长得更可爱。”我真心夸他那大大的眼睛,和浓密卷翘的长睫毛。

安鑫意味深长地说,“我觉得你应该选格斗家,恩…你们俩很像。”

格斗家,扎着一个长长的马尾,很漂亮,我新建一个角色。点进去一看,我的脸垮了下来。创建角色时看起来那么漂亮的格斗家,居然是大粗腿的**!

问题是…我是飞机场…他是笑我胖?我再次上体重秤,49kg!顿时慌了,3公斤,我长胖了3公斤!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梦见我长成了比大胖更胖的胖子,所有的人都耻笑我,骂我是肥猪,肥婆…

从来没有人说过我长胖了,可我已经把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体重秤上,却忘了我还处在青春期,我会长高,还会发育。

反弹,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噩梦,越来越膨胀的食欲,饿得发疯的感觉,让我一度怀疑医生说我有厌食症的迹象是误诊。食欲,越往深处压制,却越来越有爆发的苗头,我只能用游戏去转移注意力。

我与安鑫越来越熟,总会拐弯抹角地打听沈泽洋的消息,打听他如今的想法和与严沁的进展。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想知道,又压制不住好奇心。简言之,就是犯贱心理,就像吸食drug。

安鑫明显被我收买了,沈泽洋的现状,他知道的一定说,不知道的,就还发挥他的聪明才智,推断之后才告诉我,“他啊!就是个胆小鬼!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告白词,在女生面前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笑死我了。”

练告白词还能让你听见?他告白你还跟踪?天才,你编的东西还真是天马行空。

“哦?说得你好像挺有经验的,跟姐说说,你跟几个女生告过白了?”我故意调恺,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跟一群比他大3岁的人在一起学习,会没有代沟?他那么帅,心理年龄又不高,都是女生跟他告白吧?

安鑫的脸红到脖子根,戴上耳麦装作没听见,继续蹦?他那可爱的小萝莉。扫把飞,星星弹砸,还有那可爱觉醒技,跟马戏团表演一样。

他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太耀眼,跟这样的人做朋友会有压力。他总是能以常人想不到的角度想问题,懒到极致,跟我有得一拼。我厚着脸皮求学习经验,他给出一个精辟的理论:会学习和会考试是两码事,我永远不会把学习和考大学放在第一位。

“这是不是忽悠人吗?你不爱学习还这么牛。”

“我会做我妈妈希望我做的事,包括考出好成绩,她高兴就好。”

Chapter32:追不上世界坍塌的速度

一瞬间,我心目中所有的美好事物都坍塌。老天爷,如果你非要塌,至少慢点,让我有一个适应的过程!(by史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