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们分组行动,都是祁文和钱妍双一组,邬戌和言立一组,现在多了谷梵,众人也没太纠结,就让邬戌自己一组,言立带着谷梵,毕竟谷梵才是言立的助理。
邬戌没意见,言立也无所谓,于是就这么定了。
祁文和钱妍双去了夸叶村长那儿,了解一下村里都有哪些人患有重症,哪些人出村子比较频繁有规律;邬戌没说去哪,只说随便看看,大家都知道他不爱跟人聊天,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便没管他;谷梵和言立,他们去…前两天一直陪着他们上山的两个青年家里看看。
——
村里的路不像城市里干净整洁的油漆马路或石板路,都是土路,却也平顺。
言立和谷梵并排走着,一开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走了一会,言立突然问她,“在想什么?”
“嗯?”谷梵不明所以的抬头。
言立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你今天过于安静,所以在想什么?”
刚才做线索推理时她就一句话都没有说。
往常不是这样。
谷梵眼皮跳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看着他笑,“没有啊,平常我也不是话很多。”
言立看着她,谷梵平静地让他看。
心底说,真的没有。
“撒谎。”言立冷静地戳穿她,看着她,“你习惯了撒谎?”
谷梵脑袋“嗡”的一下,懵懵地看着他,她没想到前几次都放过她的言立,这次会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这么地突然,这么地让她无所适从,无处躲藏。
突然到她还没做好伪装。
她慌乱地有些狼狈地别开目光,不敢看那双漆黑暗亮的眼。
那双漆黑暗亮的眼,看得清一切,仿佛辨得清这世间所有丑恶。
现在他离她这么地近。
近到让她说不出一句否认的话。
突然地,她心中生出许多哀伤,眼睛一瞬间地湿润了。
Chapter 12
言立知道她在撒谎。她的眼睛异常清润,湖一样的静好,但她的眼底藏着故事。
悲伤的故事。
他知道,却没想过,那个故事,只是轻轻地碰一碰,就会让她露出这样哀痛的表情。
好像被世界抛弃。
——
言立静静地在她身边站了一会,突然笑了,“就问问,你至于吗?”
谷梵更懵了,慢慢抬起头看他。
她没有哭,眼底却有泪光在闪。
白嫩的鼻头,柔情似水的眸子。
看起来…楚楚动人。
言立吸了下腮帮,大掌放到她头顶,没客气地狠揉了一把。
“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把她平顺的短发揉得乱七八糟,他再放下手,语气不怎么好地说一句,“走了,把你的表情收一收。”
谷梵一直没有反抗。
等他转身走了,她就顶着被他弄乱得头发,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就这么…又放过她了?
好一会,谷梵低头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又笑了笑。
——
顺着村路,他们先来到第一个青年家里,是那天在村口认出阿蛮的那个人,谷梵对他的印象是,比较善于攀谈。
在山上时,这个青年也会跟他们搭搭话,随意了解些山里的、山外的情况。
青年名字叫乌基朗达,有三十岁了,家里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妻子很和善,见到他们来,很热情地送上茶点,又可能是因为很少见到外乡人,有些羞涩,送上茶点后就带着孩子躲进了里屋,留出空间给他们。
言立抛出问题很快,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我们想知道,前天晚上,你从夸叶村长家回来后,都有哪些人来找你打探过消息。”
前天,他们上山的第一天,那天晚上,他们一行人外加这两个青年人一同在夸叶村长家吃过晚饭。
那天晚饭后,言立有明确告诉他们明天要去的是哪座山。
第二天,他们就是在那座山上,发现了野鸡、野鹿的尸体,哦,还有那只受伤了,又异常暴躁的猴子。
如果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那作案人就一定在头天晚上到知情人那里打探过消息。因为时间太紧,他不可能在每个山头都制造出猴子嗜血咬死动物的假象。
乌基朗达那天也在上山,所以已经知道山里异常事件的始作俑者并不是猴子,而是人。这会子听到言立这样近乎直白的问法,脸色有些发灰。
他一直都有些接受不了,他热爱的村子里,会有像言立说的那种罪人。
情感归情感,在言立问的时候,乌基朗达却很配合,“那天…很多人都来问过,村里人好信,这事儿又怪异,很多人都很好奇,想知道专家做了什么,有没有发现什么,事情什么时候能解决…这都很正常,平常村里发生点什么小事,大家也都爱问东问西…”说到后面,他又不自觉地为自己村里人辩护了一回。
言立很平静,“嗯,我们知道。”而后示意谷梵,继续问。
谷梵早已收拾好情绪,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而后温柔地开口,“我们也希望不是村里人做的,您再想想,那天有谁表现得比较异常?比如说,问得比较细,又有谁问我们第二天行程的?”
乌基朗达细细想了一番,仍觉得没谁表现的奇怪,谷梵与言立对视一眼,最终将来问过他山上事情的人名字记下,又细细问了那些人的家庭情况,起身告辞。
——
两人从乌基朗达家出来,遇上了邬戌,他从旁边的院子出来。
谷梵诧异,言立也有点意外,“怎么走过来了?”他们是分开的,应该不会撞上才对。言立往邬戌刚出来的院子里看了一眼,闲闲一笑问,“那是谁的家?”
“阿蛮。”邬戌表情很平静,“他昨天出去,现在还没回来,邻居家大婶帮他照看的老母亲。”
言立又看向那间安静的院子,表情很淡,细看,眼底还有淡淡的笑意,“哦。”
——
第二个青年叫引勾,28岁,未婚,和父母住在一起,两位老人五十多快六十岁,身体却挺硬朗。
和乌基朗达的情况相反,那天他回到家,除了邻居,并没有其他人来他这打听过消息。前几次的相处中,谷梵也能感觉出来,引勾交际能力一般,是个闷葫芦,他们猜他平时和村里人关系和睦,却都知道他性子闷,因而并没有人来他这打听消息。
“好,我们要问的就这些,麻烦你了。”谷梵说,另外还照例叮嘱他一遍,警察到之前,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引勾都沉默地表示知道。
言立和谷梵站在门口和引勾及出来送他们的两位老人道别时,听到院子外边有人喊引勾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还伴随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引勾,我把车给你送来了。”
话音落下,院外也露出来人的样子。有些杂乱的头发,皮肤很黑,三十二三岁的样子,高高壮壮的,即便穿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男人浑身的力量。
这倒是继阿蛮之后,谷梵见到的村里第二个这样壮实的男人。
言立眯着眼,偏头看向引勾,带着询问。
引勾反应有些慢:“噢,那是努雄,前天借了我家推车,给我送来了。”说完他先迎上去,“用完哩,努雄。”
努雄进来了才看到屋门口有人,往这边望了望,才回应引勾的话,“嗯,用完了,谢谢了啊。”
“没事,客气什么。”
然后努雄又往言立谷梵那边望了望,好像是好奇,眼神飘忽着对引勾说,“那没事我走了。”
引勾把他送出去。
整个过程,言立和谷梵都只是看着,没有说话。等人走了,言立才开口问引勾的父母,很随意的样子,“他就是村里的铁匠?”
引勾父亲只当他在唠家常,问一句能说十句,“是哩,村里少有的能吃苦下汗的人,可惜家里有一个傻儿子,病怎么治都治不好,媳妇过不了苦日子还跑了,日子过得苦呢。”
言立点点头,“推车前天什么时候借的?”
“上午借的,前两天他有一堆活要出,借我家推车用用,晚上还给老汉送了一瓶窖酒来,哈哈…好孩子啊。”
“哦。”言立也笑笑,看了身旁谷梵一眼。
——
下午的时候,大家又聚在一起,各自汇报了下上午的战果。
祁文:“我和妍双重点排查了这个村子患有重大疾病人的家庭信息,以及村里人出村情况。据夸叶村长说,因为山里湿气比较重,长年累月下来,村里患有重度风寒湿痹症状的人很多,多数都是老人,至于小老大提到的小儿惊痫病症,夸叶村长表示,村里除了铁匠家有一个傻儿子外,其他孩子都很健康,另外患有重症的就是阿蛮家瘫痪在床的老母亲,我们问过,是脑血栓。村子里一共就那些人,山里环境也好,患其他重症的再没听说过。”
钱妍双点头,“我们也去了患风寒湿痹比较严重的几个人的家里串了串门,没察觉有什么异常,风寒湿痹症虽发病起来很遭罪,但平常还算不错,几个老人心态好,和我们都是有说有笑的。家里孩子有是儿子的也有是女儿的,有的都抱上了孙子,只有一个家庭条件不太好,就是那天晚上喊出猴子喝血,咬死了他们很多家禽的那个大男孩家,男孩叫阿旦,他父亲几年前摔断了腿,家里都靠他母亲维持着,他自己在铁匠那里做学徒。
然后村里采购有特定的人员。村里人都比较封闭,普遍不愿意外出,尤其是女子,必要的货物采购都会报到村里负责采购的人那里,定期出去采买,偶尔也会有年轻小伙子、姑娘的上外面逛个集市,这件事上,村子并不禁止,挺自由的,但会定期外出的人除了采购人员就是阿蛮了。我问了一下,那是因为阿蛮母亲需要的药要到很远的地方才买得到,采购的人时间紧,没办法去那么远。”
祁文也点点头,表示确实是这样。
言立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谷梵看了他一眼,主动接话说,“我们这边情形差不多,陪我们一起上山的两个青年都说周边人没什么过于异常的地方,他们提供的,前天晚上有去跟他们打听过消息的人的名单在这里,我们简单看了一眼,确实没有太异常的。”这里说的异常人,指符合言立推论出的作案人形象的人。
众人齐齐静默了一会。
谷梵又说,“但我们在引勾家里,碰上了那个村里人说的铁匠,他前天上午有到引勾家里借手推车,晚上有给引勾父亲送去一瓶窖酒,但引勾父亲也有说,他两次去都没有坐下过,借了车、送到酒就走了。”后又补充一句,“他的身体条件和阿蛮很接近。”没说的另一句话是,和言立描述的作案人的外貌特征也很接近。
没说,其他人却都懂。
就在大家对铁匠努雄的怀疑越来越重时,邬戌突然说,“我这边也有关于努雄的情况提供。”
Chapter 13
谷梵等人都看向邬戌。从乌基朗达家出来,他们碰过面后又各自分开行动了,看样子,他后面又去了努雄家那面。
“我见到了村里人人都说的努雄的傻儿子,可以判断出的是,村人人‘傻儿子’的说法并不准确,准确说来,努雄儿子患的是21三体综合症。”邬戌顿了顿,又说,“并且,据村里人说,努雄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放弃对儿子病的治疗了。”
邬戌简单的几句话,说明了两点。一、努雄儿子的病,猴子所具有的药用价值治不了;二、放弃治疗儿子病的努雄不需要捕杀贩卖猴子挣取大量钱财。
也就是说,努雄没有了捕杀猴子的动机。
“不是努雄,那现在剩下…阿蛮?”谷梵将矛头指向目前嫌疑最大的另一个人身上,并将邬戌说的阿蛮还没有回村的事情告诉了祁文他们。
祁文又提出相悖线索,“我打听过,阿蛮母亲患是脑血栓,吃也只是做保守治疗的药物,价格并不是昂贵到吃不起。”
路又被堵住。
而且谷梵也清楚一点,就是前天晚上,努雄和阿蛮都没有打听过关于山上的事情,这又是一条排除他们两个是作案人的线索。
众人静默。
这一刻,给谷梵等人的感觉是,就像有一块白色的纱幔遮挡在触手可及的真相面前。想伸手揭开真相,却怎么也触及不到仿佛近在咫尺的纱幔。
安静中,谷梵发现,从一开始言立就没有发表过言论。
他一直在沉默。
谷梵看向言立,满眼的诚恳与认真,仿佛料定他有没说出来的结论。
安静中,她的声音显得很清脆,“老大,你怎么看的?”
这是她第一次在言立面前叫他老大。
沉浸在各自思路里的其他人仿佛也才想起来他们无所不能的小老大,这会子都把视线投向他,目光灼灼。
言立先是对上谷梵乌黑清亮的眼睛,静了一瞬,又感受到其他人灼灼的目光,耐不住笑了。
他一笑,其他人就都兴奋了。
有戏啊。
祁文按捺不住,拍着自己的大腿催促,“老大,你有办法的对不对?快说啊,现在这情况太磨人了。”
推理这东西,一沾上就像染了毒‘瘾’,从心里到身体,哪哪都痒痒。
言立笑,动了动换了个姿势,说,“其实很简单,事情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单纯地依靠简单的推理来得出结论,很多时候,个人片面的思维方式,会蒙蔽真相。”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干懵逼了。
这是什么理论,之前推理得最嗨的人不就是他吗?
“给我。”
在众人懵逼的时候,言立拿过了谷梵记录用的本子,又跟钱妍双要她们调查的那份人员信息,“还有你们的那份。”
其他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你们所有的分析,都只是建立在单个人身上,忽略的是人与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言立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低沉,他边说,边拿笔在两个本子上圈着圈,“我们想要的信息,这两张纸上已经清清楚楚地呈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言立用笔圈画的两张纸上。
那上面,只用了简单几笔,勾了一个人物关系图。
阿旦和努雄,师父与学徒。
阿蛮与乌基朗达,邻居。
阿旦与乌基朗达,阿旦前天晚上有去乌基朗达家打听过消息,他是乌基朗达眼里比较好信的那一类村民。
努雄与引勾,借过手推车、送过窖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