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赢被逼的退后一步,她从温晚的表情里似乎读懂了一个可怕的讯息,可是那太可怕了,以温晚这么善良的个性绝对想不出那种招数对付她。

身后的门板被人大力推开,贺沉站在门口,目光很快攫住温晚,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眼,似乎在确认她是否有事。

蒋赢的心越发往下沉了沉,贺沉是真的很看重这个孩子。

他那样子分明是有什么话想说的,可站在那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转头看了眼脸色难堪的蒋赢,说:“去会议室。”

蒋赢拿着手包步履匆匆地走了,贺沉却没马上跟过去,而是将那杯牛奶刻意地拿走了:“我让人给你换杯热的。”

温晚看着贺沉也离开,这才慢慢地坐回沙发里,双手插-进发丝中,慢慢地垂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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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晚噩梦的情况没有好转,接连数天都如此,梦话也说的越来越没逻辑性,贺沉能听到她断断续续地念出几个名字,最近为数最多的便是他和蒋赢。

贺沉找了医生替她瞧,结果也没瞧出什么,只说是心理压力太大。

周末,贺沉准备带她参加饭局,说是一个合作商请客。

温晚的气色不好,做什么都好像特别容易累,贺沉亲自帮她化了淡妆,从镜子里看着她微笑:“很漂亮。”

温晚也没说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贺沉手机响了,他走出去接电话,温晚慢慢地走到电脑跟前,打开邮箱。果然周显声又有新邮件进来,这个人虽然年纪小却非常有城府,邮件都带了自我粉碎能能,所以贺沉虽然怀疑,但到现在也没查出什么。

温晚打开一看,被上面的字猛地攫住了目光:蒋赢已打算出国。

她看着短短的一行字,心跳都快停住了,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蒋赢出国,就算再找到证据都来不及了!

贺沉接电话回来发现温晚脸色不好,懒懒地闭着眼睛躺在贵妃椅里,他走过去探了探她额头:“不舒服?”

温晚睁开眼,好一会才说:“我不想去了,想睡觉。”

贺沉安静地注视着她,抬手摸了摸她脑袋:“我让医生过来瞧瞧。”

温晚将他的手拂开,不高兴地扭过头:“我现在连一个人待着都不可以?”

耳边许久都没动静,温晚的睫毛扑簌着,手指紧紧握成拳,过了会才听到低哑的男音:“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了,只是分开几个小时罢了,温晚疑心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睁眼瞧过去,和他漆黑的眸子撞个正着。

温晚的心脏尖锐地疼了一下,他们这段时间针锋相对,连正经地对视都没有。这时候这么认真地瞧着,他好像瘦了不少。

他五官本就锐利,一双眼黑黢黢地望不见底,像是有深沉的情绪在里边翻滚着,他也仔细打量着她,又像是在缅怀什么,片刻后忽然扣住她后脑,低头在她唇上狠狠吮-吸着。

温晚抬手想推开他,举至一半又停住了。

怕是最后一次了……这么想着,她慢慢地合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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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沉的车并没有开出很远,一直停在不远处的江边,阿爵坐在驾座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身影融于夜色之中,指间若隐若现地一点猩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手机被他刻意留在了车厢里,阿爵看着上面蒋赢的号码,无声叹了口气。

电话是他接的,蒋赢那边已经彻底慌了:“你让贺沉快点过来,温晚出事了。”

阿爵抿了抿唇,看了眼不远处沉默地男人,说:“哪家医院?”

贺沉已经扔了烟蹄走过来,他的五官从夜色里慢慢显现,在路灯微弱的光线下看起来丝毫没有异样。

阿爵挂了电话,看了他一眼才说:“没事了?”

贺沉也看他,薄唇微微一动,却没有说话。

他们直接去了那家私立医院,蒋赢面色苍白地坐在手术室外,看到他们走来,踉跄着迎了过来。她显然是情绪已经接近崩溃,语无伦次地说:“她说想清楚要走,我、我……她骗我,贺沉,温晚太狠了。”

贺沉任她死死揪着自己的外套,目光却一直盯着“手术中”三个鲜红大字。

阿爵帮忙将蒋赢扶到一边,贺沉好像没了知觉一样站在原地没动,他眼里似乎谁也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人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扇大门。

那里,有他还未来得及见一眼就要离开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会略神展开,小晚没有那么坏就是了??

这个梗卡了很久,昨天一直到凌晨四点,早上七点又开始写,写了无数版本又删掉,这是与自己最初设定稍稍接近的一个版本。我知道会有争议,但是还是这么写了,以前我是从不写流产这个梗的,所以不喜欢的姑娘们真的抱歉了,鞠躬~

第五十四章

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贺沉回过头,看到了为首的那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即使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明显苍老的痕迹,但他仍是凭着对照片依稀的印象而认出了她——温晚的母亲,林有珍。

林有珍身后还跟了个个高腿长的男人,表情沉凝而严肃。

他们快步走了过来,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在了贺沉身上。贺沉对于他们的出现似乎没有任何讶异,几人对视着,气氛异常古怪。

谁也没自我介绍,却都对对方的身份心知肚明。

林有珍先开口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句:“孩子要是有事,你们俩都别想好过。”

贺沉看着她气到脸色发白的样子,什么也没说,他现在没有心思应付任何人,连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想说。

林有珍眼神阴郁地瞟了眼坐在长椅上双目发红的蒋赢,那样的眼神像是带了针,恨不能狠狠扎进她身体里。

周显声察觉到她全身都在愤怒地颤抖着,在她耳边低声道:“先看温晚的情况,别乱了方寸。”

林有珍气得用力合了合眼,难受地捶了记胸口:“小晚太可怜了,都是我对不起她,从小没妈妈陪着,现在连孩子都被人给弄没了。”

蒋赢一怔,抬头望过来,脸上白的吓人:“我没有,不是我。”

周显声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有说是你吗?”

蒋赢咬着唇,唇上的血色也都褪的干干净净,难堪地看了眼贺沉,发现对方完全没理会身后的动静,又无声地垂下头。

好像经过了漫长的时光,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那两扇木门缓缓拉开,走出来的是刘主任。她疲惫地摘了口罩,目光准确无误地对上了贺沉微微暗淡的视线,顿了顿:“孩子没保住,非常抱歉。”

身后传来蒋赢让人心烦的细碎哽咽,还有林有珍压抑的自责。贺沉用力握紧拳头,额角的青筋都狰狞地突突跳动着。接着温晚被推了出来,他的双脚却好像灌了铅,没勇气走上去。

怎么面对?要怎么面对?

林有珍和周显声已经飞快地迎了上去,周显声在他身侧却滞住脚步,细长的眼角微微吊起:“你不会到现在还维护那个女人吧?”

贺沉没有回答,只是一直呆怔地看着病床上温晚苍白的脸色。

阿爵见他不动,终是主动走了过去,与他擦身时鼓励地握了握他肩膀。

贺沉就僵在原地看着她被推进病房,病床的滑轮在走廊上响彻着寂寞的音调,每转动一圈,他的心便往下沉一寸,好像坠在了冰窖里。

蒋赢不安地走过来,喉咙仿佛被辣椒水浸泡过一般火辣辣地疼,许久才发出微弱的声音:“真的不是我,我没碰过她——”

贺沉没回头,声调完全听不出任何情绪,冷硬的吐出三个字:“先回去。”

蒋赢脸上露出痛苦而惊慌的样子:“贺沉,你信我,我不会害她。”

贺沉这才回身看她一眼,那样的眼神透着寒气,五官都冻住了一般:“我说,回去!她不会想看见你。”

“你还是信她了?”蒋赢脱口而出,亟不可待地想要贺沉给出一个答案。她还是太低估温晚了,以为她不会狠到这种地步,想不到为了阻止她出国,为了让贺沉和她彻底掰了,居然想出这么狠的招儿。

蒋赢好像乱了方寸,说话越发语无伦次:“她是有意陷害我,贺沉,她为了报仇连孩子都不要了……太可怕了。”

贺沉的眼底卷起一阵阴霾,他的情绪忽然失控,伸手狠狠抓住蒋赢的衣领将人用力怼到身后的墙壁上。

那样赤红的眼底,却不是愤怒,而是悲凉,无尽的痛苦,蒋赢从没发现一个人的目光能糅合那么多的情绪,这样的贺沉,她第一次瞧见。

他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着,沙哑的嗓音像是被沙石磨砺过:“还不明白?你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种伤害。是你和我,把她逼到这步田地的。”

蒋赢震得说不出话,这样的贺沉有些可怕,好像下一秒真的会杀了她一样。

贺沉没再瞧她,颓然地松开手。

蒋赢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这时候早就没了平日的理智冷静,他朝着病房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好像承载了莫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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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沉透过病房的玻璃往里看,她是醒着的,一直看着屋顶发呆。他以为她会哭,却只是睁着干涩的双眼癔症一般地呆视着某一处。

他的手放在病房门板上,又慢慢垂了下来。

周显声和林有珍一直在和她说话,可是她一个字都没有回答,那样的温晚比平日里对他冷言冷语的还可怕。

想起初见她时那副伶牙俐齿的模样,对比现在,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心狠狠绞在一起,越发没脸走进去了。

周显声见贺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皱眉俯下-身,双臂撑在温晚身侧,对上她无神的双眼:“这步棋太险了,虽然孩子是宫外孕本来就要不起,可是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万一你出什么事——”

林有珍很快地接过话茬:“小晚,你为什么都不和我商量一下?我们不是一直在计划?你太心急了。”

她看温晚始终没反应,脸色又苍白的厉害,想了想终是没忍心再说,软了强调:“不说这个了,管家已经煲了汤,马上就送过来。有没有哪里难受,告诉妈妈?”

她们之前一直没什么机会见面,每次周显声带回来她的照片,她也是贪婪地左看右看,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二十多年后母女重逢,会是这样的局面。

温晚干裂的唇瓣轻轻动了下,说的却是:“让我一个人静静。”

林有珍脸上的表情僵住,不自在地扯着唇角干笑:“妈妈陪着你,好不好?”

温晚闭上眼不说话,周显声默默地看着她,最后对林有珍道:“阿姨,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

林有珍知道这次回来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得到女儿的原谅,当初终究是她不对在先,她揉了揉发胀的眼角,唇瓣微微颤栗着,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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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晚听到了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她大概知道那会是谁,却始终不想睁开眼。

熟悉的脚步声停在床前,他或许知道她在装睡,只是一直不开口,反而走到窗边将窗户关小一些。空气里浮动着压抑的气氛,直到她有些装不下去,他才沉声开口:“我会放你走。”

温晚悄悄地咬紧牙关,手指也用力捏紧被角,又听到他沙哑的声音飘飘渺渺地传来:“蒋赢的事也不会再插手。”

目的都达到了,可是温晚却很想哭,她睫毛剧烈地抖动着,却还是不敢睁开眼。不能睁啊,睁开就会被看穿的。

她始终看不到贺沉的表情,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这些话下这个决定的,但她并不想看,从此和贺沉,就真的是陌路了。

贺沉的气息渐渐贴近了一些,她感觉到他靠了过来,全身都陡然僵硬了。直到他的嘴唇带着冰凉的温度贴上她的,非常小心地吮-吸着,滋味儿并不好受,如此亲密的动作,两个人的心底却都苦的发涩。

他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三个字。

贺沉离开之后,房间里静的没有一丁点声响,温晚睁开眼,慢慢地翻身面朝窗口,眼泪汹涌地流了出来。

结束了,这段曾经以为会是幸福终点的爱情,因为一个可怜的生命彻底划上了句号。爱情结束的时候,他依旧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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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沉站在病房外,看着那抹单薄的背影用力蜷缩在一起,他的全身都难以遏制地疼痛起来。如果这就是她要的,那么他就给。

谁也不知道他在江边那十几分钟是如何度过的,他尝过世间所有难忍的疼痛,流过无数次血,可是都没有一刻的感受像现在这般难以忍受。

是的,他什么都知道,温晚做的一切小把戏都在他眼皮底下。从最初猜测她怀孕,他便沉浸在无法言喻的幸福里,他从来不知道有个女人坏了自己孩子这件事,是这么的让人喜悦。

那个孩子简直是最美的礼物,因为这个孩子,他甚至暗自窃喜,温晚总算是再也不会离开了。他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可是幸福那么短暂,短暂到他还来不及从她口中听说什么,噩耗便传来了。阿爵找来的人黑了温晚的电脑,拦截到了那些邮件,他目睹着那些想要算计贺家的内容,心疼,却无处发作。尤其看到了宫外孕的消息,他整个人都好像被兜头浇了好几盆凉水。

温晚却什么都不说,疼了不说,心里压抑也不说。

他每天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试探、诱哄,却始终无果。

这个女人已经彻底信不过他了。

他站在江边看着忽明忽暗的城市灯火,心里无比羡慕那些普通百姓,没有算计、没有利用,只是简单的天伦之乐,可是这么单纯的幸福,他失之交臂了。如果蒋赢没有回来,他已经和温晚结婚了,现在又是另一幅光景。

贺沉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错的太离谱。

会想明白放她走,是因为医生那句“心理压力过大”,她开始噩梦缠身,每天睡不好,他良心过意不去,却还是舍不得放手。甚至侥幸地想,这个孩子要不起,就让她再怀一个,温晚心太善,又渴望亲情,这是她永远都无法更改的弱点。

可是温晚真的恨死他了,她的噩梦状况开始严重,连梦话也会哭着喊孩子。那是她在挣扎究竟要不要利用这个本来就无法存活的孩子吧?即使是一个不幸的小生命,她也同样舍不得。

如果不是后来蒋赢突然决定出国,她恐怕不会鱼死网破地走这一步。

贺沉长久地站在那里没有动,直到阿爵走过来,甚至试图要扶他:“三哥。”

贺沉摆了摆手:“我没事。”

阿爵是亲眼目睹他一直走过来的,除了无奈之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眼里边病房的情况,压低声音道:“真的不管了?蒋赢那边出事,我们也会有大麻烦。”

贺沉转过身来,乌黑的眼底拉满血丝,好像一夜间憔悴了不少。阿爵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带他打下半壁江山的三哥。

“这是我们欠她的。”贺沉只说了这一句就缓慢地转过身去。

阿爵看着他萧索的身影,心里只剩一个念头:爱情还真是要人命。

第五十五章

“请进。”赵主任抬头瞧见来人,表情只是微微一滞,很快就神色如常,“来了,坐吧。”

男人没有说话,结实的身形往皮椅里一坐,却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