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的情况和你不同。靳冰越怅声喃喃。

老乞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鸡腿,香气顿时溢满了小茅屋。这大概是他最近带回来最昂贵的一件乞讨所得了。他看着靳冰越狼吞虎咽的模样哈哈地笑起来。他的小声像是极有穿透力和感染力,带动着靳冰越也牵了牵嘴角,虽然似笑非笑,但也算是大有进步的表情。

某天。

老乞丐兴高采烈地回来。告诉靳冰越,他从江湖朋友那里打听到,原来花蕊夫人正隐居在丹霞山。靳冰越立时来了精神,道,可是那曾用金针为烈狱门门主医治眼盲的顾家传人?据说当年烈狱门主的双眼为仇家所毁,经脉尽断,目不能视,但花蕊夫人却只用几根金针便使他复明,顾家的金针因而名声大噪。初时靳冰越曾想过,若能找到花蕊夫人,自己或许能有几丝复明的机会。可她眼下却受困于此,举步维艰,更谈何外出寻人。

已然是有如溺毙在深潭。

幸而她遇见老乞丐,像遇见一只桨,一条船,将她拖拖拽拽地引到岸边。她从来没有想过破落的乞丐也能成为自己的贵人。她激动起来,抓住了老乞丐的手,道,谢谢你。那臂膀沉实而温暖,有一种异样的情绪悄悄的蔓延开。老乞丐慈祥地笑着,说,反正我走到哪里也是乞讨,不如将好事做到底,陪你走一躺丹霞山吧。

长风镇离丹霞山并不太远。纵然靳冰越行动不便,有老乞丐的照料,也最多三五日的行程便可到。只是一路的磕磕绊绊真是不少,连路边的小石子也能踩上去滑一跤。手和膝盖都磨破了,青一块,紫一块,捞起噶便用草药给她敷着,冰冰凉凉的,疼痛很快减轻了不少。

夜里,错过了驿站,唯有露宿。

靳冰越问老乞丐,附近是怎样的景色呢》老乞丐说,有漫天星子,黝黑起伏的远山,稀松的丛林,近处是一片鹅卵石的野地,开着自己的小花,就像铺着融融的柳絮。他说,你吸一口气,就能闻到野花的芬芳。

靳冰越怔了怔,忽然问,你真的是老乞丐么?

{繁花}

当然,不是。

只不过知道得太迟。

当他们找到花蕊夫人,并且说服了她的恻隐之心,答应出手医治,老乞丐便悄悄地离开了。那清晨蒙蒙的雾气濡湿了缠着纱布的眼睛,靳冰越问花蕊夫人,老乞丐去了哪里?

花蕊夫人诧异,道,何来的老乞丐?

靳冰越眉心一抖,道,昨日送我来小筑的那位老乞丐啊。

花蕊夫人便笑了,道,人都说,眼盲心不盲,姑娘莫非从来没有怀疑过,他那把苍老嘶哑的声音其实是故意伪装的?他临走时虽一再地请我为他保守秘密,但我却是不忍心看他浪费了一腔真情意,他的神态动作,无时无刻不再泄露着他对姑娘的温柔与关切啊。

一语道破。

实则靳冰越何尝不曾怀疑过,那恰好出现的老乞丐,总是能给她温暖照顾的老乞丐,怎么会那样稳妥地牵引着她,重拾生的希望。她抚过他的手,是粗壮有力的臂膀,平整紧绷的皮肤;她窃听过他的脚步与呼吸,是铿锵而掷地有声; 她还嗅到他的乞丐装带着清新的布料香,没有发霉或酸臭;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在隐藏之余故意显露。

那昭然的关心,温柔的迁就,如何是一个老乞丐所能给予。

而靳冰越,又如何能不怀疑。

只是,她默默地承受着,尽量是自己不去深究,因为在她的心里总是有个模糊的影子,她并不希望那影子会突显。

突显到现实里,突显到面前。

她宁可她所遇见的,真的只是一个邋遢佝偻的乞丐。

但如今花蕊夫人却将真相挑明,她已然无从逃避。她一边摘下药味刺鼻的纱布,一边问,您可认得那个人?花蕊夫人摇头,道,虽然他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却也不难看出是个英俊的少年,而且,眉眼里总是含着笑。

说罢,纱布的最后一圈也解开了。

光线从四面八方穿透,像无数的萤火虫,钻进瞳孔,连心也跟着飞舞了起来。

她又能看见东西了,红的花,绿的树,天苍地阔,影影绰绰。她握着花蕊夫人的手几乎要感激的大哭一场。花蕊夫人端庄一笑,道,姑娘,此后的一段时间,你的眼睛会出现失明与复明交替出现的症状。但你无需担心。因为每次失明都是暂时性的,一两天之后便可不药而愈。大约有了三四次那样的反复以后,你的眼睛便可彻底康复了。

是的,我记住了。

靳冰越恭敬的向花蕊夫人致谢,也不再多做停留,便离开了丹霞山,回到了长风镇。

长风镇上的铁匠铺子没有丝毫改变,黑黝黝的年轻铁匠仍是,埋头苦干,听见脚步,也不抬头,只懒洋洋的问,客官想要铸刀还是剑?

靳冰越站定了,冷冷说道,要一对眼珠。这一句话比发射一枚暗器更可怕。吓得蓝冲直往后跳,盯着靳冰越,结巴道,姑娘,你,你的眼睛?好了?

靳冰越轻轻咬着嘴唇,忽然,一抬手,那纤细锋利的柔丝索便搭上了蓝冲的肩膀。她道,你既然早知有今天,当初何必救我?

我?

蓝冲瞪大了眼睛。半晌,狠狠将头一低,道,看来我是难逃此劫了,只请姑娘动手的时候利落些,好使我少些痛苦。说罢,一阵风吹开了炭炉上的火星。那些跳跃的精灵如若换成白色,会不会就像是漫天星子?

又或是野地的繁花?

{尽虚妄}

在那一刻,无论蓝冲还是靳冰越,都没有想到,重逢只是一场峰回路转。柔丝索并没有发挥任何的作用。它又乖乖的缩回了戒指里。而戒指的主人,愁眉深锁,香肩发颤,呆滞地站了半晌,最终拂袖而去。远远地听见背后还飘荡着铁匠愕然的声音。

姑娘---

她没有回头。

究竟是怎么了?靳冰越问自己。为何从前可以杀人不眨眼,方才却迟迟狠不下心,仿佛自己面对的是世间最珍贵的艺术品。

不能破坏,奉若神明。

难道仅仅是出于感激?感激对方这些天默默的照顾,感激他给她机会重见光明?可是,若不是因为他,她根本无须忍受失明的痛苦啊。说起来他根本就是罪魁祸首,怎么反倒变了出手拯救的英雄?靳冰越想着想着,挥出拳头,隔空斩断了一片大树的枝桠。

漫天落叶飞舞。

寂寞萧瑟。

她在荒凉的湖畔坐下来。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夕阳铺满金色的鳞甲。碎碎点点,就好像铁匠铺里漫天的火星。她仿佛又看到蓝冲,他专心而又汗流浃背的模样,他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模样,他慷慨凛然毫无惧色的模样,还有他假扮的嘶哑,低沉,温柔关切。

渐渐的,靳冰越感到视线模糊了。天边尚有夕阳的余晖挂着,她却再度什么也看不见了。但她并不惊慌。因为花蕊夫人说了这将只是暂时性的失明。她便屈膝坐着,很努力地回想着数天以前在茅屋里的情况。她试着描绘蓝冲穿乞丐装污秽邋遢的模样。然后忍不住轻轻地笑起来。

突然---

靳冰越感到有一双温暖而沉实的臂弯从背后环过来。她周身猛地一颤。想要挣开。可是却在抓到对方的手的时候,愕然地僵住了。

那是她熟悉的触感。

似乎就连皮肤的纹理也清晰可见。

她的心顿时跳得飞快。她有那样多的话想说,有那样多的疑惑等待解答,可是,却遭到对方唇舌的封锁。她感到不知所措,就好像漂在云端,喝醉了,身体不由自主地迎合。她已经分辨不清什么对错道理。她彻底地沦陷进去。

翌日清晨。

靳冰越怀着身体轻微地疼痛醒过来。睁开眼睛,柔和的光晕照射覆盖。她的眼睛果然如花蕊夫人所说,兀自又恢复了。

她听见背后均匀酣畅的呼吸。

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昨夜,造就了她生平最快乐的时光。她在那场彻底的交付里面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中所向。原本笼罩着的阴郁和迷雾,都豁然开朗。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凤飞翱翔,四海求凰。执子手,与子老。前人所有所有的佳句,她瞬间明白。

她眨了眨眼,娇笑着,缓缓地转过身去

可是。

突然。

犹如晴天霹雳。

靳冰越浑身都僵硬了。她看见的,并不是蓝冲。而是,而是诸葛正扬。

那时候,靳冰越终于知道了真相。原来,假扮老乞丐照顾自己的是诸葛正扬。费尽苦心查探到花蕊夫人下落的,也是诸葛正扬。

从始至终,和蓝冲有关的一切,都是幻想。

是她一厢情愿的假象。

诸葛正扬酣甜地睡着。嘴角带着笑。也许是还停留在销魂的美梦里,却突然感觉到脖子一凉,骤然惊醒过来,只见靳冰越正用柔丝索扼住自己的咽喉。他面色一沉,到,我早知你恨我。但是,我却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便已经爱上了你。虽然诚恳真挚,但在靳冰越日你过来,却仿佛是侮辱。

是伤口上撒盐,是雪上加霜。

诸葛正扬,我要杀了你。---这是靳冰越对昨夜温存过的男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无爱有恨。成千古的定局。再也无法扭转。

说完那句话,靳冰越将柔丝索绾出一朵艳丽的花。

对准了诸葛正扬的心脏。

{痴爱}

若论武功,靳冰越不及诸葛正扬。哪怕是柔丝索离诸葛正扬只有良村远,他依然巧妙的化解开。只是伤了皮毛。

逃了。

靳冰越扯着凌乱的衣衫,呆呆地站着,看着她所痛恨的背影消失在树林的尽头。她感到浑身瘫软无力。这时候,天空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很快淋湿了全身。她就那么笔直地站着,仿佛期待这些天降的甘霖能后洗清自己的污秽。

可是,烙在心里的,还能洗么?

靳冰越极尽疲惫地走回了铁匠铺子。蓝冲看见她,虚弱的失魂落魄的模样,虽然仍有些害怕,但依然给了她一碗热茶。

说道,姑娘,喝了暖暖身子吧。

靳冰越顿时泪落如珠。

胜过屋檐滴滴答答的雨帘。

后来,靳冰越没有告诉蓝冲她和诸葛正扬之间发生的事情,只是很无奈地摇头说,我就要离开长风镇了。蓝冲显然有点着急,道,你回去如何向雇主较差?靳冰越似笑非笑,难道你真要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然不是了。蓝冲鼓了鼓腮帮子,示意自己不再多言。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顽皮的幼童。

雨渐渐停了。

蓝冲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眩晕,踉跄几步,便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地上。这时,靳冰越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轻轻地将一根很细的竹筒插回腰间。

那是红袖楼的人惯用的迷香。对付诸葛正扬那般的高手,或许派不上用场。但对付蓝冲,已是绰绰有余。

稍后,靳冰越收买了乞丐到柳生门传话,是以蓝冲的口吻,就说,有要事约诸葛正扬相商,是有关红袖楼的。诸葛正扬果然应约。

在流水汤汤的风雅亭畔,诸葛正扬远远便看见蓝冲坐在石凳上,背对着自己,他脑子里又跳出红袖楼三个字,想起靳冰越,不由得百感交集。跨上台阶,他便问,蓝兄,你约我来,所谓何事?蓝冲不懂,也没有说话。

诸葛镇样忽然意识到不妥,疾步绕到蓝冲的面前,只见他双眼紧闭,似是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猩红的血迹。诸葛正扬面色大变,赶忙解了蓝冲的穴道,扶着他的肩,试图以真气灌入他体内使他苏醒。片刻之后,蓝冲的手指动了动,疲乏地撑开眼睑。诸葛正扬去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似有几道混乱的气流游走疯窜。

这时,背后传来女子阴冷的笑声。

诸葛正扬趔趄着转过身来。我知道是你,他说,你为何不肯接受我。

此时,靳冰越已是红着双目,眼眶含泪。她看看呆滞的蓝冲,又看看满脸痛苦的诸葛正扬,一时心悸,一时心凉。她说道,我自制3并非你的对手,所以,不得不借用你的这位好朋友。刚说完,蓝冲便狠狠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吼道,我真是错信了你,你这女子,根本就是凶残毒辣,蛇蝎心肠。你的目标是我,为何要害诸葛兄?

这愤怒的咆哮,说到最痛处。

靳冰越顿时缄了口。

但说话只不过是气氛与情绪相配合,蓝冲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在他看来靳冰越的报复仅仅是因为这个正阳曾经刺瞎了她的眼睛。他不理解,痛恨,因为受到伤害的是他以诚相待的挚友。

诸葛正扬好几次试图站起来,却都是白费力气。他所中的毒,就擦在蓝冲所穿的衣服上,一旦接触,可是使人气血逆行,四肢乏力。疾病月事前给蓝冲服了解药,所以能保他安然。甚至是他嘴角的那一点血迹,也是假造的。蓝冲除了吸入过一点迷香,身体各处皆毫发无伤。但诸葛正扬却不知道,他断断续续地哀求着靳冰越,伤你的人是我,与蓝兄无关,他只是一个铁匠,请你放过他。

靳冰越眼神一颤,不禁唏嘘。你既然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却为何要做出那样卑劣的行径来?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却仿佛是从眼睛里流泻出来。诸葛正扬看见了,看懂了,他亦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深深地盯着靳冰越那双清澈的眸子。似是在说,你知道原因的。

痴爱与迷失。

奋不顾身。

可以在腊月催开菡萏(han dan ,均四声)香。可以在盛夏求得潇潇的雨雪。何来章法,何来因果。都只为了这人世间的情与爱。

无际无疆。

{玉佩}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诸葛正扬的坟前。蓝冲抱着酒坛子喝得酩酊大醉,看见靳冰越款款走过来,他痴痴笑笑,破口大骂,你,滚。

靳冰越挑眉道,在我滚之前,我要你的玉佩给我留做纪念。

玉佩?

蓝冲捏了捏腰间那块通透的白玉,冷笑,就连我的命你也可以随时拿走,更何况是这破玩意。说着,一把将玉佩扯下来,对着靳冰越砸过去。玉佩掉进草地理。安然地躺着。靳冰越面无表情,弯腰拾起,突然觉得头顶一阵沁凉。

衣裳全湿了。

满身酒气。

蓝冲指着靳冰越哈哈大笑起来。可是那笑容缺失那么僵硬,带着凄酸,和许多许多的难以言喻。靳冰越依然沉默。

左手捏着那块玉佩。

右手还托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锦盒里,装着一对血淋淋的眼珠子。是诸葛正扬的眼珠子。是靳冰越杀了诸葛正扬以后,当着蓝冲的面挖出来的。

并且,她说,我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的表情贪婪又狰狞。

好像她真的是一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蛇蝎女子。

此刻,她沿着茫茫的山路走远。背后仿佛还充斥着仇恨的目光。她面无表情,打开锦盒将玉佩放进去。她可以会红袖楼交差了。因为雇主为了能证实将来她带回去的眼珠子到底是不是属于蓝冲,要求她同时也待会蓝冲随身的一快玉佩。那玉佩晶莹通透,触感光滑。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就好像抚摸男子昏迷时候熟睡的面颊。

她感到双眼一阵刺痛。视线再度模糊起来。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失明,她的眼睛将恢复得完整无缺,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到过长风镇,没有遇见过她应该或不应该遇见的人。

可是。

留在心口的疤,是不是也会像某些人那样,成为证据,永远不可抹杀?

这是,她忽然被脚底的树根绊倒了。她仿佛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瞬间向她靠拢,可是,却在某个时刻又静止下来。

她心中一凛。

回过头,除了漆黑的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没有动,就是那样狼狈的跪地的姿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然而很久很久,周围都只是飘荡着呼呼的风响,和树叶婆娑的凄凉。

是啊,就算看见了,触摸到,又能怎样?还不是四目相对的仇恨与绝望。谁能将这破败的残局挽回。谁能抛开一切,将血淋淋的前事遗忘。谁还能将穿肠的毒当作救命的草。一个眼神,一碗热汤,持续一生的煎熬。

她便缓缓地站起了身,继续前行。

几天之后,她会回到红袖楼。心急的雇主早已经守候在那里。她将锦盒打开,亮出玉佩,雇主拿在手里掂量着,观察了半晌,道,这个人,并不是我要找的蓝冲。虽然他也吻合那些特征,但这玉佩,却不是我认得的那一块。

靳姑娘,你错了。

雇主的话音刚落,空气突然凝滞,万籁俱寂。然后,靳冰越慢慢地笑开了。那笑声由低沉的凄艾,到放肆的喷薄。

笑得泪花四溅。

笑成一种绝望的哭嚎。

有道是,云雨巫山枉断肠,原来这生生死死的徘徊,不过是笑话一场。 (完)

八、【十二濯香令之情意葬】

【谁造就,往昔的追忆】

一切都只是巧合。

犹如堕进百花丛,却只看到骷髅骨。朵朵香艳,但狰狞而悲伤。这样的巧合,靳冰越宁可此生从来都不会遇见。

那么,才无所谓断肠。

她站在深沉夜幕中,望着雨后凋零的海棠,回想她在粤北时经历的种种画面。她受命寻找一个叫做蓝冲的人,要挖了他的眼珠子回红袖楼交差;可她偏偏不由自主的与那铁匠扯出千丝万缕的联系,最终亦无发下手,反倒是找了另一个人做替代。在她看来,替代者不过是罪有应得,因为他伤过她,玷污她的清白,可替代者亦是蓝冲的刎颈之交,她与蓝冲的关系,便因此破裂,裂成无涯之海的两端,在不能聚合。她万念俱灰,带着那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麻木的回到扬州。可是,她的雇主却告诉她,她错了。

此蓝冲非彼蓝冲。

不是雇主想要寻得那一位。

她的生生死死天庭地狱,都只是枉费心思。如同命运给她安排一天大的玩笑,赠她玉宇琼楼,她却摔得粉身碎骨。

那么,雇主说,这是红袖楼的失职,你们要继续替我寻找那个叫蓝冲的人,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让他有眼,无珠。

靳冰越感到后背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