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月渡山的地界,身为师门弃徒的莫祁倒也坦然,就背着自己的长剑,施施然带着面纱覆面的顾清岚往里面走。

聚在城门处的修士已经有人认出了他来,面色奇特地看过来,莫祁也不以为意,语气熟稔地跟守卫头领打招呼:“苏姑娘,好久不见,你们家燕二公子可还好?”

那位苏姑娘是个女修,模样只是素净耐看,神态气势,却卓然不群,修为虽然没到金丹,但也相差不远。

看到他过来,苏姑娘露出一个万分嫌弃的表情,抬手摆了摆:“你走,别在这里占着道,臭不可闻。”

虽是这么说,但听她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让莫祁不必接受排查,就可直接入城。

莫祁仿佛很爱看她露出这种神色,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捞住身旁顾清岚的肩膀,用力拍了一下:“这位是我新近结识的道友,绝不是什么坏人,苏姑娘通融一下?”

苏姑娘“啐”了一声:“什么道友,我看又是你在哪里勾搭来的相好吧?”

说着却又挥了下手,竟是连顾清岚也一道放行。

莫祁哈哈笑着,拉顾清岚往城里走,还不忘说:“来日苏姑娘歇了,不要忘了找我来喝杯酒啊。”

苏姑娘压根就没搭理他,目光已经转向下一个修士,他们将要走开,却听到她极轻地飘过来一句:“此次情势复杂,小心行事。”

莫祁和顾清岚就这样轻而易举入了城,到了城内,莫祁才放开揽着顾清岚肩膀的手,笑着解释:“当年我被逐出师门,身无长物、万人唾骂,是燕二公子让我做了他府上的客卿,我在他那里,着实叨扰了几年。”

这也就怪不得他出入燕丹城如入无人之境,和那位苏姑娘也如此相熟。

到了城里,自然要先找个落脚之处,莫祁看向顾清岚,带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我身上着实没有余钱了,不知真人…”

他本以为顾清岚也跟自己一样,穷得叮当响,但看他随手摸了一颗千芝玉露丸后,就明白顾清岚只怕带着钱。

李家本就富可敌国,李靳又是随手撒钱的主儿,给顾清岚备下的东西里,又怎么会没有钱?

顾清岚默然了片刻,就拿出了一张百两黄金的银票。

莫祁眼前一亮,犹如地里干旱多年的老农,骤然见到了甘霖,忙接了过来:“真人果然是有的,之前真是委屈真人借宿在我那里了。”

顾清岚摇了摇头:“无事,你那里也足够清净。”

他说着微顿了顿:“住处要有独立院落,若是客栈没有空房,可租一处宅子。”

莫祁暗暗咋舌,心想这些土豪对住处的要求果然要高一些,当下点头答应,带着他直奔城中最大的客栈。

好在修士来得虽多,顶级套房也不是人人住得起的,客栈里还有一处独立的套院没有住客。

那院子名为兰院,清雅僻静,不仅有小楼庭院,还种了许多兰草,顾清岚倒没说不满意,被客栈管事躬身领着,一路走了过去。

那管事察言观色,看莫祁对顾清岚的态度小心翼翼,又看莫祁一身穷酸,倒是顾清岚身上的衣物料子不菲,就以为顾清岚是什么世家公子,莫祁大半是顾清岚的客卿随从。

他当下对顾清岚态度十分殷勤,带他们进去的路上,还跟顾清岚说:“我们这间天聪阁,除却前宅各色客房,共有梅兰竹菊四间套院,其余三座就在公子住处的比邻,如今住得都是修士仙人们,绝对不会有什么污秽闲杂人等,扰了公子雅兴。”

顾清岚听着淡应了一声,突然开口:“竹院中住得是否云泽山的道友?”

原本客人私密,客栈管事是断不敢随便透露的,但他口称道友,又直接问了竹院,那管事以为他和竹院中的修士关系密切,就笑道:“确是云泽山的仙人们,公子闲暇时自可前去拜会。”

那管事将他们领到地方,就识趣地很快退去。

在修真世家掌控下的城池就这点好处,客栈不仅有结界防护,连这些套院都各自有独立的结界。

莫祁等那管事一走,就问顾清岚:“真人是觉得,路铭心那匪徒也来了?”

他没有李靳那种怜香惜玉的爱美之心,自从知道顾清岚已和路铭心决裂,对她的称呼就很不客气。

顾清岚神色淡然,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桌上客栈备好的热茶,这才开口:“此间这般热闹,她又怎么肯不来?”

他这么说着,却没解释自己为何猜到路铭心一定在竹院——因为修竹,一向是他昔日居处必不可少之物。

既然已经住下,自然还要打探消息,顾清岚的穿着打扮那样出众,在都是凡人的襄城还可用些障眼法,到了满是修士的燕丹城,就不便外出。

莫祁自告奋勇,言道自己也算半个本地人士,整理一下行装这就要出去,顾清岚叫住他,让他帮自己置备套黑色衣装还有面罩。

莫祁出去了半日,不仅带回了最新的消息,还有顾清岚交待的衣物。

消息没什么稀奇,只说这幻魔应当是被人带进了燕丹城,要不然玄武天阵不可能没有松动。

还说这个魔物已经杀了几个人,仍旧潜伏在城中某处,修士们找了几日,也没什么头绪。

至于衣物,顾清岚拿来看了顿时有些默然不语,确实是黑色衣物,但修腰束腿,颇为紧身,更诡异的是,对他来说很合身,也不知道他整日里宽袍大袖,莫祁是怎么看出来他的身材。

还有面罩,不知是不是他没有说清楚,莫祁卖回来的,是黑色的面纱,朦朦胧胧、影影绰绰,戴上想必挺好看,只是实际作用并没有太好。

莫祁还在那边期待地看着他,开口说:“我觉得很适合真人。”

事已至此,又是央人代劳,顾清岚也只能致谢:“烦劳道友。”

准备好了黑衣便于夜间行动,白日里自然要以逸待劳,套院中不止一间客房,他们各自选了一间,闭门打坐修炼,等待夜色降临。

入夜各自换好夜行衣从房中出来,顾清岚又微顿了一下,莫祁给他选的衣服如此出挑,自己倒是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夜行衣,黑布蒙面。

看他换了衣服,莫祁还又光明正大地扫了他几眼,目光中大加赞赏:“果然适合真人。”

顾清岚已经不想同他再说些什么,点了下头:“我们今夜先去燕氏府邸看看。”

他说的燕氏府邸,必然不是燕二公子的燕然楼,而是燕氏本家大宅。

至于为何要去燕氏本宅?

两人也已经早有一番计较,幻魔不是普通魔物,能够搞到幻魔,并将之带入燕丹城的人,最有可能就是燕家自己的人。

要不然依照燕家在燕丹城的势力,还有那铁桶一般的结界,外人想要在燕家眼皮子底下搞鬼,简直难如登天。

这点前来燕丹城的修士,其实心里都大半有数,可燕家势大,还是主人,谁都不敢点破。

燕氏本宅戒备森严,结界也极难破解,不知道顾清岚如此自信,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有把握让二人能够潜入。

莫祁还在疑惑,顾清岚已经拿出了一件小小不起眼的铃铛。

莫祁顿时眼前一亮,别看这个小铃铛不起眼,却中空无珠,不会发出任何响声,名为空梦铃。

顾名思义,是件能够隐去身形气息,神不知鬼不觉通过结界的法宝,用来潜伏刺探再合适不过。

空梦铃虽然有个致命缺陷,使用的修士不可动用法力,不然就会显形,本身也不能算是上品法宝,但因便利好用,也是许多修士,特别是他这种游方修士梦寐以求的宝物,据说共有一对,没想到顾清岚竟有一个…

他还正想,顾清岚从储物囊中又取出了一个,递给他。

莫祁眼角忍不住抽了两下,觉得这些土豪简直不给人留条活路,好东西有必要都占起来吗?

顾清岚看他迟迟不接,又看到他的神色,恍然大悟:“这铃铛若是莫道友喜欢,这只就送给道友了。”

莫祁欢喜地接过,顿时又觉得顾清岚果真哪儿哪儿都好,人又美,心性又好,还兼之玲珑剔透、慷慨大方,绝对是历险同伴的不二人选。

此时已近戌时,因为幻魔作祟,燕丹城这几日下了宵禁,酉时之后除了巡逻卫兵外空无一人。

顾清岚和莫祁隐了身形,悄无声息地越过客栈的结界,以轻功身法站在鳞次栉比的民宅屋顶。

月色如水,照得城池中央那片巨大的黑色殿宇广厦分外醒目,犹如一只巨大的玄武神兽,盘踞于此。

那也是他们今夜将要去的地方,燕氏大宅。

燕氏身为修真第一世家,不仅财势惊人,三代以前更是出过渡劫成功,飞升上界的修士。

只是传到如今,嫡系略有衰落,家主燕不弃已享五百岁华年,到了金丹修士的大限,若是再不飞升,过不到一二十年就将陨落,是以从六十年前起,就闭关修炼,至今未出。

燕不弃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如今的代家主燕亦行,燕亦行至今也有二百岁寿龄,金丹大成之时已经一百余岁,所以虽然年纪不小,算起来也和顾清岚同辈论交。

顾清岚当年见过这个燕氏的代家主,燕亦行外貌较一般的金丹修士苍老不少,看起来约莫有凡人四五十岁的样子,倒是沉稳内敛,颇有一家之主的气派。

燕亦行到了这个位置,这么多年来已经鲜少在外行走,替他出面的,大半都是他的大儿子,燕大公子燕夕鸿。

燕夕鸿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母亲是燕亦行发妻,金陵楚家的千金,自己更是金丹早成,行事果敢,极有担当。

燕夕鸿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就是燕二公子燕夕鹤,相较之下没有燕夕鸿那般出色,却也是个交友广泛,乐善好施的潇洒公子哥儿。

燕夕鸿和燕夕鹤兄弟并无不合,感情据说还颇好,只不过燕夕鹤生性散漫,说家里大宅规矩太多,十多年前就搬了出来,创立燕然楼,一边替哥哥经办家族事务,一边养了不少奇人异士。

这些燕氏的家族关系,当然是莫祁兴致勃勃告诉顾清岚的,要不然依顾清岚当年不爱过问俗事的性子,怎么会知道这些琐碎。

莫祁和顾清岚住的这间客栈也是燕氏产业,距离燕氏大宅并不远,即使无法御剑飞行,他们二人在暗夜中潜行,也不过片刻之间,就到了那庞然大物近旁。

他们正要潜入宅中,城池东南角之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凄厉之极的尖叫,划破夜空,直传到这里。

莫祁和顾清岚互相看了眼交换神色,虽然查探燕氏大宅很要紧,但修士匡扶天地正气,斩妖除魔更是分内之事。

两人心意一致,一起弃了大宅,向那里掠去。

他们距离那处并不远,其他修士又都正在休息,因此他们赶到时,尚且无人到达。

只见街巷的青石地板上一滩血迹弥漫,血泊之中横躺着一名已经气绝的布衣老妪,胸口血流不止,却是破了一个大洞,内里血肉模糊,脏器已被掏空了大半。

咸湿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顾清岚脚下微微一顿,莫祁以为他是不堪血气,忙侧身挡在他身前,低声说:“真人不必上前,带我查看…”

他话音未落,顾清岚却已薄唇微动,吟诵出一段极短的咒语,随即并指一挥,携带寒气的白色无形咒符,迅疾无伦地打向莫祁身前的空地。

被咒符击中,那里闪现出几束黑气,传来一声负伤的低吼,紧接着黑气飞快消散,再无踪影,连空中的腥气,也顿时散去不少。

莫祁这才松了口气,方才是他大意,以为幻魔必定离去,却不想这魔物如此大胆,竟埋伏在此,连金丹修士也想偷袭。

所谓幻魔,并不是指此魔物擅长幻化形状,而是在它并无有形之体,大半时候都隐在暗处,只是一团魔气,除却使主命令,只有在它偷袭猎物的那一瞬间,才会露出本体。

所以燕丹城中这么多修为高深的修士,一时之间也对它莫可奈何。如若不然,这么多修士聚在一起,哪怕再厉害十倍的魔物,也早被铲除。

他们二人耽搁了一下,已有不少修士也赶了过来。

他们本就比别人早到了那么片刻,顾清岚又用了法力,不再能隐藏身形气息,此时如果匆忙遁走,日后反倒更加说不清楚。

莫祁反应极快,撤去空梦铃的伪装,拉下面罩,照旧挡在顾清岚身前。

那些修士在睡梦打坐中被惊醒,匆忙赶到,都有些狼狈,却刚落地,就看到此处已经站了两个人,皆都惊疑不定,戒备地看过来。

几名一身蓝衣的月渡山门人先后落地,为首那人身量颇高,肤色偏黄,细眼长脸,面相自带几分刻薄,见了莫祁就阴阳怪气地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莫师兄,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哪里有魔物,哪里就有莫师兄,也真奇哉怪也。”

莫祁看是自己昔日在月渡山上的老对头卫禀,当下就也“呵呵”笑了声:“修士除魔卫道为己任,怎么哪里有魔物,卫师弟反倒不去?那倒是清闲得很。”

卫禀在月渡山上被莫祁压了多年,直到莫祁被逐出门墙,他才能做剑影峰首座大弟子,却仍是和莫祁当年除魔的功绩差了那么一大截。

这次燕丹城出现幻魔,他主动请缨带着弟子过来,为得就是建功立业,博点名声。

不想刚来没两天,就在魔物袭人的地方撞见了莫祁,他早就在心中直道晦气,又碍着莫祁明面上还是燕夕鹤的客卿,不能跟他明着撕破脸,才会张口就说那么一句酸溜溜的话,却被莫祁一句话堵了回来,当即就气结非常,右手也按在了佩剑上。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莫祁和卫禀之间,要看这对昔日的同门师兄弟会不会就地打起来,却不想一群白衣的云泽山门人这时也恰好翩然而至。

为首的那人一袭轻纱白衣,头戴玉冠,背上通体朱红的长剑在月色下熠熠生辉,更兼容色夺目,星月无光。

卫禀正瞪着莫祁恨不得就地把他大卸八块,等转到来人脸上,一张刻薄外露的脸也瞬时柔和起来,立时酝酿了几句自以为得体关切的话语,准备开口打个招呼。

没想到那人却连余光都没扫他一扫,就端着平日里那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几步快走越过他,径直向莫祁走过去,接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一跪端得是干脆利索、掷地有声,那人还顺着跪地的力道,小幅地往前滑了一滑,恰好错开莫祁,滑到了他身后那个黑纱蒙面的人跟前。

于是众人就看着从来趾高气扬、目下无人的明心剑尊,跪在地上一把抱住身前那个黑衣人修长笔直的大腿,仰起头清晰无比地唤了声:“师尊!”

明心剑尊的师尊是谁?整个修真界近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路铭心每次开口向别人道出自己名号,必然要说:“在下明心,师从寒林真人。”

只是她成名之时,这位寒林真人就已陨落,众人只当她是怀念敬重故去先师。

在场的这些修士,也多是三大宗门和世家的后辈,当年并没有机缘,亲眼见过这位寒林真人。

现在这么一喊,众人顿时就将目光,都聚在了莫祁身后那个黑衣人身上。

夜间行走,顾清岚不仅带了黑色面纱,连一头白发也用障眼法化成了昔日的黑色。

众人看过去,只觉得他修为倒是高深,但透过面纱,容貌看起来甚是年轻,至多也就是凡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竟然就是成名多年的明心剑尊的师尊?

而且寒林真人不是早就陨落了?难道明心剑尊还有另外的师尊?

路铭心紧紧抱着身前那人的大腿,还又喜悦无比地说着:“师尊,心儿本以为此生此世再也不能见到您,却没想到您得以复生!师尊,您醒来后为何不找心儿?心儿本以为有贼人毁去了您的遗体,这些天来日夜忧思,五内俱焚,几次练功差点走火入魔…”

她还在絮絮说着,顾清岚却突然一震衣袖,带着凛冽寒气的法力,一下将她震退几步,离开自己的身体。

紧接着指间又是毫不容情的几道寒冰咒,打向她胸前。

路铭心不避不闪,更不运法力相抗,就这么硬生生受了几道咒符,顿时就身子一软委顿在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她一身白衣上血迹斑斑,菱形的朱唇边也血迹宛然,却连擦一下都不擦,面色惨白,泫然欲泣地看着他,声音更是颤抖:“师尊…您是怪心儿当年没能救您吗?师尊…若是当年能救下您,心儿不怕粉身碎骨,可心儿实在是无能,让您受苦…”

路铭心成名一战,就是在二十九年前,斩杀了魔修七尊之一药尊怀汲生,怀汲生也正是她指认,当年下毒杀害她师尊寒林真人的凶手。

其时修真界赞叹她年少结丹,剑术了得,更赞她六年卧薪尝胆,终报师门大仇,一时间云泽山路铭心,人人传颂,许多同辈后辈,也皆以她为榜样。

再加上女修本就少,她相貌又极美,并且还尚未有道侣,更是不少青年才俊,对她仰慕非常。

所以哪怕她日后恃才傲物,行事颇张扬不羁,也没什么人敢当面说她些什么。

打她,又打不过,拿大道理压她,她又是民心所向,放眼修真界,能说她几句的,恐怕只有她师尊,但她师尊偏偏也已经仙去。

在场这些修士,颇有一些就是她的爱慕者,特别卫禀,对她更是心驰神往,万般讨好逢迎。

他平日里只见过路铭心眼高于顶,高傲无比的样子,哪里见过她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当下心痛不已,捏紧了剑柄,只待美人一句话,就替她赴汤蹈火。

其他修士也看她一个纤弱女子,又是吐血又是垂泪,这般伤心欲绝,不由纷纷忘了她昔日在论剑大会上把别人揍得满头是包的英姿,心生怜惜,暗道原来这位传说中的寒林真人,是这般心胸狭隘之人,竟因自己的事,迁怒徒弟。

他们这般想着,看过来的目光中,自然也带了三分轻视鄙夷。

顾清岚却目光冷然,不再看地上的路铭心一眼,转过身就走。

莫祁当然看到了那些修士的神色,他自己被冤枉私通魔修时还没怎么样,现在却气得够呛,差点就要拔剑冲上去,直接把路铭心这个满嘴谎话的害人精剁了。

他却又不敢让顾清岚独自离开,只能甩下一句:“路铭心,当年的事究竟怎样,你不要以为就可以这样瞒天过海!”

路铭心倒还在他们身后又悲切地唤了声:“师尊…”

那声音还真哀婉悲恸、情真意切,若是不明就里,还真以为她只是个被师尊无辜错怪又抛下的可怜徒弟。

莫祁原本以为路铭心只是个横行无忌的匪徒,却不想她还如此狡猾无耻,看她随口胡说构陷顾清岚,更是气得几乎七窍生烟,跟在顾清岚身后走着,还犹自愤愤不平。

那些修士包括云泽山门人,还都没过来追他们,走了没多远,他们就隔绝了那些人的视线。

一直在面前缓步而行的顾清岚,身子突然微晃了一下,竟是像要跌倒。

莫祁想也不想忙上前一步扶住,却看到顾清岚一头以障眼法染黑的头发,瞬间变回原本的雪色,身子更是不住颤抖,连勉强站立的力气都不再有。

莫祁虽然曾几次见过顾清岚吐血,但他十分坚忍,从没露过什么虚弱之态,此刻额上却不断渗出冷汗,艰难地抬手拉下面上的薄纱,侧头连喷了两口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