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还是一个已经断了关系的堂姐。

真是叫人费解。

“简直令人发指!”姜太后将手里佛珠狠狠的摔了出去,怒然一拍桌案,把所有人都惊醒了过来。

“皇上,太后,你们要为七丫头做主啊!”老夫人的眼中立刻滚出两行热泪,拉着易明菲的手就一起给孝宗和姜太后磕了个头,情绪悲恸又激动,“那些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居然对一个丫头也能下这样的狠手,我易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李氏,你可知道那些威胁逼迫你们的是什么人?”荣妃是个热心肠的,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就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他们都穿着灰袍蒙着脸,几个人的身形和声音也都差不多,从来没叫我瞧见他们的真面目!”李氏哭道,几乎肝肠寸断。

“这样看来却是不好追查了!”易明心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惋惜说道,皱眉也是皱的死紧,露出一副怜悯的神情,“而且看样子他们也是受人指使的,哪怕是拿住了人,想要问出背后主使也不容易!”

“你们说完了没有?”明乐突然把手里茶碗往桌上一扔,语气森冷如冰而不带一丝感情的开口。

她起身,走到易明菲和李氏身后,对面孝宗和姜太后,肩背笔直的站立不动,“既然有李氏和易家七小姐作证,现在皇上你指证我与成妃合谋的证词是不是就可以否定掉了?”

因为她的语气带煞,殿中的气氛突然为之一寂,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抬头看过去。

“殷王妃——”易明心眼中有幽冷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就像是愤怒的掩住嘴惊呼道,“七妹妹特意赶进宫里来,而且为了替你脱罪不惜受辱于人前,你不问她怎么样?非但不出言宽慰,反而只在乎自己能否脱罪?是不是太过冷血无情了一些?”

李氏闻言,立刻也就怒上心头,愤然回头瞪着明乐道,“九丫头,你如今飞黄腾达,不认我们这门亲我无话可说,可是菲儿她伤成这样,又是一心为你,你却这样不管不顾我们的死活,真是太叫人寒心了。”

“七小姐伤成这样是我打的吗?三夫人你伤心欲绝,怎么不去找凶手讲道理?”明乐冷冷说道,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李氏的眼泪就忘了继续流,张大了嘴巴支支吾吾好半天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死丫头,说的是人话吗?

“皇上,您还没有回答我的话,现在我与成妃合谋害你的证词是不是可以取消了?”明乐却是不依不饶,定定的望着孝宗。

孝宗被她这满脸煞气冷血无情的目光盯着,心口的地方突然就像是被千斤巨石压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有人胁迫李氏栽赃陷害的,皇帝中蛊的事——和殷王妃无关。”姜太后见他不语,就代为开口说道等到孝宗反应过来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已经被她盖棺定论,完全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吩咐京兆府全力追查易夫人和七小姐被掳一事的始末,务必要将真凶捉拿!”姜太后继续吩咐。

“臣妇谢太后娘娘恩典!”李氏感激涕零的伏地叩首。

明乐对他们的一举一动并不在意,只就目光一斜扫向了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蝶衣道:“你呢?易夫人是被人胁迫前来陷害于我的,那么你又怎么说?”

蝶衣和李氏是为着同一件事情前来作证的,既然已经证实李氏那边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蝶衣的证词自然也要推翻。

蝶衣瑟瑟的抖着,嘴唇苍白一开一合,只就眼神畏惧的看着她,沉默了一阵突然一闪身就冲着旁边的柱子上狠命的撞去。

“啊——”有胆子小的婢女捂住眼睛失声尖叫。

而那蝶衣却未及撞到柱子上就已经被雪晴和雪雁一左一右的拿住,提小鸡一样扔回了明乐的脚边。

“话不说清楚,我不会叫你去死的!”明乐淡淡说道,以一种倨傲而冷漠的表情俯视下去。

蝶衣抬起眼睛看她,原本已经绝望了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缕寒芒,匍匐在地的身子瞬间暴起,屈指成爪直向着明乐的喉咙抓去。

竟赫然——

是个高手!

明乐不避不让,似乎是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一般只就神色清冷的笑了下。

蝶衣的心头突然一跳,闪过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后下一刻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一般,左右两边雪雁和雪晴夹击而上,寒芒突闪间就听她连连惨叫,两边腕上鲜血淋漓,手筋都被挑断了颓然摔在了地上。

“放肆的奴才,竟敢在皇上面前亮兵刃?”易明心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指着雪雁和雪晴两人怒喝道,“还不给我把她们拿下?”

“谁敢动她们!”明乐厉声喝道,猛地回头看向易明心,“明妃娘娘你最好先搞清楚自己的立场,现在是有人当着圣驾行刺殷王妃,你确定需要拿下的不是刺客吗?”

易明心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失态,脸上表情突然整个儿僵住!

“皇上,太后,奴婢们没有动兵刃,发簪而已!”雪雁和雪晴两个脆声说道,随手擦了发簪上沾染的血迹又插回发间。

“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婢子,竟也是身手了得!”荣妃惊魂未定的不住抚着胸口顺气。

蝶衣的手筋被断,蜷缩在地上不住的痉挛着,再看向明乐的目光里就只剩下恐惧——

原以为自己动手行刺,哪怕是不成功,雪雁和雪晴两个也会将她当场击毙,却不曾想——

她们还是不肯叫她死的!

“殷王府里的奴才从来就没有背叛一说,你能在其中蛰伏这么久,定然不简单。你不是被人收买来陷害我的,你是有人事先安插到殷王府的死士,只可惜头一次替你的主子尽忠就铩羽而归。”明乐说道,微微的一声叹息,“我知道你不会招,但我也说过不准你死,你还是去慎刑司吧!”

蝶衣这么一个丫头,既然走投无路了叫她死了也就是了,明乐本来也无心和她去计较什么。

但是眼见着对方拿易明菲都下了手了,也就激起了她的脾气——

既然要比谁比谁更狠更毒,那就试试看好了。

孝宗的一口血卡在喉咙里,脸色阴沉的十分骇人,这个时候也只能摆摆手道,“照殷王妃的吩咐去做!”

宋灏的身边,想要安插进去一两个可靠的人并不容易,这一次他调出蝶衣来本就是打着十拿九稳的念头的,不曾想——

功亏一篑!

而孝宗此时处置蝶衣的这一句话,已经相当于明着认可了姜太后之前的话,否决了明乐和纪红纱串谋的指证。

侍卫领命,拖死狗一样把痛的浑身抽搐的蝶衣给架了出去。

现在纪红纱已经作为国宴行刺的真凶伏诛,而易明乐却顺利和她撇清了关系。

事情进展到了这一步,似乎完全的陷入僵局。

所有人都脸色沉肃的沉默下来。

“皇上,小王也有一事,需要叨扰陛下,还请陛下准我上奏。”纪浩禹的眸光一闪,突然合上手中茶盏的碗盖,起身对孝宗做了一揖道。

“哦?”孝宗一门心思还都集中在算计殷王府的事情上,答应着也有点心不在焉,“荆王有话直说无妨。”

“之前舍妹红纱和殷王妃互相指证,说是乌兰大巫医制蛊谋害皇上,可是如今并没有拿到乌兰大巫医,并且还爆出有人意图陷害殷王妃和红纱勾结的事,如果殷王妃是被人构陷,那么红纱那里,小王也有一疑惑——”纪浩禹道,语气十分之闲适,像是闲话家常一般,“方才的这个婢女在殷王府里蛰伏似乎是已经有些年头了,而红纱前来盛京只就区区一年有余,显然她不可能是红纱的人。再者了她站出来指证的人本来就是红纱,也就更排除了这一点可能。原小王原只以为是红纱任性一时想岔了才铸成大错,但是现在看来,整件事却是有疑点的,总不会是有人预先知道了红纱想要行刺陛下的计划,所以心生毒计,想要借故牵连殷王妃下水的吧?所以小王揣测——会不会这根本就是一个局?从红纱行刺到殷王妃与之勾结,根本从一开始就都是在某个人的计划之中呢?”

纪浩禹的话绕来绕去,委婉的叫人听着头晕,但仔细辨别之下无非就是一个意思——

他要替纪红纱平反了!

一开始纪红纱被指证的时候他袖手旁观,后来向他求救的时候他也事不关己,最后乃至于纪红纱被孝宗下令处死,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偏偏是到了这会儿,没他什么事了的时候——

他想起来要替纪红纱要个明白了?

孝宗额角的青筋直跳,几乎就要拍案而起。

但是碍着他的身份,和那一脸人畜无害的好奇表情,即使再有火气也只能强压在心里。

“荆王的意思是,成妃也是被人构陷的?”孝宗问道,语气已经相当之勉强。

“小王也只是揣测,至于事情究竟如何,还要请陛下来甄别定夺。”纪浩禹说道,却是和他打起了太极。

“皇上,之前成妃不是已经亲口认罪了吗?”易明心扯了下孝宗的袖子给他找台阶下,“荆王殿下舍不得成妃是人之常情,但成妃总不会自己往死胡同里钻吧?这件事,应该是没有疑问的!”

“谁说没有疑问?乌兰大巫医的去向不就是个最大疑问吗?”明乐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而且谁都看的出来,当时成妃娘娘的那些话都是气急的时候随口那么一说,真的就能作准吗?”

易明心皱眉,一时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反问道,“殷王妃你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纪红纱要死都是想拖着易明乐一起去的,明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替纪红纱开脱的。

“我这话的确是说的不清不楚,也难怪明妃你听不明白,既然娘娘你好奇,那我就再清楚明白的说一遍好了。”明乐莞尔,微微牵动嘴角对她露出一个笑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有证据证明,成妃是被陷害冤枉的!”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荒唐!”孝宗更是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之前不是你针锋相对,口口声声嚷着是成妃下蛊害朕的吗?”

“皇上的记性不好,我几时说过是成妃下蛊了?从头到尾我说的都是下蛊和我无关罢了,栽赃陷害的这种事我是不做的!”明乐像是听了笑话,轻巧的笑了出来。

这声音清脆悦耳,落在孝宗几人的耳朵里却很不中听。

但是仔细回想之下也的确是这样,虽然易明乐几次出言刺激纪红纱,可是从头到尾她还真是不曾明言说出类似于指认纪红纱是凶手之类的话。

孝宗的嘴唇动了动,突然之间就有点明白了过来——

她在这个时候反口,替纪红纱平反是假,要当着纪浩禹的面挑起两国事端才是真的。

这个丫头,当真是狠辣至极的!

弄清楚了她的意图,孝宗再不敢掉以轻心。

易明心却是急了——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哪怕是易明乐撇清了出去,也万不能再把纪红纱给洗清了嫌疑。

“你说你有证据?可别是信口开河吧?”冷静了情绪,易明心讽刺的冷笑出声。

“我说有,当然就一定会有。你们不是在追查乌兰大巫医的下落吗?她如今虽然已经不在我的手里了,但我却知道她人在何处,并且是受到何人控制的!”明乐说道,语气不徐不缓,从容而淡定。

“你知道她在哪里?”孝宗沉声问道,手指按在桌面上用力的绷紧——

她想要做什么?她要利用这个巫医兴什么风浪?应该绝不会只是以此替纪红纱平反那么简单。

眼见着孝宗心神不宁,易明心就更是着急,声音尖锐的脱口说道,“这样说来你是一早就知道成妃是被人陷害的?明明知道却不说出来,硬是将她逼上死路。殷王妃你根本就是居心叵测,你是想要借此陷我大邺王朝于不义?想要借此挑起两国战事吗?”

易明心越说越激动,最后就是衣袖一拂,将桌上茶盏扫到了地上。

大有一副睥睨天下的威武霸气。

“明妃娘娘,你最好搞清楚了状况再说话,方才疾言厉色寸步不让要赐死成妃娘娘的人是皇上又不是我。你若是觉得成妃死的冤枉,要找人讨要公道也不该冲着我来。”明乐不动声色的冷笑。

“你明知道成妃是被冤枉的,明明知道她不是真凶却避而不谈。殷王妃你这和亲手杀人有什么区别?你分明就是故意要置成妃于死地的!”柳妃皱眉说道,语气哀婉的一声叹息。

“是啊,我就是想看着她死,怎么样?”明乐反问,唇角扬起的一点笑容却是光明磊落,没有半分的心虚和妥协。

“你——”易明心被她这样的态度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哪怕是心里再恨极了哪个人,她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然会当着孝宗和姜太后这些人的面这样大放厥词?

明乐却不理会她的反应,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之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拉我下水,想要置我于死地,难不成真当是我是个没脾气的?还是当我好欺负?她能当众颠倒黑白,污蔑我弑君谋反,难道我还要感激涕零的捧着她供着她不成?”

易明心一个机灵,也知道自己辩不过她,索性对孝宗施压,“皇上!这殷王妃实在是太过放肆无状了,您不能再姑息纵容了,她——”

“明妃娘娘!”明乐却是未等她说完已经出声打断,“我已经说过一遍了,赐死成妃的人不是我,所以千万别说什么杀人偿命之类的鬼话,知道吗?我没有害过谁,也没有对谁动刀子,我实话实说告诉陛下我心里真实的想法,也只是为了不至于当众犯下欺君之罪,难不成你还觉得我该虚以委蛇在皇上面前说假话吗?”

怒不可遏赐死纪红纱的人是孝宗。

纪红纱死于孝宗之手,有纪浩禹为证。

如果说她是真的罪有应得也还罢了,现在这样冤死了——

大兴方面,黎贵妃和纪浩渊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也就是说,很快的,两国之间就会兵戎相见!

无论是在孝宗还是群臣百官看来,明乐的这一招都是狠绝了,简直就是——

祸乱江山!

明明有证据证明纪红纱是无辜的,却又偏偏避而不谈,反倒是煽风点火无所不用其极的激怒了孝宗,叫他当庭就赐死了纪红纱!

“你刚才所言的乌兰大巫医,她人究竟是在何处?”孝宗抬手拂开易明心抓着他袖子的手,径自起身走到明乐面前,和她形成对峙之势,“今天这件事,你若是能合情合理的给朕一个解释,朕就不追究你方才出言无状的罪名,但如果你圆不过这个坎儿去,就别怪朕不讲情面,以祸国殃民之罪处置了你!”

“好一个祸国殃民!”明乐玩眸一笑,那笑容极为灿烂,笑过之后却是瞬间眸光一敛,凛冽如冰的再度直视孝宗道,“如果我能证明祸国殃民的另有其人,皇上是不是也不会徇私枉法?重罪处置?”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之间都能从对方的眼眸深处感知到前所未有的强大的杀气。

他们竭尽所能,都是想要击倒对方,并且将对方置之死地的!

对视良久,孝宗才由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当然!”

“那就好!”明乐一笑,语气释然的款步往旁边挪开两步,道,“这件事自然还是要从乌兰大巫医的身上打开缺口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想要看她到底想以何种理由或是借口来倒转乾坤。

明乐走了两步,一直走到人群之外才又转身,抬手一指携同易明菲母女一起跪在地上的易老夫人道,“乌兰大巫医的去处,这个就得要问问易老夫人了!”

老夫人的身子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颤。

而易明心却是于第一时间已经窜了出来,面目狰狞的跳脚大骂:“你在这里放什么厥词?什么乌兰大巫医,祖母她深居简出,怎么会认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明妃娘娘久居深宫,看来最近和武安侯府互通有无处的不错,居然连老夫人见过什么人都知道?”明乐四两拨千斤的笑着反问。

易明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

不能叫人知道她和老夫人暗中往来的事。

孝宗狐疑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此时已经指尖发抖,忍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制住情绪,对着孝宗和姜太后磕个头,一副沉痛而冤屈的模样,却是不曾开口辩驳的。

其实明乐会把矛头指向易老夫人,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哪怕是姜太后也很是反应了一下,又再看一眼低眉顺眼跪在那里的易明菲才恍然有所顿悟——

今天的事,远不是孝宗和易明心之间的合谋算计那么简单,连易老夫人也参与在内,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试问若不是这老夫人从中周旋,怎么可能易明菲失踪多日还瞒的严丝合缝的没叫任何人察觉出来?

再者说来,如果不是对李氏和易明菲这双母女的性格了若指掌,谁敢冒这么大的险轻易就去劫持并且胁迫了他们?万一一个不慎,李氏去官府报了案,事情就会提前败露,坏了全盘的计划。

所以——

易家的老夫人才是今日这一局里面最为至关紧要的一个人物!

老夫人的身子使劲的伏在地面上,心里也是清明如镜——

易明乐会将矛头直指自己,不会是心血来潮,她定然是已经看透了其中玄机,她这是在——

反击!

明乐亦是目光冰冷的看着她,毫不遮掩唇角轻蔑的一抹笑容。

以前她就只觉得老夫人薄凉,现在看来,她不只是薄凉,简直就是冷血又残忍的!

易明菲是她的亲孙女,又是那么乖巧柔顺的一个女孩儿,对她更是孝顺,千依百顺!

她居然真能下的去这样的狠手?

叫人掳劫她,鞭打她,只会了将她作为易家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殷王妃,你这是恨我受了别人的胁迫来诬陷你,所以要将我们整个武安侯府一网打尽吗?”李氏也慌了,不可思议的尖声开口,“我们府上何曾见过什么巫医?皇上,太后,你们不要听她的一派胡言,我们阖府上下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不曾见过她说的那个人!”

如果老夫人会担上弑君谋逆的罪名,整个武安侯府是要满门抄斩的!

易明心冷冷的看着——

易明乐的这个算盘到底还是打错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之下,整个武安侯府是会群起而攻之的!

“母亲!”易明菲咬着下唇,悄悄的扯了下李氏的袖子,轻轻的对她摇了摇头。

李氏看着她脸上淡漠而平静的表情,心里一阵茫然。

“不要管!”易明菲轻声的吐出了三个字,在袖子底下握住李氏的手,随后就紧抿着唇角不再吭声。

是老夫人叫人挟持掳走了她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其实这个时候她是完全可以推波助澜帮着明乐定下老夫人的罪名的,只是——

老夫人到底也是她的祖母,是她的长辈。

老夫人可以对她不仁不义,叫她反过头来陷害自己的祖母,自幼受到的教育使然,不容许她这样做。

当然了——

至于明乐要置老夫人于死的事,她也同样是不会帮忙求情的!

“殷王妃,就因为祖母逐你们姐弟出族谱,所以你就怀恨在心,不惜这样的污蔑中伤她吗?”易明心站了出来,以维护者的姿态冷声质问,“虽说你们已经从族谱上除名,但是身体里也还是流着易家人的血,这样的大逆不道,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我实话实说怕什么天谴?”明乐冷冷的看她一眼,并不与她过分周旋,直接看向跪在地上的老夫人道,“明妃娘娘长居宫中,对武安侯府的情况不清楚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老夫人,我再问您一遍,乌兰大巫医的事情到底是你自己来对陛下和太后陈情说明,还是由我来替你说?”

“太后和皇上明鉴!”老夫人从头到尾都是冷静的,一直端着长辈的架势没有与明乐正面争辩什么,而是对着孝宗和姜太后陈情,“臣妇愚昧,不知道殷王妃说的是什么人,也不曾见过什么巫医或是法师!”

“怎么会呢?老夫人真的如此健忘?连您的救命恩人也不记得了?”明乐皱眉,露出惊讶的表情。

“什么救命恩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夫人也用同样的表情回望她。

以往她就只见过这个丫头咄咄逼人的凌厉,不曾想撒起谎来竟也是这样的厉害,就跟真的一样。

明乐自是看穿了她面目之间努力压抑的怒气,表情就越发的平和而优雅,转而对孝宗说道,“年前有一次易老夫人不慎中毒,请了太医过去都束手无策,无法将她体内毒素彻底清除,当时我尚在武安侯府,于心不忍之下就把乌兰大巫医带回了易家替老夫人诊治,可是谁曾想老夫人脱险之后,我再向她讨还乌兰大巫医的时候她却是左右推诿,自此以后,我便再不曾见过巫医其人了!”

老夫人中毒一事,虽然赖在了萧氏身上,但李氏却是心知肚明的。

她一直为了侯府的存亡心急如焚,本来还想帮着老夫人辩解两句,这会儿却是彻底的哑了声音。

易明乐那死丫头是明显的疯了,再把她惹恼了,把当日的事情抖出来,不管老夫人有没有事,自己就得先送了性命。

“那一次我的病是李太医替我扎针治好的,皇上叫人去把他寻来问一问就知道了!”老夫人道,眉头越拧越紧,虽然心里已经怒意沸腾,但是表面却一直克制,没有半点慌乱的迹象。

因为心里笃定的知道当时的情况,她并不怕有人去查。

“李太医就在隔壁,去叫他过来!”孝宗挥手说道。

而老夫人不知道的是,当初因为并不想要她的命,所以李氏给她用的药是提前收买那杜太医做了手脚的,后来杜太医替她扎针逼出了若干毒素,又有李太医开了方子调理,但真正救了她的却还是后来李氏又叫人混在她饮食里的一些特制的排毒药。

内侍很快去隔壁请了李太医过来。

孝宗问起当年之事,李太医也是极为困惑,再见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不善于是也就不再隐瞒,思忖着说道,“当时杜太医施针替叫易老夫人吐出大部分的毒血之后的确是微臣开了方子替老夫人驱毒的,但是其中也的确是有一件怪事困扰微臣许久了。”

老夫人闻言,终于无法再继续的镇定下去,猛地抬头朝李太医看去。

“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朕要听你的实话,不准有所欺瞒。”孝宗沉声说道。

“因为老夫人所中之毒十分奇特,当时微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马上替她把体内残存的毒素完全驱散,就试着先开了方子替她将毒素震住,本来是想着回头研习之后再找出更为妥帖的方子替她化解体内剩余的毒药,可是次日等到臣配好了方子再去武安侯府的时候,却发现老夫人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清了。”

“你说什么?”老夫人突然激动起来,隔着衣服一把抓住李太医的的手臂,“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说来惭愧,当时因为老夫人体内的毒素已清,微臣也没多想,所以也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今日若不是皇上问起,我倒也没太在意的。”李太医一五一十的说道,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却是两眼一抹黑,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解道,“难道是老夫人的身子又出现异样?您是怀疑那次的毒没有完全解掉吗?”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去吧!”姜太后摆摆手。

“是,太后!”李太医也不多问,行了拜礼就躬身退了出去。

老夫人回过神来,连忙言辞恳切的对孝宗和姜太后陈情:“皇上,太后,李太医说的这些事情,臣妇并不知情,当时的确是李太医开方子治好了我的,我也没有多想。至于殷王妃说的什么巫医,我根本听都没有听过,更别提有机会见到了。”

明了心里冷笑——

你知不知道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只要我知道就好!

哪怕所有人都心里有数,乌兰大巫医不可能和老夫人有什么牵扯,但是实打实的证据是把持在自己手里的。

孝宗他们的布局可以天衣无缝,而她,则是步步为营,远不是他们临时起意设下的那种拙劣的布局可比。

老夫人既然硬要和易明心搀和起来趟这趟浑水,她们想要将她置之死地,那么她——

以牙还牙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手软,只会做的比他们更绝!

“易老夫人的意思是说李太医说了假话,故意冤枉你吗?”明乐问道,寸步不让。

李太医是姜太后的人,而且又是临时请过来的,除非是姜太后和明乐提前联手设计了这件事,否则他故意编排出这件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老夫人不是不怀疑姜太后,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犹豫着道,“我没有这么说!”

“李太医是哀家身边的人,是什么秉性哀家一清二楚,而且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万寿宫照料哀家的身体,最近也不曾私自离宫去见什么人。”姜太后说道,语气不咸不淡,“刚刚他过来之前就一直在旁边那间偏殿里,也不存在串供一说,难道你们是说哀家指使他做假,冤枉了易老夫人吗?”

易明心想说她是和易明乐婆媳串通一气,但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能开口。

“殷王妃,既然你和易老夫人各执一词,朕也不好徇私偏袒,现在双方都是口说无凭,除非你能拿出足以叫人取信的实证来,否则——”孝宗冷冷说道,“这个诬陷朝廷勋贵之家的罪名,哪怕是朕和太后想要保你也不行了。”

这话自然是说给姜太后听的,叫她知难而退!

“皇上要证据是吗?那么乌兰大巫医的亲口证词是否可以作为证据?”明乐问道,说着也不等孝宗回答,就又垂眸看向跪地旁边的老夫人道:“今日有人意图构陷殷王府的罪名,我也同样不会姑息,这件事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的目光明亮,自始至终唇角都噙一抹笑,眼睛里却是丝毫笑意也无。

老夫人与她四目相对,没来由的心里突然开始一阵一阵的发虚——

哪怕是再怎么确信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她无法凭空编排一个毫无漏洞的罪名强加在自己身上,但是这个丫头满身煞气,怎么看都邪门的很,让人不觉得就会从心底里承认,她没有说谎,只要是她想做的就一定能够做到。

老夫人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又是无从说起。

“易明乐你不要在这里鬼话连篇了,什么乌兰大巫医的口供?谁知道那人被你藏在了什么地方去了?祖母和三婶都已经说过了,武安侯府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人!”老夫人不反驳,并不代表易明心也同样沉得住气。

“真的没见过吗?”明乐莞尔,眉尾一挑,冷冷的斜睨了李氏一眼。

李氏心里一哆嗦,立刻就眼神闪躲的避开视线,在外人看来是一副完全心虚的表情。

而她自然也是心虚,只不过心虚的是怕当初她对老夫人下毒一事被明乐抖出来。

柳妃和荣妃看在眼里,各自都是心里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