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乐闻言,突然心神一敛,诧异的回头朝他看去,“看来你知道的事情不少?”

姜太后身上被孝宗种了双生蛊,如若孝宗会死于非命,她也必死无疑,而如果就让孝宗就此一睡不醒的话——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只是这件事属于大邺皇室之中埋藏最深的隐秘,纪浩禹居然会知道?

见她一直无动于衷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诧异的表情,纪浩禹唇角扬起的笑容就不觉的更深三分。

“这种蛊毒真要解的话也不难,”下一刻他却是自动过滤了明乐的问话,又折回原来的话题上,努努嘴示意明乐去看桌上从那刺客身上搜集到的东西,“相较于鲜血,那些线虫更喜欢那发钗里面的东西。现在它们就聚集于中蛊者的印堂处,只要取那发钗上的残余液体涂抹到那里,线虫们自然就会破皮而出。”

所以,纪红纱就是打着这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主意,铤而走险了吗?

因为进来之后两人都站在外围没有往孝宗的床前靠,再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孝宗身上,所以两人私底下说起话来也算方便。

只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两人的之间的这点小动作还是没能逃过站在斜对面的彭修的眼睛。

自始至终他也没管孝宗的死活,就只盯着明乐的一举一动。

昌珉公主站子在他旁边,自然也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样,循着他的视线看过来,但也不过只就一瞬,随即就飞快的把视线移开,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来。

这边因为诊断不出孝宗昏迷不醒的原因,柳太医等人都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是李太医很快就到了。

“太后,李太医来了!”常嬷嬷稍稍弯身下去,凑近姜太后耳边提醒。

姜太后从茶碗里抬起头,直接给李太医打了个眼色,“皇帝昏迷不醒,柳太医他们几个都没能诊断出个所以然来,你去瞧瞧吧!”

“是,太后!”李太医领命,背着药箱快步走过去,也按照常规的流程给孝宗检查了一遍。

相较于柳太医等人,他倒是要泰定许多,直到最后才是眉心隐约一跳,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身边离的最近的柳妃问道,“敢问娘娘,皇上遇刺时候的伤处在哪里?”

“伤处?”柳妃皱眉想了一下,“应该是在手背上吧,好像是一些红色丝线一样的东西,打在皇上的手背上,然后就不见了。”

李太医依言去抓起孝宗的手背查看,柳太医也跟着凑过去道,“手背上我已经看过了,伤口极为细小,连血都没有渗出来一滴,而且周围的皮肤也很正常,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李太医抓着孝宗的手,凑近眼前仔细的分辨了一番,也是赞同的点头,“的确没有中毒的迹象。”

“如果不是中毒,那皇上怎么会这样?”易明心不悦叱道,“你瞧瞧,皇上印堂那里的红印是怎么回事?李太医你真的确定这不是中毒所致吗?”

“如果真是中毒,那就不只是印堂,包括指甲、嘴唇、耳后,还有很多的地方都会有迹象露出来。”李太医笃定说道,“现在虽然不能确定造成皇上昏迷不醒的真实原因,但微臣可以肯定,这一定不是中毒。”

“真是急死人了!”荣妃忧心忡忡的搅着手里帕子,想着就走过去姜太后身边,不安道,“太后,皇上这样昏迷不醒,连原因都查不出来,这可不是个事儿啊,您快拿个主意吧!”

姜太后不为所动的垂眸喝了口茶,然后再次抬头朝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李太医看去,“你有什么疑问就问吧!”

“是,太后!”李太医躬身一揖,这才谨慎的开口道,“据柳妃娘娘方才所言,微臣推断伤了皇上的罪魁祸首应当不是什么丝线之类的东西,而应当是活物!”

“活物?”柳太医闻言就开始倒吸气,紧跟着就是神色大变,不可思议道,“李太医你是说——”

“太后娘娘,恕微臣斗胆揣测。”李太医说道,“皇上不会是无缘无故变成这样的,如果不是毒物所致,那么就极有可能——”

李太医说着,还是下意识的顿了一下,拿眼角的余光小心的打量一眼姜太后的神色才继续吐出后面两个字,“是蛊!”

巫蛊之术,虽然在大兴国中十分盛行,甚至于皇族都豢养了大批巫医,但是在大邺,却是明文禁止,尤其是在后宫之地,巫蛊厌胜之术更被视为霍乱天下的邪术,一经发现,那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都别想开脱。

李太医此言一出,柳妃等人齐齐的白了脸,露出惊骇不止的表情,死死抓着手里的帕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姜太后手里端着茶碗纹丝未动,好半晌却是突然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重重的将那茶碗往桌上一搁,沉声怒道:“荒唐!”

“太后恕罪,微臣妄言!”李太医一个机灵,急忙领头跪地请罪。

其他人也都魂不守舍的跟着跪了下去。

“巫蛊之术乃是宫中禁忌,你说皇上是被邪术所困,才致他如此的?”姜太后冷声喝问。

方才的那一股子怒气一散,她脸上的表情又很快恢复冷静,看着伏了一地的黑漆漆的人头,语气冰冷。

“因为皇上的病症实在是太过古怪,微臣实在束手无策,所以不得不做此揣测。”李太医道,“太后,事关皇上的龙体,此事一定不能大意啊!”

“李太医,你真的能确定皇上是中了邪术了吗?这么些年,太后娘娘治宫严谨,咱们宫里可从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荣妃道。

“这——”李太医面有难色,心里略一权衡才郑重其事的看向姜太后道,“太后,微臣虽然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但此时也唯有朝这个方向才能解释的通了!”

“母后,如果是这样不留痕迹的厉害邪术的话,儿臣看那女刺客的资历倒是未必能够成其事。”宋沛神色凝重的开口,“从那批舞娘的来历追查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查出线索。”

炼制蛊物是一件十分讲究的事情,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

稍有不慎就会适得其反。

那女刺客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那样资历的女子要研习蛊毒并且有所成就并不容易。

“那批舞娘是半年前由一个西域商人进献入宫的,在朝中没什么背景。”柳妃思忖着说道,犹豫之下突然就屈膝跪在了姜太后面前,恳切道,“开始的那段时间臣妾曾奉命去传授过他们歌舞,可是臣妾对皇上,对我大邺的朝廷就绝无二心。”

这些事,只要有人去歌舞坊一问,马上就会摆在明面上,实在是没有遮掩的必要。

与其等着别人去查,倒不如自己主动招了,反而可以把嫌疑减小几分。

“这么巧?”易明心冷哼一声,有点阴阳怪气的。

只不过姜太后面前,她终究还是有所顾忌,没敢露骨的说出来。

姜太后没有理会她绵里藏针的那一笑,只对宋沛吩咐道,“老四,你带着刑部的人先过去看看。”

“儿臣领旨!”宋沛拱手对姜太后施了一礼,然后嘱咐了韩爽叫他在这里听姜太后的差遣就急匆匆的带着刑部的几个官员离开。

孝宗一直昏迷不醒,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虽说是太医断定了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一国之君突然这样了,也不是个事儿。

朝臣和后妃们个个都神色不安,焦急的等着。

易明心眸子一转,像是无意识的,突然瞥了眼一直站在人后自始至终一声不吭的纪红纱,狐疑的皱眉道,“成妃,你的脸色不大好,可是病了?”

这偏殿里所有人的心都悬在高处,寂静的惊人。

她此言一出,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朝着纪红纱射了过去。

纪红纱原就有点魂不守舍的,此时突然被几十道视线齐齐聚焦起来,竟是心神一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被身边的兰琪扶住。

“太后,我——”纪红纱咬着嘴唇,看上去极为惶恐不安的模样,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这个时候一直跪在地上没被姜太后叫起的柳妃突然找到了突破口,神色一冷,讽刺说道,“柳妃,本宫听闻你大兴的国中盛行巫术,皇上如今这个样子了,你难道就没有话要说?”

“我——”纪红纱闻言,就更是脸色发白,慌乱了起来。

这样一来,倒是想要叫人不去注意她都难了。

荣妃眉头深锁站在旁边看戏,这会儿就思忖着开口,“太后,臣妾也曾听闻大兴的国中十分崇尚巫术,并且皇宫之内但凡有些身份的主子宫里还有会豢养御用的巫医的。”

说着又抬眸看向纪红纱,“成妃,咱们姐妹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皇上如今昏迷不醒,朝臣百官们都很着急,你若是能看出些什么端倪来,自然也是好的。”

她这话说的委婉,倒是给纪红纱铺足了台阶。

这个该死的女人!当真是狡猾!

易明心心里暗骂一声,也随口附和,“是啊成妃,你若是真能解了皇上所中的邪术,也是不小的功劳一件。”

纪红纱一直死死的捏着手里的帕子,眼神混乱的四下乱瞟,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姜太后看在眼里,目光不觉的沉了沉,颔首道,“成妃,你若有话但说无妨。如今,什么都不及皇帝的平安更重要。”

纪红纱看着她,死咬着的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这时候才像是下了决心,突然屈膝朝着姜太后跪了下去,道,“太后,如果臣妾没有看错的,伤了皇上的应该是一种叫做血红丝的蛊虫!”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一直站在外殿的几位阁老重臣都忍不住直接闯了进来,不可置信道,“成妃娘娘,您真的确定皇上是中了蛊了吗?此时非同小可,可不能信口开河啊!”

“成妃,你所言属实?”姜太后也道。

“臣妾也只是揣测,早些年听我身边的巫医提起过,那会儿宴会上攻击皇上的那些线虫和她描述过的很像。只是巫术是巫医们世代相传的绝技,不会随便传授他人,我也只是偶然听到过一次罢了。”纪红纱说道。

言下之意,她虽然知道,但是巫医的秘术她不曾经手,并不精通。

“既然有了线索了,那就好办的多了。”李太医几个立刻振奋了精神,对姜太后道,“太后,皇上千金之躯,既然成妃娘娘也不能确定,现在的耽误之急,最好还是能寻一位通晓巫术的能人来辨别一下。”

巫术在大邺是明文禁止的,哪怕是背地里真的有人通晓此数,谁又会不长眼的自荐跑到皇宫里来送死?

李太医的话虽然说的在理,但却不合实际。

“这一时半刻的,要去哪里找这样的人?”杨阁老焦急说道,急的原地转圈。

“三皇兄!”就在所有人束手无策的时候,纪红纱突然抬眸看向纪浩禹,神色犹豫的试着开口道,“三皇兄此次出京远游,身边没有带着巫医随行吗?”

豢养巫医,几乎已经成了大兴皇室一种尊荣的象征。

纪浩禹这样身份的人,不可能不赶这个流行!

纪红纱看向纪浩禹的眼神里,不仅有试探,还有讨好的成分在里头。

明乐看在眼睛里,心里不觉的笑了笑——

孝宗中蛊,最值得怀疑的两个人就是出自大兴皇室的纪红纱和纪浩禹。

所以纪红纱就先是故意露出慌乱的表情来叫别人注意到她,然后挺身而出道破孝宗中蛊一事的玄机,洗清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嫌疑。

随后再把同是来自大兴的纪浩禹推出来,叫他出面替孝宗化解危机,这个时候,纪浩禹已经成了众人怀疑的对象,几乎是完全没的选择,只能任由她拉拢过去。

如此一来,整个事件就可以从两国的朝廷之间撇清了开去。

而至于下一步么?

无非就祸水东引——

纪红纱带来盛京的乌兰大巫医也到了该发挥效力,为主子尽忠的时候了。

其实平心而论,在这件事上,纪红纱无论是布局和演技都堪称一流,几乎叫人找不破绽来。

明乐不动声色的看着,表情平静如常。

被纪红纱牵引着,所有人的视线又都齐齐移到纪浩禹身上。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纪浩禹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肩膀,在众人满怀希翼的注视下为难的扯了下嘴角,看向纪红纱道,“妹妹,难道你不知道,我从来就不信那些吗?而且那些老东西,一个个就会故弄玄虚,神叨叨的,这些年我大部分时间都游历在外,怎么会带着个怪物似的的巫医在身边?”

纪红纱的脸色微微一变,不觉用力掐了掐手心——

纪浩禹竟然没有走她给刻意铺垫好的台阶?

其他人也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只不过大兴的这位三皇子殿下素来放浪不羁,凡事都没个正经,他的话未必也就可信。

“荆王殿下,如今我皇情况危矣,您若是真的带着巫医在身边,请您务必施以援手,救得我皇陛下脱险之后,我整个大邺朝廷都会对殿下感激不尽,必当重礼酬谢。”杨阁老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继续游说。

“阁老大人,您这可是给本王出了难题了。虽然本王贪财,也想着拿你大邺朝廷所出的一份封赏和酬谢厚礼,可我身边真的没有带着巫医出门,您总不能叫我给您变一个出来吧?”纪浩禹道,嘴角犹且带了丝笑容,但这话已经很不中听了——

他是堂堂一国皇子,金尊玉贵,几时需要把一点谢礼酬劳放在心上。

而杨阁老只不过说了几句套话,虽然也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这么不软不硬的一个钉子碰上去,还是叫他哑了声音,神色尴尬的不知何去何从。

这位大兴皇子,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不识抬举了!

朝臣们交头接耳,都是面有愤色。

纪浩禹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安然站立,左右观望。

姜太后神色淡漠的看着,垂眸轻轻拢着杯中茶叶久久不语。

纪红纱跪在那里不能动,此刻便有些急了,扯出一个笑容对纪浩禹道,“那么三皇兄,这解蛊的法子——”

纪浩禹不肯买她的账,这一点是纪红纱不曾想到的,现在反而骑虎难下。

化解这种蛊毒的法子她自是知道的,否则也就不会冒险用在孝宗身上了,只是刚才她没有一并透露,此时再另外说出来的话,就等同于是叫人怀疑她居心叵测。

“妹妹,我是真的不信这个,你就不要给我出难题了。”纪浩禹不慌不忙的打断她的话,转而对姜太后道,“太后娘娘,并非是小王见死不救,而确实是的无能为力,这一次随我前来盛京的部属,如今都留在驿馆和殷王府两处,太后娘娘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叫人过去逐一盘查,看看我有没有藏私不报,或是我的随从里面到底有没有巫医随行!”

“你远来是客,这些老臣们都是挂怀皇帝的安危,一时慌不择言,老糊涂了!”姜太后淡淡说道。

可是如果找不到精通巫蛊之术的巫医来替孝宗诊治,这事情总不能就这样搁置下去。

“太后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皇上昏迷,一定不能这样拖下去。”杨阁老说道,“实在不行,是不是请成妃娘娘修书一封,派出使节快马加鞭递送大兴国主,请他们送一位巫医过来助我皇陛下渡过此劫?”

大邺国中无人可用,虽说是远水近火的关系,如今似乎也唯有出此下策了。

最起码聊胜于无!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姜太后略一思忖,就点了下头,刚要命人拟定国书,纪红纱却是急了。

“太后,来不及的!”纪红纱忍不住的开口,大声打断,“这血红丝在人体内只要存留超过三日,日后哪怕是解了这蛊毒,皇上也再不能醒过来了!”

本来只需要纪浩禹和她唱一出双簧,一切就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偏偏那纪浩禹如此的不识抬举!

如果真叫孝宗一睡不起,姜太后和满朝文武必定不肯罢休,到时候抽丝剥茧的查下去,她就未必能完全的置身事外了。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娘娘所言属实?三日之后皇上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朝臣之中立刻就炸开了锅。

如果孝宗醒不过来,那国中岂不是要大乱了吗?

“成妃,你说的都是真的?”柳妃几个也都慌乱了起来,围过去拉着她追问。

“太后,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纪红纱道,一咬牙看向姜太后,坚定说道,“太后,事不宜迟,必须要马上想出来法子替皇上拔出这毒蛊,否则皇上性命危矣!”

她只是想要逼死易明乐而已,若是因此而挑起两国之争,无论是她的父皇还是母妃都不会饶了她的!

“可是现在能咱么办?就算是派人去大兴求援也来不及了。”柳妃脸色发白,颓然的瘫坐在了地上。

“我——”纪红纱咬着嘴唇,想要开口说什么,紧跟着却是欲言又止。

“其实成妃娘娘也算是博闻强记,好灵活的头脑了!”众人刚要发问,忽而听到有人委婉的一声叹息,循声望去,就见明乐嘴角噙一抹笑,淡淡的看着纪红纱。

她的表情和神色明明都是再平静不过的,但就是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这样临危不乱看着人的时候就更会给人一种冰冷而压抑的感觉。

“殷王妃,这个时候你添什么乱?”易明心不悦的开口斥道。

“我有添乱吗?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明乐微微一笑,不徐不缓的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纪红纱道,“成妃娘娘说是无意间听巫医提起过一次,就将这虫子的形态特征和功效都记得这样清楚,难道就没顺便听听,也记下这蛊毒的解法?还是这种蛊根本就无解啊?”

如果不是无法化解的蛊毒,巫医在跟她陈述用途和效力的同时,也极有可能会告诉她化解之法的。

众人闻言,不觉得眼睛一亮。

“成妃,你再仔细想想,可还能记得什么?”柳妃用力的抓着纪红纱的手臂,催促道。

“殷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本宫知情不禀?拿皇上的生死安危开玩笑吗?”纪红纱心里一恼,怒声质问,心里也知道到了个时候就只能快刀斩乱麻,一咬牙刚要开口,明乐却是眸光一闪抢先一步对姜太后说道,“母后,如果皇上真是被叫做血红丝的蛊虫制住,明乐或许会有法子替皇上化解此蛊!”

纪红纱一愣,下一刻就是眼神冰冷的霍的扭头看向纪浩禹。

纪浩禹明明说是没有带着巫医在身边的,这是要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她这边刚一松懈,姜太后已经点头应允,“你说!”

“请母后给我点时间,我要马上叫人回府去取一样东西过来。”明乐说道,语气恭敬,仪态从容。

“嗯!”姜太后点头。

明乐与她略一颔首就转身招呼了雪晴过来,在她耳边吩咐了两句话。

雪晴认真的听着,待她说完就慎重的点头应下,纪红纱回过神来还想要再抢先机的时候,雪晴已经奔出殿外很快的消失了踪影。

“太后,皇上金躯何其尊贵,您要三思,千万不能任由殷王妃胡来,万一伤及皇上龙体,那么——”纪红纱一个机灵,急忙说道。

“成妃娘娘,现在是你束手无策在先,怎么,难道是因为我有法子替皇上解蛊,你怕我抢了你的功劳?再或是——”明乐唇角勾起一个冰凉而讽刺的弧度斜睨她一眼,字字清晰道,“难道你怕皇上醒过来?娘娘你这是心虚吗?”

“什么心虚?”纪红纱一下子就恼了,厉声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为什么要怕皇上醒过来?我有什么好怕的?如果我有什么旁的心思,方才也就不会指明这血红丝的缘由了。倒是你,你不是大邺人吗?你不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吗?我会知道血红丝的由来并不奇怪,你怎么也会知道?还居然连解法都懂吗?”

她先行点破孝宗中蛊一事,这就是把自己从其中摘出来的铁证,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

纪红纱几乎是越战越勇,到了后面语气就越发的凌厉,咄咄逼人。

易明心等人纷纷朝明乐看过去,目光充满了狐疑和探寻的意味。

纪红纱心里冷冷一笑,再度转向姜太后道,“太后,臣妾有事启奏!”

易明乐手上握着乌兰大巫医,而且她也已经掌握了乌兰大巫医的藏身之处,这就是易明乐下蛊毒害孝宗的罪证,再加上有之前她为了宋灏的事和孝宗屡次冲突的前车之鉴,这一次她百口莫辩。

纪红纱踌躇满志,几乎势在必得。

可是不曾想姜太后闻言却是冷声喝止,“现在皇帝的安全最重要,一切,都等皇帝醒来了再说。”

纪红纱却是忘了——

自从宋灏出事以后,姜太后对明乐这个亲儿媳的态度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太——”纪红纱不甘心的还要再说什么。

姜太后一个凌厉的眼波横过去,就顿时叫她把话卡在了喉咙里,只能不甘心的愤恨垂下头去。

殿中所有的人都焦躁不安的等着,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雪晴才匆匆折返。

“怎么样?我要的东西取来了吗?”明乐问道。

“是,奴婢已经拿来了!”雪晴压下呼吸间的微喘之声,从怀里掏出一件用青布裹着的方方扁扁的东西递过去。

众人松一口气,急忙围拢过去。

明乐把青布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本精装小册子,直接交给了李太医道,“太医瞧瞧吧,这里头应该有关于血红丝那种蛊虫的记载。”

“是,王妃!”李太医小心翼翼的接了那册子过去,飞快的翻阅。

因为孝宗命在旦夕,他也只能飞快的搜寻其中有关血红丝的记载,但只就大致的翻阅之下脸色就一变再变。

先是诧异,再是惊喜,到了最后,几乎是两眼放光的移不开视线。

其他人不明所以,看着他的反应都是莫名其妙。

“有了有了!”李太医突然惊喜的一拍大腿,把册子上他正看到的一页指给了姜太后过目。

其他人不敢往前凑,都远远地伸长了脖子观望。

姜太后盯着那一页书看了良久,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最后就抬眸看向了纪红纱,确认道,“你确定伤了皇帝的就是叫做血红丝的蛊虫?”

纪红纱死死的捏着拳头,心里暗恨的同时也清楚的知道——

这本册子,八成就是易明乐逼迫乌兰大巫医写给她的有关各种蛊毒的记载了。

“是,十有八九是不会错的!”纪红纱咬牙说道。

虽然担心孝宗醒来之后会追究她擅做主张的罪责,但是这个时候哪怕是她不承认,姜太后八成也会叫李太医试用这个方子了——

死马也当活马医嘛!

“可别是十有八九,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半点闪失也不能有。”明乐开口说道,“成妃娘娘,太后要的是你十成十的肯定!”

这个死丫头是盼着孝宗会有个什么万一,然后再把自己拖下水是吗?

可是那血红丝就是出自她手,能有什么差错?

而且横竖孝宗如今是没事了,想必为了掩人耳目不至于把他们暗中设计嫁祸易明乐和殷王府的事情抖出来,他也不敢将自己怎么样!

这样想着,纪红纱就稍稍稳定了心神,对着姜太后磕头拜下,“是,臣妾确定!伤了陛下的就是血红丝!”

“去吧!”姜太后这才放心,以下巴示意摆在桌上那些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物件道,“东西都在这里了。”

“是,太后!”李太医领命,先吩咐医童去准备了几样东西过来,然后自己从药箱里取了工具出来,小心翼翼的从碎裂的银钗里头刮下一些残存的粘稠液体,放在器皿里仔细的观察了,确定其中没有掺杂额外的毒素,这才照着那册子上的指示涂抹在孝宗印堂处的血印上。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盯着床榻那边孝宗的情况。

不过片刻之后,孝宗泛着红的印堂处就有了反应。

几个太医都瞪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许多细如毛发的艳红色的小虫子从他的皮下钻出来,争相扭动着躯体在他额头的那一点上穿行不止。

那些东西极为渺小,甚至于肉眼都分不清首尾,但是眼见着这么多的小虫子从人的皮肤下面钻出来,众人还是头皮发麻一阵的恶心。

李太医打了个寒战,最先反应过来,取来提前准备好的同样沾有线虫喜欢的那种药液的棉球小心的凑近孝宗的额头。

线虫们被喜欢的味道吸引,立刻攀附上来。

李太医谨慎小心的用铁夹夹着棉球,挥手示意其他人散开,然后把沾有线虫的棉球放进旁边桌上放着的一个茶碗里。

“给我火折子!”李太医道,视线片刻也不敢离开那茶碗。

医童马上掏出火折子,吹燃了递给他。

李太医挥退左右,自己也身子后撤,远远的伸手过去引燃。

那茶碗的底部事先倒了一层烈酒,沾火就着,唰的一下火光窜起,细碎的爆裂声中有红色的雾气散出来。

李太医早有准备,立刻将左手抓着的碗盖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