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守只听得浑身冰凉:还不如直接死了好咩…

准备完毕后,一行人终于启程了。

奇怪的是,高守身为顾长惜身畔之人,竟去驾了另一辆马车。而顾长惜顾君乔这边,车夫一事却是由子桑代劳了。本着“主仆”二人多亲近亲近的美好愿望,子桑十分乐意的接受了这种安排。

“阿焕为甚不与我们坐一起?”顾君乔十分遗憾的掀开帘子道:“我很喜欢跟她聊天。”

子桑面不改色的扯谎:“姑娘昨晚遇袭受了惊吓,身子不太爽利,让郡主染了病气就不好了。”

“原来如此。”她神色戚戚:“都怪我昨晚没注意与她走散…”

纱帘后倒茶的声音顿了顿,顾长惜眼睫未抬,嘴角却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另一边,容焕挤在一堆花花绿绿的盒子中间,困得睡眼朦胧。

她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儿,见前面马车离得有些远了,这才小声道:“顾三儿怎么让你来驾这辆车?”

“昨晚发生了那种事,公子自然重视容姑娘的安危。”高守甚不乐意的道:“要我说,姑娘有药袋子在手,一干宵小都讨不了好去,又何须人保护。”

容焕心知他还记着昨夜被药晕之事,挠挠头转移话题道:“可知是何人所为么?”

高守顿了顿,抿起嘴来,一副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模样。容家小焕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是大世子的人么?”

他面色一变,飞快瞥了一眼路旁的树丛,示意她噤声。

容焕心中一凛,难道…他们眼下仍然在被监视?

过了一处稍微空旷些的地段,高守从嘴角挤出几个字:“容姑娘怎么知道?”

容焕心中掠过几个念头。这个其实并不难猜,结合顾君乔所言,顾长惜身上蛊毒极有可能是顾君璟所为,而他稍加调查便可知自己出自神农谷。顾君璟既然忌惮这个弟弟,便不可能让有本事解开蛊毒的人待在他身畔,下手也是意料之中。

“自进西羽,大世子的人便盯上我们了。”高守压低声音道:“他们大约刚摸清姑娘的身份,下手倒是极快。”

容焕蹙眉:“顾三儿都知道?”

她刚问出口便已然有了答案,若要与大世子虚与委蛇,最好的办法便是听之任之,若使了手段摆脱这些眼线反而会打草惊蛇。聪明谨慎如顾长惜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定然早早就做了安排。

“公子自然有所部署。”果然高守沉声道:“不过大世子的人遍布九凰,待今日入城,容姑娘须十倍小心才是。”

容焕略一沉吟:“我知道了。”

她暗自分析了一番当下的形势,觉着自己应多做些防身的药粉,以备不时之需。

马车行得极快,不出半日,便赶过了大半路程。午间众人在一间茶馆落脚休憩,容家小焕死活不肯下车,只吃了些子桑送进来的点心,便窝在一堆礼品盒子中间闭目养神。

彼时日光灿然,她拄着下巴,忽觉一阵清风拂面,顿了顿觉得有些不对,便微微睁开眼,只见面前放大了一双含笑的明眸,正贴着鼻子盯着她。

容家小焕险些吓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尚…尚前辈!”她抚着心口道:“吓人好玩咩!”

眼前的男子俊逸非常,腰间悬挂双剑,正是顾长惜的师父尚风悦。他一手掀着帘子,斜倚在赶车的横梁上,以一个十分风骚的姿势凑近容焕:“唔…美人看得多了,容丫头确然别有一番风味。”

容家小焕被这荡漾的目光看得浑身发麻,不着痕迹的向后缩了缩:“顾顾顾三儿在二楼喝茶,尚前辈若是寻他…”

“嘘。”尚风悦竖起一根手指:“我就是来瞧瞧你。”

她颇有些尴尬,忍不住腹诽高守这厮不是保护她么这会儿怎么不出现。尚风悦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嘚瑟的笑了笑:“避过高家小子很简单。”

…差点忘了这人是江湖第一高手!只是她曾经听过的那些有关剑神的传说,都在歌颂他是如何正气凛然义薄云天的大侠,可怜容家小焕当时年纪尚幼,也在睡前臆想过尚风悦该是一位怎样的浊世翩翩佳公子。

再看着眼前这货,她的少女心已死透。

“尚前辈瞧过了。”容焕忍不住道:“还有事么?”

“没瞧够。”他又凑近了些,一脸的三八:“昨晚你与那小子夜游泾河,好端端的站在桥上,为甚忽然跑了?”

容家小焕涨红了脸:“你跟踪我!”

“路过路过。”他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究竟为甚?”

“那你也瞧见我被人偷袭了。”容焕义正言辞的转移话题道:“居然袖手旁观…”

“容丫头心眼儿多,手段也多,何需我多此一举。”尚风悦瞟了一眼她的药袋子:“若不是高家小子出现,你另外一只手里的毒药便招呼上去了,只怕那厮便不是中点迷药那般简单。”

当时夜色昏暗,又是在角落,难得尚风悦竟能把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容焕咳了一声:“以防万一嘛…”

“我昨儿个跟了那蒙面小子一路,到今早他眼还肿着,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尚风悦十分赞赏的拍了拍容焕的肩:“这不肯吃亏的性子,倒颇有宁姐姐的风骨。”

容焕想起不小心掺进去的火龙粉,不由得双眼一疼,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顿了顿道:“前辈认识我师父?”

“习武之人,磕磕碰碰的,难免看个大夫。”尚风悦耸耸肩:“可惜世事难料,谁知宁姐姐去得这般早,前些日子我还去神农谷吊唁了,只不过是半夜。”

你是有多怕被人看见!

容家小焕面上浮起一片哀思。

尚风悦也垂下头,一副“节哀顺变”的神色。

两人这般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容焕终于忍不住道:“前辈还不走么?”

他摇摇头:“你还没告诉我夜游泾河为甚突然跑了。”

搞了半天他根本没忘掉这茬…

“那前辈为甚见了郡主就要跑?”容焕眯起眼睛:“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尚风悦面色一变,神色颇不自然的道:“不说算了,我问那小子去!”

她大羞:“敢去问他我就告诉郡主你来过这里!”

“敢告诉她我就去问那小子!”他也急了:“没大没小的丫头!”

容焕冷哼一声,作势要大声呼喊,只是刚作出一个“郡”的口型,便觉眼前一花,前一刻还坐在这里的人倏地不见,只剩了一副帘子在眼前飘荡。

…遛得好快!

容家小焕嘴角抽了抽:早知道这招这么好使,一开始用就好了嘛…

第18章

天边烧起了火焰般的晚霞,九凰城门似是一只展翅翱翔的朱雀,在夕阳的余晖中傲然挺立。

守门的卫兵虽然没见过子桑,但无疑是识得高守的,对这两辆马车皆没有查探。城门打开一条缝隙,一众守卫恭谨的行礼,引得周遭的百姓不住侧目。

两辆马车不疾不徐的向内驶去,只是大约没走出一条街去,却缓缓地停了。

容焕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她不敢贸然掀开帘子,只觉前面的马车有数声响动,同时似有许多人将周遭团团围住,盔甲与兵器摩擦的声音十分整齐。数百人的声音响彻天际:“恭迎三公子。”

看来有人特地在城门等候了。

顾长惜携着几分冷诮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居然得大哥亲自相迎,长惜真是受宠若惊。”

是顾君璟!

容家小焕想起昨晚的偷袭,忍不住磨了磨牙齿。

“三弟一走数日,大哥自然担忧。”一个声音淡淡道:“没想到君乔也在此处。”

顾君璟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要温和许多,容焕默默翻了个白眼,不说这假得要死的言辞,若真只是迎自己的弟弟回城,犯得着带这么多卫兵么…真是虚伪啊虚伪。

“为父王置备寿辰所需物件来着。”顾君乔笑了笑:“在西羽遇见了老三,就一起办了。”

“原来如此。”顾君璟缓缓道:“那么后面这辆马车,便是寿辰之物了吧。”

高守也从车辕上跳下来,肃了声音道:“参见世子。”

他似是行了礼,却也未听见顾君璟叫他起来,一时之间周遭安静下来,显出了几分压抑。容焕心中颇觉奇怪,虽然兄妹三人的言语都是做做样子,然顾君璟最后一句也忒废话,仿佛在等谁为他解释一番车里究竟有什么寿礼。

她顿了顿,倏地反应过来:他特地问起这马车…是在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