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武青玦仔细地看着他的脸,就算隔得这么近,他的五管还是平淡无奇,毫不引人注目,只是那笑容,让所有人都无法忽略。少年见她一脸审视,又不说话,表情严肃,倒首次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花?”
“嗯,我觉得…”武青玦不动声色地发出第二波试探,“你或者真有做楚留香的潜质。”
“楚留香是谁?”少年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是假装的。武青玦看了他一眼:“他就是一个雅贼,江湖上的人称他为盗帅。”
“江湖上有这号人吗?”少年似乎来了一点兴趣,“怎么我没有听说过?为什么称他为盗帅?他长得很帅吗?”
武青玦已经可以确定他真的不是穿越人了,而且当有了他感兴趣的事物的时候,他的表现看起来比较符合他的年纪。武青玦想起前世那些故事,笑了笑:“是呵,很帅。野史说盗帅过处,无数美女为之倾慕,盗走芳心一片。正史说盗是盗贼,帅是元帅,盗帅即盗贼中的元帅,只要盗帅出马,世上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
“这个名字不错。”少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表情古怪地看着武青玦,“不过小白猫,你懂什么叫倾慕?什么叫盗走芳心吗?”
“我懂的东西绝对比你想象中多。你连盗帅都没听过,还想教训我。”武青玦轻轻一哼,小脸一扬。一向不喜欢引人注意而刻意收敛,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跟他说这么说话,或者,他不是她生活圈子里的人,所以她可以完全放松,没有顾忌。
“那你给我讲讲。”少年勇敢地承认错误,表现出谦虚好学的态度,“他是怎么做这个雅贼的?”
“他去偷人家的东西,总是会先给主人寄一张小笺。比如有一次他去偷一个富豪世家公子的白玉美人…”武青玦靠着书架坐到地板上,抚摸着手心里的小乌龟,缓缓讲起《血海飘海》的故事。她的声音如幽谷木楼廊前随风轻颤的风铃,清淡而悦耳,让听故事的人,不知不觉就随着那轻轻的声音跌进故事的幻境里。少年坐到她的对面,侧耳倾听。安静的时候,他的表情很认真,笑容迷蒙如江南烟雨。不是之前在梁上那种如朗月般舒适令人放松的懒洋洋的笑,不是捉弄武青瑁时如万事皆在他掌握中的怡然自得的笑,不是刚才逗弄她时有点狡黠有点戏谑的眯眯的笑。那缥缈的笑容背后潜藏着让人抓不住也摸不着东西,如雨雾般变幻莫测,无声无息地就浸润了它想要占领的物什。武青玦从来没有发现一个人的笑容像这个少年一样,可以传达这么丰富的情绪,真是一个奇特的人啊。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之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听完这个故事,少年哈哈一笑,赞道,“这个楚留香真是个妙人,不愧为雅贼。”
“雅贼之道漫漫其修远兮,汝将上下而求索。”武青玦戏谑道,“做个雅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小白猫,你肚子装里的东西的确很新奇。”少年眯着眼睛,“不过这个盗帅,我可以肯定是你编出来的了。”
“不是我编的。”武青玦笑咪咪地道,“是一位叫古龙的说书先生编的。”
“那位说书先生在何处说书?下次我专程去听。”少年唇角含笑,神情笃定。武青玦打着哈哈道:“那位说书先生行踪不定,我也是偶然得遇,听他讲了这个故事。”
少年会意地勾了勾唇角,目光含笑,意味深长:“那么我以后就用盗帅这个外号行走江湖了。”
“呃?”武青玦一怔,顿时满脑黑线,不是吧。少年站起来,望着紧闭的木窗,阳光从细密的窗花中射进来,被分割成无数股细长的光柱,将他颀长的背影投射在武青玦身上,武青玦整个人都被他的影子笼罩着,只听得他一字一字地道:“我从今天起,就叫盗帅韩香!”
——2008、3、4、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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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页 | 下一页『 提示:本系统支持键盘左右方向键[←][→]翻页 』第13章 推测身份(上)
“人家盗帅叫楚留香,你取个名字比他还要香艳…”武青玦暴汗,伸手做出在额头抹汗的假动作,“话说,这名字不会也是你自己取的吧?果然…志向远大…”
史载西晋权臣贾充的小女儿贾午,爱上了大帅哥韩寿,于是让婢女约他半夜翻墙幽会,并偷来父亲珍藏的御赐西域奇香送给他,哪知此香一着人身,经月不散,贾充闻到韩寿身上的香味,知二人生米已成熟饭,只好“遂以女妻寿”,韩寿从此平步青云,一段偷情艳史变成旷世佳话。史将“韩寿偷香”与“相如窃玉、张敞画眉、沈约瘦腰”一起作为风流四事,后世文人多用此典。雅正派词人周邦彦在溧水任知县的时候,见属下主簿的妻子生得貌美,又善弹琴,便茶饭不思、念念不忘,于是设宴邀请主薄夫妇,席间趁机与她推杯环盏、眉目传情,后写下一首《风流子》纪念此事,表达他的一往情深,其中便有一句“寄将秦镜,偷换韩香”。
“小白猫,看不出你小小年纪,果然懂得不少。”韩香转身看着她,背靠到书架上,若有所思地抱着双手,眯着眼睛笑道,“你到底什么来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武青玦逗弄着手里的小乌龟,瞥了他一眼,得意地轻哼。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韩香胸有成竹地笑道,“你信不信?”
“哦?”武青玦不以为然地道,“那你说来听听。”
“能自由进入太极宫皇家藏书馆者,必是皇室宗亲。”韩香信口而谈,滔滔不绝地道,“你自然不是帝姬,世人皆知当今天子最年幼的帝姬也已年方二八,两年前始建的皇女府也于数月前落成,年后便要按律出宫独住;你也不是族姬,族姬之中有你这般年幼秀慧者,早就扬其盛名,以图增加日后联姻的筹码。虽然豪门贵阀的婚嫁多是门第之间的政治联姻,并不看重子女本身的条件,但如果子女优秀貌美,自然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而我却没听说过族姬里有一个你这样小小年纪又漂亮又聪明的小白猫。所以,你是宗姬。”
武青玦听他娓娓道来,所言无不一针见血,淡淡一笑。这就是皇室宗族女子的命运,尽管前有圣神皇帝大力改革,后有列位女帝当政,提高女性地位,但是很多时候,仍是不能与家族和传统对抗。不知道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要面临同样的命运?
“那么,你认为我是哪位宗姬呢?”前面他说的那些虽然分析得不错,不过也算不得什么,武青玦才不信他能猜中自己的身份。皇族宗姬何其之多,与她年纪相仿的就有五六个,他怎么可能猜得到?
族姬、宗姬、帝姬不是封号,而是以血源关系的亲疏对皇族女子进行尊卑等级的划分。则天大帝为了杜绝后代的庸碌无为,诏令皇裔无功不封王爵,无封号只称皇子皇女,皇孙则男称公子,女称贵女。帝姬,专指当朝天子的皇女。天子亡而未能继位的皇女,一律改为宗姬;宗姬,是指当朝天子的皇孙女、姑母、姐妹、侄女、侄孙女等武姓皇族女子。宗姬之中以当朝天子的直系血脉皇孙为最尊,其它旁系亲属次之;族姬,是指宗姬所出非武姓之女。族姬其实已经不能算是正式的皇族女子了。所以大唐皇族女子以帝姬最尊,宗姬次之,族姬最末。帝姬因为可以竞争皇位,所以有迎娶丈夫、子女姓武的特权,宗姬则没有,帝姬成亲后才改为宗姬的,可保有特权。
“如今皇室中,虽然宗姬众多,但与你一般年纪的却十个手指都能数过来。”韩香摸了摸鼻子,缓缓地道,“皇长女、二皇女、蜀王、纷阳郡王、永兴郡王、公子琚各有一位宗姬年纪与你相仿,一共是六位。”
武青玦心中暗暗一惊,这个叫韩香的少年怎么会对皇室成员这么熟悉?她开始不那么笃定自己能稳操胜券了,于是故意往其他人身上引:“那我是公子琚的宗姬?”
“公子琚乃当今天子亲妹安平郡主的儿子,其母在转为宗姬之前就已成婚,所以能承武姓,但公子琚身无寸功,无爵位,于朝中任个五品京官,以他的月俸,就算舍得给女儿穿你身上那套精美的锦绫衣裙,只怕那位宗姬也舍不得像你这样糟蹋,而且毫不觉得可惜。”韩香微微笑道,“所以,你不可能是公子琚的宗姬。”
“那你认为我应该是哪一位宗姬呢?”没想到这韩香不但熟悉朝中事,还很有观察力。武青玦心中虽然吃惊,却没有把吃惊表现出来,外表仍然平静地看着,“纷阳郡王还是永兴郡王?他们爵位,有朝廷的俸禄,又是四品的宣威将军和壮武将军,他们的宗姬总该穿得起锦绫了吧?”
“他们自然是没有问题。”韩香点点头道,“不过壮武将军永兴郡王膝下仅有一女,那位宗姬不爱红妆爱武妆,自幼便随父学行兵布阵之法,小小年纪,已随他出入军中,沙盘对垒,曾杀败其父手下三位猛将。听说那位宗姬从来不穿裙子,便是出席皇室庆典,也是一身特制的戎装,而且这还是今上特许的。所以,你不是她。”
武青玦静静地看着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韩香继续分析道:“而宣威将军有三子二女,次女与你年纪相仿,但我可以很肯定地说,你也不是她。”
“为什么?”武青玦用淡淡的语气掩饰心里悄悄浮起的一丝不安。韩香笑道:“嗯,听说宣威将军生得英武俊秀,可是他的夫人却丑而短黑、性格凶悍,恰好他们这两个女儿,长女继承了父亲的俊俏,小女儿完全继承了其母的容貌禀性,长安百姓曾戏称这两位宗姬站在一起就像一道‘桃花鬼面符’。嗯,小白猫你长得这么可爱,怎么会是她呢?”
武青玦唇角微微一抽,看了他好一会,才缓缓道:“那么,蜀王呢?”
“啊,说到这个,我又要说小白猫穿这身衣服了。”韩香笑眯眯地道,“刚才我没有说完。小白猫这身衣服,轻柔透明、质地细致、纹彩华丽,且衣随人动时,花纹跟着闪烁不定,这是锦绫中的缭绫。这种精致的丝织品产于越地,据传为‘天上取样’,纺织技术要求非常高,也非常的费工,一直是宫中贡品,不但非常贵,而且数量有限。蜀王虽然身份尊贵,不过这种缭绫却不是他能享受到的那个待遇级别的贡品。”
“你怎知不是圣上御赐?”武青玦已经有点儿没有底气地反问,心底的不安越重,这个韩香到底是谁?仅仅只见了自己一面,凭自己的衣着和言行就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天下间的同龄人中,只怕再也找不出一个人的心智比他更加出类拔萃了。
“很简单,想得圣上御赐,总要有名目。”韩香微笑道,“最近几年蜀王好像没有立下什么值得圣上御赐这么贵重之物的大功。”
“这么说,我一定是两位皇女的宗姬了?”武青玦心里有点打鼓,冷哼道,“不知我是哪位皇女的宗姬呢?”
“两位皇女都能享受到贡品缭绫,不过…”韩香看了武青玦一眼,微笑道,“今年江南的桑叶发生虫灾,蚕茧品质不高,产量下降,供需不足,仅有一匹缭绫上贡。二皇女奉旨下巡江南,帮助蚕农治理虫祸,收效显著,立了大功,圣上将这仅有的一匹缭绫赏给了二皇女。”
“这么说我是二皇女的宗姬了?”武青玦的手在袖底捏住衣料,悄悄擦去手心的细汗,轻嘲道。
——2008、3、5、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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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未必。”韩香微微一笑,“二皇女得赏,其宗姬却进言道,相王素爱缭绫,为人子女者不应把好东西据为己有,应孝敬给父母,劝其母将那匹缭绫送给了相王。此举得皇上盛赞,曰其‘性纯善,至孝笃亲’。”
“性纯善,至孝笃亲”?或许如此。武青玦自是知道他讲的这个典故的,却不想对此发表什么意见。或者武青珞在皇族身份尊贵的长辈面前,的确表现得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很知书识礼,但她私下对人的态度,绝对谈不上“性纯善”。只是,每个人对别人的看法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的,圣文帝如是,武青玦也如是,别人的评价始终及不上自己的判断,倒没有必要去求同存异。
“这么说是谁都没得到那匹缭绫了?那你岂非仍不知道我是谁?”收回走神的思绪,武青玦对着韩香装出大度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唉…我看你是猜不出来了,算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是什么宗姬。我跟你一样,也是偷摸进来的。”
“小白猫若是也有意做个雅贼,香愿一生相陪。”韩香反将她一军,呵呵笑道,“不过,骗人是不好的,骗比你聪明的人,就是傻了。”
“臭显什么?”武青玦顿时无语了,气哼哼地瞪他一眼。韩香莞尔道:“虽然两位皇女今年都没有得到缭绫,不过以前有啊,何况小白猫你穿这件衣服,色泽微沉,又不是今年才缝制的新衣。”
“好吧,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继续猜吧。”武青玦摸着小乌龟的背壳,面上表现得不屑,心里却忐忑不安。这个少年太可怕了,他的思路太每捷,反应太快,眼光太毒,而且懂的东西太多,太了解朝堂内外的事,单从最后这一点来看,他就不可能是普通百姓出身。是朝廷官员的子侄,还是世族大家的公子?大唐早已无门阀,但有些百年世家还是很有根基的,可其中并无韩姓。不过这并不代表什么,韩香未必是他的真名。如果不是,那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意欲何为?总之,这绝不是个简单的人,如果谁与他交恶,他绝对会成为天下间最可怕的敌人。
“这两位宗姬么…”韩香边想边道,“据传皇长女德才兼备,深受圣上爱重,但其女资质平平、命硬克亲,不为圣上所喜。而二皇女声名也不弱,急公好义、稳重勤勉,其女是圣上最疼爱的孙女,曾言乃皇孙中第一得意之人。这两位宗姬的母亲都有可能继承帝位,但从她们的行事作风来看,皇长女随遇而安,似乎比较信奉无为而治,不及二皇女主动,四处招揽人才,集蓄力量,以待日后时机。由此不难分析,二皇女虽然表面谦恭,可是内里傲物,而且睚眦必报。这种刚愎自用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会对子女的个性、修养、气质、为人处世之道产生深刻的影响,何况宗姬年幼,年少气盛、心性未定、少遇挫折、备受圣宠,更容易心高气傲、急躁骄纵、桀骜自恃。”
武青玦不出声了,她无法反驳他推测出来的结论,而且竟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她知道自己输定了,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这个少年有着洞察入微的慧眼、无可估量的心智,还有神秘莫测的背景,甚至可能还会诡异的特异功能,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把别人粉饰自己的外衣剥光,赤裸裸地揭露出他们的内心。
“而皇长女自幼就知尊师重道、礼贤下士,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智慧过人有经世之才,多次于谈笑间化解邦交危机,扭转乾坤。”韩香微微一笑,伸手点了点武青玦的鼻子,语气是有一丝认同的,“她的性格、学识和行事作风,也必将影响身边的人。虽然世传其宗姬讷言寡语、姿质平平,但不要忘了她一出生便不为人喜,幼时受挫者,更懂得安分从时、自云守拙、藏锋敛锐,若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
武青玦面无表情,她觉得自己也如同被他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韩香这种可怕的洞察力,会让任何人都无法隐藏自己的秘密,偏偏她心里,装着太多不敢示人的秘密。
“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武青玦强作镇定地笑了笑,“有时候这世上的事‘近朱者未必赤,近墨者也未必黑’。”
“当然,我不排除有这个可能。”韩香点点头,认同道,但立即又提出新的论据,“但是,《国语》有句话叫‘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人是有劣根性的,对自己总比对别人宽容,学坏也比学好更容易。若排除掉不确定的选项,我可以肯定的是,此刻在我面前这只灵慧睿敏、处变不惊、理思周密、见识新奇的小白猫…一定不是二皇女的宗姬。”他咧开嘴,仿佛笑得毫无心机,“那剩下来,不管确不确定,都只有一个答案了。对不对呀?青玦贵女!”
武青玦静静地看着他,平复着心底如滔天巨浪般的惊骇,过了好半晌,才缓缓道:“你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韩香挑了挑眉,笑道:“我让你感到害怕了?”
气氛有点怪了,不似之间那样融洽,武青玦知道这是自己听了他的推理之后产生了本能的抗拒。从不知梁上是何人的恐惧,到见到他笑容时莫名的信任,再到了解到他惊人心智的忧怕,这个叫韩香的少年,身上奇妙地揉和着这种对立的、矛盾的气质。武青玦坦然地看着他,正色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轻易对陌生人展露你这种推理能力,所有的人在你面前都会因此而自卑和不安,你很难交到朋友,甚至有可能引祸上身。”
“我接受你的忠告。”韩香的眼神不易觉察地一闪,微笑道,“那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我不知道。在我对你还有戒心之前,我很难真心接受你。”武青玦坦白地道,“不过,我不希望和你这么厉害的人成为敌人。”
“很坦诚。”韩香一点儿也不受打击的样子,笑道,“那么看我以后的表现如何?”
这韩香,真真是个妙人。她不一定要他坦诚他的来历,只要在以后的交往中表达出足够的诚意即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比如她这一生都不会把自己那两个最大的秘密告诉给任何人,韩香心里也一定有着自己坚守的原则和底线,所以他不说以前,只说以后。其实很多时候,坚持也是一种承担,有保留也是一种负责的表现。
“好。”武青玦点了点头,微笑。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韩香笑道,“我一定尽力帮你完成。”
“诚意是相互的。”武青玦笑了笑,“不如你说说你想偷什么书,也许我能帮你。”
“不是偷,是取。”韩香眼中闪着趣味的光芒,“以盗帅之雅,当然是用取字。”
“好吧,取。”武青玦失笑,从善如流地道。
——2008、3、6、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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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东西可能早已经不在这里了,只是我不甘心,所以来试试运气,你帮不到我的。”韩香叹了口气,表情却看不出失望,微微一笑道,“还是说你吧,为什么要画对面的档案馆布局图?”
“呃?”武青玦怔了一下,有些不自在,“你看到了?”
“如果你想从那里偷东西…”韩香摇了摇头,“不是我小瞧你,只怕是不太可能。”
“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武青玦笑了笑,“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
“哎?任何事情没到绝境,都不应该轻言放弃,就算到了绝境,都可能绝处逢生。”韩香伸出手指摇了摇,“你现在应该拜托一个有本事的人去帮你取。”
“既然自己都不愿意去涉险,又怎么能害别人呢?”武青玦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档案馆的守卫太森严,而且又不知道深浅,她和他也没有熟到那种地步,而且她对他必竟还有戒心,不想送上把柄给人逮着。
“你想得太多了,何不当成是一个考验?”韩香笑道,“既然我用了你这‘盗帅’之名,也该投桃报李,让你看看我这盗帅是否名不符实?”
“要考验,也不用去那里考验。”武青玦有些心动,想了想,举着手里的小乌龟道,“这样吧,我把它藏在家里。如果三天之内你能将它找出来,而且不惊动我家里的任何人,我就相信你有那个本事。当然,我事先会给你几个提示,放在皇女府大门外石狮子的嘴里,你觉得怎么样?”
“成交。”韩香看了一眼那只乌龟,微笑着一口答应,看来对自己的确非常自信。
“嗯,为了怕你作弊,我得给这只乌龟做个记号。”武青玦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免得你随便找只乌龟来唬弄我。”
“小白猫,我的人品在你眼里居然这么差劲?”韩香装出受伤的表情,“真是让人伤心。”说着,手里出现一个朱砂盒,另一只手则递给她一支狼毫,闭上眼睛道,“给你做记号,我不看。”
“啊,我忘了你会特异功能。”武青玦接过笔,见他这样笃定,猛地想起他会变戏法,拍了一下额头,“不成不成,这对你来说太简单了。”
“特异功能?”韩香微愕,“你说什么?”
“你不是会变走东西吗?”武青玦想到那些会特异功能的奇人,可以不用近身也能变走别人的东西,“我藏在家里,你不用进去都可以拿到。”
“呃…我只能变走已经拿到手里的东西。”韩香的表情有点啼笑皆非,“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有那么神奇的法术。”
“真的?”武青玦不放心地确认,他变东西的手法已经很神奇了好不好,“也许你会可是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有些超能力者就是这样。
“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更好。”韩香微笑道,笑容半真半假,“那我去取你想要的东西,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出问题。”
“倒也是。”武青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这样决定了。”
在乌龟肚子的壳上用朱砂写下“tortoise”,武青玦满意地将笔还给韩香,神气地道:“这样就行啦,我走了。”
将手里的小乌龟放到挂包里,转眼看到地板上被武青瑁遗落的《锦阵十六奇》和《素女方》,武青玦起身走过去将它们拾起来,还未来得及展开,韩香已像箭一般飞射过来,一把抢去,一边卷起来一边道:“小白猫,这个你可不能看。”
武青玦嘴角抽搐了一下,心底啼笑皆非,斜眼看他:“你想看就拿去,没人跟你抢。”
“想抢也不行。”两样东西在他手里转瞬消失,韩香脸上浮出一抹可疑的粉色,颇有些不自在地道,“你该回去了。”
武青玦心中差点儿笑到内伤,眼前的少年这时候才出现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反应了。哼哼,他再聪明,再早熟,再臭屁哄哄的又怎么样,还不是小鬼一个,在这方面的信息哪有她这个现代人见多识广。
不过,他的表情真的好好笑哦。武青玦坐在车上,摸着手里的小乌龟,唇角仍是止不住笑。该把这小家伙藏到哪里好呢?虽然觉得韩香一口答应她的提议有些过于自信,不过在见识过他恐怖的推理能力之后,她可不敢再小觑他了。
“小姐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初雪见这个一向清冷的主子竟然难得抿唇偷笑,有些吃惊,“是不是在宫里看到一本好书?”
“嗯哼…”也差不多吧,这个韩香,就像一本挺吸引人的神秘宝书。
“怪不得小姐连午膳时间也忘了。”初雪轻轻一叹,“小姐老是这样,每次看书入了神,就会忘了时间,老这样对身子可不好。”
“可是我有初雪呀。”善解人意的初雪知道她的这些坏毛病,每次出门总会随身帮她带着糕点,就怕她忘了吃饭时间会饿肚子,“还用我担心吗?”
“奴婢总不能陪小姐一辈子。”初雪微微摇头,“小姐要懂得自己爱惜自己。”
“对哦,初雪过了年就满十八岁了,可以嫁人了。”武青玦收起手里的小乌龟,眼里闪着戏谑,“初雪可是有了心上人?”
“小姐净胡说。”初雪的脸顿时红成了蕃茄,“奴婢才没那心思…”
没那心思才不正常,哪个少女不怀春?武青玦见初雪羞得一身不自在,会意地笑了笑,也不再说更刺激她的话了。此时车厢突然一颠,像是撞到什么东西,外面有人“哎哟”地呼叫和车厢里武家主仆的惊呼混在一起,两人赶紧扶着厢壁,待稳住身子,初雪推开厢壁的小窗道:“九更,怎么回事?”
“有个瞎子突然出巷子里跑出来,小的来不及勒住马…”九更还在解释,武青玦一听,急忙道:“伤着人没有?”
“小姐,我下去看看。”初雪伶俐地道,赶紧撩开帘子,推开厢门跳下车去,武青玦虽然坐在车内,两人在外面说的话却听得清楚。
只听初雪道:“大爷,你有没有受伤?九更,快把他扶起来。”
瞎子还没说话,就咳嗽起来道:“咳…咳…没,没事…”
“真是不好意思…”初雪话没说完,突然轻呼道,“呀,大爷你的手擦破了,我送你去医馆看看吧…”
“不用啦,老瞎子骨头贱,擦破点皮哪里娇贵得要上医馆…”瞎子咳了一声,干笑道,“小姑娘还不如拿两个银元拿老瞎子买酒喝…”
“你…”初雪有些气结,“大爷,我看还是应该送你去医馆,该付多少医资由大夫说了算…”
车内的武青玦微微一笑,看来遇到个假装撞车骗钱的主儿。这瞎子眼虽瞎了,心却不瞎。只是擦破点皮,上医馆擦点药酒不过两个铜板,他却想要两个银元,那可是两千个铜板了。皇女府管束下人严格,从不准他们在外仗势凌人,初雪这会儿对他虽然客气,却也不是好欺负的,哪里肯让他这样白白占了便宜去。却听那瞎子咂了咂嘴,声音干涩却不无嘲弄之意:“小姑娘,人生在世,得糊涂时且糊涂,你苦苦拽着不放,到头来可能要失去更多…”
武青玦心中一动,这瞎子说起话来倒有几分惮意,倒不像太像是一般的骗子。只听初雪轻哼一声:“大爷这话可说得没边了…”
“初雪。”武青玦撩开帘子,制止出声再与他争辩,“把钱给大爷。”
“可是他…”初雪有些不甘心,武青玦摇了摇头,初雪见她坚持,气呼呼地从荷包里拿了两块银元放到他手里,“拿好了,我家小姐心肠软,你遇到别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那瞎子是个干瘦的老头,他双目紧闭,眼眶和眼皮上有恐怖纠结的伤疤,听到武青玦出声,回过头来“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看”了好半天。武青玦心里有些发毛,如果不是他双眼有那么明显根本不可能作假的伤疤,她几乎以为他真的能够看见她。但此时他一脸惊怖之色,像是比她还要受到惊吓,握着导盲棍儿的手背青筋毕露,嘴里发出不可置信的疑问:“是谁在说话?我看不到你…”
“你是瞎子。”初雪没好气地道,“你当然看不到了…”
“不是…看不到…看不到…”瞎子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手颤抖起来,竟然握不住手里的银元,银元掉到地上,发出轻响,瞎子脸色发白,哆嗦着握紧手中的竹棍,快速地转身离开,竹棍在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哒哒”声,像激烈的心跳。武青玦微微一愕,初雪一头雾水地捡起地上的银元,冲着他喊道:“哎…你怎么走了?不要银元买酒喝了?”
“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瞎子像是没听到她的叫声,魂不守舍地喃喃自语,走得更急更快,像是逃命似的,跌跌撞撞地转进一条巷子里,失去了踪影。“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初雪和九更都愣在当场,武青玦也有些发懵,猜想这瞎子脑筋可能真的有点儿不正常。摇了摇头,武青玦转头道:“人都走了,算了,我们走吧。”
初雪应了一声,把钱收进荷包,爬进车厢,九更扬了扬鞭子,马车缓缓启动。路上发生的这个小风波很快就被武氏主仆抛到脑后了,武青玦现在脑子里一门心思只想着,该把那只小乌龟藏到哪里才好呢?
——2008、3、8、00:40
今天很累啊,好想偷懒去睡觉,后来强打精神坚持码的这章,所以有点晚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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