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司妍一怔,看出他这是要拉她同乘一骑的意思,觉得…不太合适?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虽然也经历过一些波折吧,但跟人一起骑马赶路还从未有过。去和亲时是坐的马车,逃回时在与亓官保会和前是步行,会和后又是马车。

同乘一骑什么的看起来很暧昧啊!言情剧里都爱这么写!

见她犹豫,亓官仪啧嘴:“不然再备匹马,你自己骑?”

司妍:“…?!”

别!

心知自己并不会骑马的司妍毫无骨气地将手递到了亓官仪手里,借着他的力攀上马背,她听到他在伸手低低一笑:“坐稳。”

扬鞭策马,尘土飞扬。司妍很快就被颠得头脑发蒙了,只能分辨出自己出了京城,后来好像还驰过了一个还是两个别的小城,待得察觉到马速慢下来时,她眼冒金星地看看已渐黑的天,辨别出不远处是座官驿。

“先在此歇一夜,明日再接着赶路。”亓官仪勒住马,自己先翻身下马又伸手扶她。

脚一触地,司妍只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好像身体被、掏、空!

接着,一股热意翻涌而上,她猛挣开亓官仪的手,冲出去几步,扶着一颗大树吐得根本停不下来。

“…”被晾在旁边的亓官仪怔了一瞬后笑出来,走上前去有条不紊地给她拍背,“我说你怎么在马上一声都不吭,忍了一天吗?”

“没有,我都被颠懵了…”司妍抽神说了句话就又继续吐起来,“呕——”

呕吐物刺鼻的味道让司妍越吐越觉得反胃,她不禁觉得有些丢人,便不想让亓官仪在这儿站着了。她伸手推他,他淡声道:“别死扛了,你一会儿身子肯定虚。”

又一口呕出来,司妍正缓着劲儿,听到身后马蹄声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边倒着呼吸边转过头,愕然看见至少三四百人在身后勒住马,全是一样的侍卫装束,全都在有些尴尬地看着她吐。

司妍:…T_T。

亓官仪挑眉:“下马,转身。”

侍卫们齐整地下马,齐整地转身背对他们。

司妍:…T_T并没有感觉变好。

亓官仪右手一扶她,左手递过块帕子:“吐够了?进去歇着。”

这官驿分三层,亓官仪与司妍住的地方都在三楼。进屋后小歇了两刻工夫,有侍卫来禀说晚膳备好了,请她下楼去用。司妍到一楼一看差点被震个跟头——只见一方专用于用膳的大厅中三步一岗,全是服制统一、腰间佩剑的帅气兵哥哥…

啊,制服诱惑!

司妍心里淌了口水(﹃),定了定神,才强作心如止水状从兵哥哥们中间穿过去,到亓官仪落座的案边坐下。

案上的菜已备齐,有足以补充体力的荤菜,也有清淡的素菜。她面前放着的是一碗现下正和她胃口的清汤面,司妍向亓官仪道了声谢,问他:“殿下这是带了多少人?”

“五百人。”亓官仪夹了块片好的肘子肉送进口中,“不知云离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多带些人稳妥些。”

她又问他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安排?他答说是在她收拾行李的时候吩咐下去的,一脸“我只负责动嘴皮子你不用这么惊讶”的平静神色。

可是他想得好周全啊…

她心下想到自己看完云离的信后的慌张,一做对比,就对他这有条不紊的安排特别服!

然而更让她服气的还在后头。

她吃了碗面后回房,打来水洗脸,心中涌起一种“啊什么都没带,这些天都没法护肤了”的悲壮,刚往脸上泼了把水,房门被叩响了两声。

“谁啊?”她问。

外面是个很陌生的男声:“司姑娘?我们是七殿下身边的人。那个…七殿下让我们…给姑娘送点东西。”

送点东西?

司妍便去开门,定睛一瞧,外面一共三个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大盒子,盒子里各种瓶瓶罐罐。

“这都什么啊?!”她吓一跳,赶紧让道请三人进来,他们把东西放在桌上,神情有点窘迫:“七殿下让我们寻了些…你们姑娘家用的东西带过来,我们也不知道您用哪些,您自己挑挑?”

哈?护肤品吗?他让你们三个大男人去买护肤品?给他当手下你们太惨了…

司妍打开查看面板,哭笑不得地去看他们买来的东西,扫了一眼便发现真是杂乱无章,五花八门什么牌子都有。但仔细瞧瞧,好像又有点规律。

第一个盒子里都是偏干的皮肤适用的、第二个盒子里的则都适合偏油肤质、第三个盒子里嘛…好像适合令人嫉妒的中性皮?

司妍一脸惊悚地看看眼前三个状似直男的兵哥哥:“你们怎么挑的?!”

“这个…”个子最高的一个有些苦恼地挠挠头,“我们不懂啊,七殿下跟我们说问问家里的女眷都用什么,还要我们问出一个脸干、一个脸油、一个不干不油的来…最后就买了这些。”

司妍:“…”

亓官仪你个重度色盲…鬼主意倒还挺多?!

她神色复杂地向三个担了这个苦差事的倒霉兵哥哥道了谢,他们完全不想多留地立刻走了。司妍关上房门,扭头看看桌上的三大盒护肤品,深呼吸:好吧,杂牌不少,但至少有个资生堂新透白美白精华。

这是个热门精华,淡斑祛痘印的效果挺好,美白效果也名副其实。司妍在现实中坚持用了一瓶之后觉得肤色亮了些,用完两瓶后,白了差不多一个色号。

…不过她在这种紧张救人的剧情里忙着做美白是不是不大对劲?!

罢、罢了…总不能辜负亓官仪一片好意!

边塞,亓官保收到司妍的回信时心里一颤。

他见信上说上一封信迟了六七天才到,便很庆幸自己把云离说的“报官”改成了“写回信来军营”。若不然,司妍报官只能在京城报,再等衙门一层层查到云离出什么事,那得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现下他至少能赶紧去找五哥。

主帐中,亓官修边看信边听亓官保说始末,没听几句他便愕然抬头,拽起亓官保按在柜子上:“你怎么不早说!”

“这、这回信刚来啊!”亓官保解释道,亓官修怒吼:“云离说他要回家的时候,你就该告诉我!”

亓官保便只能解释说是云离不让说,道云离怕亓官修打仗分心。

“咝…”亓官修克制住火气,咬牙吸了口气,一把将他扔下,大步向外走去:“备马!去曲明!”

“五哥?!”亓官保赶紧追上去,“五哥您是主帅!您现在不能走啊!”

亓官修一把拽起他的衣领:“全军东撤二十里,等我回来再战!”

“五哥!”亓官保还想劝,亓官修面色发白:“没人去救他,云离会被他家里打死的!”

而反过来说,战事倒不那么急。他们暂还不知如何击破无形中的那道墙,这仗本也没法继续打。

曲明城云家。

堂屋里,仆人一语不发地擦掉地上的血迹,几个年过半百的男子端着茶也静默着。待得仆人退出去,坐于左侧第二位的男子开口道:“大哥,我瞧这么下去也不行。毕竟是三哥家的孩子,若真把人打死了,日后几家还怎么见面啊?”

坐于主位的男子又喝了口茶,放下茶盏:“老三那天险些亲自提剑手刃他,我是为了留他一命,才不得不这么做。”

“但您看这有用吗?多少天了,打昏过去多少回了,您听他松过口吗?”右首的男子也道,“再说,他到现在都死咬着说是为前线出征的皇子讨粮草,万一是真的呢,咱得罪得起吗?谁知道他这几年都接触了什么人!”

“咱云家也不是没跟朝廷打过交道,哪一次是这样无凭无据的?堂堂皇子连个手令都不给就差他来讨粮草,二弟你当真信吗?”坐于主位的男人叹了口气,“都别争了。道士来做法的那天你们也都在,不是都听见了?他这是被女鬼上了身,才会好端端的偏去喜欢男人。这鬼必须得驱走,这是为他好,不能胡乱心软。至于他为了脱身便扯谎拿皇子来撑门面,这事我倒不打算跟他计较。”他边说边又一叹,“遭此横祸,也确实是苦了他。”

几人都好一阵沉默,有人在想这孩子当真可怜,但求能顺利地将这女鬼驱走;也有人觉得,哪有什么女鬼?别听道士胡说,云离就是大不孝,趁早沉塘得了。

瓷盖瓷盏相碰的声音中,有仆人匆匆跑了进来:“爷!”

那仆人跪地一叩首,显得有些慌张:“京、京里有人来曲明了,听说是直奔着咱们云家来的,声势不小,好像还…还是位皇子领着。”

“皇子?!”在座众人大惊失色,当即有人问,“可是五皇子?”

“不是,是七皇子。”那仆人又说,“听说是先去了昭江云家,而后又来了曲明,一路急行,似是有什么急事。”

马背上,先前还能努力挺直身坐着、以示和亓官仪保持距离的司妍,经过连日来的颠簸,已经几乎成了个废人…

亓官仪抬手稍一按她,她就有气无力地仰进了他怀里。

“靠一会儿吧,辛苦你了。”他皱眉看看她,苦笑,“若能顺利找到云离,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

司妍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算是应话,其实耳鸣眼花,什么也没听清。

作者有话要说:——对当年同性恋群体经历过的“神经病论”“魔鬼附身论”表示深切同情【沉肃】

资生堂这个精华我自己在用,美白淡斑效果确实不错,但是大家还是多查查功课哦,我看到有人说用完油得厉害的

还有用完反倒爆痘于是淡斑也没卵用因为痘痘下去很容易再出新痘印的…

昨天的红包还没来得及戳,别急,么么哒

亓官仪手下的兵哥哥们:殿下您再这样我们不干了啊…怎么现在参个军还要兼具柜哥属性吗?

第63章 Laduree迷你浮雕腮红

在曲明城中待了小两日,司妍和亓官仪都觉得有些进退两难。

他们在出门前,都因事态紧急而无暇折去五皇子府花时间查典籍,又因亓官仪准确判断出的地方只有两个,先后都走一遍也比查典籍省时,他们就直接带人出了京。

然而却没想到,昭江云家和曲明云家,都一口咬定没有云离这号人!

这就很尴尬了。但凡他们承认这是自家人,亓官仪都可以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两边都说家里没这人…他们便要先行判断哪一方说的是真话,才能再查下一步。

不过现下二人已在曲明,如若再折回昭江,就又要费一段时间。是以亓官仪决意一赌,自己仍从曲明云家入手,同时派了部分侍卫折回昭江,替他先行在那边查上一查。

曲明云家的堂屋里,家中主事的一众长辈也很是焦头烂额。

几人聚在堂屋里,一个年纪稍轻的直抹冷汗:“大哥,咱就这么瞒着不说,这能成吗?人家可是京里来的皇子,一旦知道咱扯谎骗他…咱全家都得把命撂在这儿!”

另一个则叹气:“你这话没错,但你瞧瞧云离现下什么样子。让这位皇子殿下见了,你怎么知道他一怒之下,咱会不会也把命撂在这儿?”

又一个道:“是啊,你们想想,堂堂皇子亲自带着人来找,这明摆着情分不浅呐!真让他就这么见了云离,咱担待得起吗?”

“也是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能结交上皇子!”

“可不?只怕还不止结交皇子。你们没听说吗?来的这是七皇子,皇后娘娘生的;但同来的那个姑娘,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女官。云离这几年在京里…混得着实不错啊!”

“…”

屋子里一片七嘴八舌,坐于主坐的族长则一直没开口。他静听着众人争执,待得他们争执得差不多了,才深缓了口气:“行了,还照原本的主意办吧。”

他疲惫地摇了摇头:“瞒着,谁也别提。等这位七殿下走了,咱也不再管云离了,把他赶出家门便是。若他还有本事再去京里一次,也随他,他到时便是去告咱们一状,皇子殿下也不至于再杀过来替他出气,比现下就见着人稳妥。”

“哎,好吧…”底下刚有人一应,族长看向门口目光微凛:“噤声。”

众人循着望去,遥见亓官仪正带着人过来,纷纷换上了笑脸,起身相迎。

亓官仪身侧,司妍拽了拽他的衣袖:“殿下觉得云离有几成可能在曲明?”

“七成。”亓官仪道,司妍惊诧:“七成?!那还废什么话啊,直接搜吧!”

亓官仪一瞟她:“你当这些望族大宅这么好搜?哪个没点暗道密室?还是得先从他们嘴里问。”

二人说着已走近了,亓官仪不再看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屋中众人:“打搅各位了。”

“不打搅、不打搅,帮殿下办事,应该的。”族长一副谦和模样,赔着笑请二人落座。亓官仪在八仙桌右侧坐下,司妍也没瞎客气,被他一睇就坐去了左边。

随来的侍卫在两旁侍立得齐整,将整个堂屋中都压了一层肃穆。一时也轮不着司妍说什么,她就喝着茶听,发现亓官仪真是——一颗红心!装满黑水!

他这个聊天方式太坏了,司妍估摸着,他若不是个皇子,对方可能已经打人了。

亓官仪根本就不明着提正事,坐下来就跟人家闲话家常,聊聊家里多大产业啊?多少亩地啊?有几个孩子啊?最大的孩子多大啊?

在人家答了自家最大的孩子今年多大了之后,他呵呵一笑:“那云离呢?”

族长:“…”司妍眼看着人家额上青筋一跳,还得笑着说殿下您真会开玩笑,我们家没这号人。

然后亓官仪也不继续逼问,喝了口茶又聊别的。比如曲明城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哪里风景好?

一屋子人就开始给他介绍名胜古迹还有当地特产,他笑眯眯地听,听着听着嘎嘣扔出来一句:“这竹筒饭,云离爱吃甜的还是咸的?”

“甜…”果然就有人没反应过来!

屋里一瞬间的寒冷,那人不得不赶忙打圆场说在下是说甜的好吃,殿下您一定得尝尝,出了曲明可就吃不着这个味儿了!

司妍算听明白了,他这样密集的套话,对方决计会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而破绽再露个三两回,估计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死扛着说自家没这号人了,到时候自然可以再开门见山地问下去。

便见亓官仪又喝了口茶,搁下茶杯刚欲再言,院中忽传惊叫,继而脚步声迭起!

顷刻间,堂屋中一众侍卫长剑出鞘,亓官仪眸光微凛,抬手示意他们不许妄动。

司妍在紧张中侧耳倾听,很快,她听出这脚步声整齐得令人咋舌。

这分明是几十上百人的脚步才能踏出的声响,但齐得只有一个声音。让她想起了现实世界的国庆大阅兵…

满屏的大长腿!满屏的高颜值兵哥哥!

片刻,那方的人从院门前的石屏后走了出来,左右各一列,身上的铜色铠甲与亓官仪身边的侍卫一般无二。

接着,一身穿银甲的男子走了出来,斗篷在他身后披着,在阳光下显得威风凛凛。

司妍目瞪口呆:五爸爸?

亓官仪微滞后起身迎向门口:“五哥。”

“有劳了。”亓官修颔首,目光转而看向他身后的云家众人,“云离呢?”

主事的族长上前道:“殿下,这里头有误会啊!我们刚才还跟七殿下解释呢,您说的这位云离,他不是我们家人,可能是昭江云…啊!!!”

一声惨叫中,众人只觉疾风一闪,再定睛时,便见族长紧靠着屋中柱子,脸上冷汗直淌。

而亓官修手中的长剑刺穿了他的左肩,一直钉到柱子上。

“你是曲明云氏的族长,你叫云湛,是云离的大伯;你二弟叫云沿,三弟叫云潭。云潭便是云离的父亲,他还有个女儿,今年八月满十六岁。”亓官修握住剑柄的手略往前一推,“告诉我云离在哪儿,无论是死是活我都带他走。你若不说,我杀你全家。”

堂屋中一片死寂,司妍已然被五爸爸的气势吓傻了。

连亓官仪都显出了惊诧:“五哥…”

地窖里,云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浑浑噩噩地在这里趴了半辈子。

他不知道长辈们现下是否在打什么别的商量,但是他们先前都要把他带上去问话,再做一做所谓的“驱鬼”的,这两天却没了动静。

或许他们想让他直接死在这儿?云离这般想着,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死状会这么惨。

他好歹也算生得不错,现下身上却一块好皮肉都没有。他额上破了道口子,流了好多血,糊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云离想抬手擦一把,可手上使不上力气,他手指动了动,便觉身下垫着的草席上也是黏糊糊的血。

他深深地缓了两息,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缓地道了句:“有水吗?”

不让自己显得更惨,是他死前能维持的仅有的尊严了。

不远处响起一声:“什么?”

然后有人走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云离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模样,但知道这人是看着他的家丁。

他便又道了一句:“有水吗?我擦一下脸。”

“你事儿还挺多!”对方粗着嗓子骂道,云离骤觉一只脚狠踢在他腰间,又重重地踩在他背上。

他背上那一片全是伤,被这般一踩,直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被女鬼附了体了啊!都这般模样了,想的竟还是你那张脸?”那人嗤笑着,一撸袖子,踩在他背上的脚狠命一碾。

云离疼得眼前发白,紧攥住拳不说求他的话,下一瞬,背上乍然一轻。

同时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洒下来,再然后,听到物体沉重的倒地声。

他屏住呼吸,又听到来自于其他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