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之而来的就是迷茫。
一边是她对穆海柔的厌恶和对沈晏的不喜,另一边却是沈晏背后势力的巨大诱惑。
两相权衡,皇后仍然不知该怎么选择。
而此时,在永乐宫,潘贵妃听了二皇子说的事情,却是勃然大怒,一把扫下了桌面上所有瓷器,吓得一堆宫人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二皇子看着这群没胆儿的太监宫女就心烦,之前本来就因为父皇的心思而心烦意乱的,这下子直接没好气地冲着一堆宫人斥责了两句,让他们滚出去。
殿内很快只剩下母子俩和潘贵妃的心腹。
潘贵妃的性子本来就够张扬,这下子更加口无遮拦,她一脸阴沉得如同要滴出水来。
“你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你那皇兄,哪点比你更好?论聪慧不及你,论策论不及你,样样不及你,为何你父皇就是要偏袒那小子!就因为他是皇后嫡子!”潘贵妃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捏紧到发白。
她自打出生开始便是天之骄女,锦衣玉食长大之后,进了宫,得了陛下的垂怜,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就爬上了这个位置,除了坐在她头上那个让她如鲠在喉的皇后宝座,潘贵妃很是得意,自己能够拥有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皇后的位置她不想去争了,但皇儿的太子之位,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让给皇后的!
那皇后不错只是普通家族出身,论身份背景哪一点比得上她?潘贵妃也一直相信,只要有父兄的帮助,皇儿最终登临大宝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是陛下的偏袒,还是让她心灰意冷,让她怒气冲冲。
二皇子开口安抚了母妃两句:“母妃不用担忧,儿臣已经在父皇面前说过那沈晏的不好,想必我那好皇兄也听进去了,最后这事情,未必会成。”
潘贵妃咬牙切齿:“但愿如此。”
此外,三皇子所在的福安宫。
这里显得很是简陋,如同普通宫人住所,难以想象这里竟然会是国朝皇子的寝宫。
宫内同样冷清,小猫两三只,连耗子都不光顾,可见得三皇子的不受宠。
而此时,三皇子震惊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畏惧和害怕一齐涌上心头,连呼救的声音都挤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衣人提溜着自己来到一个十分偏僻的宫中。
“你…你是谁!”他哆哆嗦嗦地问道。
那黑衣人扯下蒙面,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正是三皇子见过的后宫中的一名大太监。
他面无表情,声音略微尖细,依旧平淡,很难看出来他竟然是一名太监。
“见过三皇子,杂家是奉了命,来教导三皇子的。”
…
沈晏当然不知道,上元宫宴之后的后宫,因为自己,而掀起了一场暗流汹涌。一些人开始不安分了,一些人开始站位了,一些人则是满心算计。
历代皇子之争,皆是腥风血雨,而谁也不知道,这场争斗,最终会拉开怎样的惊涛骇浪!
章083 上元灯会
上元节是举国同庆的大节日,百姓商贾、官宦士子、闺秀贵妇,在这一天都会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上街头,参加上元灯会。
灯会一共会举办三日,这三天里面,整个燕京城一片灯火辉煌、璀璨瑰丽、彻夜不眠,不仅是燕京城的所有居民走上了街头,还有其他地方过来参加燕京城上元灯会的百姓们,让一贯威严肃穆的燕京城,在这灯会中,增添了几分热闹人气儿。
灯会的第一天因为要参加上元宫宴而不得不错过,灯会第二天,沈晏当然是兴致勃勃地拉着两个哥哥出门,哦,也没有忘了沈元亦。
兄妹几个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步行过去,基本上走出了他们住的这条街,就可以看到上元灯会的热闹之景了。
“宝宝,听说今天南城门那边到时候会放烟火哦!”沈千易神采飞扬地说道,看来自己也对这场烟火特别期待,“应该是三天晚上都有烟火的,在不同方向的城门放,真是可惜我们昨晚没有看到啊。”
“那我们一定要去看看!”沈晏扯着两个哥哥,连忙走快了些,不自觉落了沈元亦两步,又停下来冲他道,“元亦,干什么呢,快点啊!”
沈元亦抿着的嘴唇不由得敲了敲,眼睛亮晶晶的,飞快地踩着步伐又跑了过去。
沈晏对沈元亦的多番照顾,两个哥哥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偶尔甚至也能够与沈元亦心平气和地说两句话,虽然鲜少表现出作为兄长的一面,但是比较他们从一开始对待沈晏厌恶冷淡的态度,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将军府所在的这条大道非常冷清,基本上看不到小猫两三只,看到的人基本上只有站在各家府邸大门前的守卫。
兄妹四人说说笑笑,倒是很快走到了将近街尾的位置,一家府邸前面停着一辆马车,看模样也是府中的公子小姐准备出门儿去看上元灯会的。
沈千祺一眼看到的熟悉的声音,便高声喊了一句:“郑业!”
那名为郑业的少年回过头来,正是沈千祺在国子监中的同窗。而他看到沈千祺也是眼前一亮:“千祺!”他匆匆跑了过来,高兴地捶了捶沈千祺的肩膀与他打招呼。
沈千祺也是满脸笑意:“以前知道我们住一条街,却没能见过,今天倒是运气好看见了你。”
郑业听他这么说,脸上笑容更盛几分:“我也是,看到你很高兴啊!这几位是你的弟弟妹妹们?”
他扫了扫沈千祺身边几个人,目光落在沈晏身上的时候停驻了许久,毫不掩饰的惊艳表情,若不是自觉不妥,恐怕都难得挪开目光。
沈晏倒是落落大方,也没有害羞发窘,反正她长了一张脸就是让别人看的,躲躲藏藏的才不符合她的风格。
沈千祺显然也是这种心态,如果有人觊觎他的妹妹,他铁定发怒,但如果有人夸赞他妹妹容颜好,长得漂亮,那他肯定笑得非常开心。
现在他很对郑业更加看好几分,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弟弟沈千易,这是我妹妹沈晏…还有,这个是我最小的弟弟,沈元亦。”
沈元亦没有想到大哥在跟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会提及自己,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地偷偷去瞄沈千祺,发现大哥的同窗好奇看过来的时候,又胆怯地缩起脑袋,低着脸不敢抬头。
郑业笑道:“早就听说令妹的美名,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哦,这位沈千易,也是国子监的吧,我也听说过!倒是你最小的弟弟,沈元亦?嗯,长得与沈大将军真像!想来以后也会是栋梁人才啊!”
他开口就将沈家兄妹一顿夸,其中也包括了沈元亦,也是因为他并不知道沈元亦现在的身份是庶出,不然以他性格的高傲,肯定会对沈元亦直接无视的。
沈将军府出了一个庶子的事情并没有在燕京传出去,知道的人只有几家,其他的人家都只知道沈将军府上唯有一位正夫人,十几年来都没有什么妾室通房的狐媚子来惹人厌,要知道穆海柔可是京中多少妇人们羡慕嫉妒的对象。
一番寒暄之后,郑业回头看了看自家的马车,冲沈千祺邀请道:“千祺你们也是准备去上元灯会的吧,要不一起同行?”
“当然可以,只是我们打算一路走过去,坐着马车走马观花的,总觉得不是滋味。”沈千祺笑道。
郑业想想也是,便转身去与管家说了一通,拒绝了仆人们的贴身跟随,回来的时候,身边只跟了一个个头小小的姑娘。
“这是我妹妹郑蓉。”他说道。
那小姑娘看上去年纪比沈晏还小上两岁,模样颇为俏丽清秀,但性子却是怯生生的,说话的声音跟蚊鸣,若不仔细都听不清楚。
看她这般紧张,沈晏主动上前去拉住她的手,与她低声说话。
郑蓉一开始还很紧张,沈晏抓着她的手,都能感觉她的手都出汗了,但沈晏在与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看得出来她对沈晏信任了许多,姿态也显得自然多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攥着沈晏的衣服或者拉着她的手,走哪儿半步都不离她,一时之间也将自己的哥哥都抛诸脑后了。
郑业对此表示非常的惊奇:“我妹妹一贯很怕生人的,没有想到今日竟然与沈小姐这么快就亲近起来了!”
沈晏笑眯眯地给了一个大而化之的答案:“也许是我们有缘吧!”
郑业想想也觉得应该是这样,便放心地与沈千祺沈千易说起了书院的事情。本来出门之前他还担心照顾不好妹妹,现在好了。
上元灯会一如想象中的热闹,现在天色还一片清明,暂未入暮,大陆两旁挂着的各种花灯都还没有点亮,看起来平平无奇,也让沈晏几人少了几分兴趣,转而去关注那些各色美食起来。
几个都是平时养在深闺后院中的公子小姐,哪里有机会出来吃这些东西,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了,自然是猛吃了起来,一条街从街头吃到街尾,许多也是没两口就扔了,也是吃个新鲜。其实东西不比自家府上的大厨精心做出来的好吃,但这种热闹的气氛却是比拟不了的,连带着这些路边儿小吃都变得美味了起来。
不说沈晏他们是多么开心,就连内向的郑蓉都难得地露出了灿烂的笑脸,还开口接了几句沈晏的话,可是让郑业惊讶不已。
天色渐晚,太阳刚刚下山,天空刚刚露出几分黯淡,尚有些许光亮的时候,整个燕京城便迫不及待地亮了起来,街边的各色花灯,一个接一个的被点亮,平凡普通的街道,顿时因为这花团锦簇的花灯们,而多了几分其他的味道。
璀璨灯火,街头连街尾,犹如一条长龙,街面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许多人,挑着担子卖东西的小贩、锦衣华服带着狗腿子们的公子哥儿、含羞带怯戴着面纱的大家闺秀,还有带着妻儿出来的普通百姓,好一派热闹非凡的盛世景象。
沈晏的模样,走在街上自然少不了他人的瞩目,但上来招惹他们的倒是真的没有几个,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沈晏这一身看似简单的衣裙,是多么华贵奢侈的面料剪裁出来的,还有她身边几个人,长得一表人才不说,身上戴着的玉佩、扳指之类的东西,都是珍品中的珍品,只一眼便知道他们一群人肯定是大家子弟,自然不会上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燕京城中虽然少不了那些欺行霸市的纨绔子弟,但这些纨绔子弟还是有基本的眼力见儿和脑子的,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惹,不然也不能安然无恙这么多年,谁知道这燕京城满地走的权贵,什么时候踩了两条大鱼,就连累自己一家的。因为是常年霸道的纨绔子弟,所以他们更加懂得这个道理,更加不会犯下这些低等错误。
也因此,沈晏的上元灯会之行走得更是几分顺心惬意。只是因为多起来的人,沈晏好几次都差点儿被挤散,连沈元亦都几次走出她的视线,还是她一番找寻,才将他翻了出来。
本来更加注意几分的,可随着人越来越多的,沈晏还是与哥哥们走散了,转头一望,到处都是陌生的脸,谁也不认识。
沈晏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舒服,便快步走到了河边,这里的人倒是稀疏了许多,不过河面上的各色画舫,又是另外一番风景了。
沈晏本来只是随意地往河面上一扫,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瞥到一个让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整个人骤然一僵,顿时怔愣在了那里。
那个身影,太过于熟悉,熟悉到几乎刻骨铭心,无论辗转多少次,她都无法忘记。
隔得远远的,沈晏也能够看到那对面的一艘华丽画舫之上,站在船头的蓝衣男子,一身清隽疏朗,那眉眼,就算是隔得这么远,她也能够清晰地描绘出来。
沈晏似乎看到了他唇边的一抹笑容,那从来都不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而是自嘲。
至此,所有主要男配包括男主出场完毕!
章084 一叶轻舟
那时候,总是她痴缠于他,一心一意地追着他,他被她弄得无奈,最后也要与她说上两句话。兴许也是因为没有多少人能够与他说话,他一开始只是偶尔地冷淡几语,到后来竟然也能够主动与她开口。
这话便是他告诉自己的,他说:“我哪里有表面上看的那般风淡云轻,他人轻贱我,我能够做到的仅有沉默而已,笑,那只是自嘲。或许,你是喜欢错人了。”
沈晏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笑嘻嘻凑上去的模样,赖在他身边,一个劲儿的撒娇,他也从一开始的冷漠,到后来的淡然处之巍然不动,再到最后的无奈地笑。
沈晏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傻傻的。
重生之后,她几乎已经忘了那个人,已经忘了他的一切,一心一意只在经营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生活,焕然一新的人生让她有一种过去都只是一场梦的幻觉。
但是现在,这种感觉就如同脆弱的泡沫,一击即破。
他的出现,让她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前世,感受到了前世得一切,包括那些属于他的关于他的记忆,一股脑地全部涌现了出来,疯了一般席卷了她,也带着她几乎疯了。
“阿澜…”她身子微微前倾,踏出两步,几乎就要跌入河中。
不管旁人惊讶看她,沈晏满目之中只有那个人,看到他的身影渐渐远去,那艘画舫顺着宽敞的燕河河道而去,那错彩缕金的华丽画舫,就要融入其他的一群画舫之中——
“啊!”有人尖叫了一声。
他们只看到一个少女从燕河河边纵身一跃,那模样竟然像是要跳河一般!
看热闹的天性让一群人全部涌了过来,瞅着那跳下去的少女,唏嘘感叹怎么大过节的也有人跳河。
可很快惋惜感叹变成了哗然惊奇!
本以为那少女会落入河中,谁知道她身姿轻盈如蝶,翩然落入河面,脚尖一点便借力再跃而起,转眼便跳入了一叶轻舟之上,顺着流水而去。
有人惊叹好俊的功夫,有人看得连连叫好,任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少女竟然会有这般出神入化的轻功,而这个少女,却踩着轻舟,一口气地追着她心所向而去。
这是一叶极为素雅明净的轻舟,船身用结实木料打造,竹制镂窗搭着浅色青花窗布,简单又不失精致,与其他那些简陋的小舟一下子就分别出来了。
沈晏倒是眼光好,河面上这么多船,却一挑就挑了这一艘。
“船家!能快点吗!”她紧紧盯着前面那艘船,生怕跟丢了,头也不回地冲后面高声道。
后面没有声音,一片沉默。
沈晏皱了皱眉,伸手就摸了一包银子,数也没数就扔向后面:“你的船我包了,快点给我追上那艘船!”
“这位姑娘…”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沈晏刷的回过头,一眼便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船舱不高,她回过头便越过船舱看到了船尾站着的,手执船桨的男子。他一身雪衣不沾尘埃,外面还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这般厚重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却仍显清瘦,但也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清瘦,他的身姿仍然挺拔如竹,以及如何也撼动不了的坚硬。他目光清冷如水,眸底覆盖浅浅漠然,刀劈阔斧的俊秀脸庞在月光下苍白如纸,却丝毫不损那份如月男子的隽逸风度。他如同自身带着淡淡光辉,甫一眼便会吸引人的目光,挪不开。
沈晏看这男子应该出身富贵,抓着船桨的那只手,大拇指还戴着一枚黄玉扳指,却偏偏做了十分不符合身份的事情,亲自摇船。她觉着几分讶异,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个子不高青衣童子,一张包子脸清秀可爱,嘴巴微张、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刚刚说话的人应该就是他。
愣了愣神,沈晏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跳上的这个,是有主儿的船,而且人家也不是缺钱的,明显有些不满自己丢钱袋的行为。
不过这会儿沈晏心里焦急,也顾不上其他:“这位公子,可否将你船借我一下?”
那男子目光都没闪一下,轻启唇:“不行。”
沈晏被拒绝也不意外,几步冲过去,哀求地看着对方:“我就借一会儿,我要…追个人!”她说着,又回了回头,看了好几遍才确认了那艘站着方澜的画舫。
那画舫眼看着速度慢了些许,可也不会滞留太久,最后应该都是要朝着镜湖而去的。
那雪衣男子面色冷淡,目光在沈晏脸上淡淡扫过,本来一掠而过,却突然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眉毛一抬,嘴角便扯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嗤。”他满脸都是嘲讽。
沈晏以为他在笑话自己,一下子怒了:“不就是与你借一下船吗?至于这般嘲笑我?”
那雪衣男子也不道歉也不解释,一眼扫过来:“你不打算借船了?”
沈晏瞪了他好几眼,咬咬牙:“算了,我找别人!”
她说完转身就走。
“给你。”身后突然传来那男子的声音。
沈晏回过头,见那男子将手中船桨递了过来,而一旁的青衣小童震惊地看着自家主子,仿佛他做了一件多么新奇震撼的事情。
沈晏没管那么多,还是语气好好地道了一声谢,接过船桨,等他们走开,便站到了雪衣男子刚刚站的位置。
男子也没有打算进船舱坐着,而是好以整暇地站在这里,仿佛准备好好看一下沈晏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到底要怎么摇船。
沈晏岂能不知道这男子的想法,哼了一声,脸上难免流出得意之情,握着船桨的瞬间,熟悉的手感又到了手上,几乎不用思考,便熟练地摇动起来。
她手掌裹夹着内力,轻轻松松便摇动了一叶轻舟,迅速在燕河之上行驶起来,比刚刚雪衣男子亲手摇的船,不知道快了多少。
沈晏见自己还是没有失了手感,越发得意,瞥了一眼雪衣男子,见他沉默以待,回了船舱盘腿坐着,那青衣小童跟进去,还翻了一套茶具出来为主子泡茶。
沈晏摇摇头,不再管这对奇怪的主仆,一个劲儿地盯着前面画舫,手上动作越发地快,如同打算一气呵成,直接追上去。
燕河两旁鳞次栉比的建筑和到处挂着的火红花灯一晃而过,这走马观花的景象,也让沈晏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那些关于方澜的,都如流水般从她两侧流淌而过。
沈晏有些失神,手上动作的速度却没丢。
一叶小舟在一众沉重的画舫中显得速度奇快,而且纤细轻巧,能够非常轻松就穿梭在一艘艘画舫中间,不断地追向她的目标。
又近了,这一次,沈晏总算是又看到了方澜。
这一次他从船头走到了船尾,孤单只影,喧闹热腾的画舫如同与他身在两个世界,属于他的,只有孤独冷清,连他手中拎着的酒壶,都无人能够与他共饮。
隔了一世之久,沈晏几乎都忘了方澜的模样,可现在看到他,她才知道,原来根本就不是自己忘了,而是自己逼迫自己忘了。
那些记忆,快乐的记忆回来了,痛苦的记忆同样没有离去。
沈晏的手微微僵硬起来,牢牢看着方澜居然不知道到底是前还是退。
她一心一意关注方澜,却是没有看到船舱中的雪衣男子,抬手掀开了窗布,隔着镂窗看向前方的那艘画舫,还有画舫船尾上的那个男子。
“有趣…”他眼中闪烁着兴致勃勃的光芒。
现在他确认了,沈晏就是追的这个人。
本来他以为沈晏会一口气直接追上去的,谁知道却听得“哐当”一声,回过头,只见到船桨丢在脚边,自己则是盘腿坐在那里,只是耷拉着脑袋的沈晏。
他想要开口问沈晏为什么不追,张了嘴巴,转而又是沉默。
沈晏却是闭上眼睛,眉头紧皱——
前世沈家的事情,其实,是与方澜脱不了关系的,若不是方澜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也不会成为压倒沈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要说沈晏恨他吗?
应该是不恨的吧。
沈晏记忆最后见他的时候,方澜一脸的悔恨和绝望,他想要走向自己却又生生止步,那哀切的目光如同在沈晏心上重重落下了一刀。
他是西平王府的庶子,他身不由己,他还有要救的姨娘…其实这些都不是沈晏原谅他、不怨恨他的理由。
只是因为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