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锐锋劝道:“阿瞳,你不要冲动,这件事还是先查清楚。”
“人死了,还怎么查?”她嘶哑地怒吼。
“想想办法…会有办法的…”他揪心道。
“想杀我报仇,就开枪。”萧沉冽语声从容,黑眸迫出嚣张的狂气。
“阿瞳,不要冲动。”明锐锋伸手挪开她的手臂。
“砰——”
慕容瞳苍白的小脸弥漫着绝烈的杀气,咬牙开了一枪。
鲜血涌出,瞬间染透了军服,好似盛开一朵猩红凄艳的大丽花。
谢放连忙扶着萧沉冽,担忧道:“少帅…”
所幸,打中的是左肩,不是心脏。
因为明锐锋的阻挠,她打偏了。
萧沉冽面不改色,剑眉轻扬,“若还没消气,再打一枪。”
慕容瞳寒鸷地盯着他,晶莹的泪水在脸上蜿蜒成河。
尔后,她扬长而去。
明锐锋连忙跟上去。
谢放扶着自家少帅,“少帅为什么逼慕容少帅开枪?”
“不这样,她怎么纾解对我的仇恨?”因为剧痛,萧沉冽的嗓音低沉发颤。
“可是,慕容少帅并没有真的要开枪,也没有杀死你的意思。”
萧沉冽苦笑,或许,她心软了,或许,她的内心已经装着他。
他们的关系刚刚有所好转,她对他没那么抗拒了,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对他的仇恨、敌视,把那一丁点的喜欢吞噬得干干净净。
老天爷开的玩笑太大了。
谢放道:“少帅,我带你到医院取出子弹,清理包扎伤口。”
回到督军府,慕容瞳立即去找父亲。
慕容鹏呆呆地坐在那儿,胡子拉杂,瘦了一圈,气色很差,老了十岁。
“父亲,已经找到夏香寒,不过她已经死了几天,死无对证。”她克制着怒火,“父亲,她是被人灭口的。”
“这点小事不要来烦我。”他冷冷道。
“这怎么是小事?这关系到娘…”
“你想说什么?”
“夏香寒死了,就不能指控萧沉冽。父亲,我想跟他搏一搏。”慕容瞳绝不会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你娘过世是夏香寒所为,未必跟萧少帅有关。”慕容鹏无动于衷。
“父亲,证据在前,你怎么可以视若无睹?娘死得这么惨,你怎么可以让娘死不瞑目?怎么可以让真凶逍遥法外?”她尖利地嚷道,恨铁不成钢。
“你有没有想过,夏香寒极有可能是为她兄长报仇,让我们慕容家与萧家自相残杀?那封信函的确是证据,但证据不足,不能轻率地抓人、定罪。”
“说到底,父亲就是不治他的罪!”慕容瞳快崩溃了,伤心悲愤地质问,“父亲与娘恩爱一生,难道这就是你对娘的爱吗?”
“你心情不好,我不会责怪你。出去吧。”慕容鹏闭上眼睛,好似老僧入定。
她气得想杀人,那个混蛋到底跟父亲说了什么?
等了一两个小时,警察署终于打来电话,丁仵作说,夏香寒的身上没有伤痕,只有后脑有一大伤口,失血过多而死。
“她是被人害死的,还是…”慕容瞳追问。
“根据尸体的发现地点来看,有可能死者是失足滑倒,正好后脑撞到石头而死。不过,也不排除被人用石头袭击后脑的可能。”丁仵作道。
她挂了电话,愣愣的。
乔慕青问道:“少帅,现在怎么办?”
慕容瞳忽然眼眸一亮,吩咐她去办一件事。
这夜,督军府迎来一位特殊的吊唁客人,一身尼姑袍子的江雪心。
慕容瞳引着江雪心来到灵堂,江雪心看见灵棺和遗像,眼眶立即红了,泪水潸然滚落。
江雪心忍着悲痛上香,诚心地祷告。
“采薇,你放心,若这事当真与沉冽有关,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她轻缓道。
“我知道你已经了却红尘,但我不想娘死不瞑目,冒昧请你过来,很抱歉。”慕容瞳道。
“无妨。”
这时,刚从医院回来、得知消息的萧沉冽匆匆赶来,站在灵堂门口看着那道思念了十几年的背影,不敢相信。
他慢慢踱步,近乡情怯似的不太敢靠近,“娘…”
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跟娘共处一室,跟娘说话。
江雪心蓦然转过身,眼睫轻颤,眼里溢满了想念。
慕容瞳明白,此时此刻,这对母子的眼里只有彼此,容不下旁人。
“娘…”萧沉冽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惊喜,欢悦,激动,他很想抱抱娘,又怕唐突了娘。
“跪下!”江雪心陡然喝道。
“娘…”
“我叫你跪下!”
他乖乖地跪在棺木前,忽然间明白了娘来到督军府的目的。
没想到,与娘真正的见面,是这样的情形。
慕容瞳道:“我就不叨扰二位叙话了。”
离去之间,她深深地看他一眼,这一回看你是不是对亲娘撒谎!
江雪心严肃道:“在采薇的灵堂,在我面前,我要你说一句实话,采薇的药被人换了,跟你有没有关系?”
萧沉冽不无伤心失望,“娘,你不相信儿子的为人吗?”
“不要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要你一句实话。”她板着脸,冷厉道,“若你说违心话,连我也欺骗,这辈子你不会再见到我,你我的母子之情就此断了!”
“娘…”
“说不说?”
“即使娘在我年少的时候就弃我于不顾,即使娘不愿见我,即使娘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也不会怨怪娘半句,更不会对无辜的妇孺下手。”萧沉冽语声沉缓,“从我三岁开始,娘就经常教导我,要当一个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的男子汉,这些年我铭记于心,从未敢忘。”
江雪心紧紧抿着唇,双目泪花闪烁。
他握住她的手,嗓音低哑,“娘,督军夫人是我们的恩人,我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对恩人下手?别人不相信我,没关系,可是,娘不相信我,我很难过…”
她把持住,冷冷地问:“你确定跟我说的没有半句谎言?”
萧沉冽摇头,“若我有半句谎言,叫我一辈子见不到娘。”
江雪心颤着手轻摸他的头,“…好孩子。”
他站起身,抱住她,紧紧地抱住今生最大的圆满,顾不上左肩枪伤的痛。
这一刻,他想了十几年,念了十几年,终于实现了,他满心欢喜,只想永远抱着娘,再也不分开。
灵堂外面,慕容瞳听得一清二楚,心里矛盾得很。
与亲娘相见、相认是萧混蛋十几年的执念,按理说,他不会对亲娘说谎,也不敢,而且他还发了重誓。
难道夏香寒真的是诬陷他?
无论如何,他脱不了干系,她要彻查到底!
…
萧沉冽亲自送江雪心回南山寺,下车的时候问道:“娘,以后我可以常来南山寺看你吗?”
她下了车,缓缓道:“没什么事就不要来了。”
他满心失望,“我这满身杀戮的少帅理当到佛门清净地多多礼佛,才能洗去一身罪孽。”
“不可胡言乱语。”
“是。”
“每逢初一十五,若你有空便来吧。我是不是见你,看我心情。”
“娘,我记住了。”
萧沉冽开心地笑,像个八岁孩童。
回到督军府,他前往小楼,看见慕容瞳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便走过去。
慕容瞳阴郁道:“终于跟你娘相认,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他颔首,“现在你是我的恩人,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你这条命是我的,今后任由我处置。”
“好。”
“…”她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地答应。
“我和我娘说的话,想必你都听见了。若你还怀疑我,我无话可说。”萧沉冽沉声道。
江雪心离开之后,对慕容瞳说了一番话:“慕容少帅,我知道你很悲痛、很难过,可是我还是要说,在我面前,我这个儿子不会说违心之言。他说没有就是没有,我相信他。”
有那么一瞬间,慕容瞳几乎相信,萧混蛋是无辜的,被人诬陷的。
可是,他最擅长的就是谋算人心,他知道她会在灵堂外面听,在亲娘面前睁眼说瞎话,力证自己清白,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她还是无法全然相信萧混蛋。
“我娘临死之前跟你说了什么?”她问。
“夫人叮嘱我好好照顾你和你表妹。”萧沉冽觉得,现在不是告诉她实情的最好时机。
“是吗?”慕容瞳完全不信。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他淡淡道,“我得知,跟夏香寒相熟的两个佣人在街上看见过夏香寒跟一个男人见面。”
“哪两个佣人?”她狐疑地问。
萧沉冽说了两个名字,她即刻吩咐乔管家找那两个佣人过来问话。
不多时,那两个女佣人过来,战战兢兢地低着头。
慕容瞳威严地问:“你们在街上看见过夏香寒和一个男人见面?哪天?在哪里?”
第1卷:正文 第228章:我的绅士只对你一人
女佣人回道:“很久了,我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慕容瞳严厉道:“你们认真想想,这很重要。”
她们吓到了,认真地回忆。
过了半晌,其中一人惊喜道:“少帅,我想起来了,应该是两三个月之前,那是第一次。”
“详细说说。”
“那天,我和她上街采买,隔着马路看见夏香寒进了一家咖啡馆,还鬼鬼祟祟的。”佣人努力地回忆。
“接着,我们看见夏香寒在咖啡馆里跟一个男人坐下来喝咖啡。”另一个佣人道。
“你们看见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吗?”慕容瞳惊喜地问,跟夏香寒见面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是指使她换药的主谋。
“当时我们在马路的对面,看不清咖啡馆里那男人的面容。”
“你们认真想想,你们见过那男人吗?是不是府里的人?”慕容瞳诱导道。
两个佣人都摇头,都说虽然看不清那男人的容貌,不过应该不是府里的人,也不认识。
慕容瞳顿感失望,又问:“那第二次呢?”
一个佣人道:“第二次是在夫人过世前的…半个月左右吧,那天下午,徐妈妈吩咐我去街上买夫人喜欢吃的糕点。我在路上耽搁了时间,就抄小路回来,在一条小巷看见夏香寒跟一个男人说话。不过,我刚走近,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就立马走了,我没看见他长什么样。”
“夏香寒跟那男人说什么?”
“他们说的很小声,我没听见。我问夏香寒那人是谁,她说是问路的。”
“你们觉得,这两次你们看见的男人是不是同一人?”萧沉冽忽然问道。
慕容瞳心道,这正是自己想问的。
两个佣人回答,他们都穿着西装,而且身形都比较高,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慕容瞳问:“若你们再看见这男人的背影,你们认得吗?”
她们为难道:“可能…认得吧…”
慕容瞳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让她们退下。
萧沉冽总结道:“夏香寒在督军府长大,根本不认识外面的男人,更何况是穿西装的男人。她在两三个月之前、半个月之前,跟身穿西装的男人见面,足以证明,她换夫人的药是受了那男人的指使。”
“也有可能,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是你安排的。这些事,你吩咐一声,就有大把的人为你办事。”她的眼神越发冷厉。
“你非要认定是我害死你娘吗?”他的眉宇刻了一道浅痕。
“你不要以为你娘相信你,夏香寒见过神秘的西装男人,你就没有可疑。你依然有一半的嫌疑!”她的眼里交织着怒气与杀气。
“你开心就好。”萧沉冽站起身上楼,左肩的伤口隐隐作痛,“明天夫人出殡,早点歇息。”
…
督军夫人出殡是江州城的大事,军政高官都来送行,不少百姓拥在马路边围观。
慕容家的子女们披麻戴孝,跟车随行。
一辆大军车载着黑色棺木缓缓而行,随行之人和士兵们不是穿一身黑就是一身白,庄严肃穆。
慕容瞳骑马在灵车的前面,神色如槁,泪水已经流干了。
今天,她就像木头人似的,魂魄游离在外,整个世界嘈杂纷乱,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想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