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完全是一个疯子。
防风端着手里的燕窝,慢慢推门而入,往昔装潢奢侈的殿此时看上去格外的冷清,而一个女子正披头散发的把那些名贵的黄纱帐子一条条的撕得粉碎。
秋叶一澈虽然没有处置碧萝,却是关了她禁闭,不许她踏出北苑一步。
看到防风进来,碧萝像疯妇一样扑上来,抓着防风的衣袖,“王呢?王在哪里?”
“别闹。”
他轻言哄到,“将燕窝喝了。”
“不喝,我要见王,他为什么要关我,明明是尚秋水那贱人的错。”
碧萝伸手打向那碗,防风侧身避开,“尚秋水已经死了。”
“死了…”碧萝片刻的恍惚,双手捂住头,似乎有些难受,“怎么就死了?”
“你忘记了,你把她扎死的。”
“对。那贱人该死。”碧萝突然醒过来,杏眼里要有未燃尽的怒意,“我早就想杀她了,她和胭脂浓一样该死。但是王为什么要生气…你个刚刚去请他了么?"
“王没有见我、”
碧萝难过的后退几步,手腕上的铃铛叮叮作响,她举起手腕,那铃铛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她咯咯笑了起来,“他会需要我的。他离不开我。”
“是啊,王需要你。”防风看到那铃铛手串,有些恍惚出身,后又抿了一口燕窝,“既是知道王需要你,那就将燕窝喝了。”
碧萝莹莹一笑,伸手接过,突然发现自己受伤的伤疤,“这尚秋水咬的。能好么?”
防风深深一笑,“会。”
女巫の猫
天刹级别以上的杀手,出门时,已经没有暗鬼跟随。
更何况,暗鬼如今全头听命于十五,因此,她去哪里,除了秋叶一澈无人再敢过问。
尚秋水一死,十五扮作的流水身份在桃花门地位无人可以撼动。碧萝虽然没有处死,却是关了禁闭,哪怕秋叶一澈不说,众人都对最近光芒四射的‘流水’当成了门主,完全听命于她。
而十五,已经开始着手釜底抽薪。
“哟,这不是流水么?”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十五抬头,看到风尽正坐在房顶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在自己身上打转儿。
头皮渐渐发麻,十五目光扫视一下周围,忙后退几步,暗叫:怎么又来到这里了。
“流水你要打算走么?”风尽那眼睛跟个火眼金睛似的,十五尴尬的立在原地,又听到他在头顶道,“你主子十五可在这儿呢?”
流水?流水怎么在这儿?
十五蹙眉,那风尽竟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凑过来在十五身上深深的嗅了嗅,“一身的血腥味,看样子,流水又杀了人吧。这味道可真浓啊,若小鱼儿闻到,那…”
小鱼儿?
小鱼儿竟出宫了?
十五不等风尽说完,已经化成一道风冲了进去,“在正院二楼哦。”
风尽声音轻悠悠传来,十五飞快来到二楼,便听到小鱼儿的声音传来,“娘娘,你还会叠什么?”
“千纸鹤和满天星。”
十五立在门口,悄悄的探头进去,看到一张软榻上,小鱼儿一脸好奇的盯着莲降手里的纸被叠成各种花样儿,一旁,流水扮作的容月夫人正坐在另外一一张椅子。
中间放着小炭炉,流水小心的放了一块炭进去,然后又旁边盒子里取出一块香,放在旁边。
“这是什么香?”
莲降低着头,随口问道。
“这是荷香。”
“倒也清香。”说着,莲降抬起一只手放在小鱼儿的额头上,声音十分的温柔。
流水垂下眼眸,看见旁边的橘子,拿起小心的剥开,然后撕掉上面的经络,放在小碟子上,双手递给莲降。
“大人,你喜欢吃的橘子。
流水穿着白色貂领披风,望着莲降的眉眼处虽然有一丝胆怯,可衣着素雅看起来十分养眼,三人围着炭火,小鱼儿一脸笑容,怎么看,都像是一家人。
十五闷闷的转身往走廊尽头走。
炉子里的炭发出噼啪一声响,流水举着的手开始颤抖,那莲降依旧未抬头,低头给小鱼儿叠纸鹤,似根本没有听到她声音。
她睫毛轻颤,最终还是收回盘子,只是低头观察着这个容颜倾世,冷酷无情的男子。
是的,小鱼儿病了,嚷着一定要来看莲降,不然她怎么有机会再见到他。
怎么能以‘容月’夫人的身份坐在他对面,怎么能如此近距离的凝望着宛若天神却形似魔鬼的男子。
她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他从未曾抬头看她一眼,哪怕是目光扫过也不曾。
但是,流水知道,他今天心情应该很好。
“你可以下去了。”
冷冽的声音带着一丝厌烦,流水慌忙跪下,不敢再看莲降,却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莲降竟然当着小鱼儿的面赶她走。
“爹爹你怎么跪下了?”
小鱼儿疑惑的看着流水。
“蠢鱼儿,你爹爹在外面呢。”他声音温暖带笑,竟与刚才的冷厉判若两人。
“啊?”小鱼儿瞪大了眼睛,将跪在地上的流水瞄了几眼,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这个爹爹怪怪的!那爹爹怎么不进来?”
莲降目光扫过走廊那方,碧眸笑得妩媚如丝,“怕是偷吃了橘子,给酸到了呢。”
那冷漠的家伙,一定是吃醋了吧。
十五站在拐角,冷风吹面,但是怎么也吹不走那莫名其妙的酸涩感觉!
莲降喜欢吃的橘子?
怎么她都不知道!他不是只爱吃糖葫芦么!什么时候喜欢吃橘子了?
“大冬天还让人亲手剥桔子,酸死你。”
走到拐角,十五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果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这味道实在应该比不上什么荷香?
都大半夜了,他自己不睡便罢了,竟然还闹得小鱼儿都不睡,甚至连流水都带上。
十五回头,看着窗户倒影着的的影子,有些焦躁的走来走去。
“流水,怎么不进去?”
那风尽像鬼一样的冒出来,十五生怕他再像那晚大喊大叫,只得低声解释,“我一身血腥,实在不敢贸然,更何况祭司大人和容月夫人也没有召见我。”
“那我帮你通传一下?”说着,风尽转身就要进去。
十五拉住风尽,眼底燃烧着点点怒火,“你够了。”
风尽一脸无辜,“流水姑娘,你这是何意。”
“你懂。”十五靠近他,顺势扣住他命脉,“风尽,你到底要怎样?你提醒我避开莲降,却处处又想着法子把我忘他面前推!”
风尽是什么人,有着鬼斧神工的称号,十五的面皮怎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他了然笑了起来,“没什么,我只是无聊罢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
反正,他就是不想要眼前这个女人快活。
这女人克制能力太强,上次他这般刁难,故意带她看弱水,甚至挑唆莲降命她跪了一炷香功夫,她竟然都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走的那样理所当然,根本不听长生楼的命令,一个人在那睿亲王府活的风生水起。
他们一群人可是为她而来,而她不但没有任何感激之意,还一次次的打得他吐血!
“无聊?难道要我给你找点事情做?”十五手顿然握紧,风尽似听到了自己骨碎的声音,“喂,你废了我的手,对你没有好处。”
“那你说一个不废你手的理由?”她声音毫无温度,连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杀意。
风尽被她看得哆嗦,他当然清楚十五真的会捏碎他的手骨。
这种女人,连莲降都她敢伤害的,她有什么做不出来!
“莲降带回来那个人骨折了,没有我,就永远是个瘸子。”
他慌忙解释,十五这才放开了他,却是警告,“收起你那些小把戏。像个男人点!”
“你说什么?”
风尽瞪着十五,像是遭到了莫大打击,声音都有一丝颤抖,“你说什么不像男人?”
“你…男人会搞这些无聊的把戏?专爱挑拨离间,又爱多管闲事,你比女人还八婆!”
风尽气得发抖,他盯着十五良久,握着剧痛的手腕,怒气冲冲的离开。
清净了!十五吐了一口气,她可没有冤枉风尽,当日他可是挑拨三娘,十五险些葬身火中。
对付这种永远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的男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
没多久,屋子灯灭了,莲降和流水施施然离开,灯笼下,两个人的身形被拉得很长。
十五望着两个人的背影,有些发愣,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悄然进屋,发现小鱼儿已经睡着了。
坐在床边,看着小鱼儿的脸,十五身后发现他小脸滚烫。
微微叹了口气,为了避开莲降,她竟然二十多天没有回宫。
她趴在床弦边,终于睡意来袭,睡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屋子里有安神香,深睡香甜,这是二十多天来,第一次入睡。
偶尔梦中会浮现出尚秋水那张脸和死去时那邪恶的眼神,她微微发抖,就感觉到有一只手紧握着她,恐惧和担忧渐渐消散,她再次入睡。
第一百零二章:情到深处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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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睁开眼,光影晃动,有什么东西倒影在了那白色的帐子上,随风而动,竟然像是成群结队飞行的大雁、
天空,广大而自由。
十五侧身躺在床上不由伸手,可突然,她眼瞳大睁,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看到琉璃灯火下,一个人正斜靠在雕花榻上。
那雕花榻正面向她所在的床,因此她起床就看到他了,长发如墨,黑袍上的番金莲肆意张扬,手指修长灵动,低垂的眉眼安静而认真。
很快,他手心里就多出一只像鸟一一样的东西,十五抬头看到所睡的床上竟然挂满了窜在一起的——难道他说的纸鹤孀?
“大人…我…”她跳下床,恭敬的唤了一声,面色十分尴尬。
而小鱼儿,似乎不在屋子里。
“我怕你呼噜声吵到小鱼儿,就把他抱到隔壁去了。矣”
他没有抬眼,依旧专注的叠着手里的东西。
十五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明明自己睡了很久,怎么还没有天亮。
“别看了,你睡了一天一夜了。你到底多久没有睡觉了…火烧了这个房子,你估计都怕醒不来。”
说着,他将将叠好的纸鹤放在旁边,十五这才发现,他身边的小篮子里竟然都装满了。
他这是坐在这里多久了?
“有些天没有睡觉了。”
她垂着头,答道。
“别站着。过来。”他抬眼,碧眸子里一片艳色,好看的耀眼。
脑子里全是前天晚上,他那句: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你不愿意说。
当时情况危险,听到这句话,来不及震撼,就陷入了他和舒池的对决中。
可此时想来,竟然有一种被窥视了内心的尴尬和无地自容,更有一种行窃被当场抓住的害怕和恐慌。
“我…”她手心出汗,竟然开始紧张,最后只得用求饶的口气道,“我全身都是血腥味,脏得狠。”
“我又不吃你,你怕什么?反倒是,我怕你把持不住流鼻血,然后将我吃了。”
他托着下巴,微微眯眼朝十五露出那颠倒众生的妩媚笑容,那红唇上的美人裂美得让人窒息,十五只觉得鼻子又一股暖流,忙将鼻子捂住。
却是恼怒,这长相高雅的贵公子说话越发的没有羞耻了。
可如此,那无耻的贵公子,已经贴了过来,十五吓得一个后退,直接跌在床上,大喊,“大人,小的身上真的好臭。”
“喏。”
他单手撑着身体支在她上方,眉目含笑,眸色波光潋滟倒映出她尴尬且通红的脸,这一下,十五发现自己的假脸竟也不在了…
“大人…”
看着他纤长的睫羽,十五声音哆嗦,鼻子一阵暖热,无错的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