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范丞只得又转回来掏钥匙去开门。

“这里的饭菜很美味。”趁着范丞开门的间隙,齐无知握上连渃揪紧自己衣襟的双手,“顺道再好好考虑下我刚才的话!”

“三年前有关小白的事,你一定知道点什么对不对?”连渃不想就此被打发。

“三年前,我的确亲眼目睹了齐褚是怎么对待齐小白的。”连渃越想深究,齐无知就越是吊她的胃口,“不过,你觉得我会平白无故告诉你吗?”

“如果你告诉我,我就将假寐给你。”

“你说过,机会只有一次的。”

“你!”明明是齐无知先要和自己做交易的,然自己退步求全时,他倒是尾巴翘上天了,真是可气呀!

僵持间,范丞也打开了天字一号房的门,拎着食盒的他傻呆呆地杵在那里,不知是上前更不知如何插嘴。

齐无知瞟瞟范丞,他觉得范丞此刻的表情和样子实在好笑,“范司圜,你别杵着呀,连医侍刚才为我把脉,她想看看我的双腿到底废到了什么程度,这不,我一下来自己就上不去了,隔着栅栏连医侍也无能为力,所以还得麻烦你来帮我一帮。”

“诶,这就来。”有了用武之地的范丞放下食盒就上前去了。

见范丞过来,连渃就算不想松手也不得不松手,最后,她只得满眼怒火又不得发作地目睹范丞将齐无知重新扶上了轮椅。

“有劳了,范司圜。”坐回轮椅的齐无知客气地道谢。

“哪里哪里。”再看范丞,他对待齐无知那叫一个恭敬和用心,扶好他之后,还给他细心地拍灰尘与整理衣衫,完了又不发一点声响地将食盒里的饭菜、碗箸、绢帕一一摆上齐无知用餐的案几之上,快而精地干完手头的活儿,他才拎着食盒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而连渃则一直盯着范丞,刚才他打断了自己的好事,恨得牙痒痒的她简直想动手揍他一顿,可却出不去,她只好用杀死人的眼神瞪着范丞直至他离开才极不情愿地收回了视线。

这再一回头,就瞅见齐无知那家伙正优雅地吃着饭,爽嫩滑口的鱼片被一片片卷进嘴里、色泽炸得金黄的大虾一口咬下去发出酥脆的声响、还有箸子挑起的粒粒白润软糯的米饭…

“啊!”连渃才想起来,齐无知吃得可是范丞给自己送的饭菜,于是她怒指着案几厚道:“喂,那可是给我吃的东西!”

齐无知端着饭碗用箸子夹了一大坨饭放进嘴里,故意放慢咀嚼速度,“嗯,真美味。”咀嚼完还作出一副陶醉状。

咕噜,连渃被馋的狂吞口水。

咕噜、咕噜,肚子里的抗议声也越发地响了,她好饿,她好想吃饭,当食欲完全占据她理智时,她不顾一切地奔到栅栏处大吼了起来,“死范丞,限你半柱香的时间内再给送一份饭菜来,晚了一点,我就毒死你呀!”

可人范丞早就溜之大吉了,回应她的只有稀稀拉拉的回声。

“好饿,饿得受不了了。”从小到大没挨过饿也不打算挨一次饿的连渃绝不把希望放在下一顿,她打起了眼前齐无知的主意,流着口水的她虎视眈眈地瞅着那一案几丰盛的饭菜以商量的口吻对齐无知说道:“你一个人吃不完那些,剩下的,给我怎么样?”

闻言,齐无知放下碗筷,用绢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嘴巴与手,“想吃饭可以,拿东西来换。”

“行!”连渃伸出手指怒指齐无知,“你要什么,快说!”

“给我治腿。”

连渃本以为齐无知会要假寐,也做好了与他讨价还价的心理准备与说辞,可谁想,齐无知又让她意外了。

第八回囹中遇(下)

“治腿?在这里?”连渃有些不解地望向齐无知,且不说他的腿她能不能治,现在可是身处囹圄,要啥没啥,也不能去到栅栏那边,她的技能根本无法发挥。

“若你现在就想给我治那也可以。”

“哈哈。”连渃摇头失笑,“你到底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得起你自己呀?”

齐无知不介意被连渃嘲笑,“素袖说过,她徒弟缺点很多,但唯一的优点便是一遇上疑难杂症就会特别兴奋与上心,有时为了想治疗方案、配药以及试验会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所以你若想现在给我医治,我不仅可以让范司圜放你到我这边来,你所需要的一切东西,我也能叫人帮你准备。”

“是是是,你最能耐了。”

“那是现在治还是以后出去再治?如果现在治的话我就…”

“我答应你,只要你的腿疾能引起我的兴趣,在这里或者你有能耐出去,我都给你治。”齐无知的话无不透着自信与对事件的掌控,连渃有些烦他这种腔调,所以她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

“可我从前常听素袖说,她徒弟信誉不太好呢。”

连渃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她双手叉腰不满地回道:“我本来和我师父感情挺好的,可自从见到你之后,我对师父的印象一直在下降,我师父都已经不在世了,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厚道?而且你要觉得我没信誉,那你还跟我讲什么交易呀?那个死范丞也是不相信我,所以进来之前我跟他签了字据,咋个,你这就一顿饭的事,也要签那玩意吗?”

“那倒不用。”连渃连珠炮似的抱怨没有对齐无知产生任何情绪上的影响,他依旧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不喜欢不确定的东西,所以我要你现在就确定,我的腿疾在不在你感兴趣的范围之内。”

“你这个人真、真…”连渃非常无语,于是她闭眼猛吸一口气,然后再睁眼大力地呼了出去,几次反复之后,她才重新组织好了语言,“较真挺好,严谨挺好,既然都好,那我就好生地确定确定你的腿疾是否在我感兴趣的范围之内。”带有讽刺意味地说完上述话,她朝齐无知勾勾手指,示意他赶紧到栅栏这边来。

“我是你呼之则来的狗吗?”齐无知不喜欢这个动作。

就是一顿饭而已,要她硬挨也不是挨不过去,她只是讨厌这种半途而废的感觉,所以她调整了下心态,将勾手指的动作改为了请的手势。

“这还差不多。”被请的齐无知满意地点点头。

轮椅滚动时发出骨碌骨碌的声响,见齐无知来到了栅栏旁,连渃卷了卷袖子仔细打量起了齐无知,几番审视之后,她快速地问道:“你的腿是何时、如何成这样的?坐轮椅多久了?可有什么症状?有无找过医侍看过?”

“三年前,双腿曾在水中长时间浸泡,肢体乏力、酸软、站立或行走一会儿便会出现坠胀、疼痛的现象,若要再次站立或行走至少要休息一两个时辰以上;遇寒、遇潮加剧,因此开始依靠轮椅。三年以来,你是第一个进来这里的医侍。”

“既然能站能走,那就站给我看看、走给我瞧瞧。”

齐无知答得利落也竭力配合,他双手将左右两腿分别搬下轮椅,再用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缓缓发力,然后就见他坐立的身子慢慢直立了起来,完全站直了的他身高高过连渃一个脑袋,原本的俯视也改成了仰视。

“走。”连渃抬抬下巴。

“嗯。”齐无知重重地点点头,那表情那眼神似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

果然,齐无知应声后很久,他愣是一步都没迈开,不仅如此,连渃发现仅仅站立了一小会儿,齐无知的额头就布满了冷汗,那双藏在深衣之下的腿亦在明显地发颤。不过连渃没有叫停,而齐无知也在跟自己较劲,咬紧牙关的他闭眼捶了捶自己的大腿外侧,而后就见他颤抖的左脚在慢慢地移动,从抬起到放下,这一步走得很是艰难与艰辛。

“好了,你坐回去吧。”正当齐无知还想迈右脚时,连渃适时地阻止了,倘若他跌倒了她可没法去扶他,况且能看见他站立以及迈步就已达到目的了。

“呼哈、呼哈…”坐下的齐无知喘着大气闷闷不乐地看着自己的双腿,原来站立行走对自己而言是最平常的事,可现在却如此费力,好不甘心。

“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连渃才没心情管齐无知的情绪,此刻的她已经完全进入了医者的角色,“还有手。”

齐无知一一照做,而进入医者角色的连渃则神情紧绷,眉梢的冷峭与在手腕上活动的如细草般灵活柔软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脉沉涩、舌紫暗。”连渃敛眉轻轻吐出几字,“我再看看你的腿。”

话音未落,连渃就蹲下身自己去掀齐无知的衣衫,这一举让齐无知有些意外,他想躲却来不及了。只见连渃完全无视男女之别的捉起他的左腿就从上至下摸了起来。

“呵呵…”齐无知怕痒,当摸到他大腿的时候,他的身子本能地扭摆了起来。

“痛吗?”连渃边仔细地按压着齐无知的腿部肌肉边询问,“胀吗?”

“不…痛…不…胀…”

“皮肤不变、腿侧无肿、关节可弯曲、亦不痛不胀,可一旦站立或行走就会胀痛,看来病因在内啊,是什么呢?嗯…”连渃托着腮陷入了沉思之中。

半晌不语,齐无知也就从旁静静等候。

吧嗒,约莫过了大半柱香时间,连渃忽然打了个响指,嘴角一勾,道:“你幸也亦不幸。”

“嗯?”齐无知蹙眉不解。

“不幸的是,你的双腿病症奇怪,我行医以来从未见过,当属疑难杂症。”齐无知的腿疾让连渃兴奋难耐,“幸运的是,我对你的腿疾很感兴趣,就算你不让我治,我也会追着你不放,不治好它就决不罢休。”

“是…吗…”齐无知眉眼中略带失望之色。

“别哭丧着脸呀!”这回连渃倒是注意到了齐无知表情的变化,她难得地安慰他道:“我知道,凡是看病者都抱着自己所患之病是小病且很快会愈的想法,可有时候现实就是那么残酷。不过你该庆幸才是,你只用了一顿饭的代价就得到了我为你诊治的机会。”

“哼。”齐无知不太领情地偏了偏头。

“这下,我可以吃饭了吧?”饥肠辘辘的连渃伸手向齐无知讨要饭菜。

齐无知食量不大、食法讲究也优雅,所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那些饭菜被动过,而连渃也不在意这些,饿极了的她结果饭菜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唔,炸虾好美味,饭也好松香软糯很有嚼劲,真好吃真好吃。”呼啦呼啦,风卷云残了一番直到饥饿感消失之后,连渃这才放慢了进食的速度,而放慢了速度的她注意力也不再饭食之上了,现在她满脑子冒出的都是有关医治齐无知腿疾的治疗方案。

“用针灸法?还是针灸法配合角法一起使用?或者再加上足熏疗法?嗯嗯嗯,似乎焠刺法也可以用?”嘴里含饭的连渃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了起来,“啊啊啊啊,好想现在就开始动手治疗呀…”

连渃神神叨叨全情投入的模样,齐无知可是全部都看在了眼里,他不禁想,为什么会和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就开诚布公的谈交易?这明显不太符合自己的性格与行事风格。

是因为素袖的关系吗?

虽然和这个女人才第一次见面,但他却从很早之前就从素袖口中得知了她的存在,她的脾性、她的能力、她的嗜好甚至她的欲望,他全部一清二楚。

因为知根知底所以才毫无顾忌,也因为她还有能力还有利用价值,最重要的是与她做交易的收益远远超越了风险。

缠绕在他心头三年之久的腿疾问题总算解开了,接下来就该想怎么将假寐弄到手了。而通过先前的对话,他明白了一件事,她虽想要君夫人之位,但前提条件必须是齐小白是国君,如此说来,在她心目中,齐小白的地位无疑是超越了君夫人位的,所以…

“不如拿齐小白的事与她做交易吧。”心中不断盘算着齐无知将视线稳稳地定到了连渃身上,但当他欲开口之际,他发现连渃靠在床榻上没了动静,双眼紧闭的她嘴中还咬着箸子,碗在几乎平摊的手掌中摇摇欲坠,再有一点幅度碗中未食完的饭菜必定会打翻在身。

“这样都能睡得着?要是饭菜打翻,那衣衫上就会沾上污渍,啧,多脏。”想着,齐无知全身打了个颤,光是想想,他就已经受不了。

事实证明,连渃不仅睡着了,还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最神奇的是,她手中的碗始终没有打翻。不过,这却苦了齐无知,因为整晚他都在为连渃手中的碗担心,他总觉得碗会打翻在地会发出声响,从而导致自己惊醒,他睡眠浅,所以为了预防此种状况发生,他竟熬了一宿未合眼。

一夜紧盯某个东西直看不仅让齐无知的双眼又酸又胀,甚至淡淡的黑眼圈也爬上了他的眼周。

“呀,才一夜,你怎么就憔悴了那么多?”连渃猫着背跑到栅栏旁用手指对着齐无知的脸画起了圈圈,“就算天生丽质,也要好好保养才不会使色早衰呀。”

齐无知怨念地盯着连渃不说话。

“啊,我知道了,你是太过担心自己的腿疾才失眠的对吧!”连渃摩挲着下颌,“这点你和我挺像的嘛,我做梦也在思考治疗方案呢。”

“那思考出来了没有?”精神不佳的齐无知开口的嗓音亦是沙沙哑哑的。

“光说不练假把式,就算方案想得再完美不动手都是白搭。”一日不摸药箱不看诊连渃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你之前说过,我要什么你都能找人给我弄来是吗?”

“嗯。”

“银针我随身带着,如果你能给我弄来砭石、烈酒、竹筒、油灯、绢布这些东西我就可以开始为你治疗了。”连渃摸出了一个布包,掀开一角从中取了一枚银针出来,清晨阳光透过小窗照射了进来,迎着光,银针闪着耀眼的光芒。

“没问题,你要的那些我会命人尽快给你拿来的。”看在连渃积极给自己诊治的份上,齐无知的心情也逐渐好转。

“命人?范丞吗?”

“你无须知道那么多。”

连渃撇撇嘴不再继续,她明白,别人不想说的事问死了也是白搭。

朝食时间,范丞准点来送饭,齐无知只对他说了一个名字。而等到哺食时间,送饭之人就换了一位,那人一来,齐无知就命其放下了卷帘,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卷帘才被收了起来。

待离去时,连渃特意观察了下那人,他相貌、身材都不出众,可一双眼倒是极亮,走起路来的步伐亦挺拔有力,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所以她猜测这人就该是齐无知在外面的眼睛。

“他是这里的掌囚。”连渃的一举一动齐无知都看在眼里,“过几日,你要的东西就会送来。”

“好啊。”连渃只是点点头并未多问。

“在此之前,我们再来谈一笔交易如何?”连渃的知分寸让齐无知很是满意,他想着也是时候该进入正题了。

连渃迎上齐无知的目光,“关于假寐的吗?”

“是。”

“哎呀…”连渃把玩着银针唉声叹气了起来,“不知道是谁说过,机会只有一次的呢!”

“你我各一次就当扯平。”

“行。”连渃不是斤斤计较之人,这次她主动提出了条件,“告诉我三年前小白的事,我就给你假寐。”

“你要先给我假,然后等你出去之后,你再拿着寐去我指定的地方换取我写有齐小白之事的竹简,如何?”齐无知则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谁知道你写的是真是假。”

“我冒得风险可比你大得多。

连渃瞅着表情严肃的齐无知,服下假若没有及时服下寐,那可就真的死了,这么一想,齐无知当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在做交换呢。

思及此,连渃也打消了顾虑,“指定的地方在哪里?”

齐无知坐着轮椅来到栅栏旁对连渃招招手,待连渃过去之后,他便对着贴在栅栏旁的连渃的耳朵轻声说了几个字。

“假,拿来。”连渃还在回味那几个字,齐无知又将手伸到了她面前。

“等着。”连渃双手伸到脑袋上去解束发的玉冠,戴冠男装打扮一来是为方便,二是可以将药丸藏匿在玉冠之中。

齐无知点点头,“原来如此。”

然,玉冠取下,失了束缚的青丝散落了一肩头,此刻的连渃正低着头垂着眼抠镶嵌在玉冠上的宝石,秀眉微蹙、不点而红的唇轻蠕,这一低头万般风情绕。

“女子多在意容止,而你却…”

“太医署那群冥顽不灵的老顽固永远看不起女人,宁死也不要打扮得漂亮让他们白看。”连渃轻咬下唇。

“素袖也曾经抱怨过呢。”

连渃睨了齐无知一眼,“你跟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其实对你们是什么关系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你每每开口‘素袖素袖、你师父你师父’的叫,让我有那么一点不爽罢了。”素袖虽是自己的师父,也就比自己大十岁,而这齐无知二十五六,但八面玲珑的他对各个年龄层的女人都通吃的传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最重要的是她师父竟将她的事全部透漏给了他,二人关系可见绝非寻常。

“我和素…”

“给你。”连渃将一颗绿色的药丸递到齐无知面前,“这是假,这颗则是寐。”同时她另一手也捏着一颗黑色的药丸。

知连渃无心素袖之事,齐无知也不再多言,他默默接过假藏匿于身,而寐则被连渃再次塞进了玉冠之中。

“这桩交易到此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轮到你的腿疾了。”束好头发的连渃,她的心与手都开始痒痒起来了。

数日之后,那个被齐无知以“掌囚”代称的男人再次来到了深室,他带来了连渃点名要的所有东西并打开了两扇门让她进入到了天字一号房。

于是在那个男人的监督与旁观之下,连渃开始给齐无知治疗他的腿疾。

治疗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齐无知的腿疾稍见好转,但欣喜之余的连渃忽又想起了一些事。

“来这里这么久,我只见到了范丞与那个掌囚,这是为什么?”连渃想,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一点关于齐小白的消息都没有,更重要的是,齐小白居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的事情。

“按理说深室除了司圜之外,谁都不能进的,当然外面的人来探视,那更是不可能的事。”齐无知解释道:“至于他,你就当是个例外吧!”

那个“他”所指的就是正笔直立在门外紧盯他们的被代称为“掌囚”的男人。

“人家也想要例外。”连渃怨妇似的瞪着那个男人,她好想齐小白,想到恨不得那个男人能立刻变成齐小白的样子。

“你想他了?”齐无知一眼就看穿了连渃的心思,“你也不用太怨念,我想你应该在这里呆不久。”

“是吗?”

“你因牵涉周王姬一案而进来,可这一个多月时间内,也没见有人来提审你呀。试想如果是要犯,不可能是这个待遇,对吧!”

“嗯。”连渃觉得齐无知说得有理。

“不过,也不排除出现最糟糕的可能了。”

“最糟糕?”

“你被遗忘了。”

“什么?”气愤的连渃手中力道失了分寸,一针扎下去,扎得趴在床榻的齐无知痛得身子弹了几弹。

“别、别、激、动——”齐无知望着自己的小腿,那扎下去的银针周围似乎还裹着血滴,他心疼地抽了几口气,“你手中可把着人命呢,请慎重、慎重!”

“慎重?”连渃咬牙切齿道:“被遗忘了,我就要一辈子待在这个鬼地方天天给你扎针、按摩、治腿,这种生活叫我如何受得了。”说完,又是一针下去。

“啊——”

“呼,这种叫声才悦耳。”听到齐无知的惨叫声,连渃的心情莫名开始好转。

“你…太过分了。”这回轮到齐无知咬牙切齿了。

连渃冷哼一声,“过分你也要受着,谁叫你是病患我是医者。”

眼见又一针要下来,不妙的糟糕感充满了齐无知的胸腔,一种名为“放弃”的念头在他脑中迅速生根发芽。

“我…”

哒哒哒,就在齐无知欲开口之际,石道上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没过一会儿,范丞腆着肚子急急跑了过来,“禀告公孙无知大人、连医侍,太医署的太医令大人来了说是有君令给连医侍,这已经到深室门口了,你看这…”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是停留在“掌囚”身上的。

看范丞焦躁的模样以及瞧男人的眼神,连渃知道,这个男人进来这里是有违法规的,再加上他们两个的行为,这要是被发现,麻烦就大了。

可齐无知依旧一脸的淡定,他一边翻身一边下令道:“范司圜送连医侍回房,然后再挑一间不起眼的房让他进去呆着。”

“诶,好!”

有了齐无知的主意,范丞便速速去照办,等太医署的太医令来到深室时,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和谐与正常。

“连医侍,好久不见了。”一胡子头发皆发白的瘦老头拄着拐杖捋胡子隔着栅栏与连渃打招呼。

“参见太医令。”太医令是太医署的最高官,表面看起来是个和蔼无杀伤力的慈祥老人,可暗地里不仅看不起身为女人的连渃,更时常给她出难题刁难于她。

“今日得见,知连医侍一切安好,老朽这揪着的心也就好放下了。”老头语重心长地开口:“这一月你不在,太医署的众人都很是担心与想念你呢,对了,还有镜花水月坊的一干人等都盼着你回去呢,所以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