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依照谢清溪对陆庭舟的认知,她觉得陆庭舟肯定是那种,就算夏天里头,都穿着规规整整的衣裳,以腰带到荷包都能一处都不搭配错误的,就算在家里头都是整整齐齐的,不会叫你看见他一丝狼狈的模样。

“如今屋里头已经开始放冰了,”陆庭舟看了一眼,这内室两个角落中,放着半人高的鎏金宝塔。

谢清溪一愣,她还特意让人放地远远地,生怕被他察觉。不过回头一想,定是有人同他告状去了,所以她有些愤恨地说道:“定是有人同你打小报?”

“我这府里的人从不碎嘴,”陆庭舟说的理所当然,不过这份理所当然的背后就是自信了。

谢清溪瞧着他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庭舟觉得她这话问的有些奇怪,屋子里头放了冰块,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别人告诉他吗?况且那两个宝塔本就是用来装冰块的,里头是空心的,只是中间有个断层,上头放着的冰块化了就能顺着那断层流到下面空心的地方去。

到了换冰的时候,只管将宝塔抬出去,到时候拿掉底下的塞子,水就流了出来。

“你这几日要回去吗?”陆庭舟问她。

谢清溪早已经吩咐了月白去膳房里头叫饭,这个点陆庭舟也该饿了。这会正好小丫鬟们提了膳食出来。她虽说在京城里头生活了不少年,可到底还是不习惯在炕桌上吃饭。待外头丫鬟们摆好了膳食,就进来请他们出去用膳。

“回哪里?娘家吗?这几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况且我娘同我说,如今我刚嫁人,就不要老是回娘家,免得惹人说闲话,”其实萧氏的重点是她刚嫁人,那自然是想以后也可以经常回去了。

京城分成内城和外城,谢家和恪王府都在内城之中,其实算起来真正距离的也不过就是坐马车一刻钟罢了,要回家还真的挺方便的。

陆庭舟主要是想和她说点事情,这会却听见她这样的话。于是他淡淡反问:“谁说你闲话?”

“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关外人何事?你日后若是想回去,只管吩咐下去就是了,不必理会那等闲言碎语,”陆庭舟倒不是宽慰她,而是他自个真的秉持了这一生活准则。

毕竟象他这样二十六岁既不成亲,也没个身边人伺候的,要是没一颗强大的心,早被这些闲言碎语给压死了。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以后谁敢在我面前嚼舌头,我就拿这话噎死她,只管说这是我们家六爷说的,”谢清溪捂嘴轻笑。

这会两人坐在饭桌上头,统共就六个菜一个汤,她没嫁过来之前,陆庭舟就是这样的六菜一汤,可是她嫁过来之后,还是维持原本的规制没边。不过这每日吃什么,却是她自个亲自吩咐的。

现在天气也热了,锅子这样的东西自然是吃不了了。她让人准备的都是清淡的菜,也就是这道正中间摆着的松鼠桂鱼味重,肚皮去骨,拖蛋黄,炸黄,再雕成松鼠模样,最后淋上独家秘制的酱料。

谢清溪前世就是江浙一带人,所以她的口吻是喜欢酸酸甜甜的,至于陆庭舟他反倒不象是北方人的口味,口味偏于清淡些。如今他们两一块吃饭,口味上却是一致的。

陆庭舟在家里从没见过有这道菜,他知道这是苏州地区的名菜,只是不知自家那个做淮扬菜的厨子,做出这道菜口味竟是这般地道。

谢清溪看见他脸上满意的神色,立即笑道:“咱们府上这个厨子手艺是真地道,我记得那时候刚回北京,管事的是我婶娘,我不喜欢吃这些京城的菜肴,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不过你猜最后是谁发现我一点都不喜欢吃北方菜的?”

陆庭舟想了一下:“清湛。”

谢清溪这会是真惊讶,连嘴巴都微微张开。陆庭舟对谢家人是了解的,可是他怎么就能猜到发现这件小事的是清湛呢。

“岳父岳母还有清骏本就是京城长大的,对于京城菜接受起来自然无碍,清懋是个严谨自持之人,他不喜欢的只会默默拒绝,却不会提出来。唯有同你一块在苏州出生的清湛,他性子跳脱,当时年纪尚小心思也浅,只觉得吃食这事不过是顺口的一句话罢了。”

谢清溪直接就服气了,还真象他说的那般。她六哥只觉得吃食就是件小事,既然她不喜欢吃北方菜,那就不要吃好了,所以他在去给老太太请安时,老太太随口问出在家里吃的还习惯时,说了句我和六妹妹都吃不惯。

别提当时老太太、闵氏还有她娘的脸色有多精彩了。

谢清溪夹了一颗虾仁给他,佩服地五体投地地说道:“六爷,请用。”

“不客气,你也吃,”陆庭舟也给她夹了一颗虾仁。

待两人吃完饭,坐在榻上喝茶聊天的时候,汤圆就躺在谢清溪的身边,她一边伸手替它顺毛一边问道:“汤圆今年多大了呀?我听闻狐狸可以活上几十年的。”

谢清溪记得她三岁的时候,汤圆就跟在陆庭舟身边,如今她都十六岁了。估计汤圆最小都得十三岁往上了吧,不过谢清溪看着汤圆这活泼的样子,可一点没有那种老子年纪很大的感觉。

“你这两日还有给它做衣裳吗?”陆庭舟没回答,而是反问道。

谢清溪有些微怔,立即道:“如今天气不是热了嘛,我想着夏天就不要让它穿了,它这一身的长毛都够热的了。待等到冬天的时候,咱们再给它做棉袄穿吧。到时候可以护着它的小肚子不受凉。”

谢清溪以前没养过这样的宠物,如今对汤圆,她简直是尽心尽力。

不过这会她就想到一件事,她问陆庭舟:“汤圆会游泳吗?我想着,夏天它不是热嘛,就给它弄一个大木桶,里头盛满水,到时候它就可以玩水了。”

其实是谢清溪自个想游泳,以前在谢家的时候,是不敢想。可如今到了恪王府,她就觉得不管自个提什么要求,陆庭舟都能应承自个。

陆庭舟看着她说这个说那个的,就是一句没提关于端敏郡主和成王妃的事情。其实她这性子就是这样,从来不记仇,别人存了心思害她,她挡了回去,却从没想过报复回去。其实她这心思吧,好也不好,好自然就是她性子疏朗,心胸宽阔,寻常人根本不被她放在眼中。

至于不好,那就是她这种不反击的行为,落在别人眼中,或许就觉得她懦弱了。到时候有心人接二连三地就会在她背后给她捅刀子。

皇家之中,本就没有什么井水不犯河水的说话,只要利益不对,昨个还和你联手的人,今个就能顺手捅你一刀了。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寻常了,陆庭舟不愿谢清溪瞧见这些龌蹉的事情,可又想她能更警觉些。

不过首要的却是当今这桩。

没过了几日,京城是真的热闹了起来,就在文武百官都准备着将自家今年参选的姑娘送进宫的时候,成王府闹腾起来了。

也不知怎么的,成王竟是命人打了成王世子一顿,据说还不是教训,是真的要往死里头打的那种。后来要不是成王妃亲自上去给儿子挡板子,只怕成王世子就真的被打死了。

这事一出,都不用细细打探,消息就满天飞了。父子反目这种事,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是为了权,二是为了女人。陆允琅已是成王世子,说句不好听的,他只需要坐等他爹升天就行了。

第一条没可能的话,那大家自然就想到女人上头了。就在众人想着,是不是成王世子动了成王爷的女人,这才让父子两人闹腾成这样。

结果没一会,就有消息露了出来,说原来是成王爷在外头养了个戏子,成王世子气不过,找到了人,结果那人是个烈性子,当着成王的面子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头。

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会成王两公婆却是纷纷进宫,找皇上和太后说理来了。

先是成王在皇上跟前哭诉,说了大半辈子了,没成想临了找了个贴心贴肺的人,居然被亲儿子管到了头上。就算是找遍大齐朝,都没见过这样的。

皇帝自个就不着调,先前被老道士祸害的,招了九十九个童女子进宫伺候。如今身子骨越发地不硬朗了,又开始转性喜欢成熟的,觉得她们知情识趣,在床第之间也能放得开。可是后宫之中,年纪大了的他嫌人老珠黄,稍成熟的他又嫌在床第之间放不开。

结果这会居然来了个成王,也玩起了养男人的花招。

于是皇帝开始教训他:“你说说你年纪也这般了,怎么还做这样的事情。允琅是个有出息的,我先前还想让他去辽关重开茶市呢。如今你把他打成这样,这事还得另派了人。”

太医早就去看过了,确实是下了狠手打的,听说不在床上躺上个两三月,还真下不了床。皇帝原先未必就真想让陆允琅去,这会不过就是这么顺嘴一说罢了。

成王是个胆小的,一听皇上这话,还以为是责备他呢,赶紧跪在地上就是请罪。

皇帝让人把他扶了起来,拿出兄长的架势开始教训:“这孩子不知事,只管教训了就是。可是动上板子,还将人打成这样,这也太……”

他摇了摇头,成王爷又开始哭诉。

至于太后这边,成王妃是哭的真心实意的。她就陆允琅这一个人,生的出息不说,早早请封了世子爷。虽然后院还有帮不长眼的在蹦达,但也无伤大雅。

可这会成王那是下了死手在打,要不是最后成王妃和世子妃拼了命地冲出去护着,只怕陆允琅这会被打废了都是有可能的。

太后听她哭的不耐烦,不过这会陆允琅是真的伤得不轻。太医去乾清宫回完话,就又被招到寿康宫回话,反正说的都是一样,打得皮开肉绽的,没个两三月真下不了床。

“你也该管束着成王一些,若不是他在外头胡作非为,父子之间何止变成这样,”太后一开口就是在拉偏架,这父子两之间的事情,按着一般的伦理,那就是不管儿子有理没理,反正最后有理的都是老子,没理的都是儿子。

可太后如今不说陆允琅的不是,反而责备成王妃不该没管住成王。

成王妃一听这话,哭的更厉害了,一边用帕子捂着眼睛,一边带着哭腔道:“太后您又不是不知,王爷素来主意大,岂是我能管得住。如今出了这等事情,王爷不仅要打死允琅,还说要废了他的世子之位。”

“母后,他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呀,”成王妃真是人到伤心处了,哭的眼泪跟不要钱地一样。

太后看着她这模样,再苛责的话都不好说了。

她只得硬着说道:“哀家和皇上都还在呢,这世子之位岂能说废就废的。允琅是嫡出长子,他要是想废了允琅,立谁去?”

虽然太后同样不喜欢成王妃,可是在这问题上,她倒是和成王妃站在同一战线上,那就是维护正妻的地位,维护嫡出的地位。

成王妃进宫来,就是想探探太后的话风,如今听了太后的话,一颗心早已经落定。原本十分的伤心,就成了三分的作态。

待夫妻两出宫的时候,嘿,还正好就在宫门口碰上了,结果谁都没搭理谁,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结果当晚却又传来一个消息,说端敏郡主急着回家看望受伤的哥哥,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住,孩子没保住,落胎了。

这事跟捅了马蜂窝一样,成王妃立即就去了威海候家,也不知怎么的竟是和威海候夫人吵了起来。

成王来看陆允琅的时候,屋子里头全是药味,小丫鬟们都在外头,里头就儿媳妇杨善秀一个人服侍着。

“父王,”杨善秀一见他进来,便起身请安。

成王看了眼躺在床上面色雪白的儿子,便对她说道:“你先出去吧。”

杨善秀先是看了陆允琅一眼,结果就气的成王立即哼了哼,怒笑道:“难不成你还怕我掐死这孽子不成?”

杨善秀没说话,不过陆允琅已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立即道:“既父王想和夫君单独说话,儿媳便告退。不过父王要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叫一声便是,儿媳就在院子里候着。”

成王看了眼这儿媳妇,她这既是在警告自己,她就在院子里头让他别轻举妄动,又是给陆允琅提醒呢,要是有事喊一声她就能听见了。

成王以前和这个儿媳妇接触就不多,如今看来也是个不能小觑的人。

成王就在他床边坐了下来,父子两人对望了一眼,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妹妹滑胎了。”

陆允琅面露惊诧,忍不住想起身,可是只微微一动,剧痛就席卷全身。

成王瞧着他这模样,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可却又心寒和心酸。

他说:“这就是你结交皇子,莽撞行事带来的后果。”

这话一说,两人心底都俱是心头一酸。

陆允琅心想,原来我爹真不是个一天到晚就知道花天酒地的没用人。

成王想得却是,要是我有用点,也不必为了逃避皇子的拉拢,而这样下死手打儿子了。

☆、第174章 神仙打架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此时成王世子院子里头,外头站了一片的人,世子夫人就站在最前头,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门口。杨善秀嫁到成王府来,没一日安闲的,要笼络丈夫的心,还要对付难缠的婆婆。

可当她看着门口的时候,目光却格外地坚定。

而成王则依旧淡淡地看着面前的儿子,好像方才提到女儿落胎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而陆允琅眼神渐渐地变了,从先前的平淡冷静,渐渐地变得有点狂热。

可成王却抬头看着他的背,他说:“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有无限的可能,斗志昂扬。不过你很快就可以发现,你以为戳手可得的东西,你一伸手就掉进了别人的陷阱里头。你以为自己可以将别人玩弄在手掌之中,其实自己也不过是别人狩猎的猎物。”

陆允琅看着成王,眼底刚刚燃起的那点狂热,在他的话中渐渐消散。

“允琅,封王之人都是要就藩的,”成王淡淡说道。

陆允琅这次眼神剧变,他终究是第一次开口喊道:“父王。”

“我知道若是到了封地上你或许心有不甘,或许会对我心怀怨怼,不过这事却不是你能决定的,甚至不是我能决定的,”从成王决定向皇帝投诚开始,他就彻底地放弃手中任何一点力量,成王府中甚至连像样的幕僚都不复存在。

“我为何能留在京中,你想必是知道的,如今你六叔已经大婚,就藩之事迟早会被提上日程的,”成王说道。

陆允琅就是因为知道这样,所以他才会不甘心就这么就藩。本朝为了防止王爷就藩之后,拥兵自重,对于藩地的王爷管制地十分严格。至于这些藩王能不能回京,只怕也就只有等到太后或皇上驾崩吧。

陆允琅自然不想从繁华的京城,如同扫地出门一般地前往藩地。他出生在京城,长大在京城,这里才是他的根,所以他不愿走,也不想走。他周旋与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如今皇上身体已是很不好,要是突然有一天就……

到时候不管是哪位皇子登基,他都能保证自己能留在京城。

只可惜那日茶市一事的议事会上,大皇子表现的太焦虑,被二皇子发现了端倪。他只是没想到户部侍郎居然会提议自己,虽然陆允琅也有一瞬的高兴,可是转瞬间这刻的高兴,就被大皇子兴匆匆地话被打断。

他为何这样蠢?

成王父子二人深刻地谈了一番,虽说成王依旧感觉到陆允琅心中还是不服气。可如今他既然已经决定插手,就再不会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成王必须要保持中立。

要不然,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会介意换了一个世子的。

待成王回了书房之后,就叫人传了师爷过来。这个师爷并非幕僚,只是平日里待他写写书信而已,如今他叫人过来,自然也是要吩咐。

等他一见着这师爷,便吩咐:“你想办法替我跑一趟恪王府,尽量不要让人发现。要是见着恪王爷,你就对他说,这回我欠他的。要是没见着,你就让齐心给他带句话,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师爷平常没替成王办过什么大事,估摸着最大的事情,就是过年的时候帮王爷代写给皇上请安折子,还是他写好了,成王爷再誊抄一一遍。不过也就这事,让他明白,成王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好在这师爷也不是什么雄心壮志之人,如今成王府的给他的供奉就连那些七八品的京官都比不上。

如今听到了这事,深以为是了不得的大事,所以便赶紧去了。

翰林院虽说清贵,可到底只是做学问的地方,所以办公衙门并不算大,几十号人都在一处办公,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此时翰林院的学士、侍读学士、侍讲学士都集中在一处议事呢,原本象他们这样的人,也顶多就是偶尔碰碰面,何曾这么正儿八经地坐在一起讨论过事情。

可这会还真有事情给他们讨论,二皇子向皇上进言说,应该编撰一部大齐会典,编辑经史百家之言,以彰显皇上圣德。

其实编著巨著这种事情,翰林院的人都愿意搀和,谁不愿意将自己的名字名流千史。况且这会二皇子的提议,那就是修纂类书,要集合经史子集百家之书,其中包括的便是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等。

这可是一个极其大胆且极具让人振奋的提议,要是真的能参与到其中,那就是大大的功德一件。

所以翰林院的这些文官,一听到消失就坐不住了,就想着进宫向皇上进言,赞同二皇子这建议。

原本二皇子就是想拍拍皇帝的马屁,结果却正巧拍到了这帮翰林的身上,一个个兴奋地简直不能自已了。

以至于谢清骏来找蒋侍读的时候,就见他一脸兴奋。谢清骏在翰林院已经待了四年之久了,按着惯例他要是再熬上两年就能外放选官了。

以谢家的权势,谢清骏真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算他想去的地方没官让他做,吏部那帮人都能生生地给他挖出个位置来。

蒋侍读自然知道他的身份,不过象谢清骏这样有家世有背景的,还能在翰林院里头静下心来做学问的,还真的不多。所以就算一开始看不惯他,只觉得他不过是靠着父辈的威名,才取得如今如此之成就的,在接触过程中,也无不被他的人品所折服。

“恒雅,你可得到消息了,”谢清骏是来给蒋侍读送手稿的,是他先前要求自己帮忙抄录的一份古籍,这本古籍因在宫中,而蒋侍读没有足够的身份频繁进宫,便拜托如今在给皇子们讲经略的谢清骏给自己抄录一份。

当初皇上任命谢清骏为上书房经略师傅的时候,朝中可是一片喧哗,这给皇子们将经略年岁最小的也得三十出头吧。可如今谢清骏不过才二十四岁,就能得了这样的差事,这些皇子要是以后谁有了大造化,那他可就是帝师了。

虽然这还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但总是存在着可能的,所以嫉妒谢清骏的人就更多了。

不过人家向来就是人生赢家,大齐朝第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虽然后面因谢清懋的出现,他成为了唯二而不是唯一,可谢清懋中状元的时候年纪比他当年中状元的时候大。

“不知是何事?”谢清骏笑得温文尔雅,一看就让你心生好感。

蒋侍读平日待谢清骏就不错,又想着如果真的要修书的话,凭着皇上对谢清骏的态度,他怎么都得修书小组中的一员。

这立朝历代都会有皇帝主持的修书,前朝倒是有过好几回,可大齐朝这却是头一遭。不过这修书的流程却还是知晓的,到时候肯定会组织一个修书小组,组内设监修、总裁、副总裁、都总裁等职,负责各方面工作。

不过总裁这等级别的,怎么都得是个大学士,或是尚书级别的。

“皇上要组织修纂了,到时候咱们翰林院肯定是打头阵的,不过这事如今还只是在商讨之中,”蒋侍读看了他一眼便笑说:“我知道以你的家世和如今的地位,在这翰林院里头苦熬实在是强人所难。可是这修纂可是个流芳千古的好事,我看你这两年就先在翰林院好生待着。”

谢清骏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原来竟是修书的事情。前两日,他进宫给皇子们讲读,不过结束之后,便被人请到了乾清宫了,皇上就说了此事。

只是谢清骏知道自己的学问比起那些大儒来,自然还是未到家,可这修书确实是名传千古的好事,况且和这些大儒在一处,他就算是打个下手都是好的。

所以回去,谢清骏就先和谢舫说了此事。谢舫是内阁老臣,这朝中的大小事务再没比他得消息更快的了。他原本就能想到自家孙子肯定能占个位置,只是没想到这消息是皇上亲自告诉他的。

皇上这两年脾气越发地古怪,宠信的人不是和尚就是道士。说实话,皇上宠幸和尚还好些,就是这道士实在是太妖言惑众了。

如今见着自己的孙子也颇受皇上的宠幸,谢舫这心里头吧,是五味杂陈呀。

此时谢清湛再听蒋侍读说起此事,就知道蒋侍读这是想卖他一个面子,趁机拉拢自己。蒋侍读如今都四十多岁,还只是个翰林院侍读学士,别的学士还有在别的地方兼任的,也就他一辈子就只会做学问。

不过如今就连老学究都开窍了。

谢清骏立即拱手道:“恒雅在此先谢过蒋大人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此等修书大事实乃是国朝之幸,吾等之幸运,若是恒雅能有幸参与其中,也实在是恒雅三生之幸。”

蒋侍读立即打蛇上棍,很是满意地点头,还安慰道:“你放心,你虽年纪轻,在翰林院待得时间也短,不过我会竭力推荐你的。”

“那恒雅谢过大人,”谢清骏轻笑着回道。

修书之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定下的,不过二皇子既然提出了这意见,皇上又感兴趣,朝中大臣就纷纷进言了。

只是大皇子这边却有些狗急跳墙了,陆允琅突然被成王叔打的下不了床,茶市的事情还没捞到手里呢,二皇子这边就出尽了风头。

如今天下太平,久无战事,所以武官的地位自然是赶不上文官。德妃娘家以前就是掌兵的,所以大皇子的一部分势力就是在军中。但是二皇子的母家是唐国公,国公府在京城里头可是头一等的勋贵世家,结交起文臣来自然比大皇子这一系要容易些。

再加上二皇子想出这么个好招讨好朝中那些老臣,各个如今跟打了鸡血一样,就想要编书。这等名留千史的好事,谁不想参与其中。

所以这几日,大皇子觉得大朝会结束之后,和二皇子打招呼的人都明显多了起来。

于是他就派让一干幕僚赶紧想法子,要压住二皇子的势头。

不过当即便有个人提到:“王爷,这成大事并非一时的意气之争,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总是有的。若回回都是咱们这头获胜,只怕连皇上心里都有想法。咱们之前便有说过,如今你同二皇子之争,皇上之所以不问,那是因为圣上觉得你们是相互制衡的。”

“哼,本王是长子,与他相互制衡,岂不是笑话,”大皇子性子有些急躁,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实力不如二皇子了。

不就是有个势大的舅舅而已,如今他在朝中浸淫了这么多年,他就不信了。

其实这个幕僚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有时候,实话总是没那么好听。

待过了一会,众人散了之后,就见一个人离开之后又默默地回去了。大皇子还在书房之中,听外头人禀告说此人要见他,便又让他进来了。

“陈先生,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大皇子看着这位平日里颇为沉默寡言的陈先生,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陈先生坐在他下首,轻笑着说:“如今二皇子利用修书一事,在朝中占尽了风头。殿下可想过走另一条路,来夺得皇上的欢心呢。”

大皇子问:“不知先生所说的另外一条是哪条路呢?”

“后宫,”陈先生沉声念了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