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一句“好女不跟男斗”而不与他抬杠,合上眼睛准备休息,听陈琦的语气,这又是一场硬仗。
手机却在手里“嗡嗡”直震,粟融归连续发了四条信息:回去,换个人来!
该死,火车开了!
下回接任务能不能带点儿脑子?
坐在哪?
四条,她只回了最后一条,把座位发给了他。
闭上眼睛继续养精蓄锐,不多时,身边传来低语的声音,很是熟悉,只不过,她不太敢相信会是那个人,结果睁眼一看,她旁边坐着人起身走了,某个人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第70章要听话
车厢里空气并不那么好,他一靠近,也不知为什么,分明很淡的青草香,但她的嗅觉却将之无限放大,她的呼吸瞬间便被这气味堵得满满的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这可比那些泡面味脚臭味好闻多了,忍不住偏了偏头,朝着草味的来源凑近了些,谁知他胳膊一抬,准确无误地撞中她的鼻子。
她捂着鼻子痛得吸气,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颇有些无语,“你还真是…跟棒棒糖一个属性啊?”棒棒糖也喜欢趴在他怀里到处嗅。
她眼泪汪汪的一脸幽怨,可她跟棒棒糖完全不是一个待遇呢,他多宠棒棒糖啊!棒棒糖走丢那晚,他身上那件白T上好几个泥爪子印,一看就是棒棒糖给造的!换成是她?哦不,不可能有换的机会,他三米之类都不许她靠近!还想蹭他?
咦,那他坐过来干啥?
“等会到了金县,你把设备给我,你自己回去。”他不由分说,把她护着的设备拎到了自己这边。
她眨了眨眼,把眼里的泪花眨去了,怎么可能?她是领了任务来的!刚到就回去,那她是回去上班呢,还是在家休假啊?回去上班有什么脸面对陈琦?
他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改口道,“那就在酒店待着!哪里也不准去!”末了还补充,“老实点!”
“粟老师,虽然是我女孩,但我并不会拖你后腿!”她下意识地便认为他是在嫌弃她,“我能跑能扛业务能力强!晨江要我的时候是考察过的!”
他板着脸,丝毫不给她留情面,“服从安排,也是业务能力之一。”
“你也不是我们主任…”她小声嘀咕。
他这下便火了,“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主任给你分配任务你不会拒绝吗?次次都这么好说话?”
“…”等等,她怎么听出些不一样的意味来,难道他的意思是这次采访任务不一般?“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眼里快喷火了,“合着你连采访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来了?”
她一双大眼睛无辜地咕噜噜直转,“不是有你嘛…”时间紧急,陈琦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只说让她见了粟融归问他就行。
粟融归也将陈琦骂了一千遍,明明他说了要派个男的!派个男的!可再看一眼她那双透着傻气的眼睛,小白兔一般无害似的表情,闭了闭眼,真是不忍直视!这像个扛着设备跑的记者吗?
“金县附近金属矿开采,周围几个村子尘肺病人数近年剧增,因为索赔和赔付的问题,这次企业和工人之间起了大冲突…”粟融归说着,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突然变得深远起来。
“有人受伤了吗?”她等不到下文,也没注意到他眼神,接着问。
“嗯。”他目光还有些飘忽不定,最后落在她脸上,白皙的皮肤,鼻头红红,是他给撞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觉得粟老师这一刻的眼神有些奇怪。
“后来,还病过多少次?”他的声音也跟他的目光一样,有些飘忽不定。
“啊?”
“咳咳…”他如梦初醒般,“那边环境不太好,你就待在金县县城里,哪儿也不要去了。要听话!”
第71章适合
涂恒沙发现他最近多了一个口头禅:要听话。
乖,要听话,别瞎跑;
乖,一次不能吃太多,要听话;
洗干净就漂亮了,别乱动,要听话;
奶奶的东西不能乱咬,知道吗?要听话…
可那是对棒棒糖啊!突然对她说这句话,直接将她麻得打了个哆嗦,看惊悚片似的瞪着他,怀疑他不是被人魂穿了吧?
他被她看得直皱眉,“这又是在犯什么傻?”
她结结巴巴的,“不是…粟老师…我觉得我大概是受虐体质,还是比较适合你对我横眉冷对或者不理不睬…”“要听话”之类的恐怖片台词还是留给棒棒糖或者粟融星吧…
他瞬间变了脸,双唇紧闭,再不说话。
涂恒沙缓缓松了口气,可算是正常了,果然,她还是更适合这一款…
到达金县的时候是半夜,涂恒沙在一片淡淡青草香里即便仅能靠着车窗也睡得很香,直到脸上阵阵发疼,生生被人拍醒。
她睁开眼,看见粟融归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毫无疑问,刚才他就是用这个在打她的脸!
“下车了!”他绷着个脸,文件往电脑包里一塞,拎着器材起身就走了。
她懵了一小会儿,一蹦而起跟着他下车,很想跟粟老师谈一谈:粟老师,虽然我有点儿受虐体质,但不等于喜欢被暴力!
粟老师严格奉行她要求的横眉冷对原则,大长腿一直将她甩在身后一米的距离,领着她进了酒店。
办理入住的时候,有一男一女排在他们前面。男的在办手续,女的低着头,皮肤微黑,穿一件露肩桃红色裙子,裙子略紧,并不是那么合身。
“这边来。”前台另一服务员道。
这是对她和粟融归说的。
涂恒沙便把身份证交给粟融归,让他一起办理。
服务员很利索,啥问题都没问,一会儿就办好了,“房间在三楼,这是房卡。”
涂恒沙这才发现只给了一张房卡…
“不是,我们要两间。”涂恒沙忙道。
“那没有同一楼层的两间了。”服务员道。
“没关系没关系…”涂恒沙取了服务员手里这张房卡,“你再开一间。”
旁边那一对房间也开了好了,男的拿到房卡后什么也没说,女的则默契地悄无声息跟着他走了。
待粟融归取到房卡后,四个人差不多同时在等电梯,那女的一直垂着头。
那么巧的,那一男一女的楼层和涂恒沙的一样,电梯到达的时候,女的终于抬起头来,涂恒沙也第一次看清女的长相,一般,化了妆,突兀的是,化妆手法比较稚嫩,应该说,或者不化更好看些。
只看了一眼,毕竟盯着人看不礼貌,在那俩人出电梯后她也和粟融归挥挥手,“粟老师,先休息了,晚安。”
她走在那对男女身后,眼看着两人在某个房间门口开门进去了,再一找自己的房间,就在他们隔壁。
她于是也进房间,准备洗个澡就休息。
然而,等她洗完澡出来,隔壁房间就传来奇怪的动静,她一个未婚女子,凝神听了一会儿后终于明白是什么响动,不由暗暗懊恼这酒店糟糕的隔音…
第72章解决办法
涂恒沙盖上被子蒙头大睡。
可有些声音,你越不想听,听觉系统偏偏越是对它敏感,就算蒙着头,那动静还是一声高过一声地往耳朵里钻,闹得人无法入睡。
她怀疑自己是在车上睡多了!
几番辗转后,她掀开被子坐起,在隔壁此起彼伏的声音里直吐气,懊恼之下,拿起手机就拨了粟融归的电话。
“喂?”
那边传来的声音暗夜里有些沙哑,涂恒沙莫名将这声音与隔壁男人的声音混到一起了…
她立马把电话挂了,觉得自己挺蠢的,这种事给他打电话干什么?让他去隔壁敲门警告还是和他换房间?前一种蠢,后一种尴尬。还是自己忍了吧!
她继续蒙头大睡。
刚躺下不久,门铃响了。
她探出个头来问,“谁呀?”
“我!”
“…”把人给招来了?
外面的人已经由按门铃转为敲门,砰砰砰的,颇为急切,“开门!”
她从床上蹦起来,扑过去刚把门打开,他就闯了进来,四处查看。
“你…你在找什么?”她小步跟在他身后。因为房间里多了个人,隔壁的声音都不那么明显了。
他自然是什么都没找到的,回过头来问她,“有什么事吗?”
“那个…”是有事,可那事儿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啊,踌躇半天,憋出一句,“我…认床,想看看你睡了没…”
他的脸瞬间板得跟铁板一样。
“呵呵…没事了…你走吧…”她陪着笑。
“涂恒沙!”他第一次这样近乎咬着牙叫她的名字。
他这一脸被戏耍的表情瞬间让她矮了半截,只能伏低做小应道,“在在在…粟老师…臣在…”
不知是不是她的模样取悦了他,他一脸的乌云散了不少,颇具意味地打量着她。
恰在此时,隔壁传来一声高昂的叫声,并随之而来模糊的呢喃…
好了,就是这样了…
涂恒沙一脸破罐破摔的坦然。
粟融归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模样比她更坦然。
涂恒沙顿时暗暗哼了好几哼,这反应一看就不是好人了!至少他这亩菜的头茬已经被人拔了!虽然这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可莫名就是不开心啦!
“涂恒沙!”他一字一字叫着她的名字,“下次打电话,请你务必至少说一两个字!让我明白你这没有发生命案!亦即,喘口气让我知道你还是活的!”
她皱着鼻子“嗯嗯”两声。
“这是什么意思?”是敷衍?
“就是嗯嗯的意思啊!”就是鄙视的意思!
他默默看了她两眼,“睡不着的话去我房间睡吧!”
他把房卡给她。
“哦…好…谢谢啦!”她真不想在这被噪音骚扰了,毫不犹豫接了房卡就跑,跑到门口突然想起粟老师听一夜这声音会有什么反应?还是会有反应?她脑袋被热血一冲,回头就问,“粟老师,你等会儿听了,睡不着怎么办?”
“…”他瞪着她。这句话里暗含的意思太多,她到底是哪个意思?
“…”她很认真地点点头。用眼神和他对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据说男人比较难以克制?
他扬扬眉直接问,“那你有解决的办法?”
她再猛烈地摇摇头,一溜烟地跑了…
第73章
跑出房间的那一瞬间,隐约还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颇为无奈的叹息,“涂恒沙,你是女的…”
女的?女的怎么了?她管不了那么多,一头钻进电梯上楼去了。
粟老师的房间…
刷开门的瞬间,她竟然莫名有些心跳加速,好像进入了一个隐秘的空间,马上就要发现重大秘密…
粟老师的房间呀!她不由自主弯起了眼,自己都不曾察觉眼角藏不住的雀跃和小兴奋,这儿摸摸,那儿瞅瞅。粟老师的电脑!粟老师的衣服!粟老师的毛巾!粟老师的牙刷!粟老师的刮胡刀!粟老师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乳会有淡淡青草香?
她凑近一看,哦,酒店的…
她嘿嘿笑着,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不明白自己为啥这么高兴,就觉得这么闯进来,好像闯进了粟老师世界那扇紧闭的门,一下子与粟老师离得很近很近了,尤其,当她甩掉拖鞋钻进被子里的时候,大概粟老师是在床上被她召唤出去的,所以被子里都有属于他的气息,熟悉而又有些陌生,她竟然更加睡不着了…
和粟老师的气息翻来覆去做了好一番斗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最终入睡的,睡着以后唇角都弯着笑。
结果!她开始做梦了!梦里粟老师抱着她!做的全是那些不可描述之事!整个梦里全都是粟老师的气息!而且粟老师那么凶猛!咬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紧紧地抱着他,快要窒息!她觉得,粟老师再不放开,她就会窒息而亡…
然后!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她骤然惊醒,整个人都卷在被子里,脑袋被捂得严不透风!难怪会窒息了!她紧紧抱着的,也不过是枕头而已!
敲门声却骤然停了,她坐起来准备起床,门却从外面打开了,粟融归卷着一阵风冲了进来。见到她坐在床上一堆被子里睡眼朦胧的样子,斥责顿时暴风雨般劈头盖脸朝她喷过去,“睡觉也能睡得这样死!?敲门敲了至少十分钟!你梦里是环游地球去了吗?这么久回不来!”
服务员拿着房卡,战战兢兢从盛怒的粟融归身后探了个头出来,自动自觉远避战火,“先生,门开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先生没说话…
服务员机灵地理解成默认,风一般闪离。
涂恒沙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自以为离风暴远了些,小声嘀咕,“没有环游地球,只不过环游…”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面的话自然不敢说出来,脸却泛了红,梦里种种,焚身焚心啊…
“说什么?大声点!”
这动静儿,跟上学时老师哪那些调皮男孩儿一样一样的…
话说这是他让她大声的,可别怪她了?壮了壮胆,大声控诉,“都是你啊!如果不是你在梦里那么对我!我怎么会醒不来!?”她睡觉还算警醒好不?也不知昨晚是怎么了!
粟老师当然是不知道他在梦里怎么对她的,打她了?骂她了?还是怎么横眉冷对她了?但不管是怎么她了,这话都混蛋得可以!
他毫不犹豫朝她走了过去。
涂恒沙以为他要揍自己了!头一缩,就钻进了被子里。
“我数三下!给我出来!”他也不动手,站在床边。
涂恒沙死死抱着头,就不出来!
然后,她就感觉两只大手使着蛮力三下五除二将她从被子里扒拉了出来,紧接着整个人都被他提了起来。
第74章
“你要干什么?”她大喊。
他拎着她往门口奔,“以后,在你没记得带脑子之前,不要和我一起出来!”
“…”难道是她想出来的吗?不是陈琦分配的啊?
这句话还没蹦出口呢,门一开,她被他扔出了门外…
没错,穿着睡衣,光着脚就被扔了出去…
她使劲儿拍门。
门开了,她的拖鞋和房卡被扔了出来,而后再度关上。
这回,无论她怎么拍里面的人都不肯开了…
她气得想一脚踹上去,脚都抬起来了,想起这是酒店,脚在半空中停住,这时,门从里面再次开了,粟融归换了衣服,提着设备,绷着脸走出来,“回你自己房间待着去!不准出酒店半步!否则,等我回来打断你的腿!”
“…”这叫什么话?也太暴力了吧?她妈妈都从来没这么凶过她!她哼了哼,义正辞严,“粟老师,你这样下去会找不到女朋友的!”注孤生啊有木有!
他绷着个脸,“谢谢关心!只要某些人不要恩将仇报我就谢天谢地!”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团不知什么东西被他扔到了她怀里,而后他便步履匆匆地走了。
她低头一看,扔给她的是一袋口罩…
他是急着有任务去的,所以根本没给她说第二句话的时间,人转眼不见了。
她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这“恩将仇报”四字的意思,还是以为她要以身相许报他救命之恩呐?
粟老师!你这样自我感觉良好你奶奶知不知道?
她沮丧地趿着拖鞋回到自己房间,结果更沮丧了,因为她的记者证和身份证都被他搜走了,她这下想出去私自行动都不行了。
明察不行,那就只有暗访了?耳边不禁响起粟老师临走时的警告,她可不信他真的敢打断她的腿…
再低头看看怀中的口罩,暗暗自喜,话说,如果粟老师真的不准她出去,给她口罩干嘛?耳边再度回想起的是他火车上莫名其妙的问题:后来又病过几次…
莫名的,心里便升起了暖意。她第一次,被人骂,也暗戳戳地开心,所以,粟老师到底是记得她还是不记得?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已经换好衣服,背着包出门了。
金县周围有色金属矿藏丰富,这些年来的开矿也算是给周围村民增加了一条就业的路子,许多青壮年劳力都加入到开矿工人的队伍里,最初几年,大伙儿只看到了矿工的薪水和收入,近年来,爆出尘肺病,大家才知道这份钱是拿命在赚。
尘肺病,又叫肺尘埃沉着病,因职业活动中长期吸入生产性粉尘或灰尘,并在肺内潴留,肺组织弥漫性纤维化为主的全身性疾病。
这种病的可怕之处在于现阶段没有根治的办法,治疗只能暂时延长患者的生命。初时,患者出现咳嗽、咳痰等呼吸系统疾病的症状,后来便会恶化,发生许多的病征,尤其矽肺病,大部分矽肺病人最后都会因为无法呼吸而活活憋死。
因为粟融归不打算让她参与这个采访,所以她对金县尘肺病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所知不过诸如这般网上所查。
第7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