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的,皇上会帮你做的。”

温玉知道他的意思,皇帝也是想要刘宜光回来的,所以对于皇帝来说,她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筹码,肯定会竭力地用她的一切去试着将刘宜光劝回。

“什么都做不了吗?”事关他们二人的未来,她却只能坐在这里,巴巴地等消息么?

“对……在这儿,等他回来,或者做好他不回来的准备。”

第149章 驸马

六月下旬,皇帝御驾出行,命太子监国,又擢了安王、内阁大学士苏老爹和督察院萧大将军为辅政大臣,共同协助指导太子。于是,温玉在家中便时常可以听得温如韬抱怨说上朝时经常可以听到三种不同的声音。但太子虽然年纪小,倒也没有偏听偏信,任凭摆布,而是有选择性地轮流采取他们三人中的某一人的说法。于是,渐渐的,温如韬回家来的谈资便变成了今天太子采纳了谁的说法。

“安王按辈份来说,是他的伯父,是皇亲。萧大将军是他的岳父,是外戚,又是个武夫。只有苏大人是地地道道的文臣谋士,有着经天纬地的治国之才。所以太子基本上采纳的还是以苏大人的建议为主,辅之以其他两位的看法,太子,还是非常贤明的啊!”

温如韬虽然也是每日按时上朝,但是他官职卑微,朝堂之上轮不到他说话。他每天便是在后排站着,听着三位辅政大臣争论,然后太子诀议,一锤定音。虽然三位辅政大臣各有各的强势,而且谁也不信服谁,但是在太子的斡旋之下,朝事却也一直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曾出过乱子。

每每这个时候,温如韬便觉得太子睿智有贤能,将来会是一个明君。继而又会想起当初太子选妃时,他的第三枝钗递到温玉面前的,可惜温玉给拒绝掉了。温如韬倒也不是觉得刘宜光不好,只是刘宜光只有个身份在,说着好听,事实上却是没有实权的。而且性子也过于温吞,胸无大志,耽于小儿女之情,怕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如此比起来,自是太子比较好。但是温家如今势单力微,他也是不敢让温玉入宫为妃的。虽说他很想尽快的复兴温家,不过却也是比不得女儿能够平平安安的。

其实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觉得宋懿行也是不错。温恭有礼,进退有序,而且极会察颜观色,为人甚是机敏。但温玉不喜欢,他也不再往那边考虑。如今两家认了亲,估计以后还能帮衬上一二。所以,很快温如韬对宋懿行的称呼从早些时候开始,就从“侯爷”,变成了“懿行”。

温玉很想去找刘宜光,但是皇家放出来的明言,说刘宜光是在行宫养病,她不敢擅动。怕好不容易洗去的嫌疑又重了回来,到时候就会陷宋温两家于危险之中了。于是,温玉只能让自己繁忙起来,以减少思念的时间。

经过一番准备工作,温玉的玩具店终于在六月下旬正式开张了。开张那一日,苏叶她们纷纷来贺。温如韬怕院子小仆人少,会招待不周,特地到五福楼包了一个雅间,置办了一桌酒席,专程宴请这些到贺的来宾。

温如韬只是在开宴前说了几句,便托辞去店铺里看着了,将地方留给年轻人们说话。刘朝绪最在意的,当然是今后游戏社与玩具店的通力合作。刚与温玉说了个开头,苏叶便与丁浅如一起,将刘朝绪推挤了开去,拉着温玉说道:“小玉,世子怎么搞的,在行宫住那么久?你的店铺开张,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回来,你说会不会是……”

“是什么?”潘凝云抢先好奇地问。

丁浅如补充道:“金屋藏娇!”

“怎么可能?”潘凝云叫了起来。“世子不是那样的人!”

刘朝绪忍不住接口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啊……”潘凝云一听是刘朝绪接的话,蓦的涨红了脸,支吾着说道。“我不知道……”

丁浅如不由白了她一眼,说道:“真没立场!”

温玉解释道:“宜光不会的……他、有写信给我的……”

苏叶一听,立时问道:“他说什么了?”

“呃……”温玉一阵迟疑。

郭连熙见状,当温玉是不好意思说,连忙将自家娘子揪了回来,说道:“人家说情话呢,你问去做什么?难不成你想与我说什么,但肚子里没墨水,就想借鉴别人的?那就用不着了,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就算你目不识丁,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去你的,你才目不识丁呢!书读得多了不起啊,有本事,儿子自个生去!”

见这夫妻俩又绊起嘴来,丁浅如笑笑,挨到温玉耳边,小声说道:“小玉你还不知道吧,叶子有喜啦?”

“真的啊?”这倒是久违的喜讯了。

丁浅如笑道:“是啊,前些天,她已经被勒令从学里退学啦!唉,这下可就冷清了!我也寻思着,挑门亲事成了算了!”

“别糊涂,终生大事呢!”

丁浅如笑道:“我当然知道了,开玩笑呢!”

当宴席上的气氛渐渐从恭喜温玉新店开始,转变成恭喜苏叶有喜之时,宋懿行姗姗来迟。而且他还带来了一个所有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人——青瑜公主。

青瑜公主今天穿了件青绿色的纱质薄衫,梳着俏丽的双环髻,衬着清丽隽秀的鹅蛋脸,异常清新可爱。青瑜公主是那种气质蛮奇怪的人,就是她穿紫色衣衫时,让人觉得妩媚迷人。穿青绿色衣裳时,却又会让人觉得如邻家女孩一般,亲切动人。

看着众人惊愕的表情,青瑜公主“嘻嘻”一笑,说道:“怎么,不欢迎我呀?那我走啦?”等了一会,发现竟还真没有人出言挽留她,不由有些生气,不高兴地说道。“还真想我走呀?”

这时候,便是苏叶比较机警了,笑着说道:“怎么会?只是公主突然过来,我们都没个准备,怕太失礼啊!”

这么一说,青瑜公主就高兴了,摆着葱管般白生生的小手,很大度地说道:“没事啦,是我想看看你们民间是怎么过日子的,不会怪罪你们!”

在座的无一不是高官子弟,却被说成“民间”,纷纷地滴下了一滴汗。

“今天,我们就像朋友一样相处吧!”说着,青瑜公主便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拣了潘凝云旁边的位置一坐,把潘凝云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起身躲到丁浅如身后去了。青瑜公主又不高兴了,撅了撅嘴。苏叶和丁浅如胆子大,有一句没一句地试着与青瑜公主搭起话来。青瑜公主虽然也有些刁蛮任性,却没有瑞堇公主那样的盛气凌人,快人快语的,很快就与苏叶她们说到一块去了。

宋嘉言虽说如今身份已经比不得宋懿行,但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兄长,终还是忍不住将宋懿行唤到一旁,责备道:“你未免也太胆大妄为了,怎么将公主带出来了?!”

宋懿行倒也不在意,只是申辩道:“不是我带公主出来的。公主今天去相国寺上香,遇上了母亲,便跟来侯府。正巧我要出门,她听说我是去庆贺玉儿妹妹的店铺开张,便又跟来了……兄长放心,我已经多带了些人手,而且也已经通知宫里了,应该很快会派人来了。”

“……那就好,多留心着。”宋嘉言也只能这样说了,毕竟公主的要求,也是不好拒绝的。

宴罢之后,本来是要去店里参观的,温玉还给大家每人都准备了一份小礼物。但是由于半路来了青瑜公主这个程咬金,温玉只能授意大家先各自回去,不然青瑜公主肯定也要跟过去,就麻烦了。不想,等众人都纷纷告辞走后,青瑜公主不仅坐得稳如泰山,还吁出一口气,说道:“终于都走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铺子里看看了?”

“……”温玉一时被噎住了,只能看向宋懿行,看他怎么处置这个他招惹来的大麻烦。

宋懿行却道:“那就去吧。”

在青瑜公主兴高采烈的同时,温玉丢了个白眼过去给宋懿。宋懿行在出门的时候,挨到温玉身旁,小声说道:“跟青瑜公主搞好关系,没坏处!”

温玉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负责接待。”

“这个自然。”

宋懿行答应得爽快,但当只剩温玉与宋懿行的时候,青瑜公主显然对温玉比较感兴趣,不仅要与她走在一处,还不时地问这问那,话题异常跳跃,而且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温玉疲于应答之时,不由又瞪了宋懿行几眼,宋懿行却笑盈盈的,一副很乐于见到她们俩“姐妹情深”的样子。

“对了,你说,宋嘉言怎么样?”青瑜公主忽然这样问。温玉顿时有些傻眼了:“……公主确定问的不是……宋懿行么?”

“当然不是!”青瑜公主摆着手,笑得诡异,看了宋懿行一眼,说道。“他啊,老是在我面前说他兄长这样好,那样也好……你说,要真好的话,怎么会被瑞堇皇姐嫌弃?不过呢,我也瞧过了,除了那个蓝冠宜,这满朝上下的贵公子,还真没一个及得上宋嘉言的了……呀,我说的是长相!所以,你说说看,若是我挑宋嘉言做驸马的话,会不会被人耻笑?”

“这个……”这位公主的问题还真是每每让温玉词穷语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认为婚姻之事,重在两情相悦,与旁的人耻不耻笑,是不相干的?”

“真的?”青瑜公主反问了声。

“这主要要看公主的心意如何……再要看宋大公子的心意如何……倘若你们……”

青瑜公主却恍若没有听到温玉的后半句话,顾自琢磨了片刻,一合掌,说道:“这样的话,那我就招宋嘉言做驸马吧!”

第150章 噩耗

温玉讶异地看着青瑜公主,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话,那也太离奇了。以青瑜公主与瑞堇公主的竞争关系,竟然还能挑上宋嘉言……她真是难以相信宋懿行居然会有这么强大的洗脑功能。

青瑜公主“嘻嘻”一笑,拉着温玉到柜台后坐着,将宋懿行支了开去,笑着说道:“跟你说件高兴的事情!你记得吧,瑞堇皇姐的驸马,蓝冠宜。”

温玉当然记得蓝冠宜,那个面如冠玉、风华绝代的少年,和他那绝世无双的舞姿,任是谁看过一眼之后,都会永生难忘。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时皇上对他赞不绝口,想把刘朝苓指给他的。没想到,青瑜公主先看上了,当场叫停,后来瑞堇公主也看上了……

“之前还人人都夸是天之骄子,天纵奇才呢,却原来是个绣花枕头大草包,哈哈!”青瑜公主颇有兴灾乐祸之意,就差拍手称快了。

“他中了状元之后,不是在兵部供职么,任了个典粮官,负责军粮的调配和供给,是个工作清闲的肥缺。近来西南有战事,朝廷加派了军队过去,需要十万军粮随后运到。而西北呢,是因为出了旱情,当地粮食拮据,需要调遣两万军粮过去。没想到啊,他给弄反了,哈哈哈!十万军粮发去西北赈灾倒还是小事,两万的送去了西南,使得军伍断粮、误了军情,可就是杀头的大罪了。送出去三天后,被侍郎大人偶然间发现,紧急派人加运了过去。”

“据说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位驸马爷看着是文武全才,才貌双全,写诗作文也是头头是道,可圈可点。做起事来,却完全是个迷糊蛋,真正的不靠谱。尚书大人这回被气到了,上书到了太子那,申请将他调任。让他继续做下去,迟早会出家国大事。但是蓝冠宜是我们的姐夫,父皇又很喜欢他,所以太子也不敢随意处置,只能放着等父皇回来。嘿嘿,等父皇回来,可就有得瞧了!”

说起这事,青瑜公主高兴异常,庆幸幸好自己当初与瑞堇公主争的时候争输了。她现在就等蓝冠宜被调离军情要处之后,瑞堇公主的表情。哈哈,以为抢到了个宝,到头来,却证明其实是个狗尾巴草!倘若宋嘉言真有他弟弟说的那般好,那她招他做驸马的话,或许还能让瑞堇公主的脸色更好看些。下个月就是武状元的科考了,听说宋嘉言报了,而且母命在身,誓在必得。倘若他真能高中,那等皇帝外巡回来,将蓝冠宜调离兵部,她就使力将宋嘉言弄过去顶他的官职的,然后再招为驸马……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温玉见青瑜公主顾自想着想着便露出了“诡计得逞”一般的笑容,知道她估计又想到了什么打击瑞堇公主的坏点子。其实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青瑜公主会跟她说这些……她跟她,好像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吧?她们不过只是见过两面而已,为什么会拉着她说她姐姐、姐夫的坏话,连选驸马的事,都来问她的意见?难道因为曾经瑞堇公主针对过她和刘宜光,所以禀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她将她引为自己人了?

“对了。”青瑜公主坐正身子看着温玉,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说,下个月的武科,宋嘉言中举的可能性有多大呀?”

“……这个问题,公主怎么会想到来问我?我与宋大公子不过是君子之交,而且三年一度武科会试,必定是精英荟萃,高手云集,我不过是个井底之蛙,哪里会知道有多少胜算?”温玉暗想从这点上来说,青瑜公主和瑞堇公主还真是姐妹。都不肯招个白衣驸马,就算看中了谁,也要对方取得功名之后,才肯下嫁。

“你也不知道啊!”青瑜公主托着下巴沉吟了一番,忽然一合掌,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先试试他好了!”

温玉一惊,连忙问道:“公主不会想派几个大内侍卫去试宋大公子的武艺吧?”

青瑜公主笑而不语,很明显是被温玉说中了。

“宋大公子马上就要参加科考了,万一受伤了……”

青瑜公主“嘻嘻”地笑,伸手拍拍温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放心,本公主自有分寸……”

温玉见劝不了,只能等到宫里派来的人将青瑜公主接回去之后,找宋懿行说道:“青瑜公主要派人试大公子的武艺,你劝着点!”

宋懿行笑着说道:“放心,我会帮她出主意的,绝对不会伤到我哥。”

“……”温玉一时语塞,瞪着他良久,方才愤懑地吐出一句。“你们真是蛇鼠一窝!”

宋懿行委屈地解释:“我这也是为了兄长好……”

温玉忿然说道:“我要去通知大公子,我不会让他不明不白地被你们摆布的!”

“玉儿……”在温玉从身边经行而过这行,宋懿行却拉了她回来,说道。“难得公主有心,不试用,怎知兄长他也无意?既然他们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又有可能产生感情,你又何必要抢在一切发生之前扼杀他们呢?你是觉得青瑜公主不好呢,还是觉得我哥配不上金枝玉叶?”

温玉被他这么一说,又是一肚子火:“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知不知道青瑜公主之所以选择大公子,是为了扫瑞堇公主的颜面,她并不是真的对大公子有情?”

“有哪一对夫妻,是一出生就互相有情的?有时候,感情需要撮合的……你这么反对,是不是舍不得我哥?”

“你……你去死吧!”温玉被气得火冒三丈,扭身就走。

宋懿行在身后不忘提醒说道:“我去死不要紧,你记得别事先跟我哥说……我觉得他们能成的机会很大,你可别毁人一门亲啊……”

温玉被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弄得抓狂,却终是没有提前告知宋嘉言。温玉从苏叶那打听到,在定风原时,时常可以看到青瑜公主与宋嘉言走在一起,看着相处甚欢的样子。温玉不由想到,她的店铺开张之日,青瑜公主特地过来,说不准就是为着宋嘉言而来的。青瑜公主看着活泼奔放,终究是个小姑娘,而且据苏叶的可靠消息,她之前并没有与哪家公子来往过密过。所以也有可能是她看上了宋嘉言,却不好意思承认,所以托了“打击瑞堇公主”来作为挡箭牌?所以,她也不想多事了,反正之前她就已经提醒过了,其他的,就一切顺其自然吧。

果然,没出几日,便听说到香江泛舟的青瑜公主遭遇了劫匪。幸好宋嘉言经过,在危急关头,救了青瑜公主。三个劫匪逃脱了两个,剩下一个被宋嘉言生擒住,送去了刑部讯问。贵妃娘娘和青瑜公主为感谢宋嘉言的救命之恩,往宋家送了好多赏赐。苏叶如今闲在家中,只能跟着她婆婆到处与些贵妇人来往,于是听来些八卦,便来找温玉唠嗑。说潘夫人如今可扬眉吐气了,到处逢人便说,她儿子天生命贵,九成九的驸马命。虽然明珠一时蒙尘,但迟早还是会绽放光彩的云云。苏叶也很受不了潘夫人,说她若是青瑜公主啊,就算再看中宋嘉言,被潘夫人在外面这么一传,她就死也不嫁了!

温玉也暗自叹气,宋嘉言是个好人,可怎么就摊上这样的父母?当初瑞堇公主弃他而嫁了蓝冠宜的时候,爵位旁落的时候,宋嘉言每天都被父母数落得一文不值。如今,却又是这样……现在只能希望不要因此而拖了他的后腿便是。

七月中,武科正式开考,宋嘉言毫无疑问地进了前三十名。按照往年例,前三十名都要参加殿试,由皇帝御笔亲点前三甲的。但如今皇帝出巡未归,只能暂时搁置,等着皇帝归来再定。

在无数人、包托温玉的满心期盼下,皇帝终于在八月初回京了。在圣驾进京的那一天,温玉挤在夹道的人群里,踮起脚尖往车队张望。皇帝的御驾很明显,一眼就可以看到。在御驾之后,还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马车两旁各有四名大内侍卫保护,其驾势只是略逊于御驾,温玉便猜应该是刘宜光!

“宜光……回来了吗?”一想到此,温玉便激动得一颗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在街上无法阻驾,便将宋懿行打发去宫里探听消息,自己则到瑞王府门房等着,看会不会有消息过来。

等了没多久,便来了位公公,将瑞王府的大管事召进了宫去。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大管事便坐着原轿回来了。一进门,温玉便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世子是不是回来了?”

“……温小姐!”大管事原本脚步便有些虚浮,被温玉这么一问,顿时神情大恸,怆然道。“世子……病故了,皇上下令……王府上下缟素,为世子安置灵堂……”

“……病故?!”温玉的脸色一僵,下意识的张开嘴巴,却是一句话也再说不上来。

第151章 揣测

温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中,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宋懿行已经过来了。他拍拍温玉的肩膀,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说道:“世子没有一道回来,但是……不一定过世……”

虽然他没有明显的表示,但温玉知道,他是在试着安慰她。“我知道,宜光一定还活着。”温玉在心底涩涩地加上一句:只是,他没有来找她。瑞王爷清醒过来的时候,究竟说了什么?刘宜光出生的时候,又曾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不得不离开这他已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而且再也不想踏足这里……甚至再也不愿想起这里的人和事?

宋懿行没有否认,也没有赞同,只是说道:“同皇上一道回来的,是胡卢国的三皇子,叫作守宁,今年十五岁。”

温玉惊了惊,抬眸看向宋懿行。宋懿行解释说道:“皇上此番巡边,顺道去胡卢国作了几天客。守宁皇子向往中原风光,吵着要过来玩。正巧近来刘宜光身体情况一直不好,皇上便带着守宁皇子一道回京,好让他与刘宜光作伴。不想,刚到京中,便从宝定府传来了刘宜光病情恶化的消息……”

温玉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刘宜光不愿意回来。当初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按胡卢王勃然大怒的情况看来,应该是在胡姬公主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人不愉快的事情。胡卢国虽然不及天朝强大,但国内矿藏资源丰富,国人富庶,自太祖皇帝以来都一直主动依附于天朝,所以也没觉出什么。但若是一旦闹翻,胡卢国叛出,投效了周旁的强敌,那问题就大了。温玉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隐约却可以猜到,胡卢三皇子的到来,差不多就算是与刘宜光做了一个交换。让他作为中间的枢纽,让两国继续联手合作下去。

“……瑞王爷说了什么,你知道多少?”温玉现在越来越觉得必须弄清这件事情。若是不能洞悉这其中的奥秘,刘宜光就不可能回来。

宋懿行说道:“我知道的,之前都与你说过了。不过,我被软禁在宫里的时候,又陆续地听说了些来。瑞王爷似乎是他自己再也不说谎了,让胡姬公主不要生气,似乎又说自己不是兄长什么的。说法挺多的,或许除了当时与瑞王爷在一起的人之外,谁也不知道瑞王到底说了什么。但从上面两点出发,我大胆地假设了一下,或许该是胡姬公主原本属意的是当今皇上。但是,出乎某一种原因,瑞王爷冒了皇上的名,娶了胡姬公主。”

说起这件事情,宋懿行显然来了兴致。看来对于此事,他也是极其好奇,而且必定也经过多方打探。不然,皇帝为什么好端端的,将他在宫中软禁了这那许多天。

“不知你有没有仔细看过,如今的瑞王爷长相与皇上还是有六七分相似的。瑞王爷痴傻了这么多年,所谓相由心生,神情容貌上多有呆滞,所以不像得多了些。但是十几年前的瑞王爷,可没有如今这么呆的。所以,以此推测也可得知,当年瑞王爷与皇上的容貌,应该是十分相似的。胡姬公主是番邦女子,见过的中原人极少,再加上远距离看的话,必定分辨不出来,所以被唬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瑞王爷自小呆傻,就算他喜欢胡姬公主,也不可能会冒充兄长去争。他的身后,必定有人教唆。这教唆之人,第一号可疑人物,自然就是当今皇上!瑞王爷最信任的人,除了父母亲之外,当然就是自己的亲兄长。如果是他教瑞王爷去说什么话,瑞王爷一定是照办无误吧?至于理由么,我也大致想到了。玉儿应该也知道吧,胡卢国是以女子为尊,女子至多可以嫁三夫,男子却只能有一妻,而当时,皇上与现在的皇后娘娘已经……”

温玉抬眸看他,暗自惊讶,他还真是大胆假设、细心求证……只是他假设出的这些东西,居然在情理上还真说得通!

“所以整理一下,推测而出的这件事情的大致走向应该是这样的。二十年前,为了使两国的关系更加紧密,胡姬公主来到我朝和亲。本意自然是要嫁给太子的,但是太子比胡姬公主足足大了二十岁,而且也已经有了嫔妃,所以胡姬公主不愿嫁给太子,反而看中了当时还是皇孙身份的当今皇上。胡姬公主年轻貌美,又有异国风情,皇上自然也十分喜爱。但是,娶了胡姬公主的话,他就必须遵守胡卢国的习俗,从一而终,就无法再娶自己的未婚妻了。所以,他就想出了这个计策,李代桃僵……”

“但是瑞王爷是个傻子,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很快,胡姬公主就发现了这个事实。或许皇上找胡姬公主解释过,但她还是原谅不了冒名顶替的瑞王爷,将满腔的怨愤都出在他身上。瑞王爷当时傻是傻,却并非像现在这样没有知觉,只是心智未开,像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被这么一骂,知道自己做了大错事,便大受打击,自此不再说话。胡姬公主气头过后,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他。或许也是看透了这一切,想与瑞王爷好好地过日子。于是她又试着用各种方法,想让他重新说话,但最终……你也是知道的。”

瑞王再也没有重新开口说话,胡姬公主在生下刘宜光之后抑郁而终。瑞王也越来越呆,渐渐的,便像个木偶一般,不理人事,毫无知觉……

温玉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若是宋懿行的这个推测是正确的话,不论刘宜光是瑞王的儿子,抑或是皇上的孩子,确实都无法原谅皇帝的所作所为,无法再在这里呆下去。“所以,宜光就再也不肯回来了么?”

宋懿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温玉沉默半晌,说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温玉漫不在意地幽幽然说道:“你瞒着我的事情,难道还少么?”

“这件事情,不一样。”宋懿行顾自停顿了半会,方才继续说道。“在琛城时,刘宜光确实找过我……他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也在他面前立了誓……若是,你愿意嫁我,绝不负你。”

“我们现在是兄妹!”温玉提醒。

宋懿行倒也不介意:“只要能够在一起,即使是兄妹,我也可以接受。不管你信,抑若是不信,我对你是真的。既然已经诏告了刘宜光的死讯,那你们的亲事也就不作算了……今后,我会照顾你的……以兄长的身份。”

第152章 约法

宋懿行的意思,温玉是明白的。若是她不嫁人,他不会强迫她做什么,两人寻常往来,他会以兄长的身份好好地照顾她。但是她要嫁人,就只能嫁他。若是想嫁别人,那就不好意思了,恐怕他要出手了。

皇帝诏告了刘宜光的死讯之后,虽然在瑞王府中设了刘宜光的灵堂,但瑞王府却依然紧闭府门,谢绝任何人的到访。温玉每天都会坐着轿子,到瑞王府外坐上一会,看着紧闭的朱漆大门和檐下飘摇的白灯笼。一直从头七,等到尾七,始终都是一成不变的风景。温玉也不是没想过去胡卢国找刘宜光……或许她能够找到离京的办法,但是找到之后,怎么办?看如今的光景,刘宜光是不会再回来了,她愿意跟着他留在胡卢国吗?她的家人、朋友全部都在这边,她会愿意放弃这一切吗?

宋嘉言在殿试中毫无疑问地脱颖而出,夺了武科状元,并且为青瑜公主所青睐,招为驸马。一时春风得意,成了朝中新贵。而蓝冠宜则因为疏于职守,差点铸成大错,被顶头上司狠狠地参了一本。在军国大事上,皇帝倒也是极为看重的,也并不因为自己对蓝冠宜的喜爱之情而偏袒于他,当即将他调离了兵部,调去西阁负责起草西阁的日常文书。

青瑜公主便如之前所说的,趁机向皇帝进言,要求把宋嘉言指派去兵部任职。本来宋嘉言是武状元出身,去兵部任职是名正言顺,但皇帝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两个女儿的心思。他将蓝冠宜从兵部调走,瑞堇公主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若是再将宋嘉言调过去的,他接下来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所以,最终皇帝思虑再三,左右权衡,还是将宋嘉言指派去了都察院,任了正六品的都察院经历。

青瑜公主对于宋嘉言状元出身,才任个六品官颇有意见,觉得是因为蓝冠宜被降职调离,皇帝为了顾全瑞堇公主的面子,所以宋嘉言的官职也不得不压低,从而认定皇帝这是完完全全地偏心于瑞堇公主。这么一来,青瑜公主当然不依了,在皇帝跟前闹了多日,皇帝亦是无奈。但是都察院在几年前去掉御使副职,将佥都御使升为三品之后,接下来的便是六品的经历,难道真要放去兵部打瑞堇公主的脸?皇帝琢磨再三,最终决定在都察院加个都尉之职,为正五品,总管经历、司务二司,向上直接对都察御使负责。其实也就是说,虽然官衔比佥都御使低,但是在都察院里的地位,却是差不多的。青瑜公主这下终于满意了,少不了去瑞堇公主前面得意了一番。

由于要敕造驸马府,所以婚期定在了明年开春。驸马府选建的地段,就在温玉的店铺附近的庆裕坊。青瑜公主唤上宋嘉言一起去看驸马府的建造进程时,便时常会到温玉的店铺里来。温玉在铺子里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大多时间,还是会去到严府中,跟着严大师学画。但是,基本上她在铺子里的时候,就会遇上青瑜公主。

温玉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青瑜公主感情这么好了,她每每来找她,不是说瑞堇公主的倒霉事情,便是就新婚新房需要置办些什么东西而来询问温玉的意见。瑞堇公主的事倒也算了,只是大婚的一干事等,只要她公主殿下一吭声,自有一大堆的专业人士帮她布置得妥妥贴贴,何致于来问她这个门外汉。但是青瑜公主虽然有些傲慢的公主驾子,但性情还算爽直,温玉倒也不讨厌她。每每她问起,也便考量着说些自己的建议。一开始,只当青瑜公主是自来熟,久而久之,温玉终于发现了青瑜公主的目的,却原来,她是为宋懿行做说客来的。

“小玉啊!”青瑜公主过来的时候,有几回遇上苏叶,便跟着唤起“小玉”来,其实她们俩的年龄是差不多的。“你这么好,我真是喜欢你!只可惜,宜光哥哥命短福薄,娶不了你,害得咱们成不了亲戚……要不,你嫁给宋懿行吧,那咱们就是妯娌了,就还能做亲戚!”

温玉还是第一次知道帮人说亲,是用这样的理由的,不由黑着脸说道:“如今我们算是姑嫂,也是亲戚。”

青瑜公主一想也是,宋懿行认了温玉做义妹,宋嘉言是他的兄长,这么说起来,她们确实算是姑嫂。这个理由说不通,青瑜公主想了想,又说道:“其实宋懿行很好啊,小玉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你知道么,他很早之前,就与我说过,他有喜欢的人,而且那个人就是你。那我当然跟他说,小玉已经和宜光哥哥订亲啦。他说你们成不了,就算成了,也无法长久。我问他,莫非到时候他还要娶个下堂妻或者寡妇来着?他说,只要你们能在一起,他并不会介意旁的事情。”

“多好呀,这样的男人!”青瑜公主一脸激动地说道。“从那时候开始,我就非常羡慕你,有这样的人喜欢着你。若是有人能对我说出这番话,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嫁他了!”

温玉用手中的刻刀将小块的软木塑成小房子的模样,一边缓悠悠地说道:“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是我兄长。我们若是成亲,岂不是乱了纲纪人伦,是要被天下人诽骂的。他如今贵为侯爷,等公主与大公子成亲之后,也便成了皇亲,公主以后还是不要提这件事情了,会有辱皇家威严。”

青瑜公主却说道:“被人诽责什么的,他是不会介意的,他就是有这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气魄!他答应宜光哥哥要将你引走,竟然不惜将刘朝苓骗去了法华寺……在父皇面前,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就承认了,连认罪都不怕……真是太帅了!要不是他心里只有你一个,我一定招他做我的驸马啦!”

温玉看看青瑜公主,有些无奈地暗自摇头。这位公主的想法倒是颇有些像现代小女生的想法,充满着梦幻般的色彩。喜欢邪魅而冷酷的大魔头型的人物,向往那种天下于我皆浮云,我心中独独只在乎你的爱情……她却是知道那是不现实的,她并不觉得对旁人冷酷的人,对亲人就会有多少的温情。所以每每青瑜公主说起,她都是婉言相辞,或者笑而不语。宋懿行也信守着他当初所说的话,只要温玉不嫁旁人,他也绝不相迫。

这一年的新年静悄悄地过去,当整个京城洋溢在新春的喜气中时,只有瑞王府门前还挂着白色的灯笼。温玉坐着车,照旧在瑞王府门前停留了一会,然后去到苏叶家中串门。

苏叶怀胎八月,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多有不便。她又闲不住,所以郭连熙便请温玉她们得空多往他家去陪陪苏叶,免得她生事。温玉年前做了好些小孩的玩具,送给将在二月或者三月出生的小宝宝作为新年礼物。丁浅如在年里也订了亲,见温玉做的小布偶精致可爱,便吵着也要。温玉三人便开始嘲笑她不害臊,都还没出嫁呢,就开始张罗小孩儿的东西了。丁浅如红了脸,怒道:“我自己玩不成么?!”然后又是被大家一顿笑。

潘凝云的婚事也已经在商议了,不过,似乎她家里的意思,是很想让她嫁给宋懿行。宋嘉言的母亲潘夫人是潘凝云的姑母,虽然宋嘉言重新成为驸马的这功劳是记在宋懿行头上的,但是对于失去的爵位,潘夫人还是非常不甘。所以,就很想内侄女潘凝云能够嫁给宋懿行,以后她生的儿子承了爵,那样算起来也仍然还有半个爵位落在潘家的头上。但是宋懿行再三地婉拒了,虽然用的理由是暂时不想成婚。但潘凝云却是知道宋懿行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他有喜欢的人,而且那个人,就是她的好朋友温玉。

“小玉……”潘凝云沉吟好久,终还是决定出言说道。“宋二公子对你那么好,你要不要……既然世子都已经……”她终还是说得吞吞吐吐的。宋懿行一天不成亲,对于她家的人来说,就是一块肥肉放在嘴边,每天都盯着,就算被拒绝再多次,也是很不甘心的。只要家里的人还存了这个心思,潘凝云见着温玉与宋懿行就会觉得很尴尬。而且她最近与刘朝绪隐约有了端倪,但他家如今盯着宋懿行,就有些看不上刘家了,所以,她是巴不得宋懿行赶紧成亲,断了家人的念想。她也好松口气,再看看与刘朝绪会不会有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温玉用一根手指戳了下潘凝云的额头,嗔怪道:“乱想什么呢,他现在是我兄长。”

“你们又不是亲兄妹……”潘凝云嗫嚅着说道。

“是啊!你们又不是亲兄妹,有什么不好成亲的?”苏叶说道。“而且是因为宋老夫人喜欢你,认了你为义女,你们才变成兄妹相称的,只要禀了皇上,完全可以亲上加亲的!”

“不了……你们明明知道我无心,怎么又提起这事呢?”

见温玉神情落寞,苏叶和潘凝云知她必是又想起了刘宜光,便会意地不再提起。正要转移话题,丁浅如说道:“小玉,难道你就准备再也不成亲了么?”

温玉默然不语,沉默半晌,方才说道:“以后再说吧。”

三月里,青瑜公主大婚,胡卢王到朝来贺。温玉打听到胡卢王会下榻在瑞王府,从一大早开始,便等候在了瑞王府外。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月色如水时分,才从街道的另一头传来的辘辘的车马声。

胡卢王在席上饮了些酒,有些小醉。在车马停下,准备下车的时候,忽而听到有人在唤“舅舅”,是个听着有些熟悉的少女声音。掀开车帘,看到了有个身量窈窕的少女被侍卫拦在外面。借着灯笼的微光看清少女的面容,略作沉思,吩咐道:“让她过来。”

“舅舅!胡卢王舅舅!”钳制一松,温玉便飞也似的奔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胡卢王了,眼泪便情不自禁在滚落了下来。等站到车前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没有哭声也没有抽噎一声,却着着实实地成了个泪人儿。

胡卢王掀着帘子,借着月色看了看温玉,说道:“上车吧。”

“嗯!”温玉重重地点点头,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不待旁边的宫人来扶她,毫无形象地快速爬到车中。刚坐定,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舅舅,宜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