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淡淡一笑,道:“夫人不会这么认为,外人都知道陆家大公子沉稳儒雅,心胸开阔。反倒是六公子,自视甚高,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有人看我不顺眼,必然是六公子可能性更高一些,何况我们之前还有一点儿小过节。”
谢安澜低头看看跟前镶满了宝石的首饰叹了口气,心中有些隐约地为陆夫人感到同情了。遇到这么一个只拿钱不办事的主,不自认倒霉还能怎么样?
果然,过了好些天依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传来。就算有陆离的消息也是陆离又结交了那些青年才俊,陆离又拜访了哪位当世大儒等等,听得陆夫人越发的火冒三丈。在家中砸了不知道多少东西不说,将只拿钱不办事的陆润也骂了许多遍。
“夫人!不好了!”丫头匆匆来禀告道。
陆夫人脸色阴沉,没好气地道:“什么好不好!出什么事了?”
丫头道:“大少爷…大少爷喝醉了,还,还将大少夫人给打了!”
“什么?!”陆夫人猛地站起身来,“去看看!”
倒不是说陆夫人有多心疼这个儿媳妇,但是大少夫人娘家也是官宦之家,这次陆晖落榜,还有之前的事情就让李家对陆晖有些不满了。若是再传出陆晖醉酒殴打妻子的事情,那就不好了。妻子可不是别的什么小妾丫头,可以随便说打就打的。
到了翰墨苑,才刚进门就问道一股浓浓的酒气。陆夫人皱着眉走进去,大少夫人正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痛苦,泪流满面。陆晖懒洋洋的倚坐在一边的软榻上,满身酒气,一身狼藉。衣衫凌乱不说,双眼通红眼神迷离,显然就还宿醉未醒。这么多年,陆夫人从未见过儿子如此狼狈的模样。也顾不得过问大少夫人,连忙走上前去关切的道:“晖儿,你这是怎么了?”
陆晖睁开半闭的眼,有些反应迟钝地道:“是…娘啊?你怎么来了?”
陆夫人心疼地道:“晖儿,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我要喝酒!”陆晖道:“来,三弟,咱们喝酒!
匆匆问询赶来的陆暄和三少夫人都站在门口进退不是,想了想陆暄还是走进来没好气地道:”大哥,这才什么时候,你怎么就喝成这样了?“
陆晖茫然地笑道:”呵呵,我现在不喝酒还能干什么?“
”大嫂,起来吧。“三少夫人上前,扶起大少夫人。大少夫人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跟着流了下来。心中酸楚地低声叫了声弟妹。
三少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大少夫人的手臂。大少夫人果然伤的不轻,嘴角和额头上是紫红的,看上去手臂也有些不灵活,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肩膀或者胳膊。三少夫人侧首问道:”去请大夫人了么?“身边的小丫头连忙道:”回少夫人,已经去请了。“
”那就好。“
将陆晖交给陆暄,陆夫人这才走到大少夫人跟前看向她,语重心长地道:”晖儿这些日子心情不好,你做妻子的要担待一些。“
大少夫人垂眸,点头道:”娘,您放心,我明白的。“
大少夫人心中苦涩难言,不担待,她又能如何?横竖这已经是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是她这一辈子的依靠了啊。
陆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老三媳妇,扶你大嫂下去休息吧。这件事,不要传到老爷那里去了。“
”是,母亲。“三少夫人应声,连忙扶着大少夫人走了。
等到将人都打发了,陆夫人才回头看向仰倒在软榻上胡子拉碴地陆晖,心疼的直掉眼泪,”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陆暄沉声道:”娘,这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大哥还是每天这样醉生梦死,咱们能瞒得住爹几天啊?“
陆夫人叹气道:”这次的事情对你大哥打击太大了,再多给他一点世间吧。“
陆暄翻着白眼道:”他在整个西江排名都不高,落榜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有什么好打击的?“
”怎么说话呢?!“陆夫人怒道,陆暄耸耸肩道:”行,我不说了还不成么?这次您可别想让我替大哥去李家赔罪,老是这么跑下去,我老丈人家还敢有意见了。“跑大嫂娘家比跑自己媳妇儿娘家还勤快,谁能没有意见。
陆夫人恨恨地道:”都是陆离那个小贱种惹的祸事!若不是他…你大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所以说,也不是科举落榜受到了打击,而是被陆离比下去的大家让陆晖接受不了了。
陆晖的事情最后还是被陆闻知道了,陆闻也没有客气,将依然喝的醉醺醺的陆晖拖到院子里狠狠地揍了一顿。根据陆离放在陆家的眼线传来的消息,那一顿胖揍比起当初陆闻打陆离的也一点儿不轻。不管怎么说,至少算是将陆晖给揍的清醒了一些。陆晖躺在床上养伤倒是没有再喝酒了,甚至还拿起了书本开始继续复读之路。
这些消息,对陆离和谢安澜来说不过是一时谈笑的八卦罢了,说完就丢开了。他们有许多比这些重要得多的事情,比如…苏梦寒回来了。
谁也不知道苏梦寒是什么时候回到京城的,直到他突然出现在陆家的院子里谢安澜和陆离也才知道的。
”苏会首?“谢安澜有些惊讶地道。
苏梦寒脸色依然一如往常的苍白,身形却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消瘦了几分。含笑看着两人笑道:”许久不见,恭喜陆公子。“
”多谢。“陆离淡淡道。
西西站在谢安澜身边,好奇地望着苏梦寒。苏梦寒伸出手笑道:”晞儿,过来。“
”舅舅。“西西走到苏梦寒身边,轻声喊道。
看着西西身上精致素雅的女装,苏梦寒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不管谢安澜和陆离再怎么将西西照顾的很,一个男孩子却只能以女孩子的身份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委屈和伤害。幸好西西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抬手摸摸外甥的小脑袋,苏梦寒轻声道:”晞儿,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西西点头道:”娘亲和爹爹对西西很好,还教了西西好多东西。娘亲说西西长大一点就会叫我武功!“
西西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即便是苏梦寒这个舅舅也完全不熟悉,所以这声爹娘他叫的极其自然。在他心中,陆离和谢安澜就是他的爹娘,当然,娘亲要更重要一些。苏梦寒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朝着两人拱手道:”多谢。“
陆离微微点头,并不说话。
谢安澜笑道:”西西,时间不早,该去睡觉了。“
西西乖巧地点点头,回头看了苏梦寒一眼,”舅舅又要走了么?“
苏梦寒笑道:”以后舅舅会经常在京城,也会经常来看晞儿的。“
西西眼睛一亮,高兴地跟着芸萝跑走了。”
“苏会首,请坐下说话吧。”谢安澜道。
“多谢,请。”
宾主落座,苏梦寒主动开口笑道:“这段日子,多谢两位照顾晞儿了。”
谢安澜道:“苏会首言重了,当初既然我们留下了西西,照顾好他就是我们的责任。”
苏梦寒含笑不语,侧首看向陆离道:“听说,这段日子京城里颇为热闹啊。”
陆离淡定地喝茶,道:“热不热闹,苏会首会不知道么?”虽然苏梦寒不在京城,但是说这些事情里面没有苏梦寒的手笔,陆离却是半个字都不相信的,“苏会首这次回来,是打算长留京城么?”
“怎么?不可以吗?”苏梦寒问道。
陆离打量了他一会儿,方才缓缓摇了摇头道:“无所谓,不过…我看,上雍不是苏会首的福地。”
苏梦寒一愣,很快摇着头低声笑了起来。
谢安澜倒是不会看相,但是她也有担心。
“苏会首,当年商家的事情…知道你身份的人应该不算少吧?你长留在京城真的没问题么?”谢安澜问道。苏梦寒有些惊讶地打量着谢安澜,他知道陆离这位夫人对他很有几分影响力,但是倒是有些没想到竟然连这种朝堂上的纷争这位陆夫人也会参与其中。据说这位陆夫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秀才的女儿,但是这份见识哪里普通了?
苏梦寒道:“这个么…陆夫人倒是不必担心。流云会毕竟还是有几分实力,皇帝陛下当初既然没有追究,如今自然也不会。”当家商家在商老大人死后被抄家,本来就是皇帝理亏。商妃死的不明不白,商老大人等于是被气死的,商家唯一的男丁不知所踪。所谓的商妃害了柳贵妃的孩子的事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拿不出任何证据,本就是皇帝对不起商家。
“没事就好。”谢安澜道。
苏梦寒淡淡笑道:“就算是有人想做什么,看在流云会那么大一块肥肉的份上,想来还是会有人不吝伸出援手的。”
陆离皱眉,“你打算投靠谁?”
苏梦寒道:“现在还没决定,陆公子有什么好建议么?”
“……”夫妻俩双双无语地望着苏梦寒,仿佛他是从哪儿突然蹦出来的异形。这种事情,可以随便听从一个根本就不喜欢的人的意见么?
见两人这副模样,苏梦寒淡笑不语。
转眼到了殿试之期,殿试虽然场面不没有会试大,但是其郑重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殿试,顾名思义,是要上那宫中金殿上当着皇帝的面考试的。殿试没有送考一说,一大早考生们便一身轻松的在宫门口排队入皇宫了。就连笔墨纸砚也一概不用带,全部由皇宫里提供。
陆离会试排名在前,所以进宫的时候走的也是前面,所以看到的倒都是熟人。走在最前面的便是百里胤,百里胤身后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是会试第二名的那位,是华阳人士。然后便是莫寒,陆离身后跟着的是前些天才刚被他们八卦过得临风书院出身的那位二十八岁大龄未婚青年赵泽林。
那位第二名的先生顾及有些郁闷,前面和后面都是青年才俊,只有他一个人已经年过四十,所以神色一直都是有些绷着的。不过这时候大家都很严肃也没有人敢随便开口说话,倒也不显得他突出。
大殿里早已经摆放好了应试的桌椅笔墨纸砚等等,每个人都照着自己名次依次就位。两边殿上站着几位身穿朝服的官员,在场的人大都熟悉,正是这一届的考官们。为首的一个老者已经年过古稀,正是主考官兼礼部尚书吴老大人。
“陛下驾到!”内侍一声尖锐的呼声,皇帝带着人从后殿走了出来,漫步走上金殿上的龙椅。
“恭迎陛下!”
“平身。”昭平帝沉声道,昭平帝平时并不是一个喜欢摆谱的皇帝,只要不涉及柳贵妃,他一贯都还算得上是和善可亲的。众人谢恩之后昭平帝又说了几句勉力的话,才向着吴老大人点点头示意殿试开始。
东陵的殿试并不考诗书,只有一场而且只考策论。毕竟科举说到底是为了选拔人才,既然是选拔人才那自然是策论最重要。那些贴经,诗词等等,从童子试一直考到会试,能站到这金殿上来得多少也还算是不错的了。
吴大人朗声宣布了这一届殿试的命题。
许多考生离开铺开了纸,开始磨墨。有人冥思苦想,有人若有所得,有人还在磨墨有人已经开始提笔直书了。
昭平帝坐在龙椅上,抬手打了个呵欠。这段时间柳贵妃经常跟他闹脾气,其中大半是为了柳家还有小半是为了新封的薛修容。虽然柳贵妃一再要他处置了薛修容,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有些舍不得。倒不是因为他对薛修容有多深厚的感情,主要是他觉得薛修容有些像柳贵妃年轻的时候。何况,柳贵妃有了身孕就无法再侍候他了,总是要有人的么。薛修容正好娇俏可人,善解人意,也不会如别的妃子一得宠就恃宠而骄,甚至陷害柳贵妃。大不了…等贵妃生下孩子在说罢?
“陛下?”见皇帝陛下总是顶着下面的一个考生眼神一动也不动,吴老大人有些担心的问道。难道这个考生有什么不妥?皇帝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吴爱卿,有什么事?”
吴老大人摇了摇头道:“微臣只是想说,这一届学子多是青年才俊,陛下和东陵有福了。”
皇帝哈哈一笑,有些心虚地点头道:“吴爱卿说的不错。”
殿上君臣俩说的高兴,殊不知方才被皇帝陛下盯着的那位考生腿肚子都在发抖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皇帝陛下盯着不放,又不敢抬起头来去看越想越害怕,连写字的手都在颤抖。
昭平帝看着第一排的几个考生,果然都是年轻人。目光在百里胤,莫涵,陆离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百里胤的身上。百里胤会试第一,相貌俊朗英气又不失文人的儒雅,一看就是性情沉稳的。相比之下,莫涵就显得有些张扬,而陆离则是太过年轻了。
年纪轻轻就能够考上会试自然是少年英才,但是少年英才也同时很容易给人们另一种感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所以,无论是皇帝还是吴老大人,最看好的都还是百里胤。百里这个姓氏,再加上籍贯,不用费心就能想到这是哪一家的。
“说起来,朕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到百里家的人了。如今可算是见到了。”皇帝有些感叹地道,他还是王爷的时候,但是的工部尚书就是姓百里的,好像是百里胤的祖父吧?
“……”吴老大人无语,百里家那位老尚书是为什么辞官的,陛下您还记得么?
皇帝陛下显然是不记得了,兴致勃勃地道:“将百里胤的试卷拿来给朕瞧瞧。”
“是,陛下。”
第一百二十八 静水居(一更)
写到一半被人拿走了试卷还不能抗议,周围的考生都忍不住对百里胤报以同情的目光。写文章,思路多重要,讲究的就是一个行云流水。殿试可没有会试那样给你三天的时间慢慢考虑。一气呵成写出文章才是上佳。百里胤正写到兴头上呢,被皇帝身边的内侍过来取走了试卷……
虽然说被皇帝关注是所有考生们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影响人家殿试发挥就不好了。不过百里胤既然能够考出会试第一的好成绩,想必真本事还是有的,这点影响也算不了什么。还有人忍不住有几分幸灾乐祸的阴暗心思:百里胤发挥不好,不就是他们的机会么?
被打扰了的百里胤并不着急,殿试的时候皇帝喜欢中途抽看一些考生的试卷早已经是有例可循。百里家身为人才辈出的书香门第,这些规则自然在科举之初就有人教导过他的,所以百里胤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所以他也只是淡定任由内侍取走自己的试卷,自己却低下头顺着方才的思路继续思索着。
皇帝果然对百里胤的才华再三赞叹,很快就将试卷还给了他,又指明要看第二名的。皇帝只是在柳贵妃的问题上才显得格外昏聩,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没有审美没有才华没有鉴赏能力的人。事实上历朝历代的昏君之中都不乏流传后世的大才子。
殿试的时间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交卷出宫。中间皇帝还特意点名了几位考生,亲自考核了一番。其中自然就有陆离。陆离年纪虽然小,但是性格却出乎皇帝意料的沉稳。答起话来也是不卑不亢,恭敬却并不畏缩。在金殿上当场与天子答问能做到这一点的可不算多。有好几位平常时候高谈阔论,能言善辩的考生就答得有些不尽如人意。并不是皇帝问的问题对他们来说有多么艰难,而是因为问这个问题的人是天子罢了。
与之相反,尚未及冠的陆离思路清晰,语调平缓,张弛有度。对皇帝问的问题,回答的也很是深刻,另辟蹊径让人听了他的观点就觉得眼前一亮。陪同的几位考官打量着这个少年,眼光都渐渐的有些不一样起来。
殿试的结果并不会当场宣布,殿试之后所有人都按照进来的时候的次序一眼列队在宫中侍卫的护送下出了皇宫。
一离开宫门口,原本还庄重肃穆目不斜视的考生们立刻就松了一口气,三三两两地走到一起了。
“陆兄。”百里胤朝着陆离拱手一笑,并不多说什么。
陆离也是淡淡一笑,回了一礼,他自然知道百里胤是什么意思。周围的考生看向这两位的神色都略微有些复杂和无奈,那些完全没有出头机会的人就不说了。被皇帝点出来的所有人中就数这两位表现的最出类拔萃。就连第三名的莫涵,都因为性格过于飞扬,表达的观点也略有些激进,最后一个问题一不小心被皇帝堵得无话可说了。
不远处有人在叫百里胤,陆离也不耽误他,转身看了一眼另一个方向不远处的曹修文等人对百里胤抱拳道:“失陪。”
曹修文正和言希赵焕走在一起,虽然曹修文是上雍人,但是他跟上雍的考生们并没有多少交情。纵然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伙伴,这么多年也早就各自又有了新的朋友不是么?比起这些,至少在泉州同窗过几年的言希等人还要更熟悉一些。何况,有陆离的存在,曹修文自然而然便于同陆离看起来关系不错的言赵二人走得近了。
看到陆离走过来,赵焕笑道:“陆兄,恭喜啊。”
陆离摇摇头,道:“多谢,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
三人了然,世事无常,并不是说你会试上考得好最后就一定能好的。当初的齐浩然够才华出众吧?金科状元啊就算陆离这次能夺魁,齐浩然成为状元的年纪也还要比陆离小上半岁。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待在翰林院坐着从六品的编撰,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现在就更倒霉了,当初朔阳郡主自杀的事情虽然与齐浩然无关,但是柳家人却不得不迁怒到他身上。黎宁殊有个左相爹护着还好,齐浩然可没有人管。这些日子在翰林院,不知道被人穿了多少双小鞋。
而那些名垂青史的大臣,又有几个是状元出身的?
言希道:“赵子明,有空关系陆兄,还不如关心关心咱们自己吧?”陆离就算不是一甲,至少也是能够稳入二甲的。他们这样成绩不上不下的就不好说了。一行人往外面的大街上走去,陆离一边问道:“前些日子我让人送去的文集,三位可看了?”
“自然都看了。”三人齐声笑道,曹修文道:“祖父还让我谢过陆兄呢。”
陆离前段时间让人送去的却是这一届几位考官的文集。还重点针对吴老大人,分析过他的文风以及他喜欢什么样风格的文章。不过陆离也提醒了三位,只能参考最好还是不要偏离原本的自己太远了,更不要向着讨好所有的主考官。只需要主意他们的忌讳是什么就可以了。想要面面俱到的讨好所有人,最后反而有可能一个也讨好不了。
言希和赵焕也齐声称谢,虽然一直以来陆离都不是个热情的朋友,但是必须承认他们确实得到了陆离的许多帮助。
“陆兄!言兄!赵兄!请留步。”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四人齐齐回头却看到林青书正朝着这边奔过来。也难怪他们觉得有些陌生了,距离上一次和林青书交谈,都已经有块半年时间了。更何况如今的林青书倒是跟从前差了许多。从前的林青书总是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粗布衣衫,眉宇间略有几分倨傲之色的清高才子。现在的林青书穿着一身细绸做的儒衫,腰间还挂着一块算不得好却也不算差的玉佩。头发用一个白玉的小冠竖起,倒是有几分世家公子的味道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从前的清高之气似乎一扫而空,倒是有几分陆晖长袖善舞的味道了。
短短几个月,一个人竟然能变化如此之大。以至于…对他更不熟的曹修文根本就没认出来。
“这位是…”
林青书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若是从前林青书必然是要沉下脸来的。但是此时笑容却很快恢复了过来,林青书拱手道:“原来曹公子也在,在下泉州林崇文。”
“原来是林兄啊。”曹修文含笑点头,心中却是不以为然。林青书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不说,自然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想要往上爬没有错,但是踩着自己的朋友往上爬,这种人却是官场中人最厌恶的一种。因为跟他做朋友,你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变成被他踩着的那个。
“林崇文,你叫住我们有什么事?”言希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林青书笑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如今会试也算是结束了,我向着大家都是同乡不如找个地方聚一聚?”
言希想要翻白眼,被赵焕暗地里顶了一肘子总算是忍下了,道:“不必了吧?总算考完了我们却是有些心力交瘁,正想要会去休息呢。何况,我们可不是林兄,还可以住在岳父家里有人侍候着什么都方便。小弟还要回去打扫屋子呢。”
看着林青书有些难看地脸色,赵焕在心中无奈地苦笑。这个言望安什么都好,就是一开口就得罪人。跟林青书这个仇,算是结下来了。这么说话,不是明摆着嘲讽别人靠着未来岳父家吃软饭么?
林青书涨红了脸,看着言希半晌没有说话。
赵焕摸摸鼻子道:“林兄,你也知道望安这个大少爷,这些日子许多事情都是自己做,难免就有些心浮气躁。他只是有点羡慕你而已……”
“……”曹修文默然望着赵焕,你确定你这是在灭火不是再火上浇油?
眼看着林青书忍不住要爆发了,陆离淡淡道:“我们先散了吧。三天后就放榜了。”
三人对视一眼,齐声称赞,“言之有理,陆兄告辞!”
三个人,两个方向干脆利落的离开了。只留下走得慢一些的陆离和气的脸色铁青的林青书。
陆离淡然看了林青书一眼,转身朝着另一条街上走去。她跟谢安澜约好了去看看即将开业的茶楼。陆老爷分给他的产业和之前置办的一些都是要放在明面上的,跟谢安澜以谢无衣的身份和穆翎合作以及经营雍西的几间青楼是不一样。若是明面上一点产业没有,将来当官了陆离不是准备节衣缩食过苦日子就是准备天天被御史弹劾了。
“陆兄。”林青书有些焦急地赶了上来,陆离脚下并不停步,只是侧首看了林青书一眼表示他听到了。
林青书仿佛有些无奈地苦笑道:“似乎不知不觉间,咱们疏远了许多。”
陆离不置可否,林青书见无法冬至以求,只得干脆的说明来意,“陆兄,陆伯父说就算分家了,也还是一家人。你不妨带着夫人回去看看。你这次会试考出了好成绩,陆伯父本想替你庆祝一番…。”可惜陆离搬出去了,而陆晖却落榜了。陆家整个气氛一片低迷,即便是林青书上榜了,也只有陆荞和林青书占住的小院里几个下人敢恭喜他几句,平时在府里特别是在陆晖面前连提都不敢提起这事儿。
林青书心中有些不平,就因为陆晖是陆家的嫡长子,即便是落榜了全家人也还是要紧着他。他如今的日子看着风光,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好过。林青书觉得他现在有点能体会当初陆离作为陆家四少爷的时候的窘境是为什么了。陆离和谢安澜当初是没人五两银子一个月,林青书毕竟只是陆家未来的女婿,而且还是庶女女婿,所以陆夫人做主每个月只给了三两银子。林青书身上的衣服玉佩都是陆荞自己补贴他的。但是陆荞自从坚持要嫁给林青书之后就有些在陆闻面前失宠了,何况她自己也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却没有多少钱能补贴给林青书的。三两银子在寻常人家不算少,但是在陆家而且还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出去跟人喝个茶说不定就要去掉大半了。因此私底下林青书依然是捉襟见肘。
对此,林青书就更羡慕嫉妒陆离了。陆闻就算再不喜欢陆离,陆离到底也还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是为了面子和名声,分家的时候陆闻也不能太苛待陆离了。虽然也没有偏爱,但是林青书却也知道陆离分家的时候光是现银就得到了八千两,还有商铺和庄子。八千两,他这辈子连八百两都没见过。
陆离不语,林青书继续道;“以后大家都要入朝为官,荞儿叫你一声四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以后还要……”一路上,林青书一直喋喋不休。陆离突然站住脚步,林青书以为他终于意动,还没来得及笑出来的时候却听陆离淡然道:“我到了,你请便。”
林青书一愣,陆离已经转身走进了街边一家还没开业的茶楼。
茶楼上连匾额都还没挂,不过从门外往里看已经能看到里面装饰一新的模样。还有穿着茶色短打衣衫的伙计在里面忙碌着,只是站在门口看看,就让人觉得很是幽雅宜人。林青书听到陆离进去之后,有人称呼其为公子。难道,这是陆离的铺子?陆离搬出来才没多久,怎么会这么快……
除了两个偶尔警惕往门外看一眼的伙计,没人理会站在门口发呆的林青书。陆离从楼梯口直上二楼,刚踏入二楼就听到谢安澜带笑的声音传来,“哟,四少爷殿试回来了呀?”
谢安澜正斜靠着窗口坐着,笑吟吟地望着楼梯口上来的陆离,一身绚丽的红色衣衫,更是衬得笑若繁星艳光四射。
“这些小事也要你亲自过问?”陆离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扫了一眼旁边的陆英。陆英立刻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看向谢安澜。谢安澜笑道:“哪儿啊,我就动动嘴,都是陆英让人办的。”经商这种事在士人阶级还是很不受人待见的。虽然陆离本身没有这个观念,但是他所处的这个环境却不是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过在谢安澜看来,这纯粹是掩耳盗铃。这些大家族乃至书香门,谁家底下没有商铺啊?谁家底下的下人没有做点生意?难道这些生意真的就是这些下人自己的么?只靠天地的租金,哪儿养得活那些挥金如土的少爷千金们?
朝着陆离招招手,谢安澜笑道:“饿不饿?坐下来尝尝这儿的菜怎么样。”
陆离漫步走过去,一边道:“我以为你打算开茶楼。”
谢安澜不解,“开茶楼和吃饭有什么关系?翠华楼还是客栈呢。”还不是一样的吃饭喝酒喝茶一应俱全,甚至连想要举办什么花会茶会诗会都可以出租场地。当然他们没那么大的气魄,主要是,地方不够大。京城里想要买到足够大足够好,位置还要合适的地方,没有点门路关系是不成的。
陆离坐下来,谢安澜抬手拍了两下,很快就有伙计送上来了菜品。清一色的都是素食,还有一壶酒。虽然谢安澜一向诟病这个时代的酒纯度不够,不够烈性,因为都是曲酿发酵的,后世的蒸馏酿造法尚未出现,也就没有了例如烧刀子那样的烈性白酒。所以陆离这样的读书人上次喝了那么多还能清楚的思考布局完才醉过去。如果是蒸馏过的那种五十多度的白酒,陆离还能来者不拒的喝上好几十杯还能冷静思考,那他就真的是酒神了。
“尝尝看。”谢安澜托着下巴笑道。
陆离挑眉,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送到口中品尝,微微怔了一下道:“灵武寺那个老和尚的手艺,他怎么会肯跟你来?”不太像是老和尚教出来的,就算是师父手把手的教,每个人的习惯不一样做出来的味道还是有些微差别的。何况,以陆离的了解,灵武寺那个老和尚也绝不是什么能够手把手耐心教导徒弟的人。
谢安澜笑眯眯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同样的,有酒也能让和尚做菜啊。”
“酒?”
谢安澜道:“我教了那和尚一种酿酒的方法,但是他没有那么多的材料。所以,他偶尔帮我做菜,我给他提供研究的材料啊。”其实就是将所谓蒸馏酿酒这个法子的大概说给老和尚听,你问谢安澜具体方法?呵呵,她又没有偷偷遛进人家酿酒厂偷师过,怎么会知道具体怎么操作?反正就是这么一个理念,老和尚能弄出来,他好她也好,弄不出来…也无所谓啊。她又不爱喝白酒,最多就是失去一个赚钱的机会而已。
想起某和尚要酒不要命的模样,陆离觉得谢安澜这个做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法子。
谢安澜也这么觉得,心情愉悦地道:“一个不知道对不对的酿酒法子,就拐到一个极品大厨。我真是个天才啊。”
陆离道:“你打算只卖素斋?”
谢安澜道:“你们读书人不就是喜欢附庸风雅么?我这静水居卖的就是个风雅。最好的茶,最美味的素斋,最香醇的酒,还有最幽美的音乐,最传奇的说书故事。”
“茶楼酒肆不得唱曲卖艺。”陆离提醒道。
谢安澜没好奇地翻着白眼,“谁唱曲了?睡卖艺了?背景音乐懂么?我专程请了三位琴师,除了说书的时间,三位轮换不间断的抚琴奏乐。这个不收钱!本店免费提供的!”
看着她气哼哼地模样,陆离眼中闪过淡淡笑意,点头道:“不错的想法,你打算取名叫静水居?”
谢安澜耸耸肩,这也不是她独闯的主意,倒是没什么好得意的。
“是啊,静水居,怎么样?”
陆离思索了片刻道:“还不错,跟你的名字很配。”
很配?静水?安澜?谢安澜一时莞尔,可不是么?安澜,不就是静水么?谢安澜趴在桌上,眼巴巴地望着她,“所以说,清篱先生,劳烦你帮题个字如何?”
“题字?”陆离一愣。
谢安澜指了指窗口,“门口还缺一块匾额,等着开张呢。”
陆离有些失笑,“所以,你就是在等我?”
谢安澜笑容可掬,“名人效应嘛,有你清篱居士的名声在,我明后天就开业,到时候不关你事中了状元榜眼探花,还是二甲什么,总归是个好开始啊。到时候顺便请你那些同榜同年一起来静水居坐坐怎么样?”以后我让掌柜给他们贵宾价,八折。
陆离好笑地看着谢安澜不说话。
“陆四少?四爷?相公?夫君?到底怎么样嘛?”
陆离无奈地点了点头,提醒道:“若是到时候我名次不好,你可别嫌弃。”
“这个…”谢安澜迟疑,“那…你能不能帮我请百里胤题字?”
“谢、安、澜!”陆离俊雅的容颜顿时黑了几分。
两人正用膳,老和尚气呼呼地从楼下上来了,看到两人顿时大怒,“老和尚辛辛苦苦地做菜,你们两个倒是好意思在这里吃吃喝喝还闲聊!”谢安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我不会做菜啊。”陆离淡定地道:“我也不会。”
老和尚正要大怒,谢安澜立刻道:“大师,别这样么。今天不是他殿试么?一大早就进宫了,下午才出来,正好你不是在做菜么就先让他吃了呗?”
老和尚瞪了她一眼,“那你为什么吃!”
谢安澜讪讪地瞄了一眼筷子道:“我陪他吃么。”
老和尚轻哼一声,打量着陆离道:“看这小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殿试的时候没有直接吓得跪倒在金殿上吧?考砸了,是要好好补一补。”
谢安澜无语,“多谢大师关心,好像没有。”
老和尚狠狠地瞪了陆离一眼,怒气匆匆地去了。谢安澜很是不解,“所以说…这和尚到底是为什么要跑上来这一趟啊。”
陆离放下筷子,淡淡道:“吃撑了散散步,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