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国做学术很有一套,不过他的个性,太过刚直。
所以当时,潭山大学的校风极其的严苛,在整个华夏国,都是异常有名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妈妈,也考入了潭山大学。
原本成绩优良,又是学生干部,一直很受外公的喜欢。
只是,没想到,后来,却搞出了未婚生子的事情!
当时的华夏国,还处于社会转型的初期,还没有那么开放。
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又是在一贯严格的沈立国手下,他当然无法接受!
而且,出了那种事,在大学里,简直是轩然大波!
她的妈妈被退学,沈立国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所以把她赶了出去,直到死,都没有再见她!
对于这一点,沈澜晓是有怨言的。
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是血浓于水。
可是,他的外公,却依旧固执到无以复加!
这里还是在老城区,低矮的、老旧的房子。
沈澜晓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回来了,可是,一回来,看到的还是这样一副景象。
“到了这里,再拐进去就可以了。”
车子停在路边,两个人下车。
前面的小巷子,无法接受道奇房车的大小。
他们下了车,走到路上,沈澜晓就怎么也不愿意往里面去了。
“你不跟我进去?”
司徒澈看着她停住脚步,有点好奇。
重逢(3)
老旧的围墙,灰蒙蒙的墙头上,长着嫩绿的青草。墙角,落着零散的石头。
一切,都跟过去一样萧条、陈旧,像是万年不变一样。
只是,变化的,只有她的心境。她从一开始的好奇、到期盼,到失望。
一直陪着她,走到这条路的母亲,也离开了她。
她终于,对所谓的家人,所谓的外公,不再抱一点希望。
风吹来,她的头发,在空中飞散着。
就像是儿时的童谣,吹奏着淡淡的哀歌。
她用手指,梳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就在回头的时候,不经意间,她看到了一张脸孔。
那个人也看到了她,有些浑浊枯黄的眼睛,顿时瞪大。
一时间,两个人看着彼此,没有说话。
比记忆里,他似乎还要苍老。
记忆里,他不驼背,也没有拄着拐棍。
脸上的皱纹也没有这么深,也没有这么清瘦。
只要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而现在,他穿着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黄色衬衫,拄着拐杖,背明显有些弯曲。
那张素来严肃的脸孔,也变得异常苍老。
皱纹,爬满了脸颊,往日严厉的情景,似乎也被苍老所代替。
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那边的老人,先开口了。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
不是她想来的,如果给她选择,她是一定不会主动来这里。
像是看到她忽然间沉默下去的态度,那边的老人哼了一声,声音异常冷硬。
“这里不欢迎你!”
“我也不想来!”
沈澜晓终于被他激起了心里的气愤,忍不住反驳一句。
“那就赶紧给我滚!”沈立国脸色一沉,像是没有想到。
重逢(4)
沈立国脸色一沉,像是没有想到,这个当年看上去还文静温柔的小女生,会变得如此彪悍。
“凭什么,这里又不是你家开的!我就是喜欢在这里待着,你又怎么样?”
沈澜晓的话,把沈立国气得够呛。
他忍不住拿手里的拐杖敲着地板,声音愤怒。
“什么样的母亲,就生出什么样的女儿来!”
“别忘了,我妈妈也是你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他错了,没有父亲的孩子,没有温柔文静的本钱。
她也想像是过去一样,单单纯纯,什么都不去想。
是谁把她逼的没有办法沉默,是谁把她逼的没有办法继续温柔?
如果继续懦弱下去,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没有教养!”
沈立国没想到,沈澜晓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他做了半辈子的教授,在学校里的时候,同事和学生们,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就算是沈澜晓的母亲,对他也是规规矩矩。
他从来没有面对过,像沈澜晓一样,敢挑战他的情况。
“我有没有教养,关你什么事?你又没有教我养我!”
从小,记忆里沈澜晓对外公的印象,就是严肃的,而且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厌恶。
也难怪,从前的沈澜晓的母亲,是他的骄傲。
长得漂亮,成绩优秀,还在那个年代,靠着自己的实力考上了大学。
但是,却因为生了沈澜晓的原因,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坏女孩!
所以,沈澜晓的外公,对她有不好的感觉,也是正常的!
“混账东西!”
沈立国气得拐杖都拿不好,哆嗦着,一双昏花的老眼,射出凌厉的光芒。
“我混账不混账,与你无关!反正,你早就把我们赶出家门了!”
她已经死了!(1)
“我混账不混账,与你无关!反正,你早就把我们赶出家门了,我和妈妈,都跟你没有关系!”
“你!——”
沈立国气得要命,只是拿着拐杖指着沈澜晓,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半天,他才气喘着大声吼。
“你妈妈就是这样教你的?真是不知所谓!”
“我妈妈怎么教我的,轮不到你管!”
沈澜晓眼皮一抬,整个脸上都是带着不服气的光。
“你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也不想再见你!”
“很好,很好!”
沈立国怒极反笑,喝喝了几声,整张脸孔都阴沉下来。
“如果下一次再看到你和她过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显然,那个“她”,指的是沈澜晓的妈妈。
“她不会再来了。”
听到他提起母亲,沈澜晓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悲伤。
“你说什么?”
像是有些奇怪,沈立国问了一句。
“她不会再来了,永远都不会了。”
沈澜晓忽然间抬起头,尽管是阳光潋滟的白天,她眼底的阴影,依旧如此浓厚。
“她已经死了,我的妈妈,早就已经去世了!”
“你…你说什么?”
沈立国忽然瞪大了眼睛,似乎有点不敢置信的盯着她!
沈澜晓被他逼的,忽然间音量开始放大,冲着他大声吼!
“我说,我妈妈早已经死了,三年前就离开这个世界!
你满意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跪在你家门口一个晚上!以后你再也不会看到让你丢脸的女儿!”
风,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大。
卷起了地上的片片落叶,飞到了空中!
时间,静默了三秒。
沈立国倒退了两步,一张脸孔,忽然开始变幻莫测!
她已经死了!(2)
“我的妈妈,在临死之前还一直念着你,记着你,但是那又怎么样?”
沈澜晓的鼻尖在那一刻忽然变得好酸。
即使她拼命的想要忍住眼角的泪水,眼泪还是依然肆意脸庞。
“每当天气变冷的时候,她总是记着你,有没有多穿一件衣服。
她还说你身体不好,一生气就容易血压高,需要静养。她还说,你不会做饭做菜,不会收拾家,外婆走了以后怎么生活…
她时时刻刻的都记着你,就算每一次在你门前跪了一晚上,回去的时候还毫无怨言!
但是那又怎么样?她死了!已经死了!你这下满意了?你高兴了?你不用再烦心了!”
沈澜晓一通咆哮。
把自己心里藏着的,对母亲的思念,和对外公的怨恨,一次性全都发、泄了出来!
“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傻的女人!因为喜欢一个人,宁愿冒着天底下所有人的指责和愤怒,把我生了下来。
但是,她却一次都没有带我找过父亲。
我甚至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别人都说她不要脸,当小三,你有见过这样的小三吗?”
“而对你,她打心眼里佩服你,尊敬你!从来不允许,别人说你一句坏话!可是你又是怎么对待她的?你真的有当她是你的女儿吗?
还是说,只是你拿来炫耀的工具?等到她开始丢你的脸以后,你就毫不留情的把她丢下!”
她的妈妈,从来都是一个人把她养大。
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打两份工,无论白天黑夜都出去干活。
她每次放学之后,会自己买菜做饭,之后就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等妈妈归来!
这么多年,她的妈妈一直如此,辛辛苦苦,勤勤勉勉。
结果呢?
她已经死了!(3)
她的妈妈,什么都没落着好,就这么去世了…
那她又何必…
骂完之后,她的心里,忽然涌起深深的失落。
就算她争,又能怎么样?
她争过了沈立国,她的妈妈,就能复活吗?
她即使赢过了天下人,她的妈妈,就能幸福快乐吗?
不会的!一切都不会的!
想起她妈妈在临终前,病床上那张苍白憔悴,却依然温柔的脸孔。
她伸出苍白、瘦弱的手掌,用尽全身的力气摸着她的脸庞,脸上露出无限留恋的神色。
“我死了不要紧…我的晓晓,以后你可怎么办?”
她用力的攥紧了妈妈的手,哭着不愿意松开!
她不敢相信,三天前还要做手术。
医生说成功率比较大的手术,居然会出现如此强的排异反应!
她真的好想要妈妈留下来,她甚至都在之前,跟那位宇少爷谈好了价格。
只要他肯付手术费,她就把自己的清白之躯交给他!
在最后的临终之际,她的妈妈,也握紧她的手。
憔悴的眼瞳里,忽然射出异常执着的光芒!
“答应妈妈,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沈澜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握紧她的手!
看着妈妈眼里的光芒像是一把火,紧紧的盯着她,沈澜晓终于点头!
而就在她点头的一瞬间,她的妈妈,脸上泛着温和的微笑。
眼睛里,也像是在灼烧的火焰快要熄灭之后的余温。
她渐渐的躺下,渐渐的呼吸,渐渐的…合上双眸!
终点。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记起,本来以为,她早已经把这种痛楚埋在心里。
如果时刻的想起母亲病逝前的景象,她会过不下去!
父女(1)
如果时刻的想起母亲病逝前的景象,她会过不下去!
可是,当毒瘤一被挑起,里面流出浓浊的毒液,依然痛得她锥心刺骨。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就算再怎么努力,她也救不回母亲的生命。
她也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这样一想,沈澜晓意兴阑珊的转头,眼里,那一丝狂热和愤怒,也消失不见。
走了两步,她的脸色,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就像是毫无感觉的洋娃娃,已经沉默不语。
她转身的时候,走了没两步,忽然听到了一声惊呼。
“小心!”
沈澜晓一转头,看到了沈立国,忽然跌倒在地上!
而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司徒澈看到他倒地,立即冲了过来。
沈澜晓也吓了一跳,也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