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姗道:“有事就当着人面说,少鬼鬼祟祟的。”

刘士衡跟她解释不清楚,干脆起身,硬把如玉给推了出去,然后反锁了舱门。苏静姗正要骂他,却听得他道:“此事有关我们家机密,你以为是我想鬼鬼祟祟?”

刘府里的事,的确有很多哦是见不得光的,比如说刘士衡的“病”,比如说东亭的洗钱。苏静姗半信半疑,问道:“究竟甚么事,快说,说完快走。”

刘士衡重回她对面坐下,叹着气道:“因为你,老太太得把当家权交给大太太了,但她老人家又舍不得自己一手一脚做起来的生意,所以想偷偷地转出去。”说着,将席夫人信中的交代跟她讲了一遍,当然,省去了要他劝说苏静姗回府的话题。

原来在刘府,做生意所得的款项,是要原原本本地交到当家人手中的!苏静姗听后,深感庆幸,拍着手笑道:“幸亏我抽身早,不然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等我听你的话接管了生意,辛辛苦苦地操劳一年,到头来,钱却是要交给别人支配,那我不是傻么?更何况那个别人,还就是跟我有仇的人。”

苏静姗说的话还真有道理,刘士衡苦笑道:“所以老太太才给我出难题呢。你说,这招牌可怎么转才好?”

苏静姗白他一眼:“这同我又有甚么关系,又不是我叫刘士雁跟我道歉的,我还真不稀罕。”

“是,是,知道你不稀罕。”刘士衡这会儿甚么都顺着她说,“是我实在急得焦头烂额,没有辙,这才想来听听你的主意。俗话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么,要不是因为此事太过机密不能叫旁人知晓,我连杨柳和如玉都要拉过来问呢。”

转招牌?这事儿还真是难办。苏静姗相信了刘士衡是真遇上了难题,不过嘴上仍是道:“既然是机密的事,干吗又说给我听?我如今已经不是你家的人了。”

刘士衡瞅着她道:“我装病的事你知道,洗钱的事你也晓得,又哪里就多了这一件?”

苏静姗呼吸一滞,心想他该真不会派人追杀自己罢?如果真那样,她该朝哪里逃?不,逃甚么,她就正大光明地在东亭做生意,看他敢不敢来杀!

她正东想西想,刘士衡开始催她,叫她赶紧帮他想个主意,又道:“我着急得不得了,赶紧帮我想个法子出来,我可没时间一直在这里坐着。”

苏静姗一听他是急着要走的样子,终于高兴起来,认真地开动脑筋想了一番,然后道:“如果那些店月月都亏损,总不能一直开着等倒闭罢?如果不想倒闭,那就得盘出去,盘给谁呢?”

“我暗中找人假扮了去盘下来!”刘士衡茅塞顿开,“如何才能让那些老店月月都亏损呢?”

“呆傻!”苏静姗奚落他道,“假账呀!你不是最会做假账的么?”

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像是恭维?刘士衡不满地反驳:“谁最会做假账了?”

“不会?那就找你娘做。”苏静姗已把自己定位在了自由人的身份上,说起话来很没有顾虑。

刘士衡想起甄氏而今在刘府的处境,脸色一黯,不由自主地道:“我娘是再难得到老太太的信任了,五嫂又不会做生意,要是你还在就好了。”

“这不还有你吗?”苏静姗不以为意。

刘士衡很想告诉他,自己是个举子,读书人,来年就要赴京考进士的,怎好担起经营家族生意的职责来,但一看苏静姗,已是意兴阑珊,便只得起身告辞,免得待得久了,惹她生厌。

他出得船舱,一抬头,就瞧见杨柳和如玉两人远远地站在船尾起争执,瞧那样子,似是杨柳想要进船舱,而如玉却拉着她。看来如玉比杨柳很机灵些,刘士衡展颜一笑,大声唤道:“如玉,把早饭和梳子送到我房里来!”

如玉应声而至,跟着刘士衡进到他舱里,先把早饭搁下,然后举了梳子问他:“七少爷,你是先梳头,还是先吃饭?”说着又道:“汪大让我告诉你,这梳子还是崭崭新的,他不敢拿了旧的给你使。”

刘士衡朝桌上一指,道:“梳子扔那儿罢,我吃完早饭自己梳。”

他不是不会梳头么,这会儿怎么又会了?如玉正奇怪,就听得刘士衡在问她:“你说你那七奶奶,这趟东亭回得冤不冤?”

如玉犹犹豫豫地回答:“我…我不晓得。”

刘士衡道:“等你们回了东亭,若是七奶奶的母亲问起来,你们可怎么说呢?说是小姑子冤枉七奶奶打了她,所以七奶奶才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可不是…”此话恰中如玉的心事,令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垂下头去,“不过七奶奶心意已决,我们是劝不回来的。”

“劝不回来也得劝!”刘士衡斩钉截铁地道,“你们不是义结金兰的姐妹么,她年纪轻,不懂事,你们这些做姐姐的,可不能由着他胡来。”

如玉一听他这样说,顿感肩上责任重大,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刘士衡满意地一笑,自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如玉连忙摆手,道:“就算我劝七奶奶,也是我自己的意思,可不敢接七少爷的钱。”

刘士衡笑道:“不是给你的,是给你们救急的,你收着,若是甚么时候过不下去了再拿出来。”

如玉这才收了,放进怀里藏好,然后给刘士衡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如玉走后,刘士衡坐着发了会儿呆,再把早饭吃了,然后胡乱梳了梳头,开始提笔写信,把苏静姗出的主意告诉席夫人,并在信中把苏静姗好好吹捧了一番,末了还给席夫人提了个建议,建议她把要转移的生意转移完后,就把剩下的铺子交给乐氏管去,让她自负盈亏,免得让他们二房的这些人吃力不讨好,尽给他人做嫁衣裳——这建议,也是他从苏静姗的话中得来的启发。

他写完信,封好封筒,等傍晚船靠岸时,交给了早在岸上等候多时的席夫人的信使。

刘士衡相信,只要有了这信中的好主意,剩下的事情席夫人一个人就能搞掂,并无须他的协助,因此便安安心心地在船上待了几天,甚至都没去骚扰苏静姗,只是在舱里睡大觉。

一路相安无事到了东亭,苏静姗站在码头上,看着熟悉的景色,竟是激动得热泪盈眶。而码头上,早已有刘士衡在东亭宅子里的下人来接,见着刘士衡,赶紧上来行礼。刘士衡却赶他们到苏静姗那边去,帮苏静姗抬箱子,又把自己的马车让出来给她们坐。苏静姗自是拒绝,即便刘士衡连“朋友之间就该互相帮助”的话都讲了出来,她还是自己雇了车,同杨柳如玉带着箱子登车先走了。

刘士衡赶紧跳上自家马车,催促车夫:“跟上!”

于是两辆马车前后脚地到了苏三成衣店前,正在店里照顾生意的计氏见着,还以为是有客人来,连忙出来迎接,却见着苏静姗从前面马车上跳下来,而后面还有刘士衡,不禁喜出望外:“姗姐,姑爷,你们来了?教我好想!怎么也不使个人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买菜…”

姑爷?苏静姗朝后一看,果见刘士衡正从后面的马车前走过来,她顿时气结,但当着计氏的面,又不好怎样,怕她担心,因此只能把刘士衡朝旁边扯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问他:“你怎么也来了?”

刘士衡将店门口的招牌一指,理直气壮地道:“这里是我的店,我为甚么不能来?”

苏静姗语塞,只得同他约法三章:“那你待会儿只当我们是已经和离的,不许乱说话,不许乱叫人,不许到我家里去。”

“得,那我干脆这会儿就直接告诉你娘我们和离了。”刘士衡说着,就要朝计氏那边去。.o.

第一百一十二章揍人

苏静姗看看计氏那张洋溢着喜悦的脸,想了想,还是拉住了刘士衡,道:“我待会儿会告诉我娘的,不劳你费心。”说着,将店门一指,道:“你不是来看店子么,去罢,如果想要查账,就明儿再来。”

刘士衡本不愿意就这样被支开,但一想,这事儿不能急于求成,不然只能是物极必反,于是便不再纠缠,在向计氏打过招呼后,就朝着店里去了。

计氏拉起苏静姗的手,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眼中满是激动的泪花,连声道:“好,好,长胖了,气色不错。”

“哪里长胖了,瞎说!”苏静姗在娘亲面前撒着娇。

这时杨柳和如玉上前来行礼,对着计氏口称太太,计氏不明所以,一脸疑惑。苏静姗拉起她的手进了甬道,朝后面院子里走,道:“娘,我进去再跟你说。”

“好。”计氏一面走,一面朝后望,不明白为甚么刘士衡没有跟过来。

院中无人,两人进了苏静姗原先住的屋子,里头陈设依旧,连床铺都铺得整整齐齐,想来是计氏每天都来打扫,苏静姗一看,眼眶就湿润了,抱住计氏叫了声“娘”,就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计氏拍着她的背,叹道:“大户人家的日子不好过罢,娘知道,他们规矩多,做他们的媳妇不容易,囡囡你受苦了…”说着说着,又觉得闺女才归宁就讲这个不大好,连忙换了话题:“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接你们去,这下可好,家里甚么菜都没有,我得赶紧叫乔姨娘到菜市去看看,割几斤肉回来。”

说着,就去了后面厨房,交代乔姨娘去买菜。乔姨娘听说苏静姗回来,倒也欢喜,急急忙忙来房里相见过了,方才去买菜。

这时,计氏见刘士衡还没过来,以为他是太过关心店里的生意,便同苏静姗商量:“囡囡,要不把铺子关一天罢,也好叫你两个姊妹回来陪陪你,她们都在店里看着呢。”

苏静姗却不愿意,那店子,以后可就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了,只要还能赚钱,就不能随随便便地打烊,于是便道:“不用,我待会儿过去见见她们便得,有甚么话,店里说是一样的。”

计氏见她不肯,想明着问刘士衡为甚么还没进来,又恐苏静姗新媳妇,面皮薄,只得提了个与刘士衡沾边的事,道:“姑爷让送亲客带回来的礼,实在是太贵重了,不晓得多少人艳羡,都夸我说好福气…”

计氏这样一说,苏静姗就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了,踌躇再三,只得先拿杨柳和如玉的事作为开头,道:“娘,杨柳跟如玉的身世,你也是晓得的,她们为了躲避家里人的欺压,竟是同我签了卖身契,做了我的丫鬟了。”

计氏听后,好一阵唏嘘,走去端了两盘子点心,叫杨柳和如玉拿去厅里吃。但杨柳两人却不肯,硬是等乔姨娘回来后,一起到厨下帮忙去了,因此又惹来计氏好一阵感叹。

苏静姗见计氏的情绪已是差不多了,便讲到了自己,道:“娘,我这回回来,就不走了,以后天天陪着你,可好?”

刘士衡许久未至,计氏心里本来就在犯嘀咕,此时听她这样说,马上就觉得不对劲儿,狐疑问道:“好端端的,为甚么回来就不走了?是不是出了甚么事?”

苏静姗实话实说道:“娘,我跟刘士衡,已是和离了。”

“甚么?”计氏吃了一惊,连忙拉过苏静姗,就要解她的衣裳。

苏静姗唬了一跳:“娘,你这是作甚么?”

计氏已是掀了她的小衣,仔仔细细地查看,道:“是不是他们打你了?伤在哪里?”

原来计氏以为她是挨了打!苏静姗很是感动,笑道:“不是他们打了我,倒是我打了别人。”

“啊?”计氏愣住了,“你打谁了?”

苏静姗将事情始末讲给计氏听,然后道:“我忍不下这口气,所以就同刘士衡和离了。”

计氏不相信,问道:“就因为这么件小事?”

果然是亲娘,看得精准,苏静姗道:“他们家的人,处处都看不起我,动不动就把商户女,出身低贱几个词挂在嘴边,一遇到有嫌疑的事,被冤枉的人一定是我,我这回只不过是打了小姑子几下,老太太就要赶我回娘家,我心想,这样的日子过着真是没意思,不如回去,至少还有娘疼我。”

计氏一听,心疼坏了,搂住她连声道:“那样的人家,的确是不待也罢,你是商户女不假,可也是被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作甚么去他们家受那种闲气!”说完又问苏静姗休书在哪里,道:“我得赶紧拿着休书去找媒婆说一声,好叫她们给你重新挑个好人家。”

一说到休书,苏静姗就只能颓然垂头,恨恨地道:“刘士衡他不肯把休书给我!”

计氏一听,义愤填膺,道:“他们刘府欺负人,还不给休书?难道是想把我好好的闺女拖到人老珠黄么?”说着就撸了袖子,要去前头店里找刘士衡算账,又朝后院唤杨柳和如玉,道:“你那两个昔日姐妹,都会拳脚功夫呢,对付刘士衡肯定绰绰有余,囡囡,你别急,等娘去给你把休书讨来。”

虽然计氏的反应都在苏静姗的意料之中,但亲眼见到她如此地理解自己,还是感动莫名,只是担心她加上杨柳和如玉两人,能不能顺利要到休书,因为刘士衡也是会功夫的,而且看起来身手还不错。

此时,杨柳和如玉已是应声而至,跟着计氏朝前面店里去了。苏静姗生怕她们有甚么闪失,连忙也跟了去。

前面,苏三成衣店里,刘士衡正倚靠在柜台上,问店里的生意如何,对面站着亭亭玉立的苏静初,正一脸羞涩地解答他的疑问,而苏静瑶也围在旁边,一脸兴奋地不知在向刘士衡问些啥。

计氏一见这场景,气得发慌,心想刘士衡都欺负苏静姗成这样儿了,苏静初和苏静瑶作为她的亲姊妹,居然还在同他说笑,于是上前先把苏静初姐妹训斥了一顿,再才怒气冲冲地问刘士衡要休书。

苏静初和苏静瑶姐妹俩觉得挺委屈,正欲替自己分辩两句,却听得“休书”两字从计氏口中出来,不觉都呆愣住了。

而刘士衡则挽住了计氏朝店门外走,小声道:“娘,咱们到家里再说。”

“谁是你娘?休要乱叫!”计氏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他的话,站在店中间就吼开了,不过她到底还是担心在店里揍他会影响生意,因此虽然嘴上骂着,脚下还是跟着刘士衡朝后院去了。

不过等踏进后院大门的门槛,计氏就一把揪住刘士衡的领子,然后招呼杨柳和如玉:“给我打!打到他写休书为止!”

此刻的计氏,浑身上下迸发出无限的气势,竟让刘士衡愣住了。

而杨柳已是不顾如玉的拉扯,毫不迟疑地扑了上去,挥拳就打。如玉本是想去拉她,但没一会儿就发现,杨柳根本就不是已回过神来的刘士衡的对手,她生怕杨柳会被他打伤,便再也顾不得那许多,上前加入了战团,帮着杨柳朝刘士衡身上招呼。

跟着到了店里,又赶回后院的苏静姗在一旁很是紧张,生怕刘士衡一个猛拳过去,伤了杨柳和如玉。可是拳脚方面的事她又不懂,再紧张,也只能看着干着急。

打着打着,杨柳和如玉渐渐败下阵来,而刘士衡却愈战愈勇,一推一扭,将两人掀翻在地,动弹不得。苏静姗连忙扑上去查看杨柳跟如玉的伤情,刘士衡却是豪情万丈,仰着头大吼:“还有谁,尽管来!你们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休书!”

计氏实在是没料到刘士衡的功夫竟这样的好,连杨柳和如玉这两个昔日女镖师都不是他的对手,不禁开始后悔,不该让杨柳和如玉去打他,连累得她们受了伤。

刘士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无人再动手,遂扬长而去,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说他明日还要来。查账。

苏静姗看着地上躺着的杨柳和如玉,试图把她们俩给拉起来,又叫计氏赶紧去请郎中。

杨柳却摇头道:“刘七少爷出手并不重,我们没甚么妨碍。”说着,便同如玉两个自己爬了起来,只是不住地揉小腿,似是刚才被踢到了那个位置。

苏静姗气得直跌脚:“这还不叫重?等他明日来,我找他算账去!”

杨柳忙拉住她道:“别,是我们技不如人,找他就丢丑了,还是等我们勤加练习功夫,再去找他报仇。”

苏静姗见如玉也跟着点头,心道这大概是属于她们习武之人的自尊,于是便没再提。

计氏心怀愧疚,便叫她们进屋,自己则下厨和乔姨娘一起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拉杨柳和如玉一起入席来吃。杨柳和如玉哪里肯,挣了半天,还是没上桌。计氏只得在厨下另摆了一桌,让她们自去享用。.w.

第一百一十三章发病

吃饭的时候,苏静初和苏静瑶也回来了,后者见着那一大桌子的好菜,登时欢呼一声,自己到苏静姗旁边坐下了。苏静初却是瞪了她一眼,小声骂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脸!”说完,自到苏静姗另一边坐下,笑着和苏静姗打招呼,神情间很是谦卑,甚至带着不少讨好的成分。

苏静瑶冲苏静初作了个鬼脸,拉着苏静姗道:“三姐姐,你在刘府都吃了甚么好东西了?”

“就知道吃!”苏静初又忍不住骂她了。

苏静瑶正要回嘴,却听得苏静姗平静地道:“我已经同刘士衡和离了。”

“甚么?”苏静瑶惊讶地把一块扣肉掉到了身上,弄脏了裙子也没察觉。

苏静初看起来比苏静瑶还要惊讶几分,直问:“这是真的?三妹妹,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

站在计氏身侧的乔姨娘,则把目光投向了计氏,以期计氏能给出答案。

计氏扒了口饭,轻描淡写地道:“是真的,刘府欺负人,姗姐不能再待下去,就回来了。”

“这怎么能行!三妹妹才嫁过去几天?”苏静初叫了起来。

苏静瑶则拉着苏静姗上下打量,急切地问:“三姐姐,他们欺负你?都打哪儿了?”

苏静姗拿帕子帮她把裙子擦了擦,又重新夹了块肉给她,然后笑了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以后我就住家里了,你们别嫌弃我才好。”

嫌弃?她们哪敢!前头那店子,乃是苏静姗开的,说白了,她们这一大家子人,都靠着她一人养活呢,嫌弃谁也不能嫌弃她呀。苏静瑶连连摇头,道:“三姐姐说的哪里话!既是刘家不好,回来也好,咱们姊妹几个又在一处了。”

苏静姗冲她一笑,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坐在她另一边的苏静初却是吃不下去了,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失望。她在东亭县挑夫婿,挑来挑去都不满意,好容易看着苏静姗嫁了个好人家,以为自己终于有了机会,可以通过她钓得金龟婿,可哪晓得还没等她找到机会开口,苏静姗就和离了。终身大事又没着落了,这叫她怎能不失望。

此时的苏静姗,脑子里想着两件事,一是如何利用前头的铺子,多赚一些钱,养家糊口;二是怎样才能劝动刘士衡,让他把休书拿来。

许是母女连心,此刻的计氏,脑子里琢磨的也是这两件事,刘士衡一日不把休书拿来,苏静姗就一日还是刘家的人,无法去另寻好人家,只是那刘家又有权又有势,刘士衡的功夫又好,如何才能逼得他乖乖就范写休书呢?还有前面的苏三成衣店,自从苏静姗去了苏州,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而今每个月赚的钱,只堪堪够买米了,有时候生意不好,还得靠苏远光新娶的媳妇万筱春拿嫁妆钱出来贴补呢,这会儿苏静姗回来了,不知她可有甚么办法让店里的生意兴旺些,不然想要在城里过得如意,可就难了。说起来,店里生意在苏静姗还没出嫁前就每况愈下了,好像就是从刘士衡再没从苏州捎带时兴的衣裳款式回来开始的…

母女俩心里都想着事,吃饭自然就慢,苏静初和苏静瑶早就吃完饭下去了,她俩还在那里慢慢地挑米粒。

天色全黑透时,去了老丈人家的苏远光回来了,他本想和计氏打个招呼就朝后面去的,但却见苏静姗坐在桌上,不禁一愣,马上变得拘谨起来,竟朝着她作了个揖,口称:“七奶奶,您回来了?”

自家亲哥哥管她叫七奶奶?这下轮到苏静姗愣住了。

而站在苏远光身侧的一年轻媳妇则拍了他一下,大声地奚落他道:“那是你亲妹子,叫甚么七奶奶,也不怕人笑话!”

苏远光这才反应过来,窘得满脸通红,手脚都不知朝哪里放。

苏静姗忍不住笑出声来,抬头一看,那年轻媳妇正是万筱春,苏远光生母万氏的内侄女,原来他们已经成亲了。她起身给苏远光和万筱春福了一福,笑道:“哥哥成亲,怎么也不给我去封信,好教我送贺礼回来?”

“嫁得急,没来得及通知你…”苏远光一语未完,就又被万筱春拍了一下。万筱春竖起眉毛,嚷道:“甚么叫我嫁的急?明明是你缺米下锅,娶得急!”

苏远光原本就红的脸,变得更红了,他见苏静姗正好奇地望着他,顿觉面子上下不来,伸手就给了万筱春一巴掌,骂道:“贱妇,要不是你爹你娘求着我,我才不会娶你哩!”

“你,你!”万筱春捂着脸,牙关紧咬,连着挤出几个“你”字,就咕咚一声跌倒在地,口吐白沫,整个身子一抽一抽的。

“呀,春姐儿的羊癫疯又发作了!”计氏慌忙丢下筷子,几步跑到万筱春跟前,蹲下身子,掏出一块帕子塞到她上下磨牙之间,以免她无意识时咬断了舌头,接着又骂苏远光:“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娶到这么个贤惠的媳妇儿,却还不晓得珍惜——你还杵在这里作甚么,还不赶紧去请郎中?”

苏远光还不愿意去,直到苏静姗也出了声,才挪着步子请郎中去了。

“娘,这是怎么回事?”苏静姗帮着计氏把万筱春抬到房里,松开她的衣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