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氏慢慢地看她一眼,不问她伤在何处,亦不问她为何被打,却只道:“七嫂嫂打你,一定是因为你有可憎之处,你以后改了,莫要再惹她生气便是,有甚么好说道的?”
刘士雁不相信乐氏竟不替她作主,听得一愣一愣,然后哇的一声哭起来,抹着泪跑出去了。
乐氏的话落在苏静姗耳里,却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甚么叫“莫要再惹她生气”?说得好像她是个小心眼的嫂子,只要小姑子惹了她生气,她就会动手打人一样;况且,她根本就没动手,事情全是刘士雁自己编纂出来的。
她本来就最恨被人冤枉,再被乐氏这番话一激,当时就要站起来分辩个究竟。然而刘士衡却暗地里将她的手一按,不许她有所动作。
显见得这才是亲哥哥亲妹妹了,甚么男人就是用来给女人遮风挡雨的,鬼话!你看,一到关键时刻,他就偏心偏成这样,一点儿也不相信她不说,还跟着大房一家子来欺负人!苏静姗越想越生气,呼地站起身来,冷笑道:“大太太,我可是连一根手指甲都没碰过你闺女——”
正说着,刘士雁又在门口冒头,大叫:“你就是打我了,就是打我了——”
话音未落,就被猛冲到她跟前的苏静姗狠狠打了两下,登时懵住了,连哭都没哭。
满屋子里的人都呆愣住了。
苏静姗心头的闷气终于一抒而光,拍了拍手,对刘士雁道:“这下好了,你再说我打了你,也不算冤枉了。”
说着,回头看也不看一眼,扬长而去。
刘士雁这才回过神来,哭得几欲闭过气去。
乐氏慌忙下了榻,将她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地乱叫。
刘士贞还跪在地上,吓得浑身乱颤。
刘士兴和刘士德则望着刘士衡无奈地笑。
刘士衡想了想,也笑了,上前将刘士贞拉了起来,又把刘士兴和刘士德一揽,道:“走,到七哥那儿吃晚饭去,才买的肥羊,嫩着呢。”
他几个正担心乐氏迁怒呢,巴不得一声,连忙跟着走了。
乐氏只顾着安慰刘士雁,也没有叫住他们,任由他们跟着刘士衡去了。
他们四个到骜轩时,苏静姗已是换了身衣裳,把自己拾掇得清清爽爽,正舒舒服服地躺在铺了薄毯的贵妃椅上,同杨柳如玉商量晚上的羊肉拿来做个甚么好。
刘士衡一把掀起帘子,踏进屋内,看也不看苏静姗一眼,径直吩咐杨柳和如玉:“赶紧做个烫烫的锅子端上来,我要请几位少爷小姐吃涮羊肉!”
刘士兴笑道:“七哥你这是从京城学来的吃法罢?”
刘士德亦笑:“福建就没有这样吃羊肉的,要么煮了吃,要么烤了吃。”
只有刘士贞朝着苏静姗拘谨地笑:“七嫂嫂,咱们又来叨扰了。”
刘士兴和刘士德自认失仪,连忙上前给苏静姗行礼,刘士兴道:“七嫂,十五妹总是那样,老伎俩了,你别往心里去。”
刘士德也道:“十五妹总冤枉我们抢她的东西,最是讨人嫌了,不过还是七嫂你的胆子大,竟真敢动手打她,我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刘士贞马上紧张兮兮地去推他,道:“想也不能想,当心太太听见。”
苏静姗听得满脸诧异,敢情他们都晓得她是被冤枉的?难道只有一个刘士衡相信了刘士雁的鬼话,所以刚才不许她申辩?她抬头去看刘士衡,偏刘士衡还给她脸色瞧,顿时火冒三丈,只是当着刘士贞等人的面不好发作,只得强自忍着。
一时火锅上来,黄澄澄的铜锅,咕噜咕噜直冒热气的羊汤,里头搁着姜片枸杞等物,还有从番国传来的辣椒,再配上切得薄薄的羊肉,鲜绿的青菜,一看就让人胃口大开。
刘士衡给各人满了酒,率先举起筷子,道:“甚么也别管,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刘士兴跟刘士德欢呼一声,夹起羊肉朝锅子里涮了就吃,一个二个辣得眼泪直冒。最后连刘士贞都抱怨刘士衡:“七哥还是跟以前一样爱捉弄人,哪有人把辣味直接搁到锅子里的,顶多弄个调料盘上来。”
刘士衡乐得哈哈大笑,忙叫人另换了个不搁辣椒的锅上来。
他兄妹几人吃得高高兴兴,苏静姗看在眼里就格外地不舒服,直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她一时钻进了牛角尖,想着,她本来就是个外人,进来刘府也不过是个打工的,又有甚么理由强求“老板”一定得信任她?只是…在上回偷换账本的事情上,他明明是信任她的为人的呀,难道只是因为当事人的不同,所以有所区别对待?是了,一个是嫂子,一个是堂妹,自然是妹子亲了,区别只在于他们之间的亲疏远近,同她苏静姗并没有甚么关系的…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刘士衡只顾着和弟妹谈笑风生,根本看都不朝她看一下,这更令她烦躁不已。
几人的火锅还没吃完,却听得门口小丫鬟一声通告:“七奶奶,老太太叫您过去。”
苏静姗筷子一顿,不看传话的小丫鬟,却朝刘士衡望去——他不是说过,男人是用来替女人遮风挡雨的么,这会儿怎么不作声了?
刘士衡还真就没作声,只跟那小丫鬟说:“告诉老太太,七奶奶马上就去。”
一点儿也没有替她走一趟的意思,甚至连陪她一起去的意思都没有!苏静姗恼火不已,把筷子一摔,就朝攸宁堂去了,颇有一副人我打就打了,你们能奈我何的架势。
刘士兴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放下了筷子,劝刘士衡跟着去一趟。刘士衡却只是摇头:“吃肉,吃肉。”
刘士贞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那我去瞧瞧。”说完又自责:“都怪我,不该拉七嫂嫂到大太太跟前去的。”
刘士兴和刘士德也站起来道:“我们也去,一起去,告诉大太太,七嫂嫂其实是被冤枉的。”
冤枉?冤枉甚么?她可是当着大太太的面就把刘士雁给打了!刘士衡突然觉得自己对苏静姗还是了解的不够,不然刚才怎么也不会同意她到乐氏跟前去。.o.
第一百零七章处罚
刘士贞几个见刘士衡只顾自己想心思并没有作声,便结伴朝攸宁堂去了。刘士衡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站起身来,也朝攸宁堂去了。
等他到得攸宁堂时,发现里面很是热闹,席夫人高坐,底下分作左右两边,左边站着乐氏和刘士雁,右边则是已被变相禁足,本该待在春在堂不出门的甄氏,甄氏的旁边,还立着刘士诚和贾氏。而站在正中间的,则是先他一步进来的刘士兴、刘士德跟刘士贞,正一个接一个地向席夫人告状,称刘士雁平素就爱捉弄人,其实苏静姗并没有真的打她云云。
大概是因为乐氏在旁,他们并未用“冤枉”这个字眼,而且一面说,还一面偷偷看乐氏,生怕她当场就责罚下来。
庶出子女生存艰难,能做到这一步已属不易,刘士衡心怀感激,连忙上前几步向席夫人等人行礼,借以打断他们的话,免得说多了,真连累他们被乐氏责罚。
席夫人破天荒地地头一回没有理他,而是问刘士贞等人道:“你们说你们七嫂并没有打十五姑娘?可你们太太怎么说她是当着她的面打了人?”
刘士贞一噎,不敢再作声。刘士德胆子大些,解释道:“七嫂先前是没打,可十五妹非说她打了,还告到太太跟前,七嫂受了冤枉,一气之下,才失手将十五妹打了。”
还没等席夫人说话,刘士雁先叫了起来:“刘九,你又没看见,凭甚么说她先前没打我?”
刘士德脖子一梗,全然不顾刘士兴和刘士贞在拉他的袖子,大声地道:“你以前就是这样陷害我的!前年我们一起去摘杏子,你非冤枉我抢了你的杏儿,结果害我被爹打了板子,其实我根本没抢你的,反倒是你抢了我的!”
这刘士德的年纪跟刘士雁差不多,只比她大上一点点,算是家里的幺儿子,因此也颇受长辈宠爱,虽说碍着庶出的身份,平日里让着刘士雁颇多,但他那性子一旦拧起来,也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他这话一说出去,就见乐氏脸色微变,吓得刘士兴和刘士贞连他的袖子也不敢拉了,连忙缩手缩脚地站好,眼睛直盯着地砖。
刘士德心里也是后怕不已,但年轻气盛,不肯服输,硬是把脑袋扬起,一副事实真相就是如此的模样。
刘士衡在心里叹了口气,正想着要如何讲几句话来收场,却听得右边的贾氏扑哧笑出了声:“我还以为是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巴巴儿地拉了我们太太赶过来,却原来是小孩子们闹别扭——老太太,您听听,这还抢杏儿呢,哎哟,笑煞我也,赶紧,上五嫂那里去,请你们吃树上才下下来的大梨!”
说着,拿胳膊肘一撞刘士诚,刘士诚连忙也出了声,笑着招呼:“对对,吃大梨,黄澄澄水嫩嫩,可甜了!”
剑拔弩张的场面马上松开了一道缝,刘士德当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是大人了,不吃梨。”
上首的席夫人以赞许的目光看了贾氏一眼,而苏静姗则是完全没想到曾和她作过对的贾氏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来帮她,不禁又是感激又是惊讶。
刘士衡终于找着了插话的时机,对刘士德笑道:“大人就不许吃梨了?你五哥可比你大多了,每日里不吃上几个还不罢休呢。”
“可不是!吃梨子还分大人小孩么?”刘士诚十分地配合。
满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除了乐氏和刘士雁。
“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人!”刘士雁嘴一瘪,开始哭。
乐氏的脸色虽然没有甚么大变化,但那嘴角却明显地耷了下去。
席夫人一直在观察乐氏的神色,见状心头一紧——苏静姗打人的事,可大可小,但若是乐氏紧抓住不放,借此怪她这个继母偏心,并趁机要求管家,那可就不妙了。其实让她管家也并非不可,只是没有料到她这样早就回来,一些生意尚未转移,若是能拖延些时日,让她部署周全就好了…
席夫人想着想着,为了大局着想,果断地作出了一个决定:“七哥儿媳妇,你身为嫂子,不但不爱护幼妹,反而动手打人,现罚你回娘家反省几日,明日就启程。”
说罢,又转向乐氏,以询问的口吻道:“大太太,你看这样如何?”
乐氏一口银牙暗咬,面儿上却丝毫不露,毕竟席夫人主动罚了孙儿媳妇,若她依旧咬住不放,未免也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因此便弯下腰去:“媳妇但凭老太太作主。”
苏静姗同刘士衡成亲还没多久,这便要被赶回娘家,算是很重的处罚了,刘士雁对此处罚结果很满意,也不再哭闹,只得意地冲苏静姗扬了扬下巴。
苏静姗因为自己的确是打了人,亦不觉得委屈,反而冲刘士雁微微一笑:“若是有人再冤枉我,我还打她。”
刘士雁差点被吓哭,乐氏忙把她搂进怀里,席夫人正要斥责苏静姗,却见甄氏扑了上来,悲悲切切地叫道:“老太太,不可,不可!姗姐是娶进来给士衡冲喜的,而士衡的病一天好似一天,可见这冲喜的确是有效的,如果老太太将姗姐赶回娘家后,士衡的病又犯起来,怎办?毕竟他的病尚未痊愈呀!”
席夫人刚才怕乐氏当场提出甚么要求来,一时情急才作出的这个处罚决定,倒是把刘士衡的病给忘了,这会儿甄氏一提,她就犯起难来,犹豫道:“要不,换作抄写佛经…”
刘士雁嚷嚷道:“老太太,抄写佛经算甚么处罚,该罚她给我倒茶端水!”
苏静姗甚么也没说,只又冲她微微一笑,刘士雁马上缩了头,躲到了乐氏怀里去。
乐氏搂着她,对席夫人道:“是媳妇糊涂,不记得七哥儿媳妇是娶进来冲喜的,既是如此…”
话还没完,却被苏静姗打断了:“我回娘家,这就收拾行李去,放心,我再也不回来了。”说着,冲刘士衡一扬头:“休书给我。”
众人都没想到苏静姗的性子竟刚烈至此,一时全呆住了。而苏静姗才不管他们在想甚么,挺直了腰板径直去了。
刘士衡马上追了出去,去拉她的胳膊,道:“莫说气话!”
苏静姗刚才所说的,倒并非是气话,而是真生出了去意,她想着,当初自己之所以愿意嫁到刘府来,是因为知道了刘士衡洗钱的秘密,担心被他追杀,但而今将现状一看,被追杀倒是强过天天受冤枉气了,反正这府里人人都瞧不起她,人人都可以来踩她,还不如自求离去。
而且,现在就连刘士衡都不信任她,都能任由她被人欺负,那她在这里还有甚么好待的?苏静姗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委屈地掉下眼泪来:“我只不过打了小姑子两下,又没打重,至于就把我赶回娘家去么?反正我是个冲喜的喜娘,没有脸面而言,那还不如把我休了,两下干净!”
苏静姗在刘士衡心里,还停留在那个敢拔刀子捅兄长的形象上,这会儿乍一见她哭,马上就慌了,忙道:“老太太那不也是被逼到那份上了吗,若不罚你,大太太如何肯罢休?你也别烦恼脸面的事,我也回去收拾行李,陪你一起回娘家,别人见了,都当你是姑爷陪着回去散心的,只会人人羡慕你。你也别担心老太太会因此又责怪你,反正刚才她只说了要赶你回娘家,并没有说我不能跟去。我若是跟着去了,只怕她更高兴,毕竟我的病,还得靠你…”
他一急,就说起来没完,没头没脑的也不知说了些甚么,苏静姗冷哼一声,道:“不劳您费心,还是赶紧把休书给我罢,若是看在我鞍前马后地为您效过这些劳,就说明咱们是和离的,那样我以后也好再嫁人些。”
甚么?她把再嫁的事都已经考虑上了?刘士衡顿觉热血上涌,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被气的。
苏静姗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莫激动,等我一走,你就能再娶个出身高,样貌好的千金大小姐了,这样的大小姐,一定不会再被你的家人看轻,也不会再受冤枉气。”
刘士衡气急败坏,把她朝路边一拉,强行使她停下脚步来,然后盯着她问:“你到现在还不晓得自己错在何处?”
“我当然知道。”苏静姗委屈得又哭了,“人家刘士兴、刘士德跟刘士贞都相信我是被冤枉的,就你不相信!他们都敢在大太太面前为我打抱不平,只有你连句话都没得!你不是还说甚么男人就是用来为女人遮风挡雨的么?你为我遮挡甚么了?”
刘士衡气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相信?我之所以没维护你,还不是因为你居然当着大太太的面打了十五妹,落了人家的把柄?可恨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竟还好意思怪我没维护你!”
苏静姗忍不住揍了他一拳,哭道:“那我该怎么办?她非冤枉我打她,当时耳房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在,有甚么没甚么还不是由着她说,我又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o.
第一百零八章去意
“说你傻,你还真傻!”刘士衡气得直跌脚,“你不就是想着,反正已经背了黑锅了,不如真打她两下解解恨?可你不能背着人再打么?就非要当着人家亲娘的面打?十五妹是个怎样的人,我清楚得很,所以先前才给你使眼色,叫你别跟着去大太太跟前,因为不管事情青红皂白,大太太一定都会维护她的,只有咱们在私下把事情解决了,才是上策!”
是呀,如果不想背黑锅,还可以偷偷地打嘛,干吗非要当着人面,给人拿把柄?苏静姗开始反省自己,觉得自己当时的确是气晕了头,有些太冲动了;准确的说,她还是太过于善良了,不如刘士衡那样的蔫着坏。
刘士衡见她的情绪稍稍平复,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来,丢到了她怀里,道:“把眼泪鼻涕都擦擦,糊得跟个小叫花似的。”
苏静姗抓起那块面料绣工都再精致不过的帕子,使劲地朝脸上擦,恨恨地道:“我又不晓得大太太那样地宠她,你当时也不提醒我,竟由着我去了。”
刘士衡一脸苦笑:“我当时也不晓得你竟会当着大太太的面打她的亲闺女呀!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他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他当初之所以想娶苏静姗回来,不就是因为她胆子大,敢动刀子么,怎么到如今反倒嫌起她来了?早就该知道她是这副德性,说到底,还是他的错,没有提前拦住她。
刘士衡开始反省自身,由衷地向苏静姗道歉:“你说得对,我一早就该拦着你。算了,反正人打也打了,再多说也无益,咱们还是回去商量商量要带些甚么去东亭罢,你不是说你娘最喜欢吃苏州的螃蟹,不如咱们带十几篓回去?”
提起计氏,苏静姗还真是想念了,心想,借着这机会回去看看倒也是好的,不知她而今过得如何了。于是拿沾了眼泪鼻涕的帕子去砸刘士衡,骂他:“十几篓子,你当我娘是饭桶呀?”
听她这话音,是暂时不会再提和离的事了,刘士衡稍稍放心,拉了她朝骜轩去。
两人刚走到骜轩门口,就见贾氏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拉住苏静姗急道:“七弟妹,快些别生气了,十五妹只不过是个小姑娘,过两年就要嫁人,和她置气最不值当了。”
贾氏今天可真算维护她的,苏静姗有些莫名感激,便停下脚步,道:“五嫂,多谢你宽解,我只是觉得不值当,还是算了。”
“算了?甚么算了?”贾氏急了,“眼见得大房回来要夺权,当下正是我们要抱成一团的时候,你怎么能在这节骨眼上闹休离?”
苏静姗连这府里都不想待了,又哪会在乎甚么权不权的,当即道:“五嫂,你等你七弟休了我,再娶个七弟妹回来抱成一团也是一样的。”
“再娶一个?”贾氏一时愣住了。
而刘士衡则大急,他刚才好不容易用反将法才激得苏静姗忘了休离的事,这下倒好,被贾氏三言两语一说,苏静姗又把这事儿给惦记上了!可贾氏也是好心,他如何怪得,只好不住地给她使眼色,叫她快走。
贾氏却以为刘士衡也想休妻,所以叫她别站在这里碍事,不禁心下焦急,连忙折返,回攸宁堂搬救兵去了。
苏静姗见她走了,也便回屋,收拾衣裳首饰,又把刘士衡当初充作她嫁妆的金银地契等物搬出来,叫他清点,全都拿回去。
刘士衡懊恼道:“都是五嫂,又来招你。”
苏静姗冷笑道:“这怎么能怨她?我本来就没收回先前的话。告诉你,我是铁了心要走了!”
刘士衡只得旧话重提,道:“你不能因为十五妹得罪了你,就把账算到我头上。要不,我设个局,帮你出出气?”
“不必了!”苏静姗一面扎包袱,一面斩钉截铁地道,“不管是不是她得罪我,都不是你不替我出头的借口。你以为我不晓得你心里的打算?你不就是嫌我太过鲁莽,所以一直没吭声,想叫我吃个教训么?”
刘士衡当时还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没陪着苏静姗一起到攸宁堂去,而是后来实在放心不下,才在后面跟着去了。
苏静姗见刘士衡不作声,便知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不禁冷笑连连。
这时杨柳和如玉听见里头翻箱倒柜的声音,结伴进来看,见苏静姗正在扎包袱,整行李,吓了一跳,忙问她这是怎么了。
刘士衡趁机道:“你不能走,她们两个还得靠刘府遮风避雨呢。”
苏静姗走过去,一手拉杨柳,一手拉如玉,问她们道:“咱们回东亭,两位姐姐就到我店里来帮忙,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少了两位姐姐的,你们意下如何?”
这场景一看就是两口子吵架了,如玉张口欲劝,却被杨柳打断:“七奶奶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七奶奶放心,只要有我们姐俩在,任谁也不敢动你一根寒毛。”说着,还瞪了刘士衡一眼,一副“我知道就是你欺负姗姐了”的模样。
如玉本是想着夫妻吵架劝和不劝离,但一见杨柳这样,也不好唱反调,遂附和着道:“东亭倒还自在些。”又道:“行李我们来收便是,七奶奶你坐着。”
苏静姗笑道:“既然是决定要走,还叫我七奶奶作甚么,还叫我姗姐罢。”
杨柳就要作答,如玉却抢着道:“等离了这府,再改口不迟。”
刘士衡平日里的那些阴谋阳谋,在此刻全然用不上,急得直跳脚,眼见得苏静姗已是在收拾洗漱用具,他连忙使出必杀技,耍无赖道:“不管是和离还是休离,都得我的一封休书,你只要没有休书,就一辈子是我刘家妇。”
“没有就没有罢。”苏静姗胸口有气,只求赶紧离了这里,马上接口道,“顶多我一辈子不再嫁人好了。我现在就回东亭去,从此你当你的大少爷,我做我的掌柜的,等你甚么时候想通了,就把休书给我送来。”
刘士衡想说你没有钱回东亭,可偏偏苏静姗有不少席夫人的赏赐,足够她包个最豪华的大船回去了。他不禁埋怨起席夫人来,没事儿赏她那么些东西作甚么。
正一筹莫展,小丫鬟在门口通报:“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五少爷、五奶奶、十五姑娘来了。”
这声通报,对于刘士衡来说,无异于是天籁之音,他马上捂住胸口开始装病,嘴里哼哼唧唧,二等丫鬟墨兰和锦葵奔进来,一个抚背,一个倒滚茶,惊慌失措的声音能震破屋顶。
又开始耍小伎俩了!苏静姗哼了一声,继续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