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妈妈此时高兴极了,连连地催苏静姗快走,道:“只要七奶奶有办法让老爷不开口,就是老奴的大恩人。”

“走。”苏静姗当先走了出去。

刘士衡见她去意已决,便赶上去将一条小路指给了她,道:“你抄近路去攸宁堂,说不准还能赶在爹前头,他自持身份,肯定是走大路的。”

苏静姗点了点头,然后作出关切的表情,叫他赶紧进去歇着,免得累着了。她话音刚落,便见高妈妈露出满意的表情,她暗暗一笑,也就对自己的表演满意了。

为了走近路,她们从骜轩后门出发,踏上了林间小路,不一会儿就到了攸宁堂,进到厅里时,刘振业果然还没来,高妈妈暗地里舒了口气。

但席夫人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问苏静姗道:“你出门怎么不带自己身边的丫头,却带了高妈妈来?”

苏静姗闻言一愣,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高妈妈为何不在春在堂服侍甄氏,而是跟了她到这里来。

还好刘振业很快就到了,马上转移了席夫人的注意力,席夫人看起来很是喜爱这个儿子,笑着道:“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二个都朝我这里跑?”。.。

第九十一章交易

“娘,甄氏不贤,竟敢残害我儿,我要——”刘振业怒气冲冲地开口,一抬头却看见自己的儿媳妇苏静姗正坐在席夫人旁边,满脸探究地望着他,剩下的半截子话就不好讲出口,硬生生地吞下去了。

席夫人活到这把年纪,甚么事没见过,甚么事没经历过,虽说只听了半截话,但已猜出个大概,因此刘振业没有继续说,她也就没有追问。

刘振业带着火气在下首坐下,准备等苏静姗走后再跟席夫人提休妻的事,但不知怎地,这个儿媳妇却忒没眼力劲儿,不论他怎样摆脸色装沉默,她就是歪在上头不走,而且还不断地挑起话头,逗得席夫人呵呵地笑,渐渐地都不朝他这边望了。

刘振业越坐越气恼,但却又不好说甚么,最后只得一拂袖子,起身去了。

苏静姗见他吃瘪,很有些得意,暗哼一声,脸上带出笑来。而席夫人看向她的目光却渐渐有了深意,出声问道:“说罢,究竟出了甚么事,值得你特特跑来我这里拦截你公爹的话。”

若说刘士衡是只小狐狸,那席夫人就是只老狐狸?面对精明又细致的席夫人,苏静姗不敢耍花招,索性把高妈妈叫过来,让她把事情元末仔仔细细地跟席夫人讲一遍。

这世间大多数的秘密,都是讲头一遍比较困难,再讲第二遍时,就顺溜多了,高妈妈便是如此,她没做过多犹豫,就把甄氏挨打的事先讲了一遍,然后才说黄鹂和翠柳一个小产一个动了胎气的事。讲完后,又马上跪了下来,央求席夫人看在甄氏为刘家生了儿子又多年操持生意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

在甄氏眼里,姨娘们生的孩子,都是来和她的儿子们争夺家产的,但在席夫人看来,那些却都是她的孙子,虽有嫡庶之别,但却更有血脉亲情,因此她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目光也跟着冷起来。

苏静姗不想掺和进公婆的夫妻纠纷中去,再加上她此行的目的已达到,因此一见席夫人生气,就站起身来告辞。然而席夫人却不肯让她走:“姗姐,你可晓得,你婆母此举,是跟着你学的。”

苏静姗闻言唬了一跳,这都哪儿跟哪儿,她可不想担上教唆婆母的罪名,赶忙撇清关系道:“老太太明鉴,自从得您吩咐要专心照顾七少爷,我就甚少到太太那里去,更不知太太学了我甚么。”

“你婆母进门几十年,头一回作出遣妾的举动,难道不是跟着你学的?”席夫人虽然这样说,但却显然并未怪罪苏静姗,因为她一说完,就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都是女人,谁的气量又会大到哪里去,不过处置两个妾都能闹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是叫人失望至极。”说着,拍着苏静姗的手,痛心疾首:“无脑无能,丢人现眼,这要是传出去,我哪还有脸见人”

苏静姗想着要如何劝解她,却见席夫人已转头在吩咐百灵:“我这几日要称病在家,闭门谢客,不管是谁来,有甚么事,都给我推了,免得见了那几个惯爱看人笑话的夫人们,又要明着暗着探我的话了。”

百灵应了个是字,自到门上吩咐去了。

席夫人把头靠到迎枕上,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问苏静姗:“姗姐,如果换成是你,会如何处理此事?”

苏静姗心想,如果换成是我,这样的事根本就不会允许它发生,又何谈甚么处理不处理?但这会儿坐在她对面的是席夫人,而非刘士衡,因此她可不敢说心里话,只能挑能让席夫人听的讲:“不管怎么说,子嗣第一,先把两位姨娘接进来,好好安顿是正理。黄鹂姨娘既已小产,懊恼亦无用,只能请个好郎中,为她好好调理,早日养好身体,好再为咱们家开枝散叶;翠柳姨娘胎像不稳,还得卧床静养,请郎中来给她开几副安胎药,好生将养,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席夫人听得连连点头,又问:“那你婆母犯下的错,该如何处置?”

苏静姗毫不迟疑地道:“儿女不言父母过,孙媳不敢妄言。”

“那这么说,还得我这个老婆子出面,继续做个讨人厌的人了?”席夫人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苏静姗故意作四下寻找状,一脸奇怪地道:“老婆子?哪里有老婆子?这里只有一个看起来比我还年轻的贵夫人。”

席夫人生平最爱听人说她年轻,闻言虽嗔苏静姗胡说八道,但那眉梢唇角的笑意,愣是没有藏住。

“去告诉你婆婆,叫她就照你刚才说的法子办,务必要办好,将功折罪。”席夫人拍拍苏静姗的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苏静姗不愿领这差事,但一想到博得席夫人的好感,对于争得管家权极有帮助,于是便听话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带着高妈妈朝春在堂走去。

她俩到得春在堂,却不见甄氏的身影,只有一个面色沉郁的刘振业,正指挥着丫鬟婆子把黄鹂和翠柳朝院儿里抬,苏静姗见席夫人所交待的事刘振业已经在办,就觉得任务完成,转身欲走。但高妈妈心里却发慌,拉住她央道:“七奶奶,我走的时候太太还在这里呢,怎么一转眼却不见了踪影,她该不会…七奶奶,你陪我去找找罢。”

苏静姗转头看了看,院子里因为那两个姨娘,正乱作一团糟,大概也派不出甚么得力的人手去找甄氏,于是便只得答应下来,又道:“府里地方这样大,光咱们两个怎么找,还是先跟我回骜轩,派几个丫头婆子分头去寻。”

在这府里,如果没有甄氏,高妈妈就甚么也不是,因此她这会儿没见到甄氏,已是六神无主,不管苏静姗说甚么,都只是点头。苏静姗便带着她朝骜轩去,但才走到大门前,就见竹林里有个身影,看上去像极了甄氏,高妈妈急急忙忙地跑过去一看,果真是甄氏无疑,而且从头到脚好端端,并不曾少了甚么。高妈妈心头一松,反而觉得悲从中来,忍不住一把抱住甄氏,嚎啕大哭起来。

甄氏被她哭得莫名其妙,奇道:“我一直在这儿守着,并不曾见你出来,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高妈妈把她和苏静姗从后门抄小路去攸宁堂的事讲了,又请了苏静姗上前,将席夫人的吩咐转达。

甄氏听说刘振业已经把黄鹂和翠柳接回了春在堂,不由得慌了神:“老爷已经去办这事儿了?那我还怎么将功折罪?”说着,就慌慌张张地带着高妈妈走了。

苏静姗望着她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自回骜轩,向刘士衡汇报情况去了。

甄氏回到春在堂时,黄鹂和翠柳已经安顿下来,仍旧是住她们原来的屋子,服侍的人也依旧是原先的丫头婆子,只是屋内的陈设器皿,由于已被甄氏卖掉了一些,显得有些寒酸。

此时刘振业正在翠柳屋里守着嘘寒问暖,听说甄氏回来,连忙出来找她,要拉她到席夫人面前,让席夫人答应休了她。

这时候屋里丫鬟婆子都在,甄氏被刘振业扯着讲些休妻的话,好没脸面,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才好,她想挣脱刘振业的手,奈何却没他力气大,想央求他给她留点脸面,当着下人的面却又开不了口,就连想痛快哭一场,都不敢露出一丁点泪花子,深恐惹人嗤笑。

好容易等到高妈妈把满屋子的丫头婆子撵了下去,甄氏才刚哭出声来,抓住刘振业的袖子泣不成声:“老爷,好歹我也是跟了你几十年,为你生儿育女的人,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刘振业却道:“我就要休了你了,还管你有没得面子”

甄氏满腹的委屈被这句话噎在了喉咙里,一时竟失了声,讲不出一句话来。

刘振业拖住她就要朝外走,高妈妈慌忙去拦,却被踢了一脚,跌倒在地。眼见得他就要推开门,甄氏额冒冷汗,忽地急中生智,高声叫道:“我给钱我给钱”

刘振业脚下一顿,把手自门栓上收了回来,但嘴上却道:“我要你的钱作甚么。”

甄氏与他夫妻这些年,深谙他的脾性,他就算再缺钱,也不会自己伸手,只会指桑骂槐地发脾气,非要你替他编好理由,把银子送到他跟前才会消停。因此她开始迅速地转动脑筋,帮他想理由:“黄鹂和翠柳一个要调养身子,一个要安胎,都是花钱的时候,依我看,没有个五十两,办不下来。”

刘振业没有作声,把手又朝门栓上伸去。

甄氏忙道:“她们都在床上躺着,无人服侍老爷,该给老爷再添个人,这大概得一百两才行。”

一百五十两了,但刘振业还是不满意,把手搁在门栓上,皱起了眉头。

一百五十两还不行?甄氏只得咬了咬牙,道:“再添五十两,老爷今日心情不好,该出去散一散,吃个酒。”

刘振业终于把手从门栓上收了回来,同时也放开了甄氏的胳膊,道:“而今物价飞涨,两百两实是做不了甚么事,不过念你攒钱也不容易,就先这么多罢,若是不够再添。”

甄氏终于松了口气,忙不迭送地点头,然后叫高妈妈取来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当场就交给了刘振业,又道:“老爷,我手头暂时只有这么多,你先拿去使,剩下的我再想办法,务必在这个月内都交给你。”

刘振业对她这态度很满意,当晚就宿在了她房里,迅速地扭转了满院的下人看待甄氏的眼光。第二日,他甚至陪甄氏用过了早饭才出门,而且在餐桌上,当着下人的面,给甄氏夹了一筷子菜。甄氏顿觉颜面大增,腰板又挺直了,而那些下人在她面前,比以前还要恭敬,连刚接回来的黄鹂和翠柳,都不敢指使丫鬟出来闹事。

甄氏对此境况很满意,十分满意,私下里跟高妈妈说,这女人哪,还是得有男人撑腰,才站得直,走得稳。高妈妈很同意她的看法,只是苦恼剩下的那一百五十两银子,该去哪里凑才好。

甄氏做惯了这种事,倒是不着急,道:“有甚么办法,还是只能去找士衡帮忙了。”。.。

第九十二章密谋

高妈妈听得甄氏说要去找刘士衡帮忙,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太太,你先前托七少爷藏出去的银子,已经花完了,你忘了?”

甄氏不信,但把账本翻出来一看,果见如此,上上个月刘振业逛青楼,上个月刘振业办诗会,这个月初刘振业郊游,七七八八下来,竟花去了八百多两银子,而今账面上所剩无几。

甄氏合上账本,愁眉苦脸:“这可怎么办才好?”

高妈妈又叹了口气,道:“只能找七少爷去借了。”

这主意听起来真不错,听说老太太才额外补贴了他们一百两银子,这会儿他们手头肯定有钱!甄氏登时觉得看到了希望,急急忙忙地起身,对镜整理妆容,当时便带着高妈妈出了门,朝骜轩而去。

骜轩里,刘士衡的卧房门栓紧锁,夫妻两个正在里头对着尺寸裁布做衣裳,忙得热火朝天,他们听得甄氏前来的通报,赶忙将布料剪尺藏起,直到把桌子收得干干净净才由苏静姗去开门,把甄氏迎了进来。

大白天的,锁门作甚么?甄氏狐疑的目光在刘士衡和苏静姗身上打了个转,但到底因为有求于人,甚么也没说,只把眉头皱了一皱。

小丫鬟端上茶来,甄氏却没有去动,直到小丫裂退了下去,才道明了来意,问刘士衡借用一百五十两银子。

一百五十两!这可不是笔小数目。甄氏吃在公中,用在公中,哪里需要花费这样多的钱?这回轮到刘士衡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于她,问道:“娘,你要钱作甚么?”

甄氏哪敢讲实话”便扯了个谎道:“过些日子有几位夫人要到家里来打叶子牌,我少不得要作陪,可手头又无钱,所以才找你借些,如果你手头也紧,就算了…“”

甄氏的确经常陪一此夫人们打咋子牌,而且她手气不好”总输钱,这理由还真合情合理,刘士衡就信了,自走到床后,不知开了哪个柜子还是箱子”取出一百五两的银票来,借给了甄氏。

甄氏心想这儿子真没白养,这样大方。苏静姗却很惊讶”她本来还以为刘士衡要动用她那只锦面木盒子里的家用呢,却没想到他竟是有私房钱。

甄氏将银票收进袖子,向刘士衡保证,会尽快把钱还给他。刘士衡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娘,我是你亲儿子”还谈甚么还不还的。”

“那哪儿能行,一准儿得还。”甄氏按了按袖子里的银票,个嘱刘士衡,千万不要把她来借钱的事讲出去。

刘士衡知道她要面子,点头作了保证”然后央求她道:“娘,我病了这些日子,跟个大姑娘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快生霉了”你看,这些天我身子日渐好转,是不是能出去转转了?”

甄氏犹豫起来,刘士衡的病尚未痊愈”能不能出门,只怕得席夫人说了算”可是他才刚爽快地借了钱给她,如果连这么点小要求都不答应,实在是说不过去。甄氏想了又想,大了回胆子,道:“出去可以,但是得我跟着,出入坐车,不许骑马吹风。”

正是要她跟着才好呢,刘士衡心中暗喜,笑道:“就知道娘最疼我了,咱们后天一早就走,到城东的留园去赏菊花,把十三妹也叫上,她这些日子成天闷在房里绣嫁妆,眼睛都要绣坏了。”

提起刘士仪对于绣嫁妆的热衷,甄氏深以为然,满口答应,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们歇着,我走了。”

刘士衡和苏静姗一道,把她送至院门方才折返,两人一进卧房,就又把门栓了,重新搬出布匹剪刀尺子针线等物,忙活起来。

刘士衡一面照着苏静姗画出的线裁剪布料,一面催她:“后天一大早就要去留园,快些缝针,明儿一定得把衣裳送出去。”

“这样的赶!你根本就不晓得做一件衣裳得花多少时间,是不是?”苏静姗满腹怨气。虽说这些衣裳,是为了设计教训刘振业所制,但也不需要这样没日没夜地赶工罢?早揍迟揍,还不是揍,又有甚么关系?

刘士衡的确是不知道做一件衣裳需要多少时间,所以才擅自把出门的时间匆匆定在了后天,不过他哪肯承认自己不懂行,硬扯了理由出来,道:“我还不是担心多拖一天,我娘就要多挨一天的打。”

苏静姗闻言一惊,难不成甄氏是天天都在家挨打的刁如果是这样,那痛揍刘振业的计戈,还真得抓紧了。她这样一想,手下就自动自觉地更快了此,而且还反催起刘士衡来:“你赶紧动剪子,不然明天交不了衣裳,出门的日子就得朝后推了。催完刘士衡,又去把针线活儿强些的聂如玉叫了进来帮忙,只留杨柳在外守着门。

他三人一夜未睡,吃饭都在屋里解决,终于赶在第二日中午前,做好了三套衣裳,其中一套是男装,藕合洒线直被,配着同色的裤子:另外是两套一模一样的女装,只不过尺寸不一样,乃是初秋刚兴起的金玉满堂对衿袄儿,配白碾光绢挑线裙子。

刘士衡检杏过衣裳,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遣聂如玉下去休息,再唤进奉命赶回来,在外候了多时的绿云,把男装和其中一套女装交到她手上,然后吩咐她道:“悄悄儿地送到怡红院的头牌红莺莺那里去,叫她看在往日我给她的那些银子的份上,赶紧邀上我爹去怡红院过夜,然后哄着他换上这套衣裳,明儿一早一起到留园去,一面陪我爹逛园子,一面静候我的吩咐。还有,这套女装,是给她明日游园时穿的,不过去的时候,还得另带一套自己平日里穿的衣裳,包在包袱里随身带着,莫要忘记了。再告诉她,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这红莺莺到底是风尘中人,刘士衡提防着她倒戈,因此只让绿云转告她需要准备的事情,而没有讲具体的计戈。

绿云听完吩咐却不就走,望向刘士衡的目光中满是哀怨,抱怨道:“七少爷,怡红院可是青楼,你叫我一个女孩儿家如何进去?怎么不让松烟跑一趟。”

此时苏静姗已认出了绿云,就是当初替刘士衡跑腿,找她买水田衣的那一位,原来她还是刘士衡的丫裂,只不过不在府中当差,怪不得一直没有见过她。不过,她既然是刘士衡的丫鬟,却为何不在骜轩的下人名单之中?苏静姗很是奇怪。但此时没有时间让她去问这些问题,便只能暂且将好奇压下,去先帮绿云讲话,因为她也觉得让一个女孩子跑青楼,实在是不像话:“松烟不是你的小厮,就让他去又何妨?”

刘士衡却道:“你们知道松烟是我的小厮,别个难道不晓得?只要他一离府,别人就会知道他是奉我之命去办事,只有绿云不算是府里人,不会有人理她去做甚么。”

绿云听懂了刘士衡的意思,不再抱怨,拎着装了衣裳的包袱,转身去了。

而苏静姗则满腹好奇,不停追问刘士衡:“绿云不是你的丫鬟么,怎么不算是府里人?还有,她平日里在哪里当差,为甚么总不见人刁”

刘士衡倒是没嫌她爱打听,耐心地为她解释:“绿云是我买来的丫鬟不假,只不过她不拿府里的月钱,也不替府里办差,只听我一个人的吩咐,所以说她不算是府里人。至于她在哪里办差她负青打点我自己的一点生意,平日里东奔西跑,连我也吃不准她今日在哪里,明日又在哪里,今日是碰巧她回了苏州,我一得到信儿就使人把她给叫来了,不然还真找不到人替我去怡红院跑一趟。”

刚才他提怡红院,苏静姗还没甚么反应,这会儿听他重提,才忽然觉得有一事不对劲:“你刚才说,叫怡红院的头牌看在你往日给她的那些银子的份上?怎么,你经常给她银子么?为甚么?”

“不是跟你说过,我十三岁就开始逛青楼么,结识个把头牌,又在她身上花些银子,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刘士衡仰着头说着,神情间颇有得意之色。

苏静姗白了他一眼,心道,就凭你从十三岁就开始出入青楼,以后就别想近我的身!

刘士衡哪里知道苏静姗的心思,自顾自地抓起另一只包袱,道:“我给十三妹把衣裳送去,明日好穿。”

苏静姗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开始托腮发呆。刘士衡只当她是累着了,劝了声叫她上床去睡,然后便拎着包袱走了。

过了一时,刘士衡还没回来,绿云先来了,她是以最快的速度办完差,回来复命的,见刘士衡不在,便对苏静姗道:“那奴婢先到外面去等着。”

苏静姗本来要点头,话到嘴边却变成:“绿云,你们七少爷经常去怡红院?他同那里的头牌姑娘很熟么?”话刚出口,她就又后悔了,心想绿云只不过是帮刘士衡打理生意的一个丫鬟,她能知道甚么,就算要问,也得问松烟去。

可没想到的是,绿云还真回答了,而且神情极为认真:“回七奶奶的话,七少爷的确是常去怡红院,以前他还没病的时候,一个月里头,总得去个十来回。”

第九十三章痛揍

一个月总共才三十天,他竟是要去十来回?这未免也太频繁了罢?不不不,这跟频繁的程度没关系,不管是去十来次还是只去一次,恶劣的性质都是一样的!苏静姗气得直磨牙,手心也开始发痒,恨不得立时把刘士衡拖回来,扒了衣裳拿浸过水的皮条子狠抽一顿。

然而绿云却还没说完,继续道:“不过七少爷去只是为了应酬,他自己是从来不叫姑娘的。”

苏静姗不信:“怎么可能?”

绿云轻笑一声,道:“七少爷才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要不是他经常应酬的那些朋友好这一口,他才不会主动去呢。”

虽然这话听起来挺有道理,但苏静姗仍是半信半疑,毕竟刘士衡可是自称十三岁就逛过青楼的:而且谁知道这绿云是不是为了维护刘士衡,才故意把他朝好里讲的。

不过,尽管如此,苏静姗的心里确是好受了不少,毕竟即便是名义上的丈夫,听闻他好遥青楼,也绝对不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

绿云讲完,见苏静姗没有其他吩咐,便退了下去。而苏静姗则给自己倒了盏热茶,慢慢地将心情平复下来。等刘士衡回来时,她已恢复了常态,只是看向他的眼光,总是有些不同,惹得刘士衡频频朝她回头,还以为自己身上沾了甚么脏东西。

两人关系到底还没到那一步,纵使苏静姗心中有许多疑问,也不好揪着刘士衡的耳朵问出来,因此只能憋在心里,装个没事人。而刘士衡只觉得苏静姗对他变得有此冷淡,不禁暗自琢磨”这是哪里得罪她了?

时间太紧迫,没等两人别扭完,就到了第二天早上,两人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完毕,便约同甄氏和刘士仪,一同坐车去留园。

上车后”苏静姗才发现,被着一件披风的刘士仪,里头穿的竟是她们昨日刚完工的那套新衣裳。这本没有甚么,只是她还记得,另一套一模一样的”是送去给了怡红院的头牌姑娘红莺莺,难不成,"感谢爱情频道文字更新"刘士仪和青楼姑娘穿的是一样的衣裳?而她们今天都要去逛留园,,“

苏静姗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些甚么”忍不住有些紧张,待会儿该不会出现官宦小姐和青楼姑娘撞衫的事件罢,此事虽说小,但若被些有心人拿来嚼舌根,总归是不大好听。但转念一想,管他呢”反正这事儿是刘士衡策戈的,就算出了岔子,也是他担当,与她没有关系。苏静姗到底还没有夫妻一休的自觉性,转眼就抛开了烦恼”专心致志地透过竹制的骄帘,看起繁华苏州的街景来。

想当初她第一次来苏州,是为了取得苏留鑫停妻再娶的证据,心情压抑”加之盘缠有限,根本就没在这里作过多停留。世事多变,实在是没想到才过了一今年头,她就已经嫁作了苏州妇”能够舒舒服服地坐在骄子里,悠悠闲闲地欣赏沿街的热闹风景。

正感概着”刘士衡将一袋子糖炒栗子递了过来,入手还是热乎乎的,原来是松烟现买了送过来,他先抓了两把分别递给甄氏和刘士仪,然后把剩下的大半袋子,全塞到了她手里。

苏静姗录开一粒,正要送入嘴里,却见甄氏正盯着她,她突然记起身为妻子得事事以丈夫为先,连忙把这粒栗子递给了刘士衡。刘士衡一愣,随即欢欢喜喜地接了,丢进嘴里,还道了声:“好甜!”

其实甄氏盯着苏静姗看,才不是为了提醒她给刘士衡录栗子,而是见着她手里那大半袋栗子,微微有些失望,心想儿子娶了媳妇,就真只和媳妇是一家人了,以前这袋子,可都是交给她拿着的。

而刘士衡把那袋子递到苏静姗手里,其实也并非因为他俩才是两口子,而是觉着苏静姗从昨日起就有此不对劲,想借此来讨好讨好她罢了。

一时间,三人因为一袋糖炒栗子,心思各异。

不多时,留园的大门出现在前方,不过马车并未停下,而是在小厮卸下门槛之后,直接驶了进去。

这留园,谐音“刘园。”乃是刘府的私家产业,只不过并未封闭,而是个半开放性的园子,只要来人持有刘府的名帖,"感谢爱情频道文字更新"就能入园观赏美景,就因为这个,不知引来多少人称颂刘士衡的祖父刘尚书有贤德,对他驰骋官场颇有助益,为此,刘府才不惜每年花费重金在这个园子的维护上。

马牟驶至一月亮门前方才停下,马上有丫鬟端了凳子来搁在车前,准备扶他们下车。刘士衡见苏静姗一脸好奇,便为她解释道:“此门之外,都是些故弄玄虚的景色,只有这门里头才有真正值得一赏的美景,而且寻常人进不来。””

原来是VIP景区,苏静姗马上明白了。

此时甄氏和刘士仪都已下车,车外的丫鬟朝刘士衡伸出手来,但刘士衡却一撩袍子,潇洒地一个纵跳,自己跃了下去,而且马上转过身来把苏静姗的手一带,使她也直接跳了下来。

不用凳子,直接跳下车,这哪是大家拇秀的样子!甄氏气得太阳穴发胀,但刘士衡却似浑然未觉,竟带着苏静姗先朝月亮门里去了,她便只得自解自宽,安慰自己:苏静姗本来就不是甚么大家闺秀,不能对她要求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