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不知后来发生过什么事致使二人爱恨迷离。
想必刻骨铭心。
只是,那些年月里的故事与我无关,想来以后的故事仍旧一样。看你爱,疼你恨,我心中有座小小的孤城,我原以为我只是想守护,却原来我也会嫉妒。
恍想中,似乎见到纪叙梵的目光浅浅掠过我。
涩涩笑了笑,别过了身子。
手上却一暖。
温暖的大掌把我的手轻轻托裹起来。
凌未行甚至没有出声,只是低了头,拈下领带夹为我挑去手心中的碎屑,声色未动,除却眉宇间或微微蹙起。
“行,谢谢。”我说。
“你不必谢我。自执掌凌氏开始,我便不易动怒,因为怒气易令智昏,但今天我却彻底逾界了。”凌未行声音温和,听不出丝毫端倪。
对不住,我垂眼,苦笑,“你和纪总裁本来便非泛泛之交,是苏晨让你为难了。”
“不是这样的。苏晨,对他,我只是生气,真正让我动怒的是你。“他淡淡道。
方琪与严白圈了上来,他便没再说什么
我愣住。待要细问,口袋的手机却颤动起来。
掏出来一看,却是父亲的来电。
手微颤,按了接听。
“畜生。”父亲在那头说。
我苦笑,低声道,“爸,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是你爸?那苏大小姐想必对你那可怜的妹妹还有丁点印象吧?”父亲讽道。
“爸,你别这样说。”
“你妹今晚要做手术了,你居然还在外面野?你大姐快准备结婚了,也还隔三岔五过来看她。你以为你出了那笔肮脏钱就很了不得了是吗?苏晨——”父亲冷笑道:“你从小便沉默寡言,一副心机深沉的性子,我早已看出你这小瘸子不安份,你姐与你妹从小便与你不亲,你凭什么这样为你妹?说穿了,你妹不过是顺了你做那些破事的借口!”
刚要开口,那边却啪的一声,挂断了。
只是想说,如果我是大姐,我不会在这时候结婚。
借口么。如果真的有,我想我是迷失在很多年前那个橘花盛开的夏日黄昏。
那时大抵还只有七八岁,正是疯玩的年纪。只是我却很少出屋子,自学校和邻里的小孩第三次朝我扔石头,下学以后,我就没再走出去过。大姐与小妹初时还唤我出去玩,后来见我不怎么出声,也就渐渐疏远了我。
父亲是个老师,人很周正,只是不知为何他很少理会我们,包括母亲。陪伴我渡过那段年月的是他半屋子的书。
那个黄昏,在父亲的书中发现了半帧藏的很好的图片。
相中人笑若倩兮,很美的一个女子。我看的目不转睛,回头却碰上了父亲恼怒涨红的脸。
那一刻,我害怕了,忍不住逃了出去。
那个黄昏,橘花开的正好,疏影横斜,暗香流动。
有几个小孩在庭院玩,看见我,两个男孩相视一笑,说了句小瘸子,便跑了过来,一左一右,狠狠把我推倒在地,几个小女生走了过来,哄笑着,叽叽咕咕说着什么,不知谁捏了泥巴扔了过来,接着便是一团又一团的泥巴,石子雨点般砸到我身上。
强忍着疼痛,任他们砸了好一阵子,然后挣扎着站了起来,带着满脸的血痕,冷冷看着他们。
他们见我不闹,也嫌无趣,朝我啐了数口,便都散开了。
我默默走到橘子树下,坐下,把脸埋到膝上,任泪水把裤子浸湿。
恍惚中,听到小妹的声音,大姐,那不是二姐吗,她好像……在哭。
大姐不耐道,管她做什么,走,玩去。你和她玩,小心二胖他们不跟你好,哼!
小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是细碎的脚步声,她踱步到我身边,低声说了句,你别哭了。似乎有东西扔到我身畔,再后来,便是远去的脚步声。
良久,我慢慢抬起头来,瞥了眼身边的东西,却是一顶小小的花冠。
晚霞漫天,橘子花冠,纯白晶莹,一如最初的最初。
很多年后,那年的橘子花瓣还藏在我一本喜爱的书里。
这事,想来,小妹早已淡忘了。
只是,那又如何。
你曾赠我一瓣流香,我便用自己的身体还你一次生命的契机。
滴水之惠,定当涌泉。
就像八年前的樱花树下那个男人的发滑过我掌心的温暖。
然而,父亲,你却是如此看待我。
呵呵。
轻轻走到纪叙梵面前,他正微敛了眉,用纸巾替夏静宁拭去指上的血珠。
夏静宁蹙眉道,苏小姐?
我没应她,只是低声道:“纪总裁,如果你没什么嘱咐,那我想先离去。”
闻言,纪叙梵终于抬起头,他淡淡道:“离去?你要去哪里?”
“家里有点事,我想回去一下。”
纪叙梵微微一笑,突然一把执起我的手,径直把我拉到会议室的一角,留下众人的满面的怔愣与错愕。
他说,苏晨,那份契约,你还想继续么。
几乎毫不犹豫,我点了头。”那么,你便不能走!对于你犯下的过错,你必须弥补。如果你做得好,我可以加你一千万。”
一千万?呵呵。
我声音愈低:“钱我不要,你想我做什么,只管说便是。”
他冷笑:“不要报酬么。只怕苏小姐会后悔。”
我道,你说。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从今日看来,那位管总裁似乎对苏小姐兴趣甚大,想来你今晚要爬上他的床并不难,另外,如苏果小姐能同时也爬上他侄子沈亦儒的床,想必明日的新闻将有趣的紧。”
如果此刻有镜子在跟前,我想,我必定会看到自己一生最狼狈的模样。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瞬间的事情。
我慢慢抬起头,盯着那俊美邪魅的脸,一字一顿问:“这是你希望我做的?”
想来是我的神情过于认真,纪叙梵竟微微一怔,末了,他漠漠道,“是。”
一滴,两滴……怔怔看着他。
终于,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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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如果这一秒,没有遇上你(四)
八年后再见,那个霜雪满天的夜晚,我泪流满面,那时,为喜悦,为造化弄人。
此刻,却是情何以堪。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样跑出去,怎样来到这个热闹无比的商业区街道,只是耳边还隐约回荡着夺门而出一刹方琪焦急的声音。
不愧是宁瑶最繁华的商业区。
人群如梭,似乎没有什么人或事可以留住他们的脚步。
不过生活本来便是这样,任你的世界天翻地覆,别人依然谈笑风生。
我止住了狂奔的脚步,惊觉自己无路可途。
我不懂。
父亲说那番话时是怎样的心情。
也不懂,纪叙梵说是时眼神的淡然。
我也是人。
我也懂得疼。
我也会疼。
路人投来诧异的目光,我环抱着自己,一片惶然。
景物陡然变化,多年前,被人围殴的情形仿佛便在眼前。
我看到那个小女孩龟缩在一旁,衣服上是肮脏的泥泞,脸上,臂上,腿上全是斑斑的血迹。
原来我一直,是一个人。
只有自己一个人。
方琪还有严白。
我呢。
围聚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我抱紧了自己。
人们窃窃私语,目光里有惊奇,有漠视,有不屑。
“别打我,别打我……”我低低叫着,跌撞着。
骤然,跌进了一个怀抱。
一双坚实有力的手紧紧搂着我,力道之大,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我一惊,使劲挣扎,却被搂的更紧。
猛然抬头,却看进一双淡褐的眼眸里。
本是清雅英俊之极的容貌,此刻,眉峰却紧紧锁着,像万年的雪,流不过泉涧。
那人低声道:“苏晨,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行。”
竟是怔仲半晌,我才喊出这个名字。
他的肩膀宽大而温暖,把所有的目光都隔断在这虚茫的时空里。
这一刻,我知道,我安全了。
手颤抖着,环上他的背。
下一刻。
他温热的唇贴上我的耳畔,一字一顿道:“晨,如果这一秒,没有遇上你,我该怎么办?”
声音低迷沉痛的无以复加,如陈年的酿,浓烈的再也化不开。
如此缄默,又如此深情。
宛若停栖在星空尽头的青鸟,
说,一生不移。
肩上微凉,不知何时停了的雪,竟突然飘然而至。
于是,在最熙攘的街道里,在全市最高有着百层建筑的天域大厦畔,在时代广场外巨大广告挂幅旁——
在所有人或诧异或惊叹的目光里,我与凌未行紧紧相拥!
遗忘了,时光。
正文 chapter45 一直
良久。
凌未行慢慢放开了我,柔声道:“泪水都干了么。”
我回以一笑。
在你身边,心情可以如此平静。
凌未行凝视着我,道:“晨,可惜你的泪不是为我而流。”
我怔住,“行?”
修长白皙手的抚上我的脸,凌未行道:“我去取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么。”
“我与你一道去。”
“不。车子在天域,那个地方,我是不愿意你再踏入一步。”凌未行道,“因为,它伤了你的心。”说话间,温柔的眸变得冷凝。
他转身而去;但旋即,似想起什么,又快步折了回来。
在我面前站定,他的手轻轻落在我的头上,细心为我掸去发上的雪。
尔后,脱掉外套,轻披到我身上。
“行。”忍不住出声唤住那抹渐渐远去高大俊拔的背影。
凌未行站住了,却没回头。
繁喧的街道。
绿灯上,无数车辆被阻隔。安全岛上,斑马线上,行人交迭。
他的背影俊秀那么俊秀,却给人一种遥远的感觉,似乎会在瞬间消逝的无踪,不留痕迹。
隔著人海。
我凝着他,问,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仍旧没回头。
温润的声音静静传来:“我问了方小姐,你有可能去哪里。她说你应会往市一医院去。这里不过两条路。”
可是,这条路并不去市一。我静静道。
“苏晨从来便不愿别人看到她的泪。”
我微微笑了,风干在他肩膀的泪水慢慢涌出,融入漫天飞絮中。
他懂。
挺拔的背影似乎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