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凌公子捷足先登了?”我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凌未思讶道。
纪叙梵微微瞥了我一下,我没再说什么。
名车赠美人,凌未思对夏小美人存了什么心思,根本无需证明。
“你不该这么纵她。”夏静宁默默看了纪叙梵一眼,神色微涩,叹了口气。
“她喜欢,我也乐意,我倒不觉有什么不妥。”
“姐姐,纪大哥对我好,你是不是看不惯?我原以为我们是姐妹,你又一向——清高,不计较这些。”
语气竟是隐隐挑畔。
夏静宁静静看了她一会,却没再说什么。
约莫是礼物贵重到连我这个不待见的人也可被忽略不计,夏静萤只是与她姐姐对视一眼,微微笑了,没再反对。只是,那笑,有点意味深长。
座位的座次相当奇怪,似乎也有趣得紧。
我左手是纪叙梵,而纪叙梵的另一边是夏静宁,虽说这两人似有嫌隙,但他们坐一起也并无什么大不妥,最诡异的却是夏二小姐竟然主动要求坐到我的另一侧。
头盘是几个小小的开胃菜。
饭桌上,除了偶尔必要的交谈,系出名门良好的餐桌教养使得在座众人并不多话,举止皆优雅得无懈可击。
风过,衬着窗外深渺苍茫的海,犹如在油画上走出来的俊美男女,一切似乎相当美好。如果下一刻没有发生意外的话。
正文 chapter21 晚宴(2)-骨牌效应
头盘过后,很快便有侍者端了东西进来
当其中一个侍者向我走近,要待把一道海鲜浓汤放到我面前时,眼角的余光看到夏静萤微翘的嘴角。
下一秒,她脚微微一伸一勾,那侍者淬不及防,立刻便往我身上跌来。
是不是该换点新的招式?冷笑。
由于早便有了防备,我本该可以避开那身的狼狈。
只是,那一瞬间,心思千回百转。坐我旁边的是纪叙梵,我闪开了,那么他——我不愿意他被烫到。
事情,似乎往往出人意表。
电光火石间,我的目光撞上了纪叙梵的。
他眉峰微蹙,原来夏二小姐的小把戏早教这个聪明的男子看穿。他眸光微动,他知我知,我知他知。
该一起避开的,不是吗?只消一步。
可是,他没动。只静静的,目光如许。
于是,我也没有动。
下一刻,噹的一声脆响,盘子滑下,摔碎,伴随着的是,滚烫的汁液倾了我一身。
估算漏了一样东西。
那侍者扑倒的冲力太大,狠狠地向我撞来,我无法稳住身形,略了纪叙梵一眼,苦笑,手往桌子上一撑,细微的,利器入肉的声音,磁片棱角尖锐的刺破了掌心。
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我轻轻把手收回,不着痕迹。
“苏小姐,还好吧?没被烫到吧?”凌未行走了过来,温润的眉眼透出浅浅的关切。
那侍者却惊呆了,一脸惶恐,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拿了布巾,忙不迭要替我擦,却教一只手挡住了。
夏静宁微微蹙眉,已拿过手帕替我擦拭起来。
轻声向她道谢。
“应该的。”她的声音里似乎带了那么点叹息。
夏静萤冷笑道:“苏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既然看到侍应上菜,是不是该让一让?”
“小萤。”凌未思拉了她一下。
“我有说错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作孽,不可活。”
颈子,手臂上裸露的皮肤均教烫伤,红的厉害,辣的痛不断折腾而过。有股冲动想叫这女人也尝尝这滋味,但最终只是淡淡瞟了她一眼。
她毫不畏惧地迎上我的目光,嘴角抿起道笑弧,讥讽极。
没再理会。倒是这裙子,可惜了。
我知道,这裙子纪叙梵在设计的时候,放了心思。
TIAMO,TEamo,Vosamo。
在车上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其实却细看了那些细细绣在流苏里的文字。
针针线线,密密的,用意文和古拉丁文绣了这世上最动人的符号。
这几个字,我总觉得,从来便不应该用声音来表达。而纪叙梵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记录下来。
这条裙子,本来是要给谁的?是哪一位如此的幸运?是眼前这位美丽的二小姐么,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听到了纪叙梵的声音。
“这是谁的部下?”
原来在这仓促间,这房间已多了数人。看服饰神态,该是部长,甚至经理级的人物。
其中,一个着银白色的西装的中年男人趋步上前,对纪叙梵低声道:“纪先生,鄙人是本酒店的西餐部经理,对于这次的疏忽,我真的万分抱歉,这位小姐的烫药费和衣服清洁费均由本酒店负责,而这餐,就权当本酒店请客,请纪先生——”
我暗暗摇头,这话说得毫不漂亮,三句话不离一个钱字,而纪叙梵最不缺的便是这个,这人一下子便犯了他的忌讳,倒是枉对他的职阶了。
纪叙梵甚至没有理他,只是那早吓得趴缩在一旁的侍应轻声道:“你,还有你的直属上司,明天都不用再来上班了。”
顿了顿,墨瞳略过那中年男子,“这事你大约做不了主,我自会跟你们总经理说。”
他声音淡淡的,我甚至可以想像他说这话时漫不经心的眉眼。
“纪先生,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能没了这份工作,求求你——求求你”那侍应吓坏了,连滚带爬的走到纪叙梵身边,攀住了他的衣袖。
他的上司,一个颇清瘦的年青男子,大抵想不到这株连的飞来横祸,惊慌地看向他的上司,那穿银白西装中年男子连忙摆手,一脸的无奈。
“何必呢。”夏静宁缓缓道,“这事他们做得是有失妥的地方,但小惩也就算了,何必要把他们的工作也剥夺掉,这样太残忍了。”
“残忍?”纪叙梵眉眼一挑,冷冷道:“原来这在夏大小姐看来是残忍。可惜在我看来,谁弄污了这条裙子,谁便该死!”
这句话语气狠绝,在场的人无不一凛。
“只是,裙子罢。”夏静宁敛眉,轻叹。
纪叙梵笑了,笑意飞扬,眸光却那么幽冷遥远。
“夏大小姐怎么从来便不知道你眼中最普通的裙子却是他人心中的至宝?”
这个男子从来便不是个喜怒于形式的人,但这一次,我清楚感觉到,他是真的生气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动怒呢。那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藏了的,是寂寞。为什么呢。心微微疼着,为他。可是呀,他由此到终,在意的是这条裙子,我这身伤,他就像从来没见到那般——无动于衷。
心疼,却是淡淡地笑了。
我走到那侍应身旁,轻轻道:“这位大哥,对不住了。刚才委实是我不小心碰撞了你,以致有了后来的事故。不过你也弄了我一身狼狈,这下就扯平了,怎样?”
那侍应一下子呆住了,好半晌,在那经理拼命的暗示下才反应过来,才颤抖道:“是,是,谢谢,谢谢您。”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我身上。我没加理会,只静静看着纪叙梵,把他由最初的微怔到后来星眸下渐聚的阴霾尽收眼底。
穿过所有人的目光,他远远望向我,眸光越发幽暗,嘴角凝了抹冷凝。
正文 chapter 22 原来他知道
“刚才夏二小姐也说了,我该让一让的,说来是我莽撞在先了。”我淡淡道。
“你——”夏静螢怒道,但随即怔住了,她不曾预料到我会拿她的话去堵纪叙梵。
“肖经理,既然现在事情清楚了,苏小姐不再计较,纪总裁也没说什么了,请你让人带苏小姐去换一下衣服,另外重新安排一下房间,好吗?”凌未行何等聪明的人,立刻便接住了话匣。
这下,那经理再笨也省悟过来,他立刻躬腰笑着道:“是,是,我立刻去安排。谢谢纪先生,谢谢凌先生,谢谢苏小姐。”
那侍应出门前朝我一瞥,投过来感激的目光,我微微颔首。
整个过程,纪叙梵没有再说一句话,我甚至不敢看他。
很快,一个女子进来,却是客服部的经理,她态度恭谨地向在场的人一一打过招呼,随即领了我出去,临走前,我分明看到她悄悄朝纪叙梵看了好几眼。
这男子的面子可真大。
也难为他们这么快便准备了衣服。
换了一套蓝色的洋装,我随意踱步到走廊尽头的露台上吹吹风。才离开数分钟,脑子却已浮现起纪叙梵的轮廓,那么的俊美高贵,却眉目清冷,仿佛冰雪。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温润的声音拉回了飘远的思绪。
回过身来,却是凌未行。融融夜色中,他就那么静静站着,淡淡的笑,那么轻淡的笑意,渗不过眉目,却涉过了晚风,涉过了这苍茫的海,漫进了心头,温暖沁人。
而很久以后,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波折与磨难,在难过绝望到极点的时候,总会回想起和这个男子在香格里拉的夜色里初次独处的情景。
“里面没有我的位置。”话一出口,我便怔住了,我竟对眼前的男子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
“怎么会?”他摇摇头,眉眼温柔。
“你是个让人舍得掏心掏肺对待的人,做你的朋友很容易便处在不利的位置。”我扬眉笑道。
他微微怔住了,好一会才失笑道:“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对我的赞美吗?苏小姐。”
“不过,我喜欢。”他的眼里划过微芒。
不意他会这样说,我倒一时愣住了。
“凌先生不必客气,唤我苏晨就可。”
“凌先生?”他笑了,拿我的话堵我:“那不公平,你既不是苏小姐,那我也不是什么凌先生。你跟梵一样唤我行就可。”
行吗?这称呼对初见的人来说,似乎有点过于熟捻了。
正当我略失神的时候,凌未行微叹了口气,道:“苏晨,把你的手给我。”
“你——”
这话实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我原以为我藏得很好,他,却知道。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把我一直放在背后的右手拉了出来。
“很痛吧。”他蹙着眉,淡淡看了我一眼,神色里是微微的责备,“再深一点,便扎着骨头了。你倒狠得下心。”
“不碍事。”我低声道,要待把手抽回,他却不让,那洁白修长的指紧紧握住我的,却异常小心地避开了伤口。
原来这个沉静温柔的男子也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也是这样一看,才知道这道口子竟如此深,掌中心皮肉翻卷着,有的地方还缓缓渗着血。怪不得,如此痛。
“凌——行,这总归不好。”我低声道:“请放开。”
他不语,另一手从口袋里掏出方手帕,小心地按摁在流血的地方。
淡淡的暖在心里流淌过。
轻轻抬头。发丝不经意的与他的擦过。原来我们离得这么近,看进他的眸里,他微微一笑,复又低下头,专注着手里的事情。
“谢谢。”我轻声道。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刚才的话我想我得收回。做你的朋友实在不是一件坏事。”我笑道。
“不是的。”他突然抬首,轻轻看了我一下。
“不是什么?”清冷低醇的声音划过夜色。
凌未行与我一起望了过去,走廊尽头,英俊华贵的男子卓然而立,嘴角噙了抹冷笑,淡淡望着我们。
正文 chapter23 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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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叙梵道:“打扰了你们,想来是我唐突了。”
深知纪叙梵心里并不如他表面表现的在意,我仍急忙挣脱凌未行的手,低声道:“对不起。”
凌未行这次却没有再说什么,轻轻松开我。
只是,隐约间,仿佛听到他微微的叹息。
我快步朝纪叙梵走了过去,当快要靠近他的时候,他长腿一动,与我擦身而过,与此同时,他淡淡在我耳边道:“苏晨,我原以为我看错了你。现在看来,我仍是看错了你。”
我脸色一白,一股凉意在自心底窜上来。
是因为本来便不在乎,所以不必去深究,便这么容易下结语吗?我张了张嘴,可是却说不出什么。
后来的餐桌上,倒没什么发生。纪叙梵与凌未行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夏静宁静静听,有时偶尔说上几句,见解精辟而独到,而夏静萤初时也还安静地听,没多久就凑到纪叙梵耳边说点什么,纪叙梵便淡淡笑了,低声回她几句。夏静萤笑靥如花,越发娇艳动人。凌二公子则主职逗夏二小姐开心,兼说几句公事。这几个人的世界,在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结,而我,始终在围城外。
晚宴毕后,各自散了。张凡似乎被他老板派到哪里办事去了,纪叙梵自行驾车离开。
车子在沿海公路缓缓驶着,城市的灯光渐渐远去。天幕上,散缀着几颗星。
抱着袋子,袋子里装着的是那条裙子,出于纪叙梵的怒气,那经理后来竟不敢再提和这裙子有关的一个字,更别说拿去洗涤,而纪叙梵却也不闻不问,临走前,突然淡淡道了句扔了吧。我想了想,还是把它悄悄放到手袋里,带了回来。
静静坐在副驾驶座上,偶尔,会装作不经意偏头看看邻座的男人。
“看好了吗?”一直静默的纪叙梵突然开口。
我吓了一跳,明知故问道:“看什么。
“那要你才明白。”
我吸了吸气,认真道:“刚才,我和凌——”
纪叙梵出声打断了我,“你不必向我解释什么,没这个必要。”他微睐了我一眼,道:“凌未行不是个随便的人,苏小姐手腕之厉害,手脚之麻利,真是教人佩服。只是,合约期内,请苏小姐自重,过后如何胡搞蛮缠,悉随尊便。”
我急急道:“不是的,你听我说——”
他讥讽一笑,随即熄了火,下了车。
原来已到了。
进了屋,纪叙梵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随手松了领带,就径自在酒柜斟了杯酒,倚在窗边慢慢喝起来。
我走到沙发边,想帮他把外套收起。
“别动我的东西。”他皱眉道。
我怔了怔,随即了然。捏紧了袋子,往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