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叔,对不起,是我的一意孤行而让他们丢了性命。为了不在意自己的人却害得这些一心与我并肩而战的人丢了性命,不值得吧!”她平静地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任重远站在后面低声说道,数年的相处,他亦知道她看似薄凉冷漠,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她比他们任何人都珍重这些龙骑禁军将士的生命,所有的战争能智取她从来不会让他们去硬拼而流血牺牲,总是想尽着一切的方法在保存着他们。

只是那位血脉相连的羁绊,终究是割舍不下的。

“我不怕去背负叛国的骂名,我也知道那些人不该救,不值得救,但我毕竟流着燕氏皇族的血,更不想父皇在九泉之下心里难安,我救不了北燕,只是想尽力保住他们的性命而已。”她平静地说道,然而她总是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任重远微微叹息,坦然言道:“燕皇也正是知道你会如此,才会将龙骑禁军托付于你,而不是交付他人,不管是太子还是燕之谦,一旦得到龙骑禁军都不会顾及兄弟姐妹,但你不会。”沉吟片刻说道“先帝也曾多次向我说起北燕之势,沉寂了百年的苍和大陆,乱世的战火终将会在北燕点燃,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定律,但是绝对不能让大昱再度一统天下,否则当年四大氏族反出大昱的一切都是白费。”

烟落敛目沉默着,如今大昱的势力如日中天,要想扳倒他们谈何容易。

“我如今也老了,也不知还能再帮着领主盘算几年,重道已死,龙骑禁军多数是随先帝一起的老将,战斗力比不得西楚和东齐那般强悍。漠北与东齐临近,一旦漠南再落入东齐,漠北就真的岌岌可危了。”任重远叹息着说道。

她朝着灵位磕了三个头,一撩衣袍起身,两人一道出了祠堂:“是啊,漠南确实是心头大患,不平定漠南,这大漠之上也难站稳,只有站稳了这片东齐后方的土地,咱们才有可能牵制他们。”

“咱们想到,东齐也定会顾及到,最近东齐和漠南相交频繁,咱们若再不动手,只怕要处于被动局面了。”任重远直言道。

烟落抬眸望了望远方,本来预计一年的休养生息被北燕的内乱所打破,如今漠南非平不可,奈何漠北连番战斗下来,实力与一直保存实力的漠南落差极大。她微不可闻地叹息:“两年漠北之战,最近又是与北燕交战,漠北不管是军队还是物资都大有消耗,一时之间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打得过漠南那一伙人,再说东齐也参与其中,情况就更加复杂了。”

任重远也不由点了点头,眸中一掠而过的精光,本想说从大夏借兵,但终还是没有开口,大夏与东齐的连番战争,也损失不小,眼下也是内部不稳,如何好插手漠北的事。

“初云他们安顿在哪?”她漫不经心问了句。

任重远微一愣,沉吟片刻后回道:“朔州城外的村子里,仪贵太妃一直病着未好所以就先安顿在朔州了,已经请了大夫在那里照料着。其它的皇族子弟都悄然换了身份安顿在了漠北不同的地方,领主放心。”

“什么病?”烟落微微拧眉问道。

“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人有些疯疯癫癫的,调养了些日子也没见好转!”任重远坦然言道。

她敛眉沉默片刻:“去看看!”

两人一道策马出城,简单宁静的村庄,各家各户都忙活着,看到打马而过的两人,知道是朔州城里的人来,含笑点了点头,烟落远远看到简单农居中,振臂勒马,快步进了院中,正从屋内出来的燕初云看到来人,面色微微一变,转头望了望刚刚睡下了仪贵太妃两人相互望了一眼,轻步退出房门。

“皇姐,我…”燕初云望着她,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明明自己骗了她,还害得她差点丧命在燕京,她却依旧让人救了他们出来。

“太妃的病好些了吗?”烟落面色了无波澜,平静地问道。

燕初云望着眼前一身男装打扮的女子怔然片刻,点了点头:“比前些日子要好多了,人也肯吃东西了。”

“一会我去瞧瞧。”烟落淡声言道,沉吟片刻道:“有什么需要跟人说,要是这里住不习惯,就搬到庄内去住,给她医病在城里也方便些…”

“不用了,皇姐,这里很好,村里的人对我们也很照顾。”燕初云连忙打断她的话,说道“这里虽然没有燕京的繁华,但是简单平静,母妃病情也大有好转了,有两个大夫在这里轮流照看已经够了。”

烟落抿唇,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

两人肩并着肩,走在院后的竹林中,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

“皇姐,你的伤都好了吗?”燕初云忍不住出声问道。

她侧头望了身旁的女子一眼,不知何时那骄蛮的公主已经敛尽了曾经的刁蛮之气,变得这般沉静了,点了点头,回道:“嗯,都已经好了。”

燕初云抿着唇,没再说话,只是一步一步跟着她朝前走着。有多少次她想起自己当初那一刀,都会从恶梦中惊醒,整整一个月没有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今终于看到她又站在自己眼前,曾经她有多嫉妒她,有多怨恨她,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那所有的不甘都已然化为乌有了。

自小有着父皇庇佑宠溺的她,并不知晓这皇宫之中皇极争斗的残酷,然而她却又真实地体会了,那里的人都已经失了心智,谁都想赢,谁都想坐上那个位置,谁都想权倾天下,燕京城一次又一次的染血,阴谋,利用,谎言…,真正经历了那所有的一切,她才得以真正的成长。

当来到漠北,看到这边平静祥和的景像,不同于燕京的等级森严,不同于北燕的官级体制,百姓生活安居乐业,将龙骑禁军及领主奉若神明,每一个人都是那么朴实可亲,那是在皇宫之中数十年也未曾有过的震憾,她开始明白,当初父皇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如若不然,只怕她和所有的皇兄皇弟们都已经葬身在燕京的争斗中了。

“对不起,当初我…”燕初云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这么多年骄蛮的个性她从未为任何事低头认错,然而此时此刻,她心甘情愿。

“算了,你只是被燕之谦骗了而已。”她神色无波平静地说道,侧头望了望她:“北燕已亡,漠北条件不比以前在宫中,你要学着适应这里,不会再有人纵容保护你,你要自己学着为人处世,保护自己的所在意的人。”

燕初云默然听着,眸中暗影沉沉:“皇姐,你不恨我们吗?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恨不能置你于死地?派来杀你的人不止是二哥,还有各位皇兄在内…”

她抿唇不语,摇了摇头,道:“你们只是被燕之谦所骗,我有什么好恨的,我也被他骗过,如今他已经死了,难不成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来泄恨?”她轻轻吸了吸竹林间清新的空气,缓缓言道:“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丧命,我没必要恨你们,你们恨我是你们的事,我救你们是我的事。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没有北燕皇室了,也没有什么公主皇子了,不会再有锦衣玉食,也不会再有宫人伺候,你们只是平民百姓了。”

燕初云久久沉默,从踏出燕京开始,他们每个人都要开始新的生活,只是当这一切真正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才知道其中艰难,她不会刺绣织布,也不会洗衣做饭,更不会让她那般运筹帷幄,带兵上阵。

她突地自嘲一笑,曾经自己是多么天真,以为自己什么都比得过她,不服气修聿为何看上那样丑颜的女子,也不看她一眼,如今自己终于亲眼看到了那份差距。

她没有她那样精湛的武艺医术,没有她的冷静沉着,没有她的聪慧暗敛…这样的她,是真的值得那个人不顾一切去相救的人,而她失去了父皇的宠爱,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而已,除去了初云公主这个身份和殊荣,她什么都不是。

“我知道,谢谢你派人来帮我照顾母亲。”从这一刻,再没有仪贵太妃,再没有初云公主,。

“漠北境内有不少龙骑禁军的店铺生意,等你娘病情稳定一些,我会让人接你去学习照看生意,如今各方势复杂明争暗斗不断,我不可能一直都能保护着你们。”她缓缓地说道,停步认真的望着向她:“初云,你明白吗?”

燕初云点了点头:“姐姐你统领漠北已是不易,我会自己学着做事照顾母亲的,只是其它的皇兄们贵族习气重,你要多费点心。”

烟落抿唇而笑,昔日那个刁蛮公主,真是长大了,低眉从袖中取下一枚铁令递过:“有事你拿着这令牌,可以在庄中找任何人帮忙,最近漠北和漠南战事将起,我可能就没有多少时间来照顾你这里了。”

“我们回去吧,母亲估计快醒了。”燕初云出声道。

她刚回小院,替仪贵太妃把了脉,重新开了药方交于留在那里的两名大夫,嘱咐好用药份量,燕初云送她出了院门,刚一出院门,她还未来得及上马,但远远看到城中斥候快马而来。

“领主,西楚皇帝来了朔州,说有要事与领主商议!”斥候下巴一拱手禀报道。

“来了多少人马?”任重远一脸凝重问道。

“没带兵马,只有楚策和几个随从,人已经在朔州城外了。”斥候顺话道。

烟落闻言微微拧眉,侧头与任重远相互望了望,面色不由开始沉重起来,楚帝此时来漠北到底是何目的?

你没得选择!

朔州城外,风卷沙尘,一行人勒马立在城门之外,即便是已经起了风受过良好训练的马匹没有一丝慌乱,一行数十人勒马而立,一身墨色锦袍的男子高踞于马上,身姿挺拔,望着那座巨龙般巍峨的城池,眼若寒霜,那一身清冷凌厉的气质,如同破锋的宝剑,令人不寒而栗。

烟落快马而来,吁地一声勒住缰绳停在城门口,望着外面一行人,最后目光停落在那一身黑衣武士服的年轻帝王身上,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淡声道:“楚帝有何贵干?”

楚策薄唇紧抿着,望着那一身男装打扮的女子,眸中暗影沉沉,微怔片刻脚下一夹马腹上前数步,面目冷然道:“漠南蠢蠢欲动,朕只不过是刚好和领主想法一致,愿助你平定漠南。”

烟落眉头微一皱,她这前脚才刚回到漠北,他就来了,动作还真是快,沉吟片刻,道:“进城再说。”说罢一掉马头,朝城内而去。

楚策一行人打马跟了进去,庄内任重远已经悄然屏退了闲杂人等,楚帝此时前来必是为漠南之事,他们还未找上西楚,楚帝倒先找上门来了。

烟落带着他们径自到了庄内,身后的楚策扫了一眼庄内上下,漫不经心问了声:“朕听闻百里宫主遇刺,也在漠北养伤,不知可好?”

烟落脚步一顿,扭头望着背后的人:“楚帝的耳朵还真是长呢?本主前脚一回到朔州,楚帝就来了。”还对漠北的大小事务了若指掌,这个人是大敌,她从来都知道,她从来不轻视他,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楚策你加诸于我的,要一一偿还。

“朕只是不希望西楚的背后放一把刀子。”楚策面色无波,淡声说道。

烟落大步进了云起阁,任重远已经让人沏好茶候着,楚策只带了两名近卫进屋,其他都留在了外面守卫,她瞥了一眼,淡声道:“楚帝就这么只身前来漠北,也不怕有来无回吗?”

“等你有这个本事再说这样的话,区区漠北还没那个本事奈何朕。”冷厉的话语自背后响起,骄傲而狂妄。

烟落也不生气,亦不反驳,只是淡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如今的漠北确实没那个本事,只需楚帝一声令下,百万铁骑就可踏平了漠北。”

楚策抿唇不再言语低眉抿了口茶,抬眸便看到正座之上低眉敛目的女子,夕阳的光辉照在她的面上,光洁的面容带着和田软玉般的淡淡光茫,整个人清瘦得很,却浑身透着寒梅般的清冷气质,他默默地望着她,目光有些怔然。

烟落浅浅抿了口茶,抬眸正撞上他怔然的目光,那样犀利中秀着淡淡温柔的目光,让她心猛然一沉,面上平静依然,直言道:“楚帝为漠南而来,倒是想干什么。”

楚策瞬间收回目光,恢复一惯冷然:“朕可以助你平定漠南。”

“你要帮,本主就一定会接受吗?”烟落淡然而笑,起身到书案边坐下,瞥了一眼桌上铺陈的巨大地图。

“如今的漠北经过连番战事,战斗力和物资已经不可能单独与漠北对战,加上东齐与漠南的交涉,漠北必败。”他平静地分析着,目光冷沉如无底的深渊:“如今你有两个选择,一时自大夏借兵,很显然你已经拒绝了,再者便是与西楚联手,你没找上西楚,朕先过来,这诚意应该够了。”

烟落低眉,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直言问道:“条件?”

他要出手相助,必定有所图,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明白。

“平定漠南之后,必须由西楚和漠北两路人马共同驻守。”楚帝冷声说道。

“让我在自己身边放一把刀子,本主会答应吗?”即便打下了漠南,西楚十万兵马驻守,他将来所有的计划都会处于被动。

“你会答应。”楚策决然肯定地说道“因为…你没得选择,要么让漠北被漠南平了,朕也可以做收渔利,等到两败俱伤再出兵镇压一样可以。”

烟落眸一掠而过的寒光,冰冷慑人,这个人的眼光太过犀利,西楚可以选择帮或不帮,但漠北和她都没有选择,亦没有退路。

“朕和领主的目标是一样的,朕要对付的是东齐,对于这关外这不毛之地,没什么兴趣。”楚策声音低沉,却带着冷冽如冰的寒意。

烟落默然,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冷静犀利,将漠北的形式看得比她都透彻,她撑着桌案不轻意抬眸望向立在窗口处的人,一身绣金暗纹的黑袍,墨发束起,周身的霸气凛然的气度。这是她曾经深爱过十三年的男子。

只是如今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却觉得似乎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她一般,他是那样的陌生,他的样子,他的气息,他的目光…

他已经是西楚的帝王,他的心,他的目光望着整个是天下,再也不是那个在寂寂深宫中眉目英朗的少年。

对啊,她只是他登上帝位的踏脚石。十三年,她才看清这个人。楚策你可想到此时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人,会是我?

她低眉,唇角勾起淡淡的冷笑和嘲讽,半晌之后沉声道:“事不宜迟,既然楚帝有心相助,本主要早做战前准备,没功夫招呼楚帝,明日一早会派人护送楚帝回西楚。”

楚帝负手回身,望向坐于桌案后身形清瘦的男装女子:“朕的十万兵马可以供你调度,朕怎又怎么会知道你会不会拿着朕的兵出生入死,为漠北谋利呢?”

“你想怎样?”她语气清冷。

“朕会亲自留在漠北督战,这可是关系西楚后方的大事,朕不想假手于人。”楚策面目冷然,沉声道“要不由朕督战,要么你们自己打,领主自行选择。”

留在漠北督战?

她一天都不想看到这个人,如何与其共事?

烟落敛眉沉思,侧头望了望一边的任重远,无奈点了点头,冷声道:“安排楚帝一行人入住,好好伺候!”

烟落,我来了。

西楚大帝暂居漠北的事很快被飞云骑卫队长秘密回报中州夏皇,祁月抬眸瞄了眼书案之后捏着密信面色黑如锅底的某皇帝,嘴角却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一双桃花眼闪着兴奋的光芒,直觉告诉他,有好戏看。

这漠北的密报一天一封的飞入中州,老大的笑容是一天比一天灿烂,今天突然乌云密布,估摸着前几日得到消息楚帝前往漠北之事是属实了。

“嗯哼!”祁月率先打破沉默,关切问道:“尊敬的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有什么动静让您如此忧心哪?”

“楚策去了漠北。”修聿将信往桌上一扔,语气着实有些郁闷。

萧清越快步上前将信拿过一看,秀眉一挑:“姓楚的还留在朔州小住?他安得什么心?”

“一个别有所图的百里流烟宫主,又去一个西楚大帝,尊敬的皇帝陛下,微臣真是不得不同情你,情路依旧如此坎坷,不禁要为你掬一把同情之泪。”祁月在一旁幸灾乐祸,却做出一脸痛心疾首状。

修聿冷眸一扫,祁月垂着头憋笑不已:“早跟你说了要生米煮成熟饭,这下好了吧,再这样下去,搞不好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

“死人妖,敢把我妹妹比成鸭子?!”萧清越顿时一怒而起。

“冷静一点,比喻而已,比喻而已。”祁月赶紧解释到,她可不想跟她在这书房里动起手来,损坏了什么是要扣他俸禄的。

萧清越气冲冲地在一旁坐下:“小烟到底想什么?不让我帮她也就罢了,怎么会想到跟姓楚的联手,她怎么就忘了那人可是不止一次想要她的命。”

一个百里行素已经够她头疼了,如今还去一个西楚大帝,那还了得?

修聿眉头皱得紧紧的,敛目思量片刻对祁月道:“百里行素行刺之事可有头绪了?”

祁月闻言立即敛去面上的笑意,面色转为凝重:“连我都不得不佩服这刺客了,在大夏境内,竟然找不到他的蛛丝马迹,若真是有这样的本事,当时杀了百里行素也不在话下,可是他就那样亲易收手了,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修聿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望向萧清越道:“你当时是最先赶过去的,也是唯一刺客交过手的,可有想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萧清越拧眉思量,喃喃道:“刺客身手远在我之上,按说要杀那时候的百里行素绝对是可以得手的。”沉吟片刻,一抹清光从眸中一掠而过“会出那样的状况,便有两种可能,刺客可能并不是要杀百里行素,只是为了引起注意什么的。其二就是百里行素并没有真的功力全失自己避让了,才让刺客那一刀刺偏了。”

祁月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果…刺客是要引起注意,是要人注意什么?”

“百里行素。”修聿沉声道,望了望两人道:“刺客刺杀百里行素,我们最先想到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杀百里行素,普天之下能把消息探查得如此精密,且在事成之后又能安然脱身的,能有什么人能做到?”

“西楚和东齐?”祁月面色顿时一沉接话道。

萧清越抬眸望了望两人,沉声道:“你们说楚策这么快就去了漠北,会不会…跟他有关?”

修聿和祁月面色顿时变得沉重,相互望了望,她前脚回了朔州,几乎不到就在一个时辰之间楚帝就到了朔州,这其间未免太过巧合。

“老大,你还是有必要去看望一下皇后娘娘比较好。”祁月摸了摸下巴下定论道。

“我也去!”萧清越截然道。

“行了行了,你添什么乱。”祁月哼道,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朝修聿眨了眨眼道:“最近这楚帝对咱皇后娘娘可是特别关爱哟,从凤阳离开他可是有暗中派人护送哟,还有燕京之乱中及时出手相助,如今还亲自到漠北去了,你可要小心喽!”

“他休想!”萧清越怒声喝道,楚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适合小烟,她可不想她的妹妹将来成为第二个洛皇贵妃。

修聿面色更加阴沉了几分,沉吟片刻,道:“所有关于百里行素的事,都要一一查出来,一旦有结果密报与朕。”

刺杀之事,让他不得不去注意这个一向狂放不羁的武林骄子,他的背后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而他一直在她的身边是无意,还是有心为之?

“好,微臣这就去收拾行装,陪老大你上路。”祁月欢喜的朝外走,目光中难掩的兴奋之色。

一个名动天下的大夏皇帝,一个冷漠深沉的西楚大帝,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武林骄子,这未来皇后娘尽引得是些大人物啊,三个男人一台戏,有好戏看了,他要看戏,他要看戏!

“祁月,你和清越留守中州,统筹朝中大小事务,通知祁连准备,明天…嗯,一个时辰后起程。”修聿抬头朝往门外走的人说道。

祁月顿时便垮下脸来,一脸的不服气:“凭什么每回都是你们在外风流快活,我要在这里看门,我不干,我要去漠北!”这样千古难得一见的戏码,他不能错过,绝对不能错过!

“大夏内部不稳,除了你,我能交给谁?”修聿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忧也麻烦你照看了。”

“连儿子你都丢给我来养了,别逼急了,逼急了我撂挑子不干了。”祁月气愤地几近暴走。

“俸禄给你涨一成。”修聿闻言平静地说道。

某财迷眼光一亮,眼珠滴溜溜一转,伸出三根手指,不容反驳道:“三成,没得商量!”

“行,三成。”修聿点了点头,这个财迷,中州城里那么多生意都是他的,连他这皇帝的银子他都要赚,真是无可救药。

祁月顿时取出袖中的玉制小算盘劈里啪啦一算,顿时笑逐颜开:“成交。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那他的生日也可以顺便朝漠北发展发展了。

漠北云起阁,常常灯火一夜为熄,数日来的朔州城内积极备战,调度各方军需物资,分析漠南探子传回来的情报,一切都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一身绣金龙纹的墨色锦袍的帝王默然坐在一旁,望着身形瘦削的男装女子与诸将侃侃而谈,商议着作战计划,他的目光那样沉静而幽远,仿佛是穿透了浮尘万千,穿透了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容看到某个人的影子。

烟落讲完,抬眸便正对上他的目光,眉眼微一沉:“楚帝有何意见吗?”她不喜欢他那样的目光,十分不喜欢。

楚策倏地回过神来,神色恢复一向的冷峻犀利,问道:“朕需要知道多长时间可以解决漠南战事?”

烟落抿了抿唇,冷声道:“战场之上的事瞬息万变,此战又牵涉东齐与西楚,任何一个小小的动向都有可能改变战局,本主没法回答楚帝的问题。”

声音清淡,语气铮然。

这已经不是漠北与漠南的交战了,其中复杂他不是不知,还要问她这般无知问题吗?

“朕希望速战速决,持久战对双方都没好处,朕亦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在这里等。”楚策抬眸直直望向立主案前眉眼清冷的女子坦然言道。

烟落冷然一笑,沉声道:“楚帝日理万机,本主没请你留下。”是他自己要留在这里督战,如今又提出这般无理的要求,分明便是刁难。

“有西楚十万大军,平定一个小小的漠南应该没那么难。”西楚大军中一名副将朗声言道。

烟落面色冷沉了几分:“方副将,请你搞请楚,这里是漠北,不是西楚。”

“你…”方副将望了望一旁沉默不语的楚帝,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们不是神策营大军,即便是,也不该如此妄自尊大,大军这才进入漠北几天,你军已有多少人水土不服,这样的战斗力还敢说如此豪言壮语?”冷冷瞥了一眼一边静默不语的楚策,冷声继续道:“漠南若真是那样好对付,本主不会留到今日才出手。大漠气候变幻无常,从漠南到漠北要穿越死亡之海,那里是极易发生暴风的地方,一场风暴过后所有的路都会变样,转眼之间就可以将你十万人困死其中。”烟落平静地说道。

西楚的几名将军与副将都沉吟不语,小心地瞧着一旁的楚帝,等着他发话。

楚策闲闲地翻着手中的书卷,眸光深沉难辩,平静的话语,自成威严:“一切照领主所言行事。”冷眸倏地一扬瞥了眼方副将,目光一转落在领军大将房谦身上,淡淡言道:“朕不需要不识时务的人领军作战,免去副将之职,贬为大兵。”

方副将闻言顿时脚下一软,他从大兵升到副将已经耗费数年,如今一句话又再度将他打回原形了,然而他却不敢有半句反驳,楚帝统军的严厉是出了名的,没有军法伺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烟落抿唇不语,侧头望了望窗外:“今日就到这里,各位回营休息吧!”

前来商议的诸将陆续离开了云起阁,她独自坐在地图之前,凝眉思量着作战方案,大军何时动身,如何穿越死亡之海,如何进攻库叶城…

“有几分把握?”冷冽而低沉的男声蓦然响起,楚帝负手走近前来。

她倏地抬眸,秀眉顿时拧起,他怎么还没走?

楚策踱步走近,瞥了眼她手边的地图,漫不经心地问道:“尊师伤可好了?”

烟落淡眉微一扬:“楚帝很关心家师伤势吗?”

楚策淡然一笑,语气一如往昔的冷漠:“朕只是好奇,天下第一的百里流烟宫主会被人重伤是何情形而已。”

烟落闻言秀眉拧起,百里行素遇刺之事至今尚未有一点线索,也是她所不明之处,只是隐约给她有不安的感觉。

“死亡之海跑朔州有多远路程?”楚策沉声问道。

“骑快马,约一个半时辰可到。”烟落回道。

楚策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负手朝门外走:“劳烦领主带路,前往死亡之海。”

“明日让向导…”烟落冷声婉拒。

楚策回头望着她,目光深冷而凌厉,沉声道:“领主既然要合作,就拿出点合作者的诚意来,朕已然亲领十万人马前来助战,领主带个路就那么难吗?”

烟落垂眸咬着唇,默然不语,按在桌案上的手指泛着些许的青白之色,起身快步出了书房,朝候在外屋的人侍从道:“来人,备马!”

任重远进屋看着她正取了披风欲出门的样子,便上前劲道:“领主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有事也等天亮了再去办吧!”

“我带楚帝去死亡之海处查测行军路线,天亮就回来!”烟落一边说着,一边朝外走,带着楚策从南门策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