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落抿了抿唇,望着那十指如玉纤纤的手,想起出嫁之时替她梳头的嬷嬷,这样的一只手又岂是一个宫仆所拥有的。

本宫?

她是谁?

“皇后娘娘!”锦瑟换上一脸躬顺的姿态“虽然换了容貌,但我与她相识数年,不会认错。她就是…洛烟,华容和洛华的女儿。”

来人缓缓在她面前落座,冰冷而不屑的目光打量着她:“不愧是母女,一样的红颜祸水,华容不是那么了不起吗?不是让天下男人都为她神魂颠倒吗?最后还不是死在本宫手中?”

烟落默然,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没有因她的话而愤怒,这两个人的出现是她所没想到的,然而此时已经不是震惊和追问的时候,还有即将到来的黄泉铁卫,一旦抵达燕京,纵然修聿再好的身手,又如何敌得过那么多的人。

“所以呢?你也要杀了我?”烟落望着她,语气平静。这个人是绝顶的高手,根本不是她所能对抗的,这件事也必须快点通知姐姐他们,早做应对。

“死了多无趣,本宫让你活着,杀了你身边所有的人,让你一个人活着。”金面皇后死死地望着她,声音阴冷而骇人“本宫会毁掉她所在意的一切,她的家,她的家人,她守护的西楚,让她九泉之下也休想安宁,你就替你母亲做个见证,可好?”

烟落咬着唇望着面前的两人,目光如冰封的深海,沉寂而冷冽。袖中的紧紧攥着拳头,她要忍,一定要忍耐,还有人等着她去救,她不能在这里和她们拼命搏杀。

“大昱会重新屹立在这苍和大陆上,而你们所有人都会成为这个富盛皇朝脚步下的蝼蚁,那一天很快就要来了。”金面皇后冷冷地说道,她华容做不到的,她可以做到。

“大昱曾经不就是被我们这些蝼蚁所推翻的,没有人会让这样一个皇朝重新统治天下。”烟落冷冷一笑,这样的大昱注定会被覆灭,注定会被新的王朝所代替。

“本宫会让你看到那一天。”金面皇后言辞铮铮“而现在的北燕就是开始。”

金面皇后离去,锦瑟转过身来,面上勾起阴冷的笑:“你知道黄泉铁卫会是怎么杀人吗?他们的刀快得能在眨眼之间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剃面一具白骨,血肉会化成泥一样,中州王,飞云骑就会死在他们刀下,化为一具白骨。”

她的呼吸不由一颤,早就知道东齐的黄泉铁卫作战手段诡异,原来…竟是这般骇人哪!

待到锦瑟从华清宫离开,她侧头望向窗外,只见残阳如血。她迅速将身上繁重的外袍脱了,在华清宫寻了一套宫人的衣服换上,点燃随身荷包内特制的香料。

一道白光迅如闪电般地从窗口扑了进来,窜上她的肩头,口中咬着一块碎步,呜呜地叫了两声,她接过那块布料一看,前几日特地给无忧做了新衣,便是这样的布料。

她探手摸了摸小兽的头:“美人,谢谢你。”之前从绮凰轩走的时候,这小家伙就跑不见了,最近便一直与无忧两玩在一起。

烟落飞快的回到偏殿,寻了笔墨写了纸条放到连美人口中,趁着夜色悄然潜出华清宫,指了指前面守卫严密的奉先殿,小兽吱吱叫了两声,便刷地一声消失的没影。

连美人又小又敏捷,在宫内窜来窜去也难以有人发现。皇极大殿内沉寂得没有一丝声响,忽闻一声破空之声,修聿长袖一挥却只抓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摊开手一看,不正是烟落平日养在身边的那只小兽。

连美人瞪着他很是不服,要知道他平日就仗着灵巧敏捷的速度来攻击人,他却能一把将它抓住,让它情何以堪。萧清越抬手便将小兽拎起扔到桌上,小兽慢吞吞地将藏在口内的东西吐出。

“锦妃未死,大昱皇后暗伏宫中,待我救出无忧,再行脱身。”修聿读声纸条上的话语,俊眉深深皱起。

外面险象环生,他却放着她一个人面对,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萧清越和罗衍相互望了望,面色不由凝重起来,锦贵妃没死,那死在皇极大殿上的那个人…又是谁?

连美人趁着夜色很快便从里面跑了出来,趴在她肩头呜呜轻泣,它引以为傲的敏捷身手再一次被人打败,心何以甘哪!

烟落望着夜色中的皇极大殿,深深吸了口气,已经是死路了,拼死一搏尚有一线生机,她不能再像洛烟那么软弱无力,她不能再让这些人伤害她身边的人,死也不能。

谁知,刚一转身便看到刑天正立在她两步之外,将她方才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中…

绝地反击

天空黑沉沉的一片,宫中次第而亮的白色宫灯被风中吹得狂舞,灯内烛光闪烁,明灭不定,一身铁甲的男子冷然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黑色的眸子一掠而过的沉痛之意。

“刑天,要么你放过我,让我去救人,要么,你就杀了我。”她望着对面的人,目光坚定而决绝。

“我答应陛下会将你安全带出燕京。”刑天平静的说道,这皇宫之险象环生,又岂是她一人可以对付得了的“你救不了他们的。”

“是燕皇太高看我了,我连他们都救不了,又如何救得了北燕,龙骑禁军的信物,我会还给你们。”她感谢燕皇对她的宽容和仁爱,但是北燕这样沉重的担子不该压在她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她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承担。

她举步直直与其擦肩而过,他持剑的手抬起,冷冷言道:“凭你一个人,斗不过他们的。”

烟落抿唇,侧头望着他,目光冰冷而尖锐,伸手狠狠地挡开他的手,身形掠出几步之外,一道劲风直逼她后背,她反手一探接住,背后的人低声说:“去找谦王。”

她脚步一顿,转头去望身后的人已经离去,低眉望了望手中之物,是一张密道地图,抬手抚了抚连美人,支使着它去守在无忧那里,照着密道所指悄然进到谦王府。

谦王府没有皇宫的华贵庄严,却多了几分清幽雅致,书房内灯火明亮,燕之谦坐在榻上手中棋子摩挲了半晌也未落下,听得窗外一声异动,利剑破窗而出,快如迅雷。

烟落眉眼一沉,两指一伸,夹住了三尺青锋,生生顿住了刺向自己咽喉的一剑,望向燕之谦阴森的双目:“二哥!”

燕之谦面色瞬间回复到平日的儒雅之色,目光中难以置信地望着站在面前的女子:“凰儿今日大婚,怎的跑到二哥府上来了。”

烟落淡然一笑,燕之谦怕是早就知道了风声,所以才称病没有进宫,如今文武百官及其他皇子后妃们都被燕之析软禁在宫中,却只有他一人还在宫外。

“我想今日二哥也听到了宫中的钟声,父皇已经驾崩,太子已经控制了整个王宫,王宫大臣和皇子后妃都被软禁在宫中,中州王世子被掳,中州王和大将军王都被制在奉先殿内。”她快速描述了宫中此时的情形,一瞬不瞬地望着燕之谦变换的眼神。

他虽有惊讶之色,但显然很多事都已经在他预料之中,闻言沉吟片刻问道:“那凰儿又是如何出来的。”

“父皇留了宫内密道的地图。”她坦然言道。

“密道?”燕之谦闻言面色顿变,宫中有密道,竟连他都不知晓得,他这个父皇是藏得够深哪!

“现在情势危急,凰儿想清二哥相助。”她直言自己的来意,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给她耽误了。

燕之谦收起剑,朝书房内走:“相助,二哥只是文臣,如今爱莫能助啊!”

烟落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太子与东齐勾结,暗许东齐黄泉铁卫进发燕京,一旦他们来了,这燕京会成什么样,西楚赤水关三万神策军已经备站区城,中州飞云骑明日也将来到北燕费城。若是等黄泉铁卫到达燕京,太子就会杀了中州王与大将军王,介时西楚与中州合力群情激愤之下出兵,北燕就会成为东齐和西楚的战声。

燕之谦低眉,面色有了细微的变化,这样的局面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的:“大哥真的与东齐勾结?”

“是,太子谋权篡位,毒害父皇,如今战事一触即发,父皇一生仁孝治国,却在死后要成为北燕的千古罪人,二哥也不管不顾吗?”烟落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燕京城内所有的兵马都是太子的人,连手握重兵的大将军都投于他麾下,我还能做什么?”燕之谦叹息地坐在榻上,他的这个妹妹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要是找到北燕的龙骑禁军就好了。”

烟落面色无波,袍袖内的手微一颤,蓦然想起在大殿之上燕皇的话,只觉手上那只龙令是异常的沉重与冰凉。如今燕之析也在宫中四年搜寻龙令的下落,而燕之谦言语之间也在试探龙骑禁军的所在,可见其重要性。看来燕皇早看出了他们两个的心思,又怕她一时情急之下真的就交出龙令,所以才提前将龙骑禁军调到了关外,又暗中令刑天不惜一切要将她带离燕京,保存实力。

“父皇猝死大殿,还没来得及交待龙骑禁军的所在,不过太子正在宫中搜寻龙令。”烟落微微皱了皱眉,担忧地出声。

燕之谦闻言沉默了下来,似是在思量着什么对策,沉默了良久出声:“凰儿,可有对策?”

烟落沉吟不语,这个燕之谦这个时候还装,思量片刻后道:“如今宫外只知父皇驾崩却不知宫内情形如何,只要二哥将太子所做之事传出,燕京必然动乱,趁着太子分心之际,再带人从密道以勤王之名入宫平乱,救出中州王一行,即便黄泉铁卫来,没有了太子为其提供粮草,合西楚,中州,北燕之力也定将他们困死在北燕境内。”一向惜字如金的她,从来没像今日这般与人说这么多的话。

燕之谦一向谦和的眉目此时冷锐一片,缓缓出手取出一枚白子,摩挲了片刻,啪地一声操入棋盘:“好!”

烟落闻言嘴角勾起杀机尽现的冷笑,将密道的地图放到桌上:“丑时动手。”燕之谦转头,只看飘然而去的纤秀背影。

北燕皇宫,燕之析暗中派人搜查龙令的所在,却又不敢声张,眼看着黄泉铁卫将要抵达燕京,一旦战事一起,龙骑禁军就是他保卫燕京的唯一筹码,然而这一年多以来他数次向父皇试探龙骑禁军的所在,却一直都未有结果。

丑时二刻,夜色正浓。

烟落回到皇宫之内,宫中并无动向,看来刑天并未让人发现她已经出来的事,她悄然燃香召回了连美人,宫内错综复杂的密道悄然潜入到东宫,连美人对着一间灯火明亮的屋子吱吱叫了两声,闪电般的窜了进去。

寅时初刻,称病在府的谦王突然带兵出现在皇宫内苑,将太子禁卫打了个措手不及,刚刚沉静了几个时辰的北燕皇宫,再度陷入动乱之中。

夜风之中,血腥的气息弥漫在北燕皇宫的上空,这座庄严华丽的皇宫,在平静了十五年后再一次接受鲜血的洗礼。

朝华苑,是太子妃及太子侧妃们所居的院落,一身黑色武士服的纤细身形背着弓箭如狸猫一般伏在房顶之上,裹着油布的箭支一点即燃。

三箭齐发流星追月般射向太子妃的寝店,片刻之后只见屋内燃起大片火光,女子尖叫之声传出,东宫内守卫顿时警觉,闻得太子妃寝殿起火,刚一进冲进朝华苑,只见空中火花如流星般射向各处,转眼之间苑内众侧妃的寝殿都起了大火,苑内登时乱成一团。

烟落飞快赶到连美人去的那间偏殿,轻啸两声,屋内的连美人登时一窜而起,见人就咬,烟落破窗而入,看到榻上沉睡的孩童,微微松了口气,探手解了他穴道。

无忧大眼一睁,看到她,欣喜出声:“娘…”

“嘘!”她示意他住嘴停声,将他一抱便道:“无忧别怕,我们走!”

无忧望着她的眼睛,咧嘴一笑:“无忧不怕。”跟着爹爹跑了那么多年,别得什么没学到,胆子倒是练出来了。

连美人成功放倒外面所有的守卫,窜回她的肩头吱吱叫了两声,表示已经完成任务。烟落带着一人一兽趁乱从东宫直奔奉先殿。

刚一出东宫,一支利箭破空而至,她带着无忧闪身一避,箭矢箭身而过,在肩上划了一血痕,她抬眸一望便看到对面宫殿顶上持弓而立的女子,那身形不是锦瑟是谁?

锦瑟从高殿之上飞身落在前面的广场,眸中杀意顿现:“你倒真是长本事了,今日你这般在意这孩子,我就让他第一个死。”说话间手中长弓一拉,箭尖直指她怀中的孩子。

烟落眉眼一沉,不退反进,趁着她瞄准的片刻功夫,手中寒星小剑激身而出,流星破月般直逼对方面门,锦瑟手上一抖,剑锋一偏没有射中,只觉面上一阵尖锐的寒气一过,如玉的颜刹那间被划开一道血口。

烟落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这上面可是沾了毒的,你就顶着这道疤过一辈子吧!”趁着她紧张着自己脸上的伤之时,几个几落已经出了数丈之远,她是很想杀她,但不是现在。

奉先殿遥遥在望,夜色中两人一兽,疾行如飞,肩头的连美人突然望着前面咝咝一叫,她慌忙顿步,数丈之外的宫灯之下,一张金色的面具华美中泛着森冷的光。

烟落心顿时一沉,越不想遇到的人,却偏偏遇到了。

谁的爱?谁的恨?

冰凉的夜风,一片肃杀与凝重。

烟落躬身把无忧放下地,将连美人放到他肩膀上:“一会我一动手,你们就朝那里跑。”烟落指了指奉先殿的方向。

谦王如今已经动身,引去了宫中大部分兵力,连美人攻击敏捷,只要她在这里拖住这个人,让无忧能跑到奉先殿那边,只要修聿他们知道无忧已经脱险,局面就会大大不同了。

无忧攥着小拳头,狠狠的点了点头:“娘,我很快叫爹爹来救你。”

烟落抿唇笑了笑,抬手抚上他稚气的小脸,她的孩子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才活了下来,她怎么容许有人去伤害他。

看到戴着黄金面具的大昱皇后,一步步走近前来,她缓缓探手拔出背在背后的长剑,目光一凌喝道:“无忧快跑!”

话音一落剑锋直直刺向金面皇后,同时无忧咬着牙跟着连美人朝奉先殿跑去。金面皇后冷然一笑便欲抽身去抓无忧,只要抓到那孩子,何必跟她动手。

烟落冷眸一沉,另一手暗藏的小剑狠狠刺了过去,金面皇后惊觉避让,手臂顷刻间被划破,一片血光飞溅,她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恨恨地望向对面一手长剑,一手短剑的女子:“好阴狠的招数!”

烟落冷然一笑:“对付你们,这已经很客气了。”

金面皇后迅速出手欲封住筋脉,逼出毒,烟落哪会给她这机会,纵身便扑了上去,长剑招招攻其上盘,短剑寸寸逼人要害,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两者结合,逼得金面皇后无暇去顾及手臂的伤。

“你跟华容一样,那么不怕死!”金面皇后咬牙恨恨道,她看到这双眼睛就想起那个背叛大昱的叛徒。

“死都死过了,还怕什么?”她咬牙冷声哼道,手上丝毫不留情。

夜空一道影子一掠而过奔向无忧离去的方向,她心骤然一紧,那紧追而去的身影不是锦瑟又是谁,左手一扬寒星小剑脱手而去,直刺其背心,却也在同时金面皇后一掌击在她心口,胸腔内顿时血气翻涌,后退了数步以剑支地稳住身形。

她抬头望向无忧的方向,锦瑟避开了寒星小剑,却被连美人拦住了去路,无忧快步朝着奉先跑去,谁知背后一道劲风袭来,小小的身影狠狠地摔倒在地,滑出几丈,手脚上一片火辣辣的痛。

无忧扭头遥遥地望了她一眼,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快步朝着奉先殿跑去。那倔强的一回头,她的被瞬间被揪得紧紧的,她的孩子,她的无忧,是那样的坚强啊!

金面皇后瞧着她的神色,冷然一笑:“怎么,想到自己的孩子了?”

她微一怔,心中却暗自庆幸,看来他们并不知道当年冷宫大火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并不知道就是那个孩子,狠狠一咬牙自地上猛地一跃而起,如旋风流云般朝对面的人袭击,出手之快如流星,气势如虹,眼前却不由想起在百里流烟宫的山崖,翩然如仙的男子握着她的手教出这绝杀之技。

金面皇后一见眉眼微沉,凌厉的剑气逼近,她足尖一点飞速后退,纤纤十指飞速套上金钢的手套,生生抓住那旋转如风的剑刃:“流动斩确实厉害,不过…你可没练到家。”

“那你就试试。”她狠狠一咬牙,另一手暗运内力,狠狠一掌击去。

金面皇后眸光一沉,十指如爪抓住她手:“你要找死,本宫成全你。”十指尖锐的金刚手套闪着森冷的光,直直掏向她的心口,似是要她挖出心来。

她呼吸一窒,满心绝望之际,却看到金面皇后背后一剑破空而来,带着万钧之力,金面皇后霍然收回手去避让,仅在这片刻之间,她会强硬的力量拉开数丈。

“你…”她抬头对上一双幽黑深沉的眸子,目光透出一分无奈的妥协。

刑天刚毅的面色冷沉一片,一把推开她奔向对面的金面皇后,吼道:“还不快走!”

她一咬牙飞快朝着无忧离开的方向追去,扭头只看到缠斗不休的两人,嘶声道:“半刻钟后,西城会合!”

夜风将她的话语带到他的耳边,刑天心头猛然一颤,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烟落疾行如飞追着前面的锦瑟,看到她离无忧越来越近,心缓缓凉了下去,一旦无忧被擒,所有的一切又将白费。

她抿唇轻啸两声,雪白的小兽从无忧背后一跃而起,直直扑向锦瑟面门,貂儿是剧毒之物,她立即闪身避让,转眼之间她手中长鞭一挥卷向前面奋力奔跑的孩子。

此刻,就看谁快,擒到这孩子,一切就尽掌于手。

然而就是连美人争取的片刻之机,已经给了她很大的帮助,狠狠将手中的长剑奋力搓出,喝道:“无忧趴下!”

无忧一听是她的声音,二话不说就一下趴倒在地,刚刚碰到她身上的鞭子眨眼之间便被猝然而至的三尺青锋斩断,她接剑落地,一系列动作只在一个呼吸之间,快得难以想象!

她拉起无忧护在身后,貂儿体小敏捷,且速度极快,锦瑟根本碰不到它一根毛,连美人闪电般窜回到她肩头,呲着小牙瞪着对面的女人,恨不能扑上去一口咬死她。

“无忧快走!”烟落盯着对面一脸杀意的女子,沉声道。连美人窜到无忧肩头,一人一兽快步便跑了开去。

锦瑟想到脸上还痛如火灼的伤,满腔忿恨:“你很在意那孩子!当初没亲眼看到那孩子死,真是可惜!”

烟落目光冷冽而肃杀,一手长剑,一手短剑,纵身便扑了上去,招招快如迅雷,锦瑟招架不及手臂被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这一剑,为你四年的欺骗利用。”话音一落,再度扑上前去,冷声喝道:“这一剑是为我的孩子。”虽然活着,却让他要一生受尽病痛折磨,这一切,即便眼前这个人死也偿还不了。

“怎么?生气了?若不是楚策把你打入冷宫,我又何来机会下手呢?”锦瑟咬牙喘着气,望着对面的人,面上扬起阴冷的笑“被自己心爱的男人背叛,滋味如何?”

她紧紧抿着唇,眉眼间如深秋的寒潭,深冷而沉静。蓦然忆起四年之前西楚皇宫之中的一幕幕,心中没有当年那样撕心裂肺的痛,却是异乎寻常的平静,只是泛着淡淡的苦涩和悲凉。

曾经是真的爱过他,深深的爱过他。可是她的爱情,容不得一粒沙子。阴谋,算计,背叛,已经将那份爱撕得支离破碎。

楚策,你争你的天下,我过我的人生,再无交集。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女子,她已经开始新的人生,她遇到了一个一个给予她希望与关爱的人,照亮了她灰暗的人生。

锦瑟看到她沉静的面色,不满她这样的平静,她要看着她痛,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目光散发着疯狂:“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恨?你不是那么爱他吗?为他让整个洛家逼得太子退位将他扶上帝位,为了他什么都不顾吗?你爱了十三年又如何,终究敌不过他的天下,他的江山!他不要你了,任何人挡了他的路,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除掉,即便是你和孩子!哈哈哈…”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对面疯狂的女子,淡淡地说道:“你喜欢他,可是…他看都不看你,可悲!”仇恨和嫉妒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如此疯狂,太可怕了!

锦瑟银牙暗咬,是的,她妒忌,发疯一样的妒忌。她活着的时候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他。她死了,他依旧念念不忘,驻心宫夜夜灯火明亮,她不止一次在寂静无人的深夜看到那个傲然得不可一世的他,在那座死寂的宫殿一点点触摸她存在过的痕迹…

如果…她知道他还活着…

“洛烟,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幸福!你,该死!”话音一落,长鞭疾舞而至,恨不能将那张冷静得该死的脸打得粉碎。

烟落正欲提气而起,方才被金面皇后一击的掌劲在胸口散开,仿似有什么在胸腔内轰然炸开一般,面上瞬间血色褪尽,被长鞭卷着狠狠撞上厚厚的宫墙…

忽然,有稚气的童声从奉先殿的方向传来,惊破无边夜色,震颤着她的心。她咬牙长剑一挥斩了她的长鞭,恨恨道:“要我死,你还不够那个资格!”她不未来如何,但她的命绝不能断送在这个女人手中!

夜色之中,一身红衣如火的身影翩然而至,温醇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间!

暗夜沉沉,风中带来血腥的气息,肃杀而沉重。

修聿一手将她扣入怀中,低眉望着她,沉沉的怒意与深深的心疼在目光在交织,她抓着他衣服,勾起一抹笑容:“我没事!”

他带着她落地,望向数步之外的锦瑟,优雅如玉的神情顿时凌厉如邪神:“是你?!”西楚的锦贵妃,果真是没死,可是…她为什么这般要追杀于烟落。

“她是大昱人。”烟落低声说道。

大昱?!

他低眉望着她,眼中一抹异色如流光闪过,直觉告诉她,她对大昱的仇恨没有那么简单,她甚少提及关于自己的过去,这种感觉,总让他觉得眼前的人明明离他这么近,心却那遥远。

烟落抬眸望了望天色,道:“走,先出宫再说!”他们只有这么几个人,如身陷燕京走不了,一旦黄泉铁卫赶来,就再无退路了。

修聿闻言带着她疾驰如飞赶往萧清越他们所在的方向:“无忧有萧清越和罗衍照看,一会合就马上出宫。”留在这里跟他们单打独斗,太吃亏,只要出去了惊动了神策军和飞云骑,他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锦瑟自知不是对手,便没有再追上来,燕之析带着禁卫疾奔而至,怒声喝斥:“你怎么还不追!”让他们逃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烟落回头望了望东宫的方向,目光中难掩的担忧之色,以刑天的身手应该能敌得过金面皇后吧!一定要出去,都要活着出去!

“我不是你的禁卫军!”锦瑟冷冷的说道。

燕之析怒火中烧:“让中州王和大将军逃出去,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封锁燕京城,截杀中州王,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城!”一道威严而冷厉的女声在空中响起,众人回头去看,戴着黄金面具的人立于大殿之顶,身姿曼妙。

锦瑟冷目望了望一旁的燕之析:“只要消息不传出燕京,神策军和飞云骑一时间还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拖到黄泉铁卫前来就行!”

“刑天铁甲卫已反,谦王带兵攻入皇宫,一时之间让本太子从哪抽调那么多的兵马!”燕之析忿然道,本以为他们能帮多大的忙,如今宫里宫外乱成一团,抓到手的人质也跑了!

“谁让你的手下都那么饭桶,连个小孩都看不住!”锦瑟冷声斥道,只要抓到那个小孩子,中州王就不敢轻举妄动。

“你…”燕之析恨得直咬牙。

“罢了,再争下去,就等着神策营和飞云骑打到燕京来吧!”诸葛清从暗处走了出来,望了望大殿之顶上的人影,朝燕之析道:“他们要走,只得走西城最近到达区城,我已让随行人马在西城设伏,太子殿下即刻抽调人马,将其逼入包围圈中,一切自见分晓!”

北燕的精锐之师都由大将军刑天和燕皇掌控,太子禁卫根本靠不住,幸好他早做了打算。

金面皇后轻轻击掌两声,霎时之间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她自殿顶翩然而落,冷声言道:“不惜一切代价,杀!”

她低估了那个黄毛丫头,她不再是四年前那个天真女子,短短四年,她比谁都冷静,比谁都能算计,再留下去,必是大患!

“是。”话音一落,十道黑影一闪而去,奔向宫门。

燕之析一见,面色一喜,朝身后的禁卫统领道:“传令宫外所有人堵住燕京四门,弓箭手做好准备,绝不能…他们活着出去!”

夜,深沉而漫长。

修聿带着她成功在轩辕门与萧清越一行会师,轩辕门的禁军早已被放倒,一行百行人的铁甲卫上前:“公主,末将铁石等已经奉将军之命,拿下轩辕门,望川楼已经布了弓箭手,闯不过去!”

修聿闻言微愣,刑天不是投靠了燕之析,又怎会反过来帮她?

烟落转头四下望了望:“刑将军还没过来吗?”

“将军去了东宫,还未出来!”铁石出声回道。

她眉头微微拧起,深深吸了吸气:“去华清宫!走密道!”从这里一路出宫定是阻碍重重,望川楼居高临下布满弓箭手,即便闯过去也免得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