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数人一看,立时想起赤水关一战中与上将军联手退敌的蒙面女子。

她刚随着萧清越坐下,正与修聿一桌斜对面,无忧看到她便欣喜地欲过来与她同座,修聿一把拉住他,望向她这边含笑点了点头,她故意在殿外不与他们一道进来就是不想引起误会,此时无忧再跑过去,便是想撇也撇不清了。

只要他想得到,甚至可以利用自己手中势力强行带她回中州,可是他不忍,不忍她受委屈。

在她在林中说道,有时候,心也是会骗人的。他开始知道,不是她无情,只是她的心已经死寂如荒漠,到底…要怎么样的情,才会温暖这颗死寂的心?

因为懂得,所以宽容。

趁着楚帝未来,群臣争相前去为无忧送礼,各种新鲜稀奇的玩意儿是应有尽有,无忧扫了一眼却是一脸兴致缺缺,这些东西让他提不起一丝兴致,径自抱着一蝶糕点埋头吃,修聿头疼地望着边上一张张堆满笑容的脸。

“皇上驾到——”冯英尖细的嗓音从门口传来,群臣立即各归其位。

楚帝一身玄色龙纹锦袍龙行虎步出现在清平殿外,身后随着相国萧赫,大将军罗衍,行素也在其列,殿中百官俯首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烟落低头跪拜,一如在三年前的皇极大殿般,如今的她,卑微如蝼蚁

前座的修聿安然座着,宠溺地擦着无忧脸上的糕点屑。楚帝一行步上玉阶到御案就座方才让百官起身,烟落刚起身,便听得身旁的萧清越嘀咕:“最讨厌古人动不动就下跪!”

古人?!烟落无奈失笑,时常从萧清越口中听着些稀奇古怪的词,倒也习惯了。刚一抬头,但瞧见对面与修聿邻桌的百里行素,冲她笑着眨眼,神色暧mei。

萧清越一抬头,目光冷如冰刃,咬牙切齿:“这就是你那个狐狸精师傅!”

烟落抿唇失笑,狐狸精,跟百里行素倒是挺相配。对面的百里行素瞧见姐妹二人,薄唇扬起兴味的弧度,活脱脱一个祸水,殿中本冲着中州王而来的官家小姐们被他勾了魂一般,连池一脸鄙夷。

“淑皇贵妃,锦贵妃到——”

高座之上,楚帝微微皱了皱眉,低眉抿了口洒。殿外容颜精致的女子款款而来,紫色宫装的人雍容贵气,蓝色宫装的灵动出尘,齐齐步入殿中,跪拜:“臣妾见过皇上。”

烟落执起酒杯一抬眸,看到那蓝衣宫装的女子,浅笑盈盈地望着高座之上的楚帝,情意绵绵。

“叮——”她恍惚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手中的酒杯颓然落地,发出刺耳的碎裂之声。

锦瑟姐姐!

她怎么,成了西楚的锦贵妃?

宫宴惊变之锦瑟?锦妃?2

她定定地望着殿中锦衣华服的清丽女子,遥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心头。

“小烟,你怎么了。”萧清越一把握住她颤抖的手,却只觉冰凉一片。

数道目光闻声朝她望来,她淡淡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异样,黑色的面纱遮去了她惨白的面色:“没事,有些不舒服。”

萧清越柳眉微拧:“我送你回府。”她微微摇头拒绝。

修聿望向这边,见她一直低垂着头,眉头越拧越深,望了望淑皇贵妃和锦贵妃两人眸中隐着丝丝冷锐,到底是什么?竟让她有那么大的反应。

百里行素执着酒杯,凤眸微微眯起望着一直低眉望着桌案的女子,百里流烟宫三年也没见她有这般失常,今日竟有这般意外的反应。看来,他这徒弟身上还藏着很多秘密呢。

他握玩着手中的手杯,凤眸掠向高座之上的冷峻帝王。三年之前断崖之后那满心绝望的女子还记忆犹新,而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而起,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

生辰宴上,几人心思各异。

烟落深深吸了吸气,平复下翻涌的思绪,明澈若秋水的眸子恢复平静,执起洒杯一饮而尽,忿然,隐忍,痛楚在心头翻腾不息,辛辣的酒呛喉入腹,化作无尽苦涩。

殿内觥筹交错,萧清越一把按住她的手:“我陪你出去走走。”她笑着点了点头,姐妹二人从偏殿离去。

冷凉的风扑面而来,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萧清越无奈地叹了叹气:“你看你,就记着照顾那小拖油瓶,也不顾着自己。”

她淡然一笑,沉吟半晌问道:“那个锦贵妃…是什么人?”

“她?”萧清越闻言思量半晌,方才道:“听说以前有个很受宠的洛皇贵妃,锦妃是她最好的姐妹,后来洛皇贵妃在冷宫大火丧命,那个女人就在大火后的第三天晋封为妃,依我看啊,冷宫那场大火与她脱不了干系!”

烟落默然不语,方才那一幕不断在眼前回放,让她难以置信。

“她…不像那样的人。”她淡声言道。锦瑟曾有多少次救她于生死边缘,三年之前她家破人亡,她毅然陪她一跟回到沧都。

萧清越转身靠着栏杆,笑容有些苦涩:“小烟,这世上没有人脸上会写着坏人两个字,最坏的不是那些穷凶极恶,而是那些潜伏在身边的人,笑里藏刀,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什么时候在背后捅你一刀。”她侧头望向她,郑重言道:“所以,不要相信任何人,这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她似在眼前这个女子眼中也看到了一样和自己被人背叛的痛,试探着问道:“姐姐…被人背叛过吗?”

萧清越扬唇一笑,倚着栏杆望着远方:“那个烧死的贵妃挺可怜的,被自己最爱的人抄家灭门,但那件事,萧家可是下了狠功夫,那么多年不动声色的筹谋,太可怕了。”

“那个锦贵妃…”

“她是…萧赫的义女。”萧清越冷声说道。

萧赫的义女?!

这番话如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她亲如姐妹的锦瑟,在她死后,一跃了西楚皇妃。她的丈夫背叛杀害她,她的姐妹欺骗出卖她,曾经的十三年,她到底…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宫宴惊变之锦瑟?锦妃?3

雪后清凉的空气中有暗香浮动,她扣着冰凉的栏杆仰头望着天际浮云,尖锐的木刺嵌入皮肉,只有这样的痛才让她清醒,清醒地看清过去。

“姐姐放心,我不会再是以前的烟落。”更不会再是曾经的洛烟。

萧清越侧头望她,眸光明亮:“姐姐很高兴小烟的成长,也拥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转头望向天际“可是成长意味着太多东西,或是拥有,或是失去,无论是哪个都是历经痛楚的,姐姐心疼。”

她微微敛目深深吸气,清丽的眉间绽起微微地笑意:“对我而言,它意味着更多。”血的教训历历在目,她不会再那么天真。

萧清越不放心她一人在深宫再遇上萧家的人,便让红绡陪她早早出宫回府休息。

清平殿的宫宴持续一天一夜,为讨中州王世子欢心的各种表演轮番上阵,无忧却百无聊赖地趴在修聿怀中呼呼大睡,一班大臣脸色变了又变。

夜色悄无声息笼罩大地,淑皇贵妃与锦贵妃一道跪安离去,款款踏出清平大殿。

“妹妹好走,姐姐不送了。”萧淑儿雍容轻笑,目光中却是鄙夷之色,一个婢女即便翻身为主,终究还是那副贱骨头。

“姐姐慢走。”锦瑟含笑还礼。

个个笑语盈盈,眼底却是冷芒一片。三年以来,楚帝为平衡朝中势力,后宫人数只增不减,然风头最盛便属她们两人,一个是相国的爱女,一个是相国的义女,谁会当上皇后,得益的都会是萧家,也正因此,萧家的势力越发的壮大。

萧淑儿优雅地离去,近侍丫环随在其侧不由出声:“娘娘,锦妃今日争取到了前去法华寺替皇上祈福的机会,这三年都是由你去的,老爷竟然还帮着她,到底你才是萧家正牌的大小姐。”

萧淑儿眉眼间掠过一丝冷笑:“爹拿她当义女,她就是锦贵妃,只要爹再不认,她就什么都不是。她当年在洛家四年都可以把洛烟出卖,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出卖萧家呢,爹这个太精明,连我这个亲女儿都不信任,又如何会真正信任她。”

“那将来当上皇后的,一定会是娘娘你。”司棋道。

萧淑儿侧头望向清平大殿,眸底掠过一丝嘲弄。西楚不会有皇后,从她入宫那一日她就知道,皇极大殿那绝然而去的女子才是他心中的皇后。

还未入宫之前,她好多次看到他带着洛烟微服出行,那时候她远远地看着,当她终于可以代替那个女子站在他的身旁,却发现有些东西,是她永远是代替不了的。

锦绣宫,一片沉寂。

锦贵妃回到宫中,微微叹了叹气坐到锦榻之上,老狐狸又想干什么?一道阴冷的风穿窗而入,宫内所有灯火齐齐熄灭,她气急而起:“来人,掌灯。”

空旷的大殿,无人回应,一道声音仿若从地狱传来般阴冷骇人。

“锦——瑟——姐——姐!”

这声音!

是她!是她!

是她又回来了!

宫宴惊变之幽灵皇妃

夜风穿窗而入,吹得殿内垂幔飘飞,哗哗作响。锦贵妃四下寻找那抹幽灵似的影子,却踢到桌椅差点摔倒在地:“你出来!你出来!”

烟落冷冷站在暗处望着那神色惊惶的女子,她的反应已经充分告诉她,萧清越所言是正确的,眼底掠过无尽自嘲的冷笑。

“你到底是人是鬼?!”锦贵妃略显尖锐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宫殿。

“锦瑟姐姐,你希望我是人?还是鬼?”飘渺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似是午夜索命的幽灵之声。她是死了,可她却也真真切切地回来了。

“洛烟!洛烟!”锦贵妃转着身子在殿内搜寻着声音的来源,话语阴狠至极:“三年前我能让你死。今时今日,不管你是人是鬼,我一样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烟落笑意冷漠,那就看看到底会是谁死无葬身之地?

风停,殿内一片沉寂,黑暗中有人混乱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宫人进殿掌灯,却看到锦贵妃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娘娘,你怎么了?”司琴伸手扶起瘫坐在地上,神色惶恐不安的主子。

锦贵妃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揪住司琴:“为什么现在才进来,叫你们都死到哪去了?”

司琴与宫人们慌忙跪下:“娘娘,我们一直在门外,没有…没有听到你叫我们?”

没听到?!

锦贵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难道…难道只是她的幻觉?

宫人们默然打翻的桌椅收拾好,锦贵妃以手支着额头,方才那一声声锦瑟姐姐在脑海中回荡不息,司琴自地上拾起一支短小的金笛放到桌上,锦贵妃顿时凤眸圆瞪,颤抖着手抓起笛子:“哪里来的?哪里来的?”

这是洛烟的笛子,是楚帝送与她的,这金笛上坠着的结除了她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编得出,而这笛子早就已经消失了,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晚上出现在这里?

“洛烟!洛烟!”她一咬牙抓起金笛起身直奔冷宫而去,宫人们急急随在其后跟着。

清平大殿,礼乐悠扬悦耳,好一派祥和之气。

司琴急急进到大殿,望向随侍在楚帝身侧的冯公公,冯英朝楚帝一躬身便走了过来:“司琴,你不在锦绣宫,又回来做什么?”

“我家娘娘回宫之后突生异状,方才在殿内拾到一只金笛,她拿着笛子直叫着洛皇贵妃的名字就直奔冷宫的方向去了,奴婢怕出什么意外,请冯总管帮帮忙。”司琴低声说道,洛皇贵妃的名字在皇宫之内是个禁忌,三年来从无人再谈起。

金笛?!洛皇贵妃?!

冯英瞳孔微缩,微一思量侧头望了望高座之上的冷峻帝王。楚帝见两人交头接耳微微皱了皱眉,道:“冯英,何事?”

冯英闻言犹豫半晌,出声道:“锦贵妃拾到了洛皇贵妃的遗物,说…洛皇贵妃回来了。”

一语出,热闹的清平大殿瞬间沉寂,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楚帝手中的酒杯颓然跌落在地,发出清晰的碎裂之声,深沉的眸底瞬间掠过一丝神色,快得无人可见。

一旁闭目养神的百里行素被惊醒,凤眸一掀坐起身来,望向高座之上的帝王,唇角勾起兴味的弧度,有好戏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楚帝身上,他缓缓站起身,声音一如往昔的冷漠:“去冷宫!”

宫宴惊变之幽灵皇妃

冷月清辉,夜风萧然,一片废墟的冷宫更显荒凉。

锦贵妃发疯一般在废墟中寻找着什么,一身华贵的宫服也被划得破烂,随在后面的宫人们忍不住上前劝说:“娘娘,你找什么,等天亮了吩咐人过来…”

“洛烟!洛烟!你出来!”她尖叫吼道,四年不动声色的潜伏,她终于扳倒了她,又何具一个死人。

楚帝一行人来到废墟,看到曾经仪态万方的锦贵妃,一身狼狈站在废墟旁,充血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废墟之上,众人不由都跟着望过去。

天上星相异动,废墟之上骤然升起一片星星之火,火势越来越大,大火之中曾经的冷宫重新升起,火光中有一个女子模糊的身影,愈来愈清晰,她的全身都燃着火,却死死地盯着他们每一个人,让人毛骨悚然。

“是她!是她!是她回来了!”锦贵妃望着那片火光惊声高呼,百官顿时都面色惨白,恍然是看到了十八地狱的画面。

楚帝一人站在最前,定定地望着那片火光,夜风中墨发乱舞,广袖翻飞,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神样,眼角微微抽dong着。

她,是那么的恨啊!

他脚下微动,似是想上前去抓住那个光影,那片火光仿佛也在他的心里灼烧着,罗衍不动声色地扣住他的手,压低声音唤道:“皇上!”

百里行素凤眸微微眯起,修长的指摩挲着精致优美的下巴,一脸可惜地叹息道:“早知道那个贵妃长得这么美,我三年前该来英雄救美的,可怜红颜薄命。”

“那个…真的是鬼魂吗?”连池挨着百里行素颤声问道。

萧清越沉吟片刻,若是以前她会不信,可是连自己死了穿越到这个莫名的时空都会发生,也许有的东西真的是人所意料不到的。

锦贵妃精神几近崩溃,扬手将手中的金笛郑向那片火光,那片火光连带着屹立火中的冷宫也忽地凭空消失,目之所见,只有那片废墟,方才所见的火光,幽灵,恍然从未出现过。

“她回来了!她回来报仇了!”锦贵妃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百官登时又吓出一声冷汗来,他们其中不少是萧家门客,也有曾经是洛家的家臣而后叛变的,若是幽灵索命,他们小命难保,一个个紧闭眼睛,心里求神拜佛。

只有萧赫始终神色冷静,眸中掠过一丝阴冷,上前朝楚帝禀道:“皇上,依臣之见,定是有人动了手脚,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鬼,还请皇上降旨查出是狂徒。”

楚帝微微闭目,再睁开眼,眸中一如继往的冷沉:“依相国之见,派何人调查为上策?”

朝中文官多是相国一派,武将多属大将军王罗衍,派哪边的人对方都不服气,萧清越秀眉微沉,眼底掠过一丝冷笑,道:“我去!”

“本王同意。”罗衍望向萧清越,眸中是难得的赞赏之色。派他的人萧赫不服,派萧赫的人他也不放心,而萧清越她既是萧家人,又是他的下属,却从来不买他们的账,派她再合适不过。

萧赫望了望萧清越,一躬身道:“臣也同意。”

萧清越扬唇一笑,纵身掠上地片废墟之中拾起方才被锦贵妃扔掉的金笛,看到笛子上的吊坠,不由目光一愣,这平安结很新,与楚帝玉佩上的结一模一样,难道…她真的没死?

多情总被无情伤。

沧都一连数日小雨,空气异常的湿润,萧清越威胁利诱下让大将军王罗衍答应让烟落成了神策军的军医,皇宫之内关于幽灵皇妃的传言在沧都传得沸沸扬扬,她一笑置之,曾经的十三年她未曾学过半点武功,却学到了最精妙强大的幻术,然而这是从来无人知晓的。

那夜她回到上将军府,便又悄然折回宫中,不但催眠了锦瑟,还故意让她去冷宫,那里布置好的一切等着他们每个人,她不能暴露自己去查询真相,但是只要有人怀疑她没死,就一定会查下去,她要做的只需旁观便可。

暮霭沉沉,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身蓝衣的女子撑着雨伞缓步走着,雨打在伞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进了军营守卫便含笑打招呼:“烟姑娘,天还下雨,不用安排马车吗?”但凡是在这军营之中,说起她的医术无不称好。

“不用,谢谢。”她含笑摇头,声音淡漠而疏离。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隐藏自己所有的情绪。

刚走没多远,但看到一辆长檐马车静静停在路口处,一只修长优美的手轻轻掀开车帘,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容,紧接着一张圆圆的小脸也伸出头来,甜甜地唤道:“烟姑姑,我和爹爹来接你哟!”

修聿唇角无奈一笑,一手将无忧的头推进车内,怕他淋着雨。

烟落微一怔,还以为他们已经回了中州,没想到还逗留在沧都,没有受邀上车撑着伞漠然走过,修聿面上的笑意微僵,苦笑着回头望向儿子:“被无视了。”

无忧眼珠滴溜溜一转,一拍他肩膀,奶声奶气道:“放心,我给你准备了秘密武器。”转身摸索了半天取出一物:“当当当当,给你伞,下去。”

修聿无语地望着他递来的小伞,伸到帘外一撑开,小得跟玩具一般,伞上还有祈月给无忧画的小鸭子,顿时嘴角抽搐。无忧眨巴着大眼睛,挠了挠头:“我的伞,好像是有点小。”怔愣片刻头伸到车窗口一瞧,连忙道:“爹爹快追啦,烟姑姑走远了。”

修聿撑着他的鸭子小伞跳下马车,吩咐车夫后面跟着,自己快步追了上去,无忧笑眯眯地趴在车窗口望着两人。

烟落侧头望了望身旁的人,目光落在伞上顿时眉目纠结,一个大男人打着那么可爱的小伞,怎么看怎么滑稽。修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无忧的伞,有点小。”

“你们还不回中州?”她收回目光继续前行,漫不经心地问道。

修聿闻言沉默片刻,坦然言道:“你什么时候答应去中州,我们就什么时候走。”说话的语气大有他们父子从此赖上了她的意味“冷宫的幽灵事件只是个开始,沧都不会太平,你留下会后悔的。”

烟落淡然一笑,清冷的眉眼一如往昔的沉静:“这是我的事。”

“如今各方势力伺机而动,你…”

“各方势力?是不是也包括中州?”她淡淡出声,只要中州一动,西楚就有可能江山易主,这样庞大的势力他就没有一点点野心吗?

修聿神色缓缓暗沉下来,沉默良久道:“你就一点都信不过我?”

“信任这东西于我而言,太奢侈了。”她语声淡淡,她抬眸望向那双清澈的眸子,字字如冰“修聿,我最后说一次,离开沧都。否则,他日为敌,我不会手下留情。”

纵使相逢应不识

暮霭沉沉,冷风吹得云层缓缓移动,他定定站在雨中,衣袍飞扬,优雅俊逸中透出别样雍容华贵之气。他定定地望着那双清冷的眸子,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不会有那一天。”

她是凉薄无情的女子,然而她偶尔流露的柔情,温暖而动人。

烟落默然,眸中一闪而逝的冷嘲,转身便要离去,修聿探手便要拉住她,却只见到剑光快如流星,劈头而来,顷刻之间他手中的伞化为碎屑随风飘散而去。

她神色漠然,恍然与他从未相识:“你不与我为敌,但若将来挡我的路,结果一样。”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冰凉的雨滴打在面上渐渐模糊了视线,手背处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血随着雨水滴落在地,化为一滩淡淡的红。

无忧扒在马车窗口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一幕,小小的脸缓缓垮了下来,爹爹做错什么了,烟姑姑为什么要那么生气?

“…爹爹。”他低低地唤了声。

修聿闻言转过身来,上了马车,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无忧嗫嚅了半天道:“清越姑姑说无忧是小拖油瓶,不准烟姑姑跟我们走,所以烟姑姑也不要我们了。”

修聿失笑,捏了捏他包子似的脸蛋:“儿子,我们怎么办?”

无忧眨巴着大眼睛,忽然眼睛一亮,扑到他怀里道:“爹爹,我们搬家吧!搬到沧都来,这样就能烟姑姑在一起了!”

修聿失笑,捏了捏他的脸夸赞道:“儿子,你真聪明,一会就去买房子!”

“买到上将军隔壁。”无忧补充言道。

“好。”

烟落回到上将府,但看到正常之内端座的大将军王和太监总管冯英,眉眼顿时一沉,心中生出几分不安。

罗衍起身上前,笑意朗然:“烟姑娘医术高明,神策营兄弟的伤势都大有好转,本王在此谢过。所以想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帮一个人治伤。”

烟落淡淡望了望两人,能劳动冯总管和大将军王这样的人物亲自来请她的,只会是他,楚策。

“没兴趣。”她冷冷拒绝。

“宫中暗卫替皇上寻了三年的火灵芝以作疗伤之用,可是自己用在了中州王世子那里,东征之时,皇上重伤险些丧命,伤势一直未愈。还请姑娘看在赠药的份上,随咱家进宫看看。”冯英上前,一脸恳求之色。

她垂眸思量片刻,点了点头。冯英感激道:“烟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