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帝刚起身,正在用膳。
见婉皇贵妃含笑走了进来,元宏帝放下筷子,笑着道:“听说你早上来找朕,可是有事?”
婉皇贵妃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迟疑着道:“臣妾刚才出宫,去皇儿的亲王府看了看。”
“哦?你着什么急啊?”元宏帝笑呵呵地逗弄着乳娘怀里抱着的玉皇子,“玉儿还不到一岁,你就着急让他出宫吗?”
“当然不是。”婉皇贵妃勉强笑了笑,“是这样的,臣妾听说谢家带人去拆亲王府,然后又从里面搬东西,臣妾担心有什么事,让谢大丞相误会就不好了,所以跟着赶了过去。”
“啊?他们在拆房子?怎么会这样?”元宏帝沉下脸。叫了总管大太监问道,“你可知此事。”
总管大太监弓腰道:“老奴知道一些。那座亲王府以前荒废了数十年才赐下去做亲王府。元亲王去世之后,护国公主殿下更是将这座亲王府从头到脚改建了一番,加了很多院落和屋子,又换了全部的陈设布置,这些都是报上来过的。”
既然是人家的东西,现在不住在这府里了。当然要带走。确实无可厚非。
元宏帝年纪大了,那些琐事已经不记得了,听总管大太监一提起来。才想起这件事,打着哈哈道:“原来是这样,谢爱卿真是有心了……”
婉皇贵妃温婉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了。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
谢东篱在亲王府耽搁到黄昏时分。才确信所有该拆的屋子都已经拆了,该填的院塘。已经填了,该搬走的东西,也都搬走了。
亲王府里三座内库,被他的人搬得干干净净。进去走一圈,里面空荡荡的能够饿死耗子。
“行了,回去吧。以后再不要来了。这已经玉亲王的王府了。”谢东篱淡然吩咐道,翻身上马。看着夕阳下灰蒙蒙的亲王府漠然转头,马鞭往后抽了马臀一把,纵马而去。
回到谢家,谢东篱先去看盈袖。
她还是躺在床上,但是已经醒过来了,靠着大迎枕坐着,一动不动,脸色雪白,双唇淡得只剩一点点嫣粉,只是一双眸子依然亮得惊人,里面跳跃着怒火。
“好些了吗?”谢东篱一撂衣袍,在她身边坐下,问正在给盈袖扎针的盛青蒿。
盛青蒿点点头,“好多了,有我和黛黛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
谢东篱转头看向盈袖,将她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唇角勾了一勾,俯身过去用唇在她额头贴了贴,“嗯,还是有些凉。想吃什么?”
盈袖轻轻将他推开,虚弱地道:“王府那边的事,怎样了?”
“我都给拆了。”谢东篱将单子拿给盈袖看,“这是你给小磊置办的东西,还有小磊这些年的俸禄和赏赐,我都给搬回来了。王府的库房被我搬空了。”
盈袖捂着脸,吃吃笑道:“哟,库房我倒给忘了,还是谢大丞相心细如发。”末了朝谢东篱眨眨眼。
谢东篱忍不住笑,捏捏她的手,“瞎说什么?不是你说,把小磊的东西全拿回来吗?这些都是小磊的。”说着,指指窗外,“拉了几十车,都在外院放着,你打算怎么办?”
盈袖看向盛青蒿,含笑道:“盛公子,这些都是我们小磊的聘礼,你要不要?”
盛青蒿凝神看着针灸,淡笑道:“这得看黛黛。黛黛愿意,我这做大哥一定成全他们。”
他昨天劝了盛青黛一夜,这姑娘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小磊为她连皇太孙都不做了,宁愿做个闲散的郡王,就跟平民百姓没有两样。
她怎么可能再放手?
两人纠缠到这份上,这辈子是不会再放弃对方了。
盈袖放了心,阖上眼,长吁一口气,轻声道:“盛公子,我知道你不想盛家卷进皇室政争,我可以向你保证,小磊绝对不会跟元氏皇室再有纠葛。他是个可怜孩子,这辈子能和黛黛好好过一辈子,他心满意足,我也心满意足。——我和东篱都承你们的情。”
有了盈袖这句话,盛青蒿才稍微放下心,抬眸看了谢东篱一眼,“谢大丞相,那小磊我们就带走了。”
谢东篱颔首,笑着道:“记得你们盛家的祖训,凡是跟皇室有纠葛的人,除非放弃权位,否则不能进盛家隐居地。”又提醒他们:“现在东元国局势不明,你们还是暂避锋芒要好。”
“这是自然。”盛青蒿连连点头,见谢东篱也赞同他们的做法,心情大好,“尊夫人只要静养就可以了。我先送黛黛和小磊回去,等尊夫人待产的时候,我和黛黛再来一趟。”
盈袖也点头赞同,“我弟弟从小性子怪癖,希望你们能多多包涵。”
谢东篱已经对盛青蒿说过小磊从小的心病,盛青蒿很感兴趣,忙道:“我会好好看着他的。其实照我看,他也不算严重,就是对外界的危险太过敏感所致。去了我们盛家,他能放松自己,再辅以药物治疗,应该能够痊愈。”
“小磊能遇到黛黛,真是我们元氏祖上积德。”盈袖听得感动不已,恨不得爬起来给盛青蒿纳福行礼。
谢东篱摁住她,温言道:“你别急,我会帮你好好感谢他们的。”
盈袖心情一好,身体状况也恢复很快。
没过两天就能起身了,亲自送了盛青蒿、盛青黛和小磊离开东元国京城。
临走之前,由沈咏洁做主,让小磊和盛青黛交换了庚帖和信物,并且简单地拜了堂,算是正式成亲了。
盛青蒿笑说等他们回盛家之后,还要再办一次亲事,还望盈袖和沈咏洁海涵。
盈袖和沈咏洁只要小磊好好的,并不介意。
谢东篱亲自给他们写了婚书,一式三份,一份盛家保存,一份盈袖保存,还有一份是小磊和黛黛一起保存。
到了走的那一天,谢东篱派了数十个侍卫相送,光是东西就是十几车。
不会直接送到盛家,而是送到盛家给盛青黛和小磊置办的一个庄子上。
那个庄子在盛家隐居地以外。
不过小磊和盛青黛还是要跟着盛青蒿回盛家隐居地居住,庄子只是他们有空出来游玩的时候住的。
他们前脚刚走,元宏帝的圣旨后脚就到了。
可是盛家人已走,盈袖和谢东篱就一起进宫谢罪。
“皇祖父,盛家人带着小磊走了。”盈袖躬身纳福,对元宏帝笑容可掬地说道。
元宏帝愕然,看向窗外,道:“这么快就走了?朕还以为他们会向朕辞行再走。”
“小磊跟黛黛成亲了,盛公子着急要带他们回去见盛家人,因此一早就走了。”盈袖不动声色,将这件事抛了出来。
元宏帝更加惊讶:“小磊成亲了?怎么没有人知会朕?!”
“我现在就在说啊!”盈袖故意欢快地道,那帕子掩住嘴,轻声地笑,“小磊没有地儿住,就在我娘家宅子里拜的堂,好在黛黛是看重他这个人,又不在乎他的身份,高高兴兴跟了他,还要带他回去治病。这样的好孙媳妇,您去哪里找?”
元宏帝想起自己急匆匆将小磊赶出亲王府,有一丝赧然,但是想到小磊已经这么大了,玉儿还不到一岁,不在众臣面前做出打击小磊的样子,玉儿以后难以立足,因此只是咳嗽一声,就硬起心肠,打着哈哈道:“这倒也是。宗人府还在合计到底赐哪座府邸。他居然匆匆就走了,依朕看,这府邸也不用再合计了。”
“那可不行。皇祖父……”盈袖不依不饶打断元宏帝的话,“小磊已经是郡王了,按律应该有郡王府。如果皇祖父不赐府邸,那他何必担了这个虚名?我可以做主,皇祖父干脆把他的郡王爵位也撸了吧,这样不赐任何东西都行。”
元宏帝垂下眼眸,被盈袖堵得很是无奈,也有些不悦,半晌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就催宗人府快些。一座郡王府,不拘哪里找所宅子就行。”
“那我就代小磊谢陛下隆恩。”盈袖笑着躬了躬身,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婉皇贵妃听说盈袖和谢东篱一起进了宫,忙忙带着玉皇子赶来,一进御书房,就对盈袖道:“袖袖来了,快来见见你小叔叔。”说着,将玉皇子抱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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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回敬(4号二更求月票)
谢东篱听见婉皇贵妃在盈袖面前左一声右一声“小叔叔”,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那天他就是用“小叔叔”这个辈份将婉皇贵妃要求拜师和认“仲父”的要求堵回去的,婉皇贵妃这是记恨在心里了。
盈袖对这孩子本来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既然是皇祖父的儿子,自然是她的长辈,哪怕不到一岁呢,辈份在哪里摆着。
可是这声“小叔叔”从婉皇贵妃嘴里说出来,带着股说不出的意味,而且她在说这声“小叔叔”的时候,眼风带着幽怨,往谢东篱那边斜飞而去。
盈袖心头猛地一跳,再要细看时,又看不见踪影了,似乎刚才那丝幽怨,只是她眼花了,想多了。
婉皇贵妃端庄地抱着玉皇子站在她面前,同样挺着肚子。
婉皇贵妃有三个月身孕,盈袖有五个月身孕。
但是婉皇贵妃生得高大丰腴,站在那里气势十足。
盈袖前些天见红,差一点孩子都保不住,这些天虽然孩子没事了,但是她的身子还是亏了些,脸颊雪白,只看见精细的轮廓,一丝肉都没了,轻盈得似乎一阵风都能刮走。
这气势就被婉皇贵妃比了下去。
谢东篱是男人,负手远远站在一旁,轻声咳嗽一声,对元宏帝道:“袖袖前些天身子不适,还没养好。今儿要不是圣上宣召,她还卧床不起呢,还望陛下垂怜。臣成亲七载,这还是第一个孩子。”
一说到子嗣,元宏帝就十分理解,忙点头道:“好好好。快回去歇着吧。既然盛家人已走,那就以后再说吧。”
婉皇贵妃这时才知道盛家人已经离开了,不由也非常失望,抱着玉皇子来到元宏帝身边,愁眉不展道:“这就走了?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来呢?臣妾原想要送玉儿去他们那里住一两年,养养身子和福气……”
居然还在打盛家人的主意!
盈袖刚才一言不发,这时才笑道:“啊?皇贵妃娘娘想送玉皇子去盛家住一两年?行啊。盛家人说了。他们有祖训,不掺和皇室的纠纷,因此只要玉皇子放弃权位。跟个普通人一样,就能去盛家了。”
这怎么行?
婉皇贵妃气得肝都疼了,忍着怒气道:“玉儿是皇子,这是天生的身份。盛家人敢抗旨吗?”
“哈哈哈哈……”盈袖突然笑得扶住了腰,甩着帕子道:“皇贵妃娘娘。你是不是觉得你做了皇贵妃,天下人都要向你低头了?别忘了,你只是东元国的皇贵妃,眼界别那么小。往北看,还有北齐国,往南看。还有南郑国。还有,盛家人有当年大周皇帝的特旨。遇官不拜,遇皇不跪。他们在皇祖父面前都不用折腰,你想对盛家下旨?——可别惹恼盛家,以后永远不踏足东元国!”
一听盛家人有可能再也不来东元国,元宏帝大急,立刻训斥婉皇贵妃:“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眼皮子忒浅。盛家人是一般人家?就连朕都对他们恭恭敬敬,你是什么东西?也想以势压人?”
婉皇贵妃确实不知道盛家人的超然地位,她原以为盛家人在东元国的尊崇地位,是因为靠上了谢东篱。
如今被元宏帝一训斥,她虽然明白了始末,但是在盈袖和谢东篱面前未免太丢人了,忙低下头,将眼泪咽了下去,低声道:“既然如此,臣妾就告退了。”说着,抱了玉皇子就要走。
可是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就听见总管大太监进来回报:“陛下,长兴侯夫人进宫,想问问他们家的嫁妆什么时候发还……”
婉皇贵妃马上站住了,笑道:“谢夫人,小磊这一下子走了,长兴侯府和万宁侯府的嫁妆可怎么办?不如派人去追他回来问一问?”
那嫁妆是长兴侯府和万宁侯府给两个侧妃陪嫁用的,早就送过来了。
见盈袖沉默不语,婉皇贵妃又笑道:“是了,我记得小磊的财物都被谢家人搬走了,里面可是有嫁妆?啧啧,那可不是谢夫人给小磊置办的吧?”
明显还是对谢东篱带人拆了亲王府耿耿于怀。
盈袖这才抬眸,乌溜溜的眸子在婉皇贵妃脸上溜了一圈,见她的眼风又往谢东篱那边飞了过去,心里更增膈应,暗道皇祖父还坐在你身后呢,你就敢到处抛媚眼,这是把我和皇祖父都当死人吧?
盈袖往谢东篱面前一站,对总管大太监淡淡地道:“长兴侯府和万宁侯府的嫁妆,并没有送到我弟弟那里,而是一早抬进了东宫。如今既然退了亲,要还也是应该的,我去对长兴侯夫人说,让她去东宫领就是了。”说着,故意不看婉皇贵妃突然惊讶的眼神,一头走了出去。
糟了……
婉皇贵妃心里一沉。
那些东西在东宫?
东宫早就被她当做她儿子的居所,已经进去收拾过几次了。
……
长兴侯夫人陆瑞枫在内宫门前等着,不宣召不得入内宫。
盈袖来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笑着道:“长兴侯夫人,我弟弟已经离开京城了,临走的时候让我转告您,那些嫁妆都在东宫,没有入他的手。您要还,就找婉皇贵妃要。我听说,东宫的钥匙都落入婉皇贵妃手里了。”
盈袖说完就离开了皇宫。
谢东篱早就在皇宫外面的大车里等着她。
盈袖一撂车帘,看见谢东篱已经坐在车里,含笑看着她,不禁面上红了红,低着头上了车,不与他坐在一处。
谢东篱心里好笑。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他便腾身而起,坐到盈袖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和她头抵着头,含笑道:“你这是醋上了?”
盈袖红了脸,将他推开,没好气地道:“谁吃醋?谁配让我吃醋?”
“这就对了。做什么生这种干气。”谢东篱亲亲她的面颊,“糊涂人的糊涂想头,理她都是多余。”
“她那个儿子,我看着总觉得怪怪的。”盈袖蹙了眉头,“太安静了,不像个小婴孩。”
总是睁着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你,那眼仁儿太黑,深不见底,不像一般小婴孩的眼睛,莹澈得透明,能看见里面的倒影。
谢东篱坐直了身子,抱着胳膊无所谓地道:“她那孩子,确实是高兴得太早。要不是她心太大,我会让青蒿给这孩子瞧一瞧的。”
“真的有问题?”盈袖又有些不安了,“什么问题?严不严重?能不能治好?”
谢东篱回眸,深深地看着她,叹息一声,在她耳边低声道:“……那药方十有*跟祖神有关,你觉得,祖神对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好念头吗?”
“盛公子也太胆大了,居然不计后果就给皇祖父用了。”盈袖不知道说什么好,托着腮坐在车里,一筹莫展。
谢东篱撂开车帘往外看了看,淡淡地道:“怎么没有提醒?是你皇祖父一意孤行,让自己的妃嫔怀上了也不吱声,悄没声息地生了个儿子下来,自己偷着乐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告诉别人?”
盛青蒿知道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也很惊讶,提醒过谢东篱,恐怕元宏帝的第一个孩子会有问题,不会太健康。
但是目前为止,这孩子能吃能睡,还不怎么生病,对一个小婴孩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算了,婉皇贵妃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这第二个应该没问题了。”盈袖也懒得再想,“皇祖父想生几个生几个,那是他的事,跟我们无关。”
“嗯,你这样想最好。你啊,就好好给我把儿子生下来,别的事,交给你夫君我。”谢东篱拧拧盈袖的面颊,“瞧你瘦的,多吃点儿,不长肉怎么养胎?”
他们回到谢家,次日就知道长兴侯夫人陆瑞枫和婉皇贵妃为了嫁妆的事闹了一场。
说实话,之前京城的贵妇人们没有几个将婉皇贵妃放在眼里的。
她就跟她们不是一路人。
现在突然生了个儿子,一下子地位尊贵起来,不服她的人也有很多。
陆瑞枫本来就是个闹事不怕大的性子,又深恨齐雪筠当初抢了她的男人,现在看见婉皇贵妃在长兴侯慕容辰面前哀哀哭泣,勾起了齐雪筠的不好回忆,简直是气得怒火蒙了眼,转身就把婉皇贵妃想昧下他们两府嫁妆的事穿得沸沸扬扬。
元宏帝知道之后,急忙命将两府嫁妆发还,又给婉皇贵妃的亲爹封了一个伯爵,在京城里赐了一座伯爵府,才将两方面都安抚下去。
这样一闹腾,大家就在围观婉皇贵妃跟长兴侯夫人陆瑞枫打擂台的戏码中,迎来了永昌五十八年的春节。
……
东元国南部雷州的庄子上,白雪皑皑,将整个庄子装点得银装素裹。
刘东义披着狐裘,搓着手,拿着一封信进了内院,惊讶地对陆瑞兰道:“瑞兰,你真是神了!你怎么会提前知道小磊的皇太孙位置会被废掉?!”
京城里他儿子给他写的信里,原原本本讲述了最近发生的事,其中就有元晨磊和两侯府退亲,被废皇太孙位置,跟盛青黛远走的消息。
而这些事情,两个月前,陆瑞兰就对刘东义说起过。
当时刘东义觉得她是胡说八道失心疯了,一丁点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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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 现身(4号三更求月票)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不信才是瞎了眼。
刘东义既敬且畏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见她手一抬要端茶盏,马上双手捧了送到她手边,笑着道:“瑞兰,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这些事,能知道一样就了不得了,可是陆瑞兰几乎全猜对了!
陆瑞兰披着猞猁皮大袄坐在南窗下的长榻上,脸上泛起了久违的笑颜。
她也接到了从京城女儿家寄来的信,知道的消息比刘东义可能还多点儿。
不仅小磊的情形,确实跟她睡梦中的走向一模一样,就连元宏帝老来得子,她在梦中都见识过……
当然,关于元宏帝老来得子这一点,实在太过惊骇,陆瑞兰对谁都没有说,她只跟刘东义说了小磊的事。
因为小磊的事就算说中了也好解释,可元宏帝老来得子的事,就连陆瑞兰本来都是不怎么信的,直到成为现实,她也不得不再度正视自己的梦。
小磊被废,元宏帝有了亲生儿子,盈袖和小磊这一支再也嘚瑟不起来了。
陆瑞兰捧着茶盏抿了一口,乜斜着眼睛看了刘东义一眼,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别担心五弟那边。他迟早需要我们去帮他。五弟妹再蹦跶,摆不起公主的款了。”
“小磊被废,陛下也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孙子和孙女确实就隔了一层了。”刘东义捧着水烟,咕噜噜吸了一口,“那你说,我们怎么帮五弟?”
“你是不是完全听我的?”陆瑞兰放下茶盏,郑重问道。“不管什么情况,你都听我的?”
“当然!”刘东义拍着胸脯说道,“就是当初你跟五弟、五弟妹闹得生份了,我也没说你什么,你难道还不放心我?”顿了顿,刘东义又笑着摸摸头道:“其实已经叫表弟、表弟妹。”
他们已经认祖归宗,分家另过。不再是谢家人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改不了这个称呼。
“嗯,就算表弟和表弟妹吧。”陆瑞兰笑了笑。不是很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好,过年后初二咱们回京城,一来回我娘家拜年。二来,你去找表弟。跟他说,你愿意跟着他,在他麾下做副将。他正是用人之际,咱们是亲戚。比别人都亲,他一定会用你的。”
“啊?”刘东义睁大眼睛,“跟着他从军?他是大丞相啊!怎么能管得了军中事务?”
“相信我。你表弟很快就要文官武将一把抓了。”陆瑞兰笑得意味深长,纤长的手指揭开茶盏的杯盖敲了敲盖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听得人寒毛乍竖。
两人商量好了这件大事,才各自歇下。
窗外北风呼啸,本来冬季不怎么冷的雷州,今年却比北面的京城还要寒冷。
陆瑞兰睡不着,黑暗里睁大眼睛看着帐顶的花纹出神。
谢东篱查抄了张家,到底为谢家报了仇。
小磊听说是重伤,可是他不会死,他会跟盛青黛成亲,还会生好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就会承继谢东篱的皇位……
可盈袖的肚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已经五个月了,多方查证,原来盈袖确实是有了身孕。
想到这里,陆瑞兰觉得胸口发热,闷闷地又翻了一个身。
第二天醒来,发现屋子里还是黑乎乎地,阴沉得很。
“什么时辰了?”陆瑞兰披着大袄坐了起来,撂开帐帘往外看。
“回夫人的话,已经卯时了。”外面有丫鬟候着,“夫人是不是要起身?”
今天是大年三十,还有很多事要做。
陆瑞兰没让在东元国京城当差的儿子回家过年,让他们在京城自己过年,等初二自己和刘东义进京,大家再一起团圆。
雷州的庄子上就只有他们两口子,还有一些丫鬟婆子。
刘东义也醒了,打了个哈欠坐起来,觑着眼睛看了看帐帘外的窗子,道:“看这天气,好像是要下雪。”
“雷州下雪,可是百十年一遇呢。”陆瑞兰掀开被子下床,自去洗漱。
忙碌到中午,厨房里年夜饭都准备好了,只等天一黑,开炸的开炸,爆炒的爆炒,还有的蒸、煮、炖和烤的热菜就可以陆续上桌了。
刘东义披上狐皮大氅,对陆瑞兰道:“今晚估摸着要下大雪,我出去庄子上转一圈,看看那些捕兽夹子都安置好了没有,还有值夜的庄丁,得盯着他们不能偷懒。”
“真是委屈你了。”陆瑞兰很是内疚地道,“你本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如今却要跟我蜗居在这个小地方。”
“没事,咱俩老夫老妻的,说这些干嘛?”刘东义嘿嘿一笑,拿着弓箭出去了。
陆瑞兰等到晚上,刘东义回来了,便跟厨房说开席。
今年的年夜饭只有他们夫妻两人吃,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在京城的儿子女儿,还有小孙子孙女。
“咱们过完年去京城,是不是就不回来了?”刘东义小心翼翼地问道,给陆瑞兰夹了一个鸡腿。
陆瑞兰点点头,“不回来了。你去找表弟讨差事,我会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暂时不跟表弟、表弟妹他们照面就行。”
陆瑞兰知道盈袖恨透了她,她也烦透了盈袖,懒得再敷衍,因此两不打搅最好。
刘东义窝在这个地方只觉得骨头都要生锈了,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回京城,自然高兴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