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里?”良小月脸皮抽动两下,她苦着小脸问道:“大叔,有没有近路啊?”

那中年农夫摇了摇头,旁边一个年长者说道:“这三百路指的就是山道近路啊。如果要走官道的话,还有绕上几个弯呢。小公子,你年纪太小了,走山路太不安全,还是绕弯儿走官道去吧。四百来里路,走了十来天也就到了。”

十来天?良小月的小脸更苦了。她向农夫们道谢后,抬眼看了看金陵城方向,转身便向那里走去。

走了一会,她心里想道:是了,昨天晚上的道观,应该就是金陵城郊不远处。我一个晚上怎么就跑了三四百里呢?嘻嘻,我既然可以一晚上跑三四百里,那岂不是说,我也可以一晚上跑回金陵城?

这样一想她心情立马大定。

抬眼眺了眺金陵城的方向,良小月准备按直线行走,管它有路没路。反正自己是妖精呢,普通的蛇虫鬼怪啥的,也用不着害怕嘛。

按直线行走,被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错误之极的决定。纵使良小月用上了妖术,可动则就要爬上数十米高的笔直山峰,或从山峰上笔直跳下的时候太多了。不但让她累到了极点,还大大的减慢了速度。

这还是其次,还有一点就是良小月错误估计了自己的胆量。一个人在山间没路的树林中行走,特别是晚上,各种古怪的呜咽呼叫声此起伏彼,不绝于耳。那种种难以言尽的恐惧和慌乱,实在令她光是想想就脚肚子抽筋。

因此,直到第五天,良小月才重新进入了金陵城。这时,她已经疲惫不堪。这五天里,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也没有放松的吃过一顿好饭菜。

金陵城还是这么繁华,人来人往拥挤不堪,良小月顺着人流向以前寄住的酒楼走去。看到酒楼大门时,她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感动得眼泪汪汪。

冲到大堂处,小二连忙迎上来叫道:“这位小公子,请问是就餐还是住宿?”

良小月没有理他,急急来到柜台前,对着掌柜叫道:“掌柜的,请问那京城来的杨老等人还在不在?”

当时登记时用的是杨老的名刺,因此良小月有此一问。

那掌柜的一愣之后,马上回答道:“小公子找的是朱公子等人啊?他们早在二天前离开了。”

良小月一呆,趴在柜台上的手无力的放了下来。她回头走了几步,想起一事又返身问道:“请问掌柜的,杨大爷和朱公子他们可有留言给人?”

那掌柜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朱公子一看就是贵人,老朽从来不敢怠慢了,对他的吩咐可记得牢着呢。”

良小月怏怏不乐的向回走去,走了几步,她脚下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在众人的注目中,她急急的一撑而起,记起自己一直没有好生休息过,也没有用过餐。良小月转头对小二叫道:“小二,给小爷准备一点饭菜,还有一间房。”

“好嘞!”

良小月坐在椅子上时,顿觉疲惫感扑天盖地的向自己涌来。这些天没日没夜的赶回,就是怕错过了朱元,怕他们等不及自己后匆匆离开。可万万没有想到,终究还是错过了。

支撑她的信念一旦没有了,那累到了极至的身体便无法支撑。良小月胡乱吃了几口后,随着小二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倒在床上便沉沉的睡去。

这一睡,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良小月无精打采的吃了一点饭后,回到房间继续睡。直到第三天她才恢复过来。一恢复过来,她便结了房帐,转身向外面走去。

她来到马市,花了二百两银子卖了一匹高头大马后,便纵马向京城方向赶去。

就在良小月离开的当天,两个蓝衣人大步走到酒楼中。他们也是风尘仆仆,疲惫到了极点。点了两样饭菜后,一个蓝衣人叫来小二,问道:“小二哥,这阵子可有一个姑娘找来?”

小二哥连连摇头,说道:“没有呢。”

他打量了这两个蓝衣人几眼,忽然惊叫道:“你们是朱公子和杨大爷的属下?”

两个蓝衣人诧异的看着他回道:“是啊。这个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小二瞪大眼睛,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苦着脸说道:“两位爷,今天上午还有一个小公子住在本店中,他找的就是杨大爷和朱公子呢。”

两个蓝衣人面面相觑,同时脸色大变。左边那个苦涩的说道:“惨了,忘记了月儿小姐还会易容术呢。”

右边那个站了起来,急急的抓着小二的领口问道:“一个小公子找朱公子,你们是怎么回答他的?”

小二苦着脸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自家掌柜,说道:“大爷,你也别生气。当时大爷你跟我留话时,说的可是一个小姑娘。而且,你们也没有说是朱公子找人。因此那小公子前来问朱公子可有留话,我们当然是回答没有留了。”

蓝衣人松开小二的衣领,无力的冲同伴苦笑一下,重重的拍向自己的脑门:“我真是个傻瓜!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没有交待好。”

左边那蓝衣人扯着他的手说道:“二子,你现在急也没有用。月儿姑娘不是上午还在这里吗?想来也走得不远的。”

第六十五章

两人又向小二及掌柜问了几句话后,便骑上马匆匆的向京城赶去。

良小月策马急奔,在追了三四天也没有看到朱元等人后,她心里也明白这事急也没有用,于是尽量把心怀放宽。

到京城的官道并不止是一条,更重要的是路中不时有城镇出现。两个蓝衣人想在这数千里的路上寻找一个易了容的人,那难度还真不是普通的大。在过了五天后,相互之间已经完全的错过了。

二个月后,良小月终于赶到京城了。

看着前面高大的城墙,良小月吁了一口气,小脸上笑逐颜开:“嘻嘻,终于到了耶。”

这两个月中,良小月对朱元直是相思入骨。每天都在回想他的一颦一笑,还有他易成原子野时与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直到这个时候,良小月才发现,原来爱情是如此的让人刻骨铭心!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到朱元身边,告诉他,自己爱他,告诉他,自己要做他的小妻子,与他生儿育女,一起白头到老。

陷入爱情中的良小月,此时已渐渐的把遥远时空中的父母放开,朱元的影子充满了她的整个心神。

牵着马进入京城,良小月在一家酒楼用过饭菜后,便开开心心的向朱元的府第走去。也不知为什么,走着走着,她忽然有点近乡情怯了。

咬了咬下唇,她望着出现在视野中的侯府围墙,心里想道:良小月啊良小月,你怎么越活胆子越小了?嘻嘻,别想多了,子元哥哥看到你不知会有多开心呢。

冲自己做了一个鬼脸,良小月脚步不由加快速度,到了后面几十米,她几乎是小跑起来。

冲到侯府门口,看着那巍然屹立的大门,良小月脚步顿了顿,便大步走去。

刚走到大门口,良小月堆起笑脸正准备向门卫招呼时,忽然听到一阵喧哗声响起。不一会,一队穿着华贵服装的女子向她迎面走来。在这些少女的身后,还跟着十数个全副武装的侍卫。

良小月一怔,迎面对上一个高挑明艳的少女。这少女笑靥如花,容光焕发的脸上堆着动人的笑容,在这种笑容的掩映下,她眼底中的那丝高傲已浑然不见。

此女却是李其!

伴在李其旁边的正是杨叔,二个月不见,杨叔似乎老了一点,背都有点驮了。他脸上堆着笑,紧跟在李其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大门口,就在一个丫环扶着李其准备走上马车时,李其回过头来冲着杨叔笑道:“杨公,夫君这阵子身体不适,你可要看紧了。”

良小月倒退几步,脸色又青又白时,只听李其笑逐颜开的说道:“陛下昨天晚上说了,还有很多事要他做呢。因此夫君现在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说到这里,她声音一顿,微微提高了三度:“还有,千万不要让什么不干不净的狐狸精再接近夫君了。杨叔,你说是吗?”

她说到最后一句时眉毛一轩,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良小月却清楚的在这表情中,看到那刻骨的恨意和怨毒。

她怔怔的转头看向杨叔,却见杨叔有点驮的背似乎更驮了。他恭敬的就道:“是,老奴一定看住侯爷,不让外人进来。”

“那就有劳杨叔了。”李其轻轻一笑,目光扫视侯府外的侍卫:“听到没有?别让不干不净,来历不明的人轻易混入侯府。”

数十个侍卫同时躬身应道:“是。”

“我们走吧。”李其回过头来冲着女伴们说道,言笑晏晏。

看着她渐渐离开的身影,良小月脸色已经惨白,她晃了晃,想让自己走动一步,却一跌重重的摔倒在地。

无力的坐倒在地上,良小月紧紧的咬着下唇,不知为什么,她此刻心中空空洞洞的,没有眼泪也没有思绪,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样。

我要站起来,我要把事情弄个明白!良小月努力的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却不知为何,手脚瘫软无力,巴在围墙上的手徒劳的撑了撑,却没有半点力道可以借用。

挣扎了半天,良小月终于放弃了,她低着头把脸埋在双膝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想起了李其刚才趾高气扬的样子。对了,朱元肯定是有把柄落在她的手里,肯定另外有缘故。他连我是狐狸精的事都可以放开,不会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的。我不能怪他,他肯定是迫不得已的。

想到这里,脚下终于恢复了一点力道,良小月慢慢的站起身来。她呆呆的看着大门外的十几陌生的侍卫。在对上他们的注视后,慌乱的低下头。

她身材娇小,穿的又是普通百姓才穿的青布男装。这样站在角落里,虽然衣服不见破烂,可配上她风尘仆仆的面容,却与乞丐无异。因此那些侍卫只是望了她一眼,便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良小月呆呆的站了半天后,便转过身慢慢的向回走去。她想道:不行!现在不行。等到了晚上,我再找到朱元问一问他,他一定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这样想时,她才觉得力道一点点在回复。

等良小月来到附近一家酒楼时,她已经累到了极点。跟小二要了一间房,洗了一个澡后的良小月躺在床上,双眼望着绣着各种花纹的床顶,一边无意识的数着床顶上的格子,一边轻轻的呼吸着,慢慢缓解胸口郁积的剧痛。

闭上眼睛,良小月一次又一次的跟自己说着:“别怕,月儿,别想这么多了。朱元肯定有原因的,他肯定另有安排,说不定他对李其只是拖延之计。”

这样反反复复的自我安慰着,良小月的心情总算一点一点的放松下来。闭上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良小月又呆呆的看着床顶的帐幔格子。

情狐 第66-67章再相逢却是陌路人?

第六十六章

从来没有发现时间是这样的漫长,良小月一分一秒的等着天黑。可越是焦急的等着,时间就过得越慢。

良小月的胸口堵得慌,一阵阵酸楚痛苦时不时的涌出心头。这痛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没有因此减轻,反而越来越明显。

终于,太阳慢慢的西沉了,然后夜幕一点一点的笼罩着天地间。

良小月算了算时间,估计到了晚上八九点钟了,便穿着一身黑衣,想了想,还是恢复自己的本来面目,只是在脸上蒙上一层黑布。

准备妥当后,良小月蹑手蹑脚的转到后院的围墙处跳进侯府。这里是整个侯府守卫最简单的地方。

进了侯府中,良小月站在屋檐上眺了几眼,便发现朱元的寝宫处还是灯火通明。

咬着下唇,她发动法术,身手敏捷的向寝宫跑去。

来到寝宫外面,良小月爬上一棵大树向里面瞄去。寝宫中人影幢幢,过了一会,慢慢走出几个侍卫来。又过了一会,又走出两人来。寝宫中朱元的身影在纱窗处清楚的倒映出来。

咬着下唇,良小月呆呆的看着房间中的朱元。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近在咫尺,她的心却慌乱无比,有心想马上冲到他面前问个究竟,却提不开脚步。

又过了一刻钟,房中的朱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听到他的叹息声,良小月紧紧的咬了咬嘴唇,翻身下树,如烟如电的推开大门弹了进去。

朱元所睡的地方是正殿,在正常情况下,他的偏殿中会安排两个侍女和两个侍卫守夜。

良小月迅速的穿过偏殿时,一眼便看到守夜的人足足增加了一倍。

轻轻的推开正殿的大门后,她身形如烟一样弹了进去。

寝宫中,朱元只着中衣,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良小月一看到他的身影,也是一动不能动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的走向朱元。

一直来到他的身后,朱元才长长的叹息一声,然后慢慢的转身看向良小月。

四目相对,良小月慢慢的拉下蒙面布,她脸色惨白,双眼紧紧的盯着朱元,下唇早被贝齿咬得几条深深的血迹。

坐在椅子上的朱元面色苍白,眼睛中冒着血丝。青青的胡子渣长在那消瘦了的俊脸上,添了几分沧桑。

他怔怔的看着良小月,过了好一会,才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已是一脸的平静。

“你来干什么?”

良小月一惊!抬头愣愣的看着朱元。

朱元转过身去,声音很冷:“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你现在来得不是时候啊。”

良小月嘴唇颤抖着,她哑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朱元目光扫过纱窗处,看了几眼后瞬间脸色一沉。他转过头来飞快的看了良小月一眼,声音平静:“我说,我马上就要与李其成亲了。你不该来的。”

良小月倒退几步,她扶着墙壁,不让自己瘫倒在地。直过了好一会她才轻轻的说道:“为什么?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做呢?”

朱元眼光再次扫过外面,脸色已经发青:“什么原因?原因很简单,你什么也不能给我!你的身份还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

说到这里,他不耐烦起来。连忙急急地站起来喝道:“阿历,送客吧。”

“是!”阿历穿着蓝衣的身影忽然冒了出来。良小月直到这时才知道里面还有别人。不过她也没有心情去理会,满脑子只有朱元刚才说的话。

在阿历伸出手来之际,良小月倒退几步,忽然她嘴一张,“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鲜红的血喷在地面上,连阿历也是一怔。

“还不动手!”

朱元厉声一喝,阿历一惊,伸手迅速的在良小月颈侧一碰,扶着她昏倒的身子后。身子一闪消失在房间中。

阿历抱着良小月,迅速的冲出了侯府。他来到一家小院落里,小心的把良小月放在床上。一个荆衣布裙的少女走进来,看了床上的良小月一眼,便向阿历行礼道:“紫儿见过大爷。”

阿历点了点头,指着良小月低声说道:“好好侍奉这位小姐,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一声。”

“是。”

良小月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在梦中,朱元忽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他冷冷的看着她,冰冷的丢了一个背影给她,牵着别的女人的手坐上了马车。

“啊——”

尖叫声中,良小月大汗淋漓的坐起。她刚刚坐起,一个少女冲进房中,她急急的扶住良小月,温柔的说道:“做噩梦了?别怕,别怕。”一边说,一边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她额头的冷汗。

打量着这陌生的房间,良小月低声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到了这里?”

她的声音十分的嘶哑干嘎,说出一句话都很艰难。

少女温柔的拍着她的背,轻声说道:“我叫紫儿,姑娘是一个叫阿历的大爷送过来的。”

阿历?良小月脸一白,是了!刚才不是在做梦,她在昨天晚上找到了朱元,在他那里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

紧紧的闭着眼睛,良小月抓着被子的手已经发青发紫。直过了好一会她又问道:“阿历在吗?”

紫儿摇了摇头:“刚才来了一位大叔,急急的把他叫走了。”

“哦。”良小月目光茫然的应了一声。她转过身来,在床下拿起自己的鞋子就穿了起来。紫儿一愣,连忙说道:“小姐,你的身子骨还弱着呢,刚才大夫说过,你这个样子要是不好好休息的话,恐会得大病。你还是再睡一觉吧。”

良小月这时已经把鞋子穿好,她刚站上地面,身子就一阵摇晃。连忙扶住床柱把自己稳下。

这时,紫儿担忧的声音又传过来:“小姐,你的身子这么虚,还是再睡一觉吧。有什么事交待紫儿去做就是。”她见良小月脸色灰败,眉宇中露出万念俱灰的神态,心生怜意,又低低的加上一句:“小姐也可以把烦恼跟紫儿说一说,烦恼藏在心中会更难受的。”

第六十七章

良小月摇了摇头,扶着墙壁就向外面走去。紫儿一急,跑到门口伸开双手拦住。她一脸担忧的看着良小月,苦口婆心的说道:“小姐,你这样子不能出去的。”

良小月慢慢抬眼,定定的看向她,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对着紫儿一笑,良小月摇了摇头,喃喃的说道:“这是朱元的宅子,这是他的怜悯,我为什么要接受他的怜悯?我良小月又不是没有他就活不了,我干嘛要赖在这里?”

一边说,她一边伸手推向紫儿。见紫儿一动不动的挡在门口,她忽然怒道:“滚开!给我滚开!你以为我稀罕么?”

说罢,她头一低,就这么向紫儿撞了过去。这一撞之下极大,紫儿给她撞得生生的倒退几步,一个不稳的撞到在后面的柱子上。“砰”地一声让她好一阵都是头晕眼花,疼痛无比。

等紫儿终于在剧痛中清醒过来时,已经不见了良小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