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亦在一旁满脸笑意地道:“恭喜主子,终于抓到熹妃的把柄,这一次她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再全身而退。|i^”

那拉氏笑而不语,熹妃…真是听着就刺耳,不过快了,很快她就再也听不到这两个字。她与胤禛夫妻多年,自然晓得胤禛疑心极重,只要将他这一弱点好好掌握,除掉钮祜禄氏绝非难事。

孙墨跪在地上,紧紧握着双手,心里同样是难言的喜悦,八品啊,很快他帽上的顶珠就要由白色换成蓝色了,再也不是无品无级了,而这只是开始而已,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爬得比任何人都高。

“伊兰此刻在哪里?”那拉氏压下心里的喜意问道,钮祜禄氏与徐太医的关系一旦被揭发,必要寻一个可靠的证人来证明此事,否则光凭自己一人,胤禛不见得肯信,而伊兰无疑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回主子的话,伊兰已经回了凌府,不过这一次,凌府周围有咱们的人监视着,她绝对跑不了。|i^”孙墨信誓旦旦地说着,五万两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这钱买的不止是熹妃身后那个男人的身份,正是熹妃的命,如今熹妃未倒,他怎么可能让伊兰离开,她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未急着离开京城。

“主子,您看什么时候让孙墨将伊兰带入宫中为好?奴婢怕此事拖久了,万一让熹妃反应过来,只怕会有变故。”翡翠小声说着。

“不急。”那拉氏走上紫檀桌前,桌上摆着一尊错金螭首香炉,细白轻烟正轻轻从香炉中飘出来,她俯下身,闭目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幽香的轻烟,轻描淡写地道:“监视住伊兰即可,虽说夜长易梦多,但同样夜长亦可令本宫更好的布下此局,这一次,本宫绝不许钮祜禄氏再有翻身的可能。对了,为弘时选嫡福晋一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翡翠闻言赶紧道:“内务府已经选了好几位系出名门的大家闺秀,只待主子和二阿哥择选。”

“嗯,寻个日子让她们入宫,本宫要好好为弘时择一个德才兼备的嫡福晋。”她这般说着,然翡翠心中却是清楚,主子与其说是中意德才兼备,倒不如说更中意家族势力,二阿哥虽然是自小养在皇后膝下,也是名义上的嫡子,但皇上对二阿哥并不甚满意,倒是时常赞四阿哥书读得好,这一点令主子颇为不安,惟恐太子之位旁落,所以一心要寻一个势力显赫的家庭连姻,以巩固二阿哥的地位。

就在这个时候,那拉氏突然感觉脚下晃动,身子顿时不稳地向前倾去,翡翠想要去扶,可是她自己也是东摇西晃,感觉地面像起伏的波浪一般,整个坤宁宫都在摇晃,哪里还扶得住。如此一来倒是跪在地上的孙墨最是稳当,然要去扶却是来不及了,当下他急中生智,伏身在地,生生做了那拉氏的垫子,至于翡翠就没那么好运了,结结实实摔在硬实的金砖上,痛得她“哎哟”一声,梁上的灰尘扑扑落在她们几人身上,外头更传来琉璃瓦落地摔碎的声音,而屋中也有桌椅倾倒,一时乱成一团。

亏得这番波动持续时间不是很长,约摸一柱香后就消失不见,只是整座宫殿已是狼籍一片。

待不再有震感后,翡翠爬起来后不及察看摔痛的地方,赶紧去扶那拉氏,紧张地问道:“主子您怎么样,有没有摔疼了哪里?”

“本宫尚好。”那拉氏惊魂未定地站直了身,亏得孙墨垫在下面,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未伤到哪里,她低头瞥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孙墨道:“如何,还好吗?”

孙墨刚才被骤然摔倒的那拉氏压得差点窒息,正趴在地上喘气,听得那拉氏问他情况,连忙爬起来受宠若惊地道:“奴才没事,多谢主子关心。”

那拉氏点点头,扶一扶髻上松垮的红翡滴珠步摇,娥眉微微皱起,地面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摇晃起来,难道是地震?可是京城近百年间都不曾发生过任何地震。如此想着,她命孙墨赶紧去外面打听一下,看其他各宫情况如何。

就在坤宁宫天摇地动的时候,其他各宫各院也发生了相似的情况,一个个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都吃了些亏,所幸没有大碍,六宫主要宫殿尽管摇晃不止,但没有发生大规模坍塌,只有一些边边角角,算是有惊无险。不过有一个小太监在地震时正好爬上树替福沛抓鸟,不小心摔下来磕破脑袋死了。

但是紫禁城并非每一处都安然无事,一些小的配殿,还有冷宫等不常缮修的地方在这番短暂的地震中倒塌,将里面没出来的人压在里面,具体伤亡情况尚且不知。

与此同时,一个官员匆匆入宫求见胤禛,他乃是负责监察地动仪的官员,就在适才,地动仪剧震,八个龙头中有数个龙头口中所衔龙珠落入底下蟾蜍的口中。

地动仪是用来监测地震的,如今地动仪有异动,再加上适才明显的震感,可知京城附近必然是发生了大地震,并且波及皇宫,只是具体在哪个地方尚且不知,要等地方上报。

地震乃是大害,比一些洪灾旱灾更可怕,因为那些灾害人力尚可干预,但地震却是全然奈何不得,只能等地震发生后再去想办法救治,死伤尚且不论,最可怕的地震之后发生的事,譬如天气骤变;譬如疫情。

胤禛顾不得刚才地震时,自己手上不小心划开的伤痕,命李德全传旨,即刻派兵搜寻何处地震,只要一查到立刻上奏,片刻不得耽搁。

旨意刚下,立刻就有四喜奔进来禀报说适才地动时,整个紫禁城有不少地方坍塌,伤亡人数暂且不明。

第四百四十三章 灾难

紫禁城殿宇众多,虽然每年内务府都派人在修缮,但不可能所有宫殿都修缮到位,只是一些重要地方罢了。_!~;

胤禛一一问了慈宁宫、承乾宫的情况,待得知均安然无事时方松了口气,命四喜着紫禁城内所有宫女太监还有侍卫将所有塌坍的地方挖开,以救出被压在下面的人。

四喜答应一声,却没有即刻退下,而是拿眼小心地瞅着胤禛,他是李德全一手带出来的,后者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还有话没说完,瞪了一眼小声喝斥道:“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别说了前句憋着后句。”

四喜闻言赶紧磕了个头小声道:“启禀皇上,奉先殿东半边…塌了。”

“什么?”闻得奉先殿坍塌,胤禛的心立时为之一揪,面色也阴沉了下来,四喜赶紧又补充道:“奴才来之前已经命众人尽全力将奉先殿内供奉的牌位移出来,此刻…”

不等他话说完,身边已是一阵急风掠过,眼前哪还有胤禛的影子,李德全赶紧跟上,在经过四喜的时候,见他还愣愣跪在地上,喝道:“还不快跟上。”

四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跟着两人出了养心殿,其实养心殿边角也有小范围的坍塌,但是胤禛此时根本顾不上,一门心思只奔着奉先殿而去,那里供着额娘的牌位,他不希望额娘在天之灵受到打扰。

奉先殿在紫禁城东侧,胤禛一路疾奔,李德全起初还能跟得上,后面老胳膊老腿的实在追不及,只能由四喜搀扶着上气不接下去的吊在后面。_!~;

一路之上,看到的每一个都是神色不定,带着无尽的惶恐,就在已经看到奉先殿的时候,地面再次晃动起来,而且这一次比前次更加利害。

“皇上小心!”看到胤禛在前面摇摇晃晃,李德全不知哪来的力气,甩开四喜的手,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扶住胤禛,另一只手死死拉住旁边的树木,借以稳住身形。

但是灾难才刚刚开始,强烈的震感,令原本扎根在泥土中的树木也变得松泛起来,甚至连地面都隆起开裂,一条巨大的缝隙延绵而来,瞬间到了几人脚下,李德全吓得脸都绿了,眼睁睁看着裂缝袭来,竟连避让都忘了,还是胤禛反应快,大声喝道:“快放手!”

李德全下意识地放开抓着树干的手,下一刻,他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被胤禛用力拉到一边,堪堪避过那道足以将他吞噬的缝隙,后面的四喜也是一个打滚避了开去,但是再后面几个太监宫女就没那么幸运了,在惨嚎声中摔下了巨缝之中,其结果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死路一条。

地面的抖动还没有停止,必然在起伏不定,随之而来的还有不远处宫殿倒塌的声响,哗啦啦的只是听着便觉得恐怖。胤禛一直都趴在地上,此刻再跑无疑于自寻死路,亏得他们此刻是在外面,且此处正是空旷之地,不需要担心会被倒塌的宫殿压在下面,只需要避让倒下的树木即可。

震波持续很久,地面那条裂缝在震波中停止扩大,随后又被压得闭合乃至拱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挤压。

待得地震停止时,胤禛抹了把脸爬起来,放眼望去,只见原本还好端端的宫殿,此刻倒塌了大半,满目疮痍。

李德全也是灰头土脸的站了起来,他趴倒时额头不小心磕到地上的尖石,破了个口子,不住地往下流血,看起来甚是吓人。

“皇上,皇上您怎么样了?”李德全根本顾不上自己,只紧张地打量胤禛,皇上若是出点什么事,他这个大内总管就是死上十次八次都不够赔的。

“朕没事。”胤禛随口答应一句,心里记挂着奉先殿,再次快步跑过去,当远远看到奉先殿的情况时,他的心顿时沉了下来,整个奉先殿都塌了,断垣残壁,寻不到一处完好之地,废墙残瓦中更传来一片求救哀嚎声,想是不少人被压在了下面,那些饶幸躲过的宫人正在用力挖着,想要将人救上来。

跟在胤禛后面奔至的四喜看到这副情况亦是一阵傻眼,唯恐胤禛以为他胡乱报奉,结结巴巴地解释道:“皇…皇上,之前奴才看到的时候,奉先殿还…还不是这个样子…”

胤禛根本没有理他,连看一眼都不曾,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座不复原样的奉先殿上,浑身僵硬地往奉先殿走去,所有…所有的神龛牌位全部被压在下面,包括皇阿玛与额娘的…

宫人看到胤禛过来,就着废墟跪下行礼,胤禛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双目渐渐凝起一丝焦距,紧接着大声叫道:“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抹了把脸上的血跑到胤禛身边等候他吩咐。

胤禛指着那堆废墟一字一句道:“叫人来挖开这里,务必要将祖宗所有牌位完好无损的请出来,若是毁了一个,朕唯你是问。”

“奴才遵命!”李德全连忙答应,唤过几个宫人命他们赶紧将人手调过来,先把这奉先殿挖开。

“四喜!”说完这句后胤禛又将目光转向四喜,“赶紧去查清楚宫中损毁伤亡的情况,特别是慈宁宫与东西六宫那边,半点不许遗漏。”

四喜知道情况紧急,不敢怠慢,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一个清丽的身影急急往这里走来,定睛一看,却是凌若。

早在第一次地震发生的时候,凌若就惦念着胤禛安危,让水秀扶了她去养心殿,哪知到了那边却得知胤禛去了奉先殿,转而又来了此处。第二次地震发生的时候,她恰好走一处亭子附近,水秀慌得要去亭子中躲避,却被凌若拉住去了空旷的地方,她记得以前看到的一本书中说过,地震时最忌躲藏在屋楼之中,容易被压在下面,远不及空旷处来得安全。

事情也确实如她所料的那样,亭子在地震中倒塌了,相反是站在空旷地的她们安然无恙。

第二次地震刚停下,凌若就迫不及待的再次赶往奉先殿,京城已经百余年未遇地震,何况是这样强烈的震感,她实在很担心胤禛会出事。

第四百四十四章 坍塌

当远远看到胤禛除了身上的宝蓝色龙袍有些脏以外,瞧起来并无大碍时,凌若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大半,强忍了眼底的泪意上前行礼。_!~;

胤禛默然扶起她,隔着不算太厚的衣衫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胤禛晓得她必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如此紧张,也才会来到这奉先殿,心下微微感动,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朕没事。倒是你怎么晓得朕在这里?”

凌若刚要答话,低头却是看到胤禛手上已经凝固的伤口,赦然道:“皇上受伤了?”

“小伤罢了,碍不了什么事。”胤禛不在意地说了一句,目光始终望着已成废墟的奉先殿,焦灼而不安。

凌若岂会不知他心意,当下安慰道:“皇上放心,他们很快就会将祖宗的牌位起出来,不会有事的。”如此说着,她唤过一个宫女,命她去打盆清水来,将胤禛的伤口细细洗净,这原是一道不大的伤口且已经不再流血,但刚才过来时遇到地震,人摔在地上,这伤口沾了许多灰尘与细石子,若不洗净很容易污染伤口,之后又用手绢细细包扎好,让伤口不至于再受污染。

她做这一切时,胤禛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紧紧盯着一干宫人的挖掘,此时大内侍卫也受命过来,帮着一起挖开废砖残瓦,只是这偌大的奉先殿,一朝倒塌,岂是轻易可以挖开的,忙活半天也不过堪堪挖开一小角;李德全晓得胤禛心急孝懿仁皇后的牌位,所以也在上面帮着挖,他倒是记着供奉那些个牌位的位置,让人照着那个方位一路挖下去。|i^

“皇上!”正自这个时候,四喜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神色凝重地向胤禛回禀各宫各院的情况,尽管早有了准备,但真正听到损毁伤亡情况时,还是心中一沉。

在第二次地震中,三大殿还有东西十二宫皆有不同程序的损坏,其中尤以保和殿、乾清宫、慈宁宫、坤宁宫最为严重,共计三十一处宫殿毁坏,具体伤亡人数尚且不清,需时间统计,想来人数不会少。

保和殿、乾清宫倒也罢了,如今这个时候,里面没有什么人,但慈宁、坤宁二宫却不同,乌雅氏与那拉氏就在里面,胤禛忙追问情况如何,幸而四喜说太g后只是受了惊吓,而皇后那边不小心被掉落的琉璃瓦砸伤了脚背,眼下太医已经过去看了。

“皇上!”李德全一脸惊喜地捧着一个乌黑的牌位激动地奔到胤禛面前,“皇上您看,孝懿仁皇后的牌位被挖出来了,好端端的,一点都没有坏。”

李德全晓得,奉先殿坍塌,胤禛最在意的就是孝懿仁皇后,九年的养育之恩,令胤禛铭记到现在,甚至比当今太后还要母子情深。

“额娘!”胤禛自他手中接过孝懿仁皇后的牌位,心中激荡不已,手轻轻地抚着刻在牌位上的那一行字,幸好…幸好额娘安然无恙,否则扰了额娘在天之灵,他一世也难心安。

“皇上,想要将祖先的牌位全挖出来,少不得还要好些时候,您还是先回养心殿歇息吧。”李德全劝道,适才四喜回话的时候,说养心殿损毁不大,尚可住人。

“不可。”凌若闻言立刻制止道:“如今震源不明,哪个也不晓得之后是否还会有地震,皇上此刻回养心殿,万一再震,岂不危险?”

胤禛对她这话颇为赞同,只是这宫殿住不了,该要怎么办才好,最后思议下,在养心殿前暂时搭一毡棚以做歇息之用,这样的毡棚就算被震倒也伤不到人。

至于其他各宫各院,凡损毁严重不能住人的,或担心再震不愿住在宫殿内的,皆住到临时搭起的毡棚之中,此事交由内务府即刻筹办,不得延误。

一时间宫里出现大大小小的毡棚,也算是紫禁城中的第一遭,不过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做工精细,质量坚实的紫禁城已经这样了,京城其他地方又该如何?且紫禁城甚至还不是震源地,仅是被波及而已,否则绝不可能仅仅是倒塌些许房屋而已。

每每想到这一处,胤禛的心情就极为沉重,然他再急也只能等,等着奏报上来,而此时暮色已经甚是深重,几只乌鸦在皇宫上空盘旋飞舞,发出“呱呱”的鸣叫声。

按例,宫门在夜间落锁后是不许打开的,但胤禛记挂地震受灾一事,特意交待李德全传令侍卫,若有人在宫门外求奏地震一事,立即开宫门,不得延误。

这一夜的紫禁城混乱不堪,随处可闻呼喊求救声,凡能动用的人皆被派去挖掘被埋在底下的人,凌若陪着胤禛匆匆用了几口晚膳后移步去了慈宁宫给乌雅氏请安,为怕再有地震,乌雅氏同样住到了毡棚之中,她人倒是没受什么伤,但被这么一吓,原就虚弱的身子愈加不堪。

胤禛虽然担心却也无法,只能嘱宫人好生照料着,一有什么不对立刻禀报于他,随后又去了坤宁宫,这里比慈宁宫还要严重,东西偏殿、配殿、耳房尽皆倒塌,就是正殿也塌了一半,在这样的情况下,那拉氏仅仅只是砸伤了脚背,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拉氏的脚伤已经着太医看过,并不严重,敷药包扎就没事了,只是近几日不宜多行走,静养为好。

从坤宁宫出来时,恰好碰到年氏,她掌着协理后宫之权,如今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自然责无旁怠,不像那拉氏伤了脚还可以推脱。年氏自地震之后就一直奔走在各宫庭之间,察看损毁伤亡情况,并且尽力调派人手挖掘被埋在下面的人。

“皇上。”看到胤禛,年氏眼眶顿时为之一红,将后宫现今的情况仔细禀了一遍。今日这次地震,实在是始料未及,尤其是第二次,伤亡不少,翊坤宫也有不少宫人被压在下面尚未救出来,更有甚者,宁贵人所在的踏雪轩,地震时正在烧炭取暖,这地震将踏雪轩给震的瓦木破裂,掉落的梁木砸到炭盆中引得景仁宫走水。尽管人是救出来了,但被吓得不轻,哭啼不止。

第四百四十五章 急报

待她说完后,胤禛叹了口气道:“皇后脚伤不宜走动,太后又病着无瑕他顾,后宫的事你多担着些,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压着的人救出来,并且妥善安置,至于损毁宫殿的缮修…明日朕会着工部负责此事。_!~;”

年氏目光不着痕迹地瞥过站在胤禛身后的凌若,欠身道:“臣妾明白,臣妾定会处理好此事;只是后宫这么大,仅臣妾一人,纵有三头六臂怕也难以周全,能否让熹妃妹妹帮着臣妾一道打理一二?”她自己忙得焦头烂额,又怎么肯见凌若好过,而且还是跟着胤禛进进出出。

胤禛知她说的是实情,当下道:“也好,若儿,你便帮着素言一道处置此事。”

“臣妾适才也正想着该怎么替皇上分忧呢,如今可是正好。”凌若低眉说道,神色温顺轻婉。

在胤禛离开后,年氏瞥了凌若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妹妹可真会说话,想来妹妹就是靠着这张嘴坐到了熹妃的位置吧?”

面对她刻意的讥讽,凌若也不动气,只是淡淡道:“贵妃是想要与臣妾在这里闲聊,还是去各宫救人呢?”

被她这么噎了一句,年氏冷哼一声不再言语,隐在袖中的双手却悄然握紧,一封书信此刻正安然躺在她袖中,信封上写着五个娟秀的字体:年贵妃亲启。

且说胤禛回到养心殿前的毡棚后,刚坐下洗了把脸,就见到李德全步履匆忙地奔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封奏折,跪启道:“皇上,通州八百里急报!”

胤禛心中一凛,知这必是关于地震的奏报,连忙接过打开,奏折上写着,就在日间,三河、平谷一带突发地震,从通州到三河,所在城墙全部倒塌,躲避不及的平民全部被压在下面,尸体堆成山丘,幸存者寥寥无几,两次大震后,未倒的房间仅剩下很少的几十间,余者皆成废墟,县府衙门也不例外。_!~;地面开裂,黑水带沙通出,柳河屯、潘各庄一带地面下沉数尺至丈余不等。至于平谷,更加严重,房屋、塔庙荡然一空,地裂丈余,田禾皆毁,并且东山出现山崩,水井变形,整个县十之六七的人皆被压毙或因地裂陷皆,生者极少,至于具体损毁、伤亡还有待统计,但是从奏折上所写的情况来看,实在不容乐观,而这还仅仅是京城附近,谁也不敢肯定其他地方就没有地震。

“报信人现在何在?”胤禛合起折子问道。

“回皇上的话,就在外头等候。”李德全闻言赶紧答道。

“着他进来,朕有些话要亲自问他。”通州的情况单凭一封奏报是说不清楚的,何况沿路交通如何,也要仔细询问。

“奴才这就传他进来。”李德全回了一句后就要起身,哪知腿脚不听使唤,没站起来反而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自地震发生后李德全一直受命奔波,东来西去,一刻不曾停歇过,他本就年老体衰,再加上之前额头又受了伤流了不少血,精神萎靡,早已疲累不堪,全赖一口气撑着而已。

四喜看到李德全摔倒爬不起来,下意识地想去搀扶,但转而又想起这是在胤禛面前,生生忍住了想要迈出去的脚,然下一刻,耳边已传来胤禛的声音,“扶你师父起来。”

四喜赶紧答应一声,手脚麻利地搀扶了李德全起来,岂料后者还没站稳就又要跪下去,惶恐地道:“奴才君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胤禛轻叹一声,他虽严厉却不刻薄,当下挥手道:“不怪你,下去歇着吧,朕这里有四喜侍候着就行了。”

四喜扶着千恩万谢的李德全下去了,再度进来时,他身后跟了一个满面尘灰的瘦小男子,靠着他身上的衣服,胤禛勉强辩认出应该是一个驿卒,果然他战战兢兢禀道:“小人通州驿卒马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胤禛捏一捏鼻梁疲惫地问道:“折子是你送来的?”

马三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天子,惶恐地连头也不敢抬,盯着自己撑在地上黑黑的指尖道:“回皇上的话,正是小人所送。”

“通州此刻情况如何,道路可还通顺?还有县府衙门的人可还活着?”奏折是通州府知府所书,想来他是活着,但其余人就无从知晓了。

说起通州此刻的状态,马三身子颤抖不止,有大滴大滴浑浊的泪水从两颊滚落,滴在石砖上,呜咽道:“皇上,通州大难,死伤无数,小人的家人也全死了,只有小人一人当时正好在外头躲过一劫,小renqi子当时还正怀着孕,之前来看过的大夫说,这一胎很可能是个男孩儿,呜…他们死得好惨,小人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四喜见他只顾着说自己,忙提醒道:“皇上是问你通州的路况还有县府衙门的人,你尽说自己家人做什么,还不快…”

“无妨。”胤禛阻止了四喜的话,他从马三身上看到了整个通州的缩影,而且他能忍着家人尽丧的大悲,将折子送到宫中,也算尽忠职守了。

马三也意识到自己说这些不妥,连忙擦了眼泪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是骑着驿站中唯一一匹没有被砸死的马赶来京城的,出来的时候,路勉强还能通过,但随后有大石从山边滚落,堵了官道,如今想再去怕是不容易了。至于府衙县衙那边…”刚抹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差不多都死了,唯有知府大人饶幸活了下来,但也被砸伤了一条脚。。”

“另外知府大人还说,这次震感如此强烈,只怕其他地方也有地震。”马三满是伤心与绝望。

胤禛闭目深吸一口气,这次的地震,不知要死多少人,一个通州并不是灾难的全部,“四喜,即刻宣各亲王贝勒、内阁、九卿、詹事、科、道各官员入宫商议救灾一事。”

救灾最忌拖延,越早越好,如此被压在里面的还有一线生机,而且如今道路阻塞,里面的人出不来,若不赶紧打通交通,里面的人就算还活着最终也会死。

旨意一下,凡接到旨意的各官员均以最快的速度连夜入宫,共同商议地震救灾一事,而他们自己也在本次地震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其中一名大理寺卿,甚至在地震中不慎身亡。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大疫

隆科多掌管京城军机安危,又兼任九门提督,他入宫同时也奏禀了京城此时的情况,京中各处均有不同程度的房屋倒塌,幸而当时地震时不是夜深时,百姓都还醒着,一感觉地震立刻跑到屋外,而京城离通州尚有一段距离,没有像通州、三河、平谷那一带那么严重,死亡人数初步估计应在百余人左右。_!~;

就在商议途中,又有一次明显的震感,不过此次时间极短,没有造成什么破坏。一个时辰后,商议有了结果,自步军统领衙门、键锐营、丰台大营中抽调军士五千,前往通州抢灾救人,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困在里面的人救出来,此事交由怡亲王允祥与廉亲王允禩一道负责。另,发内帑银十万两,赈恤灾民,再号召官绅富民捐资助赈。

在接下来几日,陆续又有消息传来,受灾的果然不止京城一带,范围波及九省,直隶、山西、河南、山东、陕西、盛京、江南、甘肃、广东共计一百六十五个州县均遭到地震破坏,不过论情况,是通州一带最为严重。

五千兵士在行到离通州还有十里时被阻拦在道上,一条唯一的官道就像马三说的那样,被从山上滚下的巨石挡在那里,非人力所能抬动,无计可施之下,还是允祥想出了法子,用炸药将巨石炸开,然后再分别清理。

同时凌若与年氏一道也将宫中的受灾情况统计完全,房屋倒塌损毁两千余间,死亡七十余人,除了一位老太嫔之外,其余的都是宫人;受伤则有一百二十余人。内务府与工部已经着手在修整塌毁的殿宇,不过这无疑是一项极耗时间的工程,短时间内不可能修缮完整。

雍正元年的二月因这一场地震而笼罩着浓浓的死亡阴影,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_!~;至于通州在地震过后,天气变得极为恶劣,暴雨不止,而且仿佛回到了寒冬时,酷寒无比,全然看不见阳春三月的暖意。

胤禛变得极为忙碌,废寝忘食,根本没时间踏足后宫,有时候凌若去看他,往往说不了几句话就被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打断。

地震,赈灾,成了这段时日里最要紧,也是唯一的话题。

凌若看到胤禛每日熬夜,又常常顾不上吃东西,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就每日变着花样做好膳食送去,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将做好的饭菜吃下去便可。

有一次晚间,胤禛好不容易得了些空,用过凌若送来的晚膳后,与她坐着说几句话,哪知凌若在说完一句后迟迟不见胤禛出声,抬眼看去,这才发现胤禛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歪在椅中睡着了。

她晓得必是因为这些日子太累的缘故,当下从南秋手里取过披风轻手轻脚地替他盖上,随后退出了修缮过后的养心殿。临行前叮嘱李德全非十万火急的大事不要去惊扰胤禛,让他好好睡一觉。

三月,京城的天气渐渐回暖,但通州却还是暴雨不止,给救灾凭添了许多阻碍,也就在这个时候,胤禛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通州、三河、平谷三地,死亡人数太多且还都压在瓦砾下面,凭那数千兵士,根本来不及清理。

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暴雨不止,尸体开始逐渐腐烂,尸毒遍布在空气与水源中,不少人开始相继出现发热、皮肤溃烂流黄水等症状,且有极强的传染xing,凡近距离接触者均会传染,正是瘟疫发生的征兆。

胤禛得悉此事后,当机立断,命没有感染瘟疫的将士退出通州地带,并且另外派兵守住此地关卡,不许任何人出入,而那些从通州撤出来的将士也被带到一处看管起来,凡有出现瘟疫症状的,全部隔离看管。

同时,召集所有太医,共同商议可有对症之法,若由着这瘟疫爆发开来,死亡人数只怕会比地震更多。

众太医在看过其中一个受感染的将士后,均是束手无策,这次瘟疫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可怕,而且传染xing极强,有一个小太监,只因与病人站得过近,回来当夜便发起了烧,皮肤大片溃烂,无人敢靠近。

一时间众太医避之若猛虎,对于去通州救治一事拼着掉顶戴也不敢答应。

正当胤禛为着此事日夜焦心之时,闻听此事的那拉氏赶到了养心殿,她脚上的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需要再换几次药就好,是以她走路没什么大碍了。

胤禛此刻实在无心与那拉氏多言,直接问道:“皇后这么急着见朕,可是有事?”

那拉氏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浅施一礼后缓声道:“臣妾听闻皇上为着通州发生瘟疫一事愁眉不展,寝食难安,是以臣妾想向皇上举荐一人,他必可替皇上分忧解难。”

胤禛闻言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忙问道:“皇后快说是何人?”

在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中,那拉氏轻轻吐出三个字来,“徐太医。”

徐太医…听得是这个答案,胤禛浓眉微皱,徐太医医术固然了得,但这次发生在通州的瘟疫凶险万分,徐太医他真的可以吗?

话说回来,前次召众太医共商的时候,徐太医并不在,靖雪在地震中受伤,需要人照料。

见胤禛犹豫不言,那拉氏轻言道:“皇上忘了吗?康熙五十年皇上曾得过一场时疫,当时救了皇上一命的正是徐太医。他医术高超,对疫症又有了解,臣妾思来想去,若说能解通州危难的,除徐太医之外,再无他人。”

胤禛在殿中来回踱步,千层底鞋子踩在重新整铺过的金砖上发出“噔噔”的响声。他心里正在思考那拉氏的话,正如其所言,徐太医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如果连徐太医也治不了这场瘟疫,那又该如何?

那拉氏猜到了他此刻的想法,又道:“纵然徐太医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救治之法,但臣妾以为,至少可以摸索出一些头绪,然后再寻法子,当初皇上得时疫时,徐太医也是慢慢摸索着下方子的;臣妾相信以徐太医的医术,一定可以救通州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第四百四十七章 辞别

“皇后说得有些道理,只是…”胤心下已是认同了她的说法,只是去通州无疑要冒大险,很可能一去就回不来了。当年靖雪为了这个徐容远,不惜服毒自尽,到最后更是与皇阿玛反目,连公主身份也不要,只为与徐容远长相守。

若是徐容远死了,靖雪必然会伤心难过,他不忍心。

然这一切,那拉氏是不知情的,胤也不想再提及这段宫闱隐秘。

“只是什么?难道皇上有更好的人选?”那拉氏不解地问道。

“那倒不是。”胤又想了一阵子沉声道:“就依皇后说的,着徐太医去通州救治染上瘟疫的百姓。”

他不愿靖雪伤心,可是除却徐太医之外,诚然想不出更适合的人选,齐太医、邓太医等人医术虽高,但瘟病一类素不擅长,而且年纪又大,相对身子不像年轻人那般强健,这类人对瘟病最是没抵抗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瘟病缠上,到时病未治成,人倒是先死了。

如此,事情被定了下来,由徐太医刻日起程前往通州治除瘟疫,胤恐其一人难以驱除此等大疫,另派杨太医与一干京城名医随行,务必要在瘟疫大范围爆发前将之消灭,解通州幸存百姓于水火之中。

容远收到旨意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身为医者,本就该以治病救人为目的,通州虽险,但总要有人去。

午后,他照例去承乾宫给弘历换药,进了三月后,紫禁城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有震感,而住在毡棚中又不是长久之计,是以各宫的主子除却宫殿损毁实在严重不能住人的,其余均陆续搬回了宫殿居住。

地震那会儿,弘历正与凌若在一起,逃出来时,胳膊不慎被划了一道口子,幸而不深,只是皮肉伤。这些日子凌若除了给胤送膳食之外便是照顾弘历。

容远将弘历缠在胳膊上的纱布解开后仔细看了一眼道:“很好,伤口已经愈合了,只要继续敷用微臣留下的药膏,不出十日就会完全愈合,也不会有疤痕留下,不过四阿哥记着伤口痊愈前不可以沾水,纱布每日换一次,药膏一定要敷遍整个伤口,不可以有遗漏。”

“我知道,多谢徐太医。”看着他动作熟练地替自己敷上淡绿色的药膏,弘历有些奇怪地道:“对了,徐太医你这样交待,难道往后你不再来替我换药了吗?”

容远用干净的纱布将弘历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后,方才抬头看了弘历以及同样满面疑惑的凌若一眼,轻声道:“微臣明日就要前往通州,短期内怕是不能回来了。”

弘历或许不清楚此刻的通州是何情况,凌若却是晓得的,眼下去那里,简直与送死无异,在命水秀将弘历带下去后,她问道:“这是何人的意思?”

“是皇上下的旨,明日就要起程,何时回来尚是不定之数。”容远一边说着一边将给弘历敷用的药膏放在桌上,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垂声道:“又或许你我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时。”

通州,太过危险,容远尽管有一身不输于任何人的医术,但也没有什么把握,然君令不可违,他必须要走这一趟。

听得他后面那句话,凌若心里顿时堵得慌,思索了一会儿脱口道:“不如我去向皇上说说,让他另择人选。”

容远待她的好,她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何况容远之所以会入太医院,也皆是因她之故,她欠他的实在良多,此时此刻又如何忍心眼睁睁看着容远去送死。

容远却是摇头道:“不必,你是娘娘,我是太医,你替我求情于情理不符。何况你我虽光明磊落,并无不可对人言之事,但过往之事总是存在的,万一惹得皇上怀疑,追查当年的事,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听到此话,凌若也不禁沉默了,当年的事始终是心中的一根刺,莫看胤今日宠她信她,又许她以妃子高位,其实自己在宫里的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一个行差踏错,等待自己的就将是粉身碎骨。

胤是帝王,而且是一个多疑的帝王!

在沉默许久,容远笑一笑道:“娘娘不必太担心,适才那些话不过是玩笑之语罢了。微臣小时候,曾有一相士替微臣算过命,说微臣至少可以活到八十岁。”

凌若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然心里还是沉重不堪。

“天色不早,微臣该回去准备了。”容远拱一拱手,背了药箱转身离去,在走到门槛时,忽地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道:“万一…微臣这一次回不来的话,还请娘娘照拂靖雪一二,微臣亏欠她良多。”

凌若怔怔地听着,在他身影即将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倏然站起向在,快步走到门槛边,大声道:“既然知道亏欠靖雪良多,那就活着回来偿还。”

容远脚步一顿,但也只是一顿而已,旋即以更快的步伐离去,很快就消失在凌若视线内。

这日胤一直忙到夜色深深,方才将手中的事忙完,起身动一动发酸的手脚,抬眼时恰好看到夜空中繁星点点,干脆命李德全留在殿中,自己一人走到养心殿外头的院子里仰望深邃广阔的星空,不论何时何地,星空的美丽总能让他心情宁静祥和。

不知过了多久,胤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两个宫女在说话,从声音里认出这两人正是在养心殿里负责茶水的玉兰和白兰,他起先并不在意,直至无意中听到“徐太医”、“通州”等字,方才打起精神细听。

“白兰,你晓得吗?今儿个皇上下旨命徐太医和杨太医他们去通州呢?”说话声尖细的是玉兰。

“通州?去那里做什么,不是都让地震给震塌了吗,听说没几个人活着。”白兰声音里透着几分茫然。

玉兰听到这话,大呼小叫地道:“你连这也不知道吗?通州那边啊,出大事了呢,我听前面侍候的人说,通州发生大瘟疫,不止那些幸存者给染上了,连去救人的官兵也得了。皇上把太医院的人都叫去瞧了,可是没一个人能治,甚至连同去的小太监都得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起疑

“这么说来,皇上让徐太医他们去,是为了救治得了瘟疫的那些人了?可是你刚才说的这般凶险,他们此去岂非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