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来年二月,冬日的凛冽已经渐渐过去,昭宪元年的春天已经到来。

年前一直忙碌着,如今才刚刚为昭宪帝藩邸嫡妃伊尔根觉罗氏行了册封礼,位正中宫。

中宫既册,那嫔妃加封,也该提上日程了。

皇后伊尔根觉罗氏捧着新拟定好嫔妃位份,来请示嘤鸣这个太上皇后。

因永琚妻妾不多,所以需要册封的嫔妃,也就那么几个。

“崔佳妹妹是皇上藩邸侧福晋,又是大阿哥绵锐之母,列四妃之位也是应当的。臣妾给她拟定了礼妃的封号。不知皇额娘意下如何?”伊尔根觉罗氏仪态端庄,满是贤惠之态。

嘤鸣点了点头,一下子就封妃,位份不低了。

“那赫舍里氏了呢?”嘤鸣问,便是绵锌的生母赫舍里澜玉,也是伺候永琚年份最久的旧人了。

伊尔根觉罗氏温婉笑着:“原本臣妾也打算给她妃位的,但是——但是皇上说,她原不过是侍妾之身,赏个嫔位也就是了。”

嘤鸣暗道,看样子永琚如今真的厌恶了赫舍里氏…

“罢了,嫔就嫔吧。”——如今宫中嫔妃少,嫔也是一宫主位了。

伊尔根觉罗氏道:“臣妾给她拟了个‘穆’字的封号,还有侯佳氏,皇上怜她当初小产可怜,故拟封为芸嫔。”

礼妃、穆嫔、芸嫔…一后一妃二嫔,虽说给侯佳氏的位份略高了些,但她却有可怜之处,又是满洲上三旗出身,倒也不是不可以。

其余侍妾,苏尼特氏封瑃贵人、侍妾梁若玉封珍贵人,尤氏、方氏俱为常在。这就是昭宪帝的所有后宫成员。

嘤鸣一眼就看到了底,忽的又发现底部多了两个人——郑氏、柯氏册为正七品答应。

“这两个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自己儿子有几个侍妾,难道她还不清楚吗?

伊尔根觉罗氏道:“回皇额娘,皇上才刚刚登基,嫔妃就那么几个,臣妾担心皇上没有可心的,所以才甄选了几个不错的宫女,送去御前侍奉。这郑氏与柯氏便是入了皇上眼缘的。”

第924章、懿欢的血统

伊尔根觉罗氏道:“回皇额娘,皇上才刚刚登基,嫔妃就那么几个,臣妾担心皇上没有可心的,所以才甄选了几个不错的宫女,送去御前侍奉。这郑氏与柯氏便是入了皇上眼缘的。”

嘤鸣额头一凸,尼玛果然当了皇帝了,就是不一样了!!

有伊尔根觉罗氏这么贤惠的皇后,主动安排漂亮的宫女去,所以这兔崽子就来者不拒了!!

我凸!!

伊尔根觉罗氏低声道:“早先一直忙着,才没给名分,如今既要册封六宫,所以臣妾想着,也该给她们名分了。皇上也已经允了,都暂册为答应。”

她这个儿媳妇都这么贤惠了,嘤鸣还能咋滴?!

“你看着办!!”——她岂会看不出来,伊尔根觉罗氏这是在讨好永琚?!她是皇后,给皇帝送小妾,那是最名正言顺的了!永琚藩邸旧人虽有不少姿色出众的,但旧爱虽好,哪里及得上新欢新鲜娇嫩?!有了新欢,什么礼妃、芸嫔、珍贵人什么的,自然都抛诸脑后了。

凡是当了皇帝啊,都是一个德行!!嘤鸣心里暗啐!

伊尔根觉罗氏温婉一笑,又道:“照理说去年就是选秀之年了,可一耽搁就是昭宪元年了,选秀之事,着实不宜再拖延下去了。”

嘤鸣瞄了这位新任皇后一眼,你这是嫌弃永琚后宫成员太少了不成么?!

果然她的思维,跟古人就是不在一个波段上。

“回头,本宫问问太上皇再说吧。”嘤鸣淡淡道,既然儿媳妇要贤惠,她还能拦着不成么?选秀是祖制,本来就是避免不了的事儿。她又何苦拦着,反正又不是给自己老公选小老婆!

“是!”伊尔根觉罗氏乖顺地应了。

嘤鸣转头便去跟弘历说了选秀的事儿,弘历当即不住地点头,“的确该叫底下预备这选秀了…”

选秀是件繁琐的事儿,光底下满蒙汉八旗列好参选秀女名单,便得一两个月的时间。倒也急不得。

天气一天比一团暖和,御花园的玉兰已经亭亭绽开,嘤鸣忽然想,重华宫的紫玉兰是否也开了?她倒是有些想念了。

只奈何外头细雨霏霏,着实不宜出门,便叫人去了重华宫折了一大捧了,果然紫盈盈喜人,湿湿的香气,闻着叫人格外舒坦。

六宫事务,嘤鸣已经交与了皇后伊尔根觉罗氏操持,自己倒是闲得慌。

愈是闲着,愈是不习惯紫禁城。

她心心念着圆明园,念着海晏堂,哪怕是在九州清晏,透过百叶窗,也能看到山山水水,不像紫禁城,仰头看天,都是四四方方的,格外叫人觉得憋闷。

可弘历训政训得正带劲,只怕是不肯走啊!!

嘤鸣长长叹了口气。

雨停云开,午后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殿中,暖暖的叫人晕晕欲睡。

玉兰的甜香袅袅沁人,赤金宝塔熏炉中焚着清淡的香料,那香料里满是幽幽莲香,这让嘤鸣想起了蓬莱福海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如今虽还不到莲花盛开时节,但想必已经有了花苞了吧??

如今想着,思绪越飘越远,知道小文子突然进来禀报说,皇后求见。

嘤鸣暗自纳闷,这会子正值午后,又不是晨昏定省的时辰,她来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如此便忙起身,往脸上使劲都扑了些脂粉,才叫皇后进殿来。

伊尔根觉罗氏头上挂着汗珠,神情似乎很是急促的样子,她匆匆进来,匆匆行礼:“臣妾给皇额娘请安!”

嘤鸣端坐在上头宝座上,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皇后坐下,便问她:“这是怎么了?”——伊尔根觉罗氏素来仪态雍容,甚少有如此慌乱的时候。

伊尔根觉罗氏看了看四周,咬了咬嘴唇,才道:“都怪臣妾没有管束好六宫…臣妾失职,还请皇额娘责罚!”说着,她便噗通跪了下来。

倒是叫嘤鸣更加纳罕了,“你先起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伊尔根觉罗氏衣着华贵,满头珠翠金灿,却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臣妾今日原打算前去畅春园巡视,没想到半路上却听见底下宫人嘴碎,这些个狗奴才竟然、竟然——诋毁十妹的出身血统!!”

嘤鸣一愣,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懿欢的出身血统?!他们说了什么?!”——懿欢是她十月怀胎亲生的女儿,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非议她?!

伊尔根觉罗氏满是气恨之色:“那些狗奴才…竟说十妹不是皇额娘亲生的!!”

“什么?!!”嘤鸣愕然,瞬间嗖的便站了起来。

伊尔根觉罗氏道:“他们还说,十妹的生母,是早年被逐出宫的花房宫女汪氏!!臣妾听了这些话,当场便叫堵了嘴巴,都押去慎刑司拷问了!”

嘤鸣满腔怒意,还真是编得有鼻子有眼的!!懿欢的生母是汪氏?!这样的话,到底是谁散布的?!

“的确该好好拷问拷问!!叫慎刑司用点心思!你也好好查查!本宫要知道,到底是谁在散布这些流言蜚语!!”——终究是她生懿欢的时候,年纪实在太大了,本就是一件奇事,才叫某些人编出这种话来!!

不过,嘤鸣决计不相信,几个宫女太监有这等胆子!!

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就是不晓得,到底是谁散布这种流言!!

嘤鸣忽然觉得头疼,流言直指她,更是直指懿欢!!只怕是想要离间母女啊!!

幸好伊尔根觉罗氏发现得早,否则假以时日,在整个宫里流传开来,只怕就不好压制了!

想到这里,嘤鸣都不禁一寒!心中泛起几分后怕来。

为免懿欢听了那些流言,嘤鸣便只好叫她还有惠妆都约束在储秀宫内,不许她们出门。

对此,懿欢很是闷闷不乐,她是活脱惯了,乍然被拘在一宫之内,便如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正是耷拉着小脸蛋,那副样子,着实可怜!

“皇额娘,宫里一点都不好,我想回圆明园玩…”懿欢钻进她怀里,撅着嘴巴抱怨。

“唉,皇额娘也想回圆明园,可你汗阿玛不想回去。”嘤鸣不禁叹道。

懿欢嘴巴更是撅得老高:“那咱们不要汗阿玛了,咱们回去!”

嘤鸣一愣,突然茅塞顿开,是了,她怎么没想到?她为什么非等等着弘历?她可以带着闺女回圆明园啊!弘历舍不得训政大权,那就让他自己留下好了!老娘不伺候还不成吗?!

心里既有了这个盘算,嘤鸣不禁蠢蠢欲动。

第925章、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伊尔根觉罗氏这个皇后办事倒是十分利落,而慎刑司拷问得也着实用心,所以不过五六日,便有了结果。

“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流言的确是从翊坤宫散布出来的!”伊尔根觉罗氏正色道。

“翊坤宫么…”嘤鸣长长吸了一口气,翊坤宫,顺妃钮祜禄氏的寝宫。啊不,是顺太妃。

原来是她!!

果然是她!!

十五阿哥被圈禁,顺太妃跟她求情,嘤鸣没有理会,还把禁足了半年。禁足出来之后,顺太妃便恹恹的,仿佛对一切都不再抱有期望似的。见她如此,嘤鸣也懒得找她麻烦。

没想到,她竟散布这种流言蜚语!!

“让她去寿康宫后殿礼佛吧,以后就不必再出来了!”这是弘历给出的处置!

十五阿哥谋刺永琚、暗行巫蛊,弘历将他圈禁,但并未迁怒顺太妃,这多少是念在熹圣皇贵太妃的份儿上。毕竟十五阿哥是她的样子,十五阿哥不好,那也是她没有教导好,治她一个教养不善之罪,谁也不能说什么。

但弘历没有那么做,依旧衣食无缺厚待她,只不过没了儿子的顺太妃,日子过得自然孤寂苦闷。

孤寂得久了,恶念便生。

不过她在宫里没什么根基,所以即使散布了流言,也很快被皇后伊尔根觉罗氏查到了。

何苦来哉呢?一把年纪了,还犯这种蠢。

寿康宫后殿,高大的鎏金佛像,宝相庄严,硕大的青铜熏炉中,檀香浓郁。

顺太妃跪在佛前的蒲团上,满脸皱纹横生,她合手喃喃道:“果然还是失败了么…永琰,额娘没用,救不了你…”

顺太妃泪水盈眶,两行老泪滚落而下。她明明知道的,这是以卵击石,可自己儿子被圈禁,她却在宫里享福——她总得试一试,哪怕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成功。

现在,她也跟永琰一样了,幽禁,不得自由。

可顺太妃心里却好受了些。

起码她跟自己的儿子同甘共苦。

储秀宫,这里已经在忙活活拾掇东西了。

太上皇弘历急匆匆赶来,“你真的要走?”

嘤鸣指了指外头的大太阳:“天儿都这么热了,再不走了,难道我要在紫禁城过三伏天?!”——住惯了圆明园,实在不习惯紫禁城的夏天。

弘历一噎:“可是永琚才刚继位,万事都不熟稔,朕还得留下训政呢!”

嘤鸣淡淡挑眉:“我没不让你训政,你留下慢慢训吧!反正我要带着懿儿和妆儿回圆明园凉快去!”——你自己在这儿受热吧!!

弘历很受伤,“鸣儿…”

嘤鸣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满脸风轻云淡,“我不拦着你训政,你也别拦着我回园子!你自己看着办,等什么时候不想训政了,再去圆明园跟我汇合吧。”

弘历一愣:“怎么?你不回来了?”——难道鸣儿不只是去度夏?

嘤鸣撇撇嘴:“去了之后,我还回来干什么?往年也都是整年住在园子里的,习惯了,紫禁城里住着不舒坦!”

弘历道:“那选秀的事儿呢?”

嘤鸣百无聊赖地道:“让琇莹主持就是了!这事儿以后不归我管了!”——选了这么多年秀,她也腻歪了。

弘历一时无言再劝阻。

就这样,嘤鸣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了懿儿与妆儿,回到了圆明园。

嘤鸣一走,弘历第一个晚上便睡得不舒坦,枕畔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翻来覆去半宿才入睡,翌日朦朦胧胧醒来,嘴里下意识地唤了一身:“鸣儿…”

却突然想到,鸣儿回园子了,不在这儿了。

顿时,弘历满心失落。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就如弘历,他习惯了掌握天下大权,所以放不下手中的权利,哪怕传位给了儿子,自己还是要“训政”。

除此之外,弘历还有一个习惯,便是闻着嘤鸣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入睡…如今枕畔少了嘤鸣,他每晚睡觉都睡得不自在。

他也习惯了喝嘤鸣熬的茶汤,红枣枸杞茶,或是悟道茶,或者是金银花凉茶——如今正是喝凉茶的时候,御膳房烹煮的凉茶,味道就是不对劲!

“汗阿玛,这事儿您看该怎么处置?”弘历念完了奏折的内容,满是恭谨的请示太上皇弘历。

“什么?”弘历根本没听见奏折的内容,哪里知道该怎么处置?

永琚也发现了,汗阿玛最近总是走神,每每心不在焉,连政务都不上心了,便只得简单地再重复一遍:“王亶望贪污巨硕,和珅已经查到确凿罪证,儿子认为该严惩!”

弘历忙点头:“的确该严惩,这种事儿决不能姑息!”说罢,弘历又问:“还有别的事儿吗?”

永琚一愣,便脱口道:“还有一些…”话说到一半,他眼珠子一转,便道:“还一些繁琐小事儿。”

一听“繁琐”二字,弘历自然没了兴致,便摆手道:“那今儿就这样儿吧!”

永琚看了看外头还老高的太阳,心下甚是欢喜,从前每天他都要在养心殿,让汗阿玛教导到天黑才能回乾清宫,今儿才晌午,就可以回去了,而且剩余的政务,他可以自己处置,自己说了算了!心中的兴奋可想而知。

这一刻,永琚突然很感谢自己皇额娘,皇额娘一走,汗阿玛也丢了魂儿似的,照这个架势,汗阿玛只怕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

永琚猜得不错,嘤鸣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弘历这边觉得每日都是度日如年,睡觉格外不舒坦,吃得喝得都不对口味。一天比一天闷闷不乐,终于在七月酷暑季节,蝉噪刺耳的时节,弘历终于忍不住了,他决定了,“朕要去圆明园,以后朝政你自己看着办!”

永琚心下大喜,嘴上却急忙挽留:“汗阿玛怎的如此着急?虽说现在朝堂上没什么太要紧的事儿,可有汗阿玛在,儿子也觉得心安不少。”

弘历听了这话,甚是不悦,老脸顿时跟便秘了似的,“你心安!朕心里却一点都不安!”——既然没什么要紧事儿,朕留下来做什么?就为了让你小兔崽子心安的?!合着朕这点用处?!

“汗阿玛…”永琚满脸慌乱之色。

弘历摆了摆手,“行了,三日后,朕启程去圆明园!以后啊,你专心处理政务。真有什么拿捏不准的,叫人传信儿就是了!”

永琚急忙道:“是,儿子若有处理不得之事,一定亲自前去请示汗阿玛。”

听了这话,弘历很是满意。

于是,三日后,永琚带着文武百官,以浩大的声势场面,恭送太上皇离宫。

第926章、太上皇退休

这是昭宪元年的七月盛夏,从这一天开始,标志着乾隆皇帝渐渐退出了政治舞台,而年轻的昭宪皇帝也终于开始展露文治武功…

训政还不到一年的太上皇陛下,便结束了自己的训政生涯,火急火燎赶来圆明园,与嘤鸣相聚了。来之前,弘历没叫通知,似乎是想给嘤鸣一个惊喜。

弘历赶到海晏堂的时候,在殿外便听见了懿欢与惠妆那银铃般的笑声,进去一看才晓得,原来是嘤鸣在做坏事,挠两个丫头的咯吱窝呢。

“痒!痒死了!皇额娘好坏!”懿欢在罗汉床上扭着自己的小身子,笑得哆哆嗦嗦。

惠妆也没好到哪儿去,死死缩着咯吱窝,直往床榻里头钻,小两把头都散落了,细柔的头发软趴趴散乱。

弘历的到来,让里头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怎么来了?”嘤鸣满目愕然。

两个丫头也忙飞快跳下罗汉床,急忙给弘历请安行礼。

“懿儿给汗阿玛请安!”

“妆儿给汗玛法请安!”

两个孩子都乖乖巧巧,可惜跟乱草似的头发,怎么看也不像是乖乖女,反而更像野丫头。

弘历很是宽容地笑着,心中也一瞬间纾解了,他笑着上前,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又摸了摸孙女鸡窝似的的头发,道:“下去梳妆吧。”

“是!”两个丫头齐刷刷应了,便被保姆牵着手带了下去。

嘤鸣的发髻也有些散乱,她略整了整,才笑着说:“怎么来园子了?你不是说永琚离不开你吗?”

弘历笑着上前,坐在了罗汉榻的蟒缎条褥上,凝着眸光看着嘤鸣那副轻松随意的家常打扮,神色愈发深邃,他抬手理了理嘤鸣鬓角的残发,语调深邃如许:“朕…更离不开你。”

这样毫不掩饰的柔情,叫嘤鸣老脸一红,“我还以为,你得晚些才能来呢。”

弘历苦笑了笑:“没有鸣儿在身边,朕干什么都不舒坦。”他长长一叹,“罢了罢了,既然朕都退位了,还管那些做什么呢?!”

不是永琚离不开他,而是他放不下。明明说好了,退位是为了有时间多陪陪鸣儿,也好安度晚年,没成想,退了位,还是有些放不下朝政大权。

永琚是孝顺的,从来没抱怨什么,事事都请他做主。

嘤鸣笑着问:“你…这是真的要退下来了?”

弘历含笑点了点头,“朕想通了,皇位都传了,何必还把持着不放呢?否则退位跟不退位有什么区别呢?”

嘤鸣笑容灿烂了几分,看样子,弘历是真的要退居二线了。

弘历那枯槁苍老的手,握住嘤鸣那柔嫩细腻的柔荑,“鸣儿,你还这样年轻…”他的眼看着嘤鸣的光洁的额头与眼角,不禁唏嘘。

弘历现在的模样,真的是垂垂老矣了。

一道道沟壑般的皱纹,昭示了他已经是个古稀老人。

而今天,嘤鸣没有浓妆艳抹,因为园子里没有外人,她也懒得做哪些盛装,所以只简简单单化了一点淡妆,陪着两个孩子玩耍,倒是觉得自己心态都年轻了呢。

可弘历看着她如斯年轻的容颜,不免心声哀叹。

“我这里有雪肌花容丹,不论男女,吃了都能维持年轻容颜。”

弘历却摇头了:“老了就是老了,就算外表能变,里头也终究是老骨头了。”

弘历说得没错,雪肌花容丹并不是真的使人年轻,只是让外表年轻罢了,本质上还是没有改变。弘历不喜欢虚假,那样终究是自欺欺人。

“其实,能够陪着一个人慢慢变老,其实也蛮不错的。”——嘤鸣笑靥如花。

弘历道:“只要鸣儿不嫌弃朕这幅样子就成。”

嘤鸣一笑,低头伏在他肩膀上,嘴上嘟囔道:“我又不是你,一把年纪了,净惦记年轻小姑娘!!”这话,怨气四溢。

弘历知道,嘤鸣说得是汪琬的事儿。

弘历愧然一叹,“是朕对不住你…”

只要一想到汪琬,嘤鸣心里就膈应得慌,尤其事情是发生在她怀着永玖的时候…

当时她真的气坏了,甚至都不想跟弘历继续过下去了!!

“当时,你身子重了,便不许朕亲近。还说,从今以后,肚子里的孩子最要紧。”弘历回忆着当年,忽的带了几分怨念,“孩子最要紧?合着朕就不要紧了吗?”

嘤鸣一个骨碌抬头来瞪着他:“就因为这个,所以你——”

弘历没有掩饰,他唏嘘道:“鸣儿,朕知道,无论早年的魏氏,还是汪氏的事儿,你肯原谅朕,不是舍不得与朕之间的感情,而是…舍不得孩子。在你心中,孩子比朕重要。”

“你连这个都要计较吗?!”——跟儿子争风吃醋,嘤鸣实在没想到,弘历竟要与孩子较个高低!

弘历无奈地笑了笑:“朕现在不计较了,可当初…钻了牛角尖了。你怀着永玖的事后,事事都是以永玖为重,朕为次。朕一时吃味,心里便怨你,怨你关心孩子太多,关心朕太少。便想着,若换了旁的女人,肯定恨不得时时刻刻围着朕转,时时刻刻想着讨好朕。”

“这就是你跟汪氏搞上了的理由?!”嘤鸣气得鼻子半歪!

弘历轻轻拍了拍嘤鸣的肩膀,“朕是魔障了,等你生了永玖,朕才清醒过来。可那时候,朕已经宠幸了汪氏三月有余。朕又是后悔,又是害怕,害怕你知道,朕甚至想过,干脆杀了汪氏,死人才是最能守口如瓶。”

嘤鸣撇撇嘴:“可惜你没舍得杀她!”

弘历摇头:“朕从未喜欢过她,又哪儿来的不舍得呢?只是若突然死了个宫女,朕怕你知道。又见汪氏安分乖顺,所以才将她撵去了花房。”

嘤鸣轻轻叹了口气,“弘历,你老实跟我说,自我回来,除了魏氏和汪氏,还有过谁?”——她想知道,弘历到底出轨了几次。

弘历低头,将下巴落在她肩膀上,唇齿贴着她耳畔:“真的再没有了,唯这两次。”

嘤鸣长长吁了一口气,“罢了,我就当你说得是真的好了。”——弘历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想来也没必要再说谎了。

“你既然都坦白了,那么我…也有些要跟你坦白的。”——当初与富察皇后、与慧贤贵妃、与孝敬宪太后,着实有不少争斗。回来之后,她也一直没有说过,如今相伴这么多年了,弘历都放下了权利了,她也不想藏着掖着了。

“其实早年的时候,虽然有许多不得已,但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