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根觉罗氏不禁松了一口气:“皇额娘这是知道爷昨晚喝多了,所以体恤爷呢。”

孟禧尴尬地笑了笑:“皇后娘娘这会子也还没起呢,是海晏堂的文公公转告的。“

伊尔根觉罗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埋在被窝里的永琚,合着爷说得原来是真的?皇额娘真的起得晚??

嘤鸣素来贪睡,每日睡到辰时都是惯例了,再加上梳洗打扮的时间,辰时四刻也就才刚刚拾掇整齐而已。这点,圆明园里的嫔妃阿哥都知道,伊尔根觉罗氏才刚刚进宫,自然不晓得这点。

“我知道了…”伊尔根觉罗琇莹的笑容有些生硬,她回头看了一眼缩在被窝里的永琚,便转身落下了闱帐,道:“那就让爷再睡会儿吧。”

伊尔根觉罗琇莹又嘱咐:“叫小厨房给爷熬一碗浓浓的解酒药。”

“嗻。”孟禧打了个千儿,便退下了。

伊尔根觉罗氏环视了四周,房中的都是她的陪嫁,尤其瑞嬷嬷还是她的乳母,伊尔根觉罗氏素日里最是仰赖,便对她道:“昨夜…朦胧间,我依稀听见爷唤了声‘阿燕’…”

伊尔根觉罗氏眉心微微颦蹙,“十四爷是唤的并不清楚,兴许是阿嫣,总之,听着像是个女人的名字。”想着朦胧耳畔的一句呢喃,伊尔根觉罗氏心下又是酸涩又是不安。

瑞嬷嬷道:“要不奴才去跟孟公公打听一下?他打小伺候十四爷,肯定知道。”

伊尔根觉罗氏急忙摇头:“若是问了孟禧,孟禧回头肯定会告诉爷的!嬷嬷,你先去打听打听,爷后院那几个侍妾叫什么名字。”

瑞嬷嬷道了声“是”,便忙下去打听了。

盏茶功夫,瑞嬷嬷便火急火燎赶了回来,“福晋!那个崔佳氏!名字就叫‘菱嫣’!!”

伊尔根觉罗氏心下一沉,“崔佳氏?我知道,她可是庆妃娘娘的亲侄女呢!”

瑞嬷嬷道:“奴才也打听到,崔佳格格服侍十四爷三年了,一直都甚是得宠。只不过之前那个汉军旗的尤氏进门,崔佳氏便有些受了冷落,不及从前得宠了。”

伊尔根觉罗氏听了这个话,顿时有些拿不准了,她心道,爷既然梦中唤这个名字,那必然是十分要紧的人。可若崔佳氏十分要紧,又怎么被旁人争了宠爱去?

这时候,伊尔根觉罗氏的陪嫁侍女五福细步走了进来,“格…福晋,偏殿的几位格格前来请安,已经侯在殿外了。”——那五福是个脸蛋圆润的丫头,十六七岁,自幼服侍伊尔根觉罗氏,所以叫“格格”习惯了,这一张口,险些叫错。

格格,可以指满人家千金小姐,而皇子阿哥后院里的侍妾,也乘坐“格格”,可在这里,是姨娘的意思。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么快就来了?”伊尔根觉罗氏急忙回首,对着照人纤毫毕现的镜子,仔细整理妆容。

乳母瑞嬷嬷忙取了剔红龙凤匣中的金掐丝东珠耳环出来,忙为伊尔根觉罗氏戴上,“福晋贵为郡王福晋,自然要佩戴东珠。这等好东西,可不是谁都配享用的。”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镜中那光泽上乘的东珠耳环,道:“嬷嬷总说东珠多好,如今瞧着,倒是不及南珠硕大圆润。”

瑞嬷嬷道:“这才只是二等东珠而已,自然略小了些。不过也只是一时的,福晋将来还怕没机会戴一等东珠,乃至大东珠吗?”

伊尔根觉罗氏急了,连忙噤声:“嬷嬷,这话可说不得!如今可不比在娘家时!”——那一等东珠就罢了,亲王嫡福晋便可享有,可那大东珠——皇后朝冠顶上那颗,才是大东珠呢!

瑞嬷嬷忙掩了唇,忙歉然道:“是奴才太不谨慎了…”

伊尔根觉罗氏轻轻吐了口气:“宫中处处隔墙有耳,说话务必句句小心,这可还是嬷嬷叮嘱我呢。”

再度一叹,伊尔根觉罗氏便道:“罢了,如今天冷,别叫她们在外头冻坏了,都传进来吧。”

瑞嬷嬷低声道:“福晋才刚刚进阿哥所,合该立立威,也好叫她们知道,谁才是后院的主子!”

伊尔根觉罗氏摇头道:“她们早早来请安,可见还是安守本分的。何况,爷还在里头睡着呢,别惹事生非了。”——否则让十四爷知道她故意晾着一众侍妾格格,只怕要觉得她不贤。

瑞嬷嬷往里头瞅了瞅,“还是福晋思虑周全,奴才这就请格格们进来。”

伊尔根觉罗氏略整了整妆容,便走出内殿,来到后殿正殿的明间。

“给福晋请安!”莺莺燕燕四个侍妾格格俯身跪了一地。

伊尔根觉罗氏徐徐走到上头的剔红鸳鸯宝座上端坐了,神态端庄,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便道:“都起来吧。”

“谢福晋。”

伊尔根觉罗氏接过五福端上来的茶水,捏起盖子,轻轻刮了刮浮沫,却并不急着喝茶,而是问道:“哪位是崔佳妹妹?”

一身柳黄色如意宫装的崔佳氏刚满上前一步,屈膝道:“回福晋,妾身就是崔佳氏。”

其实进门之前,伊尔根觉罗家就了解了十四阿哥后院众姬妾的家世门第,无疑以崔佳氏父亲官职最高,而且还是庆妃娘娘亲侄女。如今又想起深夜耳畔响起的一声呢喃…伊尔根觉罗氏心中不禁起了戒备之心。

“听说崔佳妹妹出身,甚通才学。”伊尔根觉罗氏微笑着道。

崔佳氏神色一紧,连忙道:“福晋过奖了,妾身只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伊尔根觉罗氏温温吞吞道:“妹妹不必过谦,我来无事的时候,也喜欢临几幅画、写两张字什么的,妹妹以后常来我房中,咱们也好互相研习诗书。”

崔佳氏摸不准这位刚进门的嫡福晋的心思,但嫡福晋已经如此亲切相邀,她自然没有拒绝的借口,只得乖巧地道:“是,承蒙福晋抬举了。妾身愿意常来向福晋讨教。”

伊尔根觉罗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874章、儿媳妇敬茶(封推加更!)

嫡福晋与崔佳氏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甚是亲热,倒是把赫舍里氏、苏尼特氏以及最近正得宠的尤氏晾在一旁了。

尤氏自负貌美,这数月来甚得宠爱,难免生出骄心,又见嫡福晋虽雍容华贵,且并不及她姿容动人,便娇媚一笑,酸溜溜:“崔姐姐书画一绝,连爷称赞过的呢。”

崔佳氏如今听不出尤氏的“捧杀”,却只能保持着微笑道:“妹妹过奖了。”又忙转移话题,向伊尔根觉罗氏介绍道:“福晋,这位是数月前,刚刚进门的尤妹妹尤弱水。”

伊尔根觉罗氏格外仔细打量了尤氏几眼,便点头道:“尤妹妹长得很是水灵。”

崔佳氏不想给尤氏插嘴的机会,又忙介绍令两位侍妾格格:“这是赫舍里妹妹和苏尼特妹妹。”

“福晋万福!”赫舍里氏与苏尼特氏赶忙再度恭恭敬敬行礼。

伊尔根觉罗氏点头“嗯”了一声,“今儿才是头一日,以后日子还长远着。我也旁的要求,你们日后,只需好好服侍爷,彼此和睦相处,安守本分既可。”——伊尔根觉罗氏说得甚是简单,其实关键还是最后头那四个字——安守本分,安守姬妾本分!

“是,谨遵福晋教诲。”四个侍妾恭恭敬敬道。

伊尔根觉罗氏抿了一口茶水,“如今天寒地冻的,以后每日请安,倒也不必来得这么早。”——这会子天还没亮透呢。

尤氏娇滴滴道:“给福晋请安,岂敢怠慢?早早来,是为了服侍福晋更衣洗漱。没想到还是妾身们来迟了,福晋已经收拾妥当了。”——侍妾要服侍正室,甚是侍妾往往被大妇充作丫头使唤,也没人能置喙什么。

伊尔根觉罗氏呵呵笑了:“寻常人家,侍妾服侍正室是常有的事儿。可在皇家,又不缺人使唤!尤妹妹的心意我心领了,如今天亮得晚,辰时过来请安也就是了。妹妹们若是不歇息好了,如今有精力服侍爷呢?”

尤氏脸颊飞红,忙柔柔道:“还是福晋想得周到,多谢福晋体恤。”

尤氏看似谦顺,可那副娇羞之态,无疑实在彰显自己的得宠,伊尔根觉罗氏登时脸上笑容便散了大半。

赫舍里氏笑着说:“这些日子,当属尤妹妹服侍爷最辛苦了。不过如今福晋进门了,尤妹妹这娇弱的小身子骨总算可以歇歇了。”——赫舍里氏极看不惯尤氏平日里那洋洋得意的模样,便酸溜溜讥讽了一句。

尤氏俏生生的小脸蛋瞬间变色,“我是否歇息,却也不是妹妹说了算的!”

赫舍里氏笑着说:“我这是关心妹妹,妹妹怎么不识好心人呀!”

尤氏漂亮的脸蛋涨红了,几乎要恼羞成怒了。

崔佳氏见状,急忙上前道:“若嫡福晋没有别的吩咐,妾身等也该告退了。毕竟,福晋一会儿还得去海晏堂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伊尔根觉罗氏也不愿把这几个娇娆侍妾留在房中,毕竟爷还在里头睡着呢,万一醒了,被娇娇娆娆缠上,岂非给自己添堵?便点头道:“时辰的确差不离了,你们都退下吧。”

嫡福晋既然发话,自然谁也不敢赖着不走,便齐刷刷道了一声“是”,便鱼贯退出了正殿。

一出正殿殿门,尤氏便狠狠瞪了赫舍里氏一眼,小嘴儿一哼,袖子一甩,便扬长而去。

赫舍里氏啐道:“才进门几个月,就这般轻狂!日后还指不定什么样儿呢!”

崔佳氏叹着气道:“澜玉妹妹少说两句吧,你也是,怎么当着嫡福晋的面儿跟她吵起来了?”

赫舍里氏哼了一声道:“我就是瞧不上她那副矫情劲儿!一说服侍爷,就满脸春水的!小骚蹄子!”

“越说越过了!”崔佳氏只得急忙捂了赫舍里的嘴巴,扯着赫舍里氏的手匆匆离开。

正殿中。

永琚已经醒来,他掀开帘子,身穿大红锦缎中衣便从内寝殿走了出来。

伊尔根觉罗氏连忙起身迎了上去,“爷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是不是妾身吵醒您了?”——伊尔根觉罗氏脸上露出几分愧疚之色来。

永琚摆了摆手:“不关你事,是赫舍里氏嗓门太大了!”

伊尔根觉罗氏暗自端详着永琚的神情,果然有一丝厌烦之色,伊尔根觉罗氏便笑着说:“赫舍里妹妹的确心直口快了些。”

永琚撇了撇嘴:“什么‘心直口快’,说话那般难听,分明就是犯了酸妒!”——屋里说的那几句,还可以勉强算是“心直口快”,可她在殿外嚷嚷又是“满脸春水”,又是“小骚蹄子”的,简直是污言秽语!!

伊尔根觉罗氏很是宽容大度地道:“不过是姬妾之间拈酸吃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赫舍里妹妹会犯酸,那是因为她心里倾慕爷,而爷必然是冷落了她些。所以才有酸言酸语。”

永琚撇嘴:“受冷落又不是只有她一个,怎么不见崔佳氏满嘴脏话?!”

伊尔根觉罗氏心中一紧,不动声色赞道:“崔佳妹妹脾性温婉,妾身觉得与她很是投缘呢。”

永琚连连点头,便笑着说:“崔佳氏性情甚好,从不惹是生非。”

伊尔根觉罗氏眼下犹疑飘忽,便装作不经意地道:“因怕耽误了给皇额娘敬茶的时辰,所以妾身也没好好跟崔佳妹妹多说几句话,甚至都还没问她叫什么名字呢。”

“崔佳氏是叫菱…”永琚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了壳,忙挤眉细想,这才脑中一闪,他拍手道:“叫菱嫣!呵呵,她名字里也有个‘嫣’,不过是嫣然一笑的‘嫣’!”

伊尔根觉罗氏一愣,什么叫“也”有个“嫣”?难道昨夜梦中呓语的,竟不是崔佳氏?

伊尔根觉罗氏不动声色笑语道:“也有个嫣?难道其他哪个妹妹名中也有这个字?”

永琚摆手道:“不是那么回事,而是——”

“爷!福晋嘱咐的醒酒汤熬好了!”孟禧捧着热腾腾的葛花汤,快步走了进来。

伊尔根觉罗氏暗啐,早不进来晚不进来,偏生这个时候——

永琚忙接过醒酒汤,吹了吹热气,便大口咕嘟咕嘟何干了,“昨晚真是喝多了,以后可不能这么贪杯了…”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说:“宿醉的滋味不好受,原该昨晚就给爷熬一碗醒酒汤的,只是…”伊尔根觉罗氏不禁脸上绯红,只是洞房花烛,她如何分身得了?

永琚揉了揉太阳穴,吐出一口浊气,心想,也不知道阿烟这会子醒了没…

伊尔根觉罗氏又忙道:“爷先更衣洗漱,再用些清淡爽口的早膳,咱们便该去给皇额娘敬茶了。”

第875章、十四嫂

伊尔根觉罗氏又忙道:“爷先更衣洗漱,再用些清淡爽口的早膳,咱们便该去给皇额娘敬茶了。”

永琚摆手道:“更衣洗漱自然是要,早膳就不必忙活了,一会儿直接在皇额娘那儿用就是了!”

伊尔根觉罗氏一愣:“这样…合适吗?”

永琚古怪地看了自己福晋一眼:“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常在皇额娘那儿用膳呢。”

“原来是这样。”伊尔根觉罗氏尴尬地笑了,只得忙转身吩咐人端了温水进来,亲手服侍永琚盥沐,又去剔红帽架上取下那顶郡王朝冠,二层金龙累丝,冠顶是一枚鸽血红宝石,饰东珠八,甚是华贵耀眼。

永琚却忙推开了你沉重的冠冕,“去皇额娘那儿不用穿朝服,平日里的装束既可。”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点头,转身去换了一顶黑貂里子的紫棠色云缎瓜皮帽,暖和和戴在了永琚的脑门上。那帽准是白砗磲,细腻雪白的颜色,很是姣净。紫棠色是比较深的紫色,帽准自然要用洁白的颜色,才相配。永琚很喜欢紫棠色,紫色贵气,深深的紫棠色浑厚沉重,显得人庄重沉稳。

“琇莹,咱们只是去皇额娘那儿请安而已,你不必紧张。”永琚看得出来,自己的福晋紧着根弦儿,生恐哪里做得不周道。

伊尔根觉罗氏低头攥着手里的锦帕,“丑媳妇见公婆,如何能不紧张呢?”

“皇额娘连林氏都能接纳,何况你呢。”永琚笑着说。

“林妹妹…”伊尔根觉罗氏也觉得有些纳闷,那管龙凤箫是从皇后那儿来的,便足矣说明,是皇后帮了林氏,所以林氏才能被赐婚给十六阿哥。林氏,到底是哪里入了皇后的眼缘呢?模样漂亮?才学过人?可这些加一块,难道竟比家世门第都要紧吗?

唉,她是真的不了解皇后娘娘啊。

海晏堂外,一前一后两顶暖轿轻轻落地,轿中走出来的是新封为宪郡王的十四阿哥永琚,以及宪郡王福晋伊尔根觉罗琇莹。

永琚身披紫貂裘氅,腰系双龙佩,足踩鹿皮靴,甚是随意。身后的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身穿大红色缂丝牡丹团花旗服,肩披紫红色串枝芙蓉锦缎斗篷,端的是鲜艳华贵,庄重异常。她紧随在永琚身后,跟着几步就走到了海晏堂正殿外。

迎出来的是海晏堂的首领太监文瑞,文瑞打千儿道;“奴才给十四爷请安,给福晋请安。”

永琚问:“皇额娘可起了?”

文瑞点头:“皇后娘娘正在梳妆呢。”

永琚“嗯”了一声,便对福晋道:“走吧,先进去再说。”

伊尔根觉罗氏一愣,急忙拉住永琚的衣袖,她低声道:“爷,不得先通禀吗?”

永琚忍不住笑了:“皇额娘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我们哥几个来了,都是直接进去的!”

文瑞笑眯眯道:“正是,十六爷和十七爷前脚刚来,正在里头用点心呢。”说着,文瑞推开殿门,躬身道:“十四爷请,福晋请!”

海晏堂的正殿,甚是宽敞明亮。

十六阿哥永瑶、十七阿哥永玖略早到了些,正坐在西侧的攒靠背玫瑰椅上,一人手端着一碗甜汤,小永玖手里还捏了一块枣泥糕,吃得嘴边满是红色渣渣。

“你少吃点,仔细待会儿没肚子吃早膳!”永瑶看着已经吃了三块拳头大枣泥糕的永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永玖咽下口中的糕点,道:“早膳有什么好吃?还是皇额娘这儿的枣泥糕最好吃了!”

永琚正好走进殿中,忍不住道:“好吃你也慢点吃,别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小永玖虽然已经六岁了,去昌平学宫读书也快半年了,但每次旬休回来,都活脱脱是饿死鬼投胎,他从椅子上挑了下来,嘻嘻笑着道:“十四哥,你这么快就来了!方才十六哥还说,你得日上三竿才会来呢!”

被弟弟出卖的永瑶脸色微囧,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十七弟!”然后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跟着永琚进来的那位。

正是十四福晋伊尔根觉罗琇莹。

一见嫂子,永玖忙收敛了那副顽皮样,忙端端正正拱手一礼:“见过十四嫂!”

伊尔根觉罗氏忙蹲一个万福:“十七弟有礼。”——伊尔根觉罗氏心想,这十七阿哥粉雕玉琢,性情烂漫,倒是真心可爱。

永瑶尴尬地问了嫂子安好,又道:“十四嫂来早了些,不如先坐下喝点什么吧。”

永琚抬眼瞥了永瑶的碗中,“又喝百合甜汤?”他撇了撇嘴。

永瑶脸皮微涨,瓮声道:“是十七弟点的!我才不爱喝这个呢!”

永瑶话刚落音,永玖立刻嗖的便将永瑶的百合甜汤给双手捧走了,“十六哥不爱喝,我替你喝了好了!”说着,便在永瑶肉疼的目光中,小永玖美滋滋喝下了第二碗百合甜汤。

永琚不禁暗笑,十四弟明明也爱吃甜食,却总不肯承认!

文瑞请示道:“十四爷和福晋想喝点什么?”

永琚脱了紫貂大氅,撂在一旁高几上,道:“照旧,还喝红枣茶,不用加糖。福晋嘛…”永琚看了一眼伊尔根觉罗氏,“要不你喝点玫瑰蜜茶?皇额娘说这个滋阴养颜,女人喝最合适了。”

伊尔根觉罗氏点头道:“爷做主就好。”——心道,皇后娘娘亲生的三个儿子,来到海晏堂,就跟回到自己住处似的…这样的气氛,不由叫伊尔根觉罗氏也稍稍放松了几分。

红枣茶,就是红枣枸杞茶,与百合甜汤一样,都是海晏堂中时时常备的饮品。而玫瑰蜜茶,则是以玫瑰花蕾烹煮,滤处渣滓后加玫瑰蜜调和而成,滋阴养颜,而且香甜馥郁。是嘤鸣刚整出来的新玩意儿,虽然材料都是旧的,但味道很是不错。

没错,红枣茶、百合甜汤、玫瑰蜜茶还有那红枣糕,用的都是嘤鸣药园世界里的材料,备在小厨房中,只有弘历和嘤鸣的儿子来的时候,才能享用这些。这些东西可不只是美味,更蕴含灵气,有调理身体之功效。今儿伊尔根觉罗氏倒是跟着沾光了。

红枣茶红郁浓稠,玫瑰蜜茶鲜艳清透,俱是卖相出众,而玫瑰蜜茶香气之馥郁,伊尔根觉罗氏老远就闻见了,宛若玫瑰花海扑来,顿时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永琚哥三都是喝惯了,可伊尔根觉罗氏却是第一次品尝这种好东西,只含了一口下去,便陶陶然欲醉。伊尔根觉罗氏心中不禁吃惊,这当真是玫瑰蜜茶?比她从前喝过的味道,实在是好了太多!!

可惜伊尔根觉罗氏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玫瑰蜜茶才喝了一半,皇后便现身了。

第876章、古代儿媳妇不容易

“给皇额娘请安!”永琚永瑶永玖连忙起身,朝着嘤鸣打千儿。

伊尔根觉罗氏也慌忙站了起来,匆匆行礼:“皇额娘万福。”

“嗯。”嘤鸣困怏怏应了一声,手捏帕子半遮嘴唇,暗地里打了个呵欠,昨晚睡得有点晚了…某只渣龙一把年纪了,折腾的人的本事还是不减当年啊!

昨天又是永琚成婚之日,她也略喝了几杯,半醉陶陶然,那方面的兴致也蛮好的。所以老夫老妻倒是如鱼得水。

原想着睡个懒觉,又想着今天是儿媳妇敬茶的日子,所以就照旧起床。

记得上一次见伊尔根觉罗氏的时候,还是半年前呢。如今瞧着,她似乎长高了些的样子。当初的她衣着清淡素雅,如今大红大紫喜庆,与她的气度倒也更相称些。嘤鸣点了点头,便施施然坐在了上头的紫檀泥金莲纹宝座上,神态慵懒。

小永玖歪着脑袋道:“皇额娘,您怎么好像没睡好觉?”

嘤鸣老脸尴尬,内中缘由,自然不方便跟年幼的小永玖解释,便支吾道:“是睡得晚了些。”随便一语之后,便立刻转移话题:“你怎么吃得满嘴脏兮兮的?过来,皇额娘给你擦擦。”

小永玖立刻屁颠颠凑上来,仰着自己白嫩嫩的小脸蛋。

嘤鸣慢条斯理替他擦掉嘴边的枣红色渣滓,又暗自瞄了一眼旁边倭角小桌上的点心…果然都没得剩了。

永瑶哼哼道:“一盘子枣泥糕全进了十七弟的肚子里,儿子就吃了一块!”

这语气里,多多少少带着几分怨怼的味道。

嘤鸣顿时忍俊不禁,永瑶性子还是孩子一般,自然跟小孩子的小永玖没少斗气,丁点哥哥的样子都没有。

永琚便道:“十六弟,你马上就要娶福晋了,总跟十七弟斗嘴,像什么样子!”

永瑶半歪鼻子哼了哼,“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哥三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叫十四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不知如何插嘴了,便忙抬头忘了自己丈夫一眼…

永琚心下了然,便看了嘤鸣身边的掌事嬷嬷薛氏一眼。

薛嬷嬷忙躬身提醒道:“主子娘娘,今儿是新妇进门第二日,照规矩,该敬茶了。”

嘤鸣这才回身,看了儿子永琚与儿媳妇琇莹一眼,便推了推小永玖。

小永玖忙点头,便退到一旁椅子上,理了理衣袖衣领,端端正正坐好,活像个小大人。永瑶亦是敛了散漫不恭之色,也坐回了座位上。

薛嬷嬷亲自从宫女画眉手上的剔红龙凤呈祥托盘上端起一盏茶水,恭恭敬敬递给永琚。

永琚接了茶盏,便敛身端正跪下,高举那珐琅黄地福寿万年茶盏,清声道:“请皇额娘用茶。”

嘤鸣“嗯”了一声,接过茶水,意思性地抿了一小口,便正色训诫:“所谓成家立业,既娶了福晋,便是成了家,以后既然要夫妻和睦,更要多用心在正事上,内外兼备方是正道。”——训诫皇子与福晋,是历来的规矩了,哪怕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前头几个阿哥也都是走过这个流程的,所以嘤鸣倒是熟稔。说些场面话也就是了。

永琚忙磕了一个头,道:“是,儿子谨记皇额娘教诲。”

薛嬷嬷又恭恭敬敬将另一盏茶水弯身递给十四福晋琇莹。

比起永琚,嘤鸣这个儿媳妇便紧张多了,她小心翼翼捏紧了茶盏,跪地高举:“请、请皇额娘用茶。”

嘤鸣接过茶盏,不禁暗忖,老娘我有那么吓人吗?!她在做婆婆乃至太婆婆这方面,一直名声挺不错的呀!她从未为难过任何一个皇子福晋或者皇孙福晋,更何况是自己亲儿媳妇了。

可伊尔根觉罗琇莹却是一副心脏提到嗓子眼里的样子…真叫嘤鸣觉得纳闷,她也不是个威严的人啊…

便刮了刮浮沫,抿了一口茶水。

嘤鸣才刚喝了茶,伊尔根觉罗氏却好似略松了半口气的样子。

因为这一口茶,便表示承认了伊尔根觉罗氏儿媳妇的地位。

伊尔根觉罗氏紧张,是因为她忍不住想起自己嫂子进门时候的场景,她额娘脾性尚且不错,但因二哥是庶出,所以额娘也厌恶二嫂,二嫂入门第二日敬茶,便吃了好一通排揎。二嫂愣是跪了半个多时辰,也听了半个多时辰的训诫——记得当时,还是她从旁说了两句好话,二嫂才被准许起身呢。

所以如今轮到她给人做儿媳妇了,心下便格外惴惴不安。因此即使平日里端庄稳重,可面对这种场面,伊尔根觉罗氏便心有余悸,生恐皇后这个天底下身份最高的婆婆会为难她。

嘤鸣喝了茶,便将茶盏搁在画眉手捧的托盘上,开始训诫儿媳妇,还是那些毫无营养的场面话:“既进了皇家门,以后好生相夫教子,打理好后院、管教好侍妾,也要与妯娌们和睦相处。”

嘤鸣说完了这番话,却发现跪在地上的儿媳妇琇莹有些发愣的样子。

嘤鸣大觉疑惑,便问:“怎么了?”

伊尔根觉罗氏急忙摇头,又匆匆磕了个头:“是!琇莹谨记皇额娘教诲。”——伊尔根觉罗氏只是没想到训诫这么快就完了,她还以为少说也得听个十句二十句的。他大嫂进门的时候,便是如此。大哥是额娘亲生,大嫂也是额娘亲选,因此训个十来句都是少的…

嘤鸣要是晓得自己儿媳妇脑子想的,只怕早忍不住吐槽了,十来句二十句??老娘搜肠刮肚也编不出那么多!!何况,她大早晨的空着肚子,哆哆哆说那么多话做什么?!这是折腾别人还是折腾自己?!

永琚已经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腿上的灰尘,却发现自己福晋还跪在旁边…顿时有点懵,都训诫完了,还跪着做什么?

嘤鸣也是一愣,旋即才明白,哦,这是要等我发话平身才敢起来?她这儿媳妇胆子也忒小点吧?!选秀的时候,面见弘历,可没这么胆小啊!

嘤鸣便道:“行了,起来吧。”

伊尔根觉罗氏终于松了这口气:“是,谢皇额娘。”

嘤鸣暗忖,这是因为新进门,所以处处小心,怕惹她生气??也是,在古代给人当儿媳妇,的确蛮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