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贝勒被小太监扶着站了起来,但一双腿已经跪得麻木了,良久才站稳了,他正要转身离去。可就在此事,一个愉妃身边的太监如着了火般冲了进来,嘴里大叫道:“有人刺杀愉妃娘娘!!”

那太监,五贝勒认得,正是愉妃身边用了多年小良子。听得这话,五贝勒恍如晴天霹雳一般,那原本就松软的双腿不由一颤,噗通一声,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嘤鸣急忙上前一步拽住那没头苍蝇似的小良子,惊问:“你说什么?愉妃被刺杀?!谁刺杀她?!”

小良子哭着道:“是九公主的保姆福嬷嬷!不知怎么混进了承明殿,拿着一把剪刀就捅了愉妃娘娘,还大口嚷嚷是替九公主报仇!”

五贝勒此刻才回过神来,他瞪圆双眸,怒问:“额娘现在如何了?!!”

小良子泣泪满脸,“太医也去请了,但福嬷嬷刺穿了娘娘左肺,也不晓得能不能救回来。”

刺穿了左肺?嘤鸣暗叫一声不妙,在这个时候可没有手术台,伤着肺腑,那可是要命的伤势啊!若是那剪刀上再淬了毒…

听得这话,五贝勒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他大叫一声“额娘”,便二话不说,踉踉跄跄往愉妃的承明殿奔去。

五贝勒没跑多远,弘历也闻声快步出了殿中,方才小良子哭嚎的嗓门不小,即使在殿中的弘历也听了个真真切切,弘历看了嘤鸣一眼,便立刻道:“去承明殿!!”——愉妃是否犯下罪孽还不好说,这个时候,他该去瞧瞧。起码看在愉妃服侍她三十载的份儿上…

承明殿,这是愉妃在圆明园中的宫苑,是自她封妃之后弘历赏赐的新住处。倒也还算宽敞,才刚到殿外,便能听见五贝勒的哭声,哇哇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一进殿中,便闻得浓浓的血腥味,不只是愉妃的血,还有那个福嬷嬷的——一个三十来岁穿着绛紫色衣衫的嬷嬷满头鲜血地倒在地上,似乎已经死了。

小良子跪着禀报说:“刺伤了愉主子之后,她就一头撞在墙上自杀了!嘴里还大呼着说自己给九公主报了仇了!”——这个福嬷嬷的表现,完全像是个狂热死忠。

五贝勒却气坏了,红着眼圈吼道:“什么‘报了仇了’?!九妹根本不是额娘害死的!!”

愉妃此刻躺在床榻上,左胸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正汩汩涌出鲜血。愉妃艰难地喘息着,似乎每喘一口气都会牵扯出剧痛,她的鼻孔已经冒出血沫,她的眼中扔带着一丝祈求,她祈求地看着弘历,断断续续道:“臣妾…没有、没有…”然后,终究是语不成调,话不成句。愉妃一生不曾做恶,如何肯背负歹毒罪名死去?

五贝勒急忙握住愉妃枯槁的手,涕泗横流之下,替愉妃说出了她没说完的话:“儿子知道,额娘没有害九妹,也没有教唆七妹诬陷皇额娘!额娘是冤枉的!”

这般场景,弘历看了也有些不忍,不由唏嘘地叹了口气,他心中终于动摇了…或许愉妃真的冤枉的…

愉妃又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嘤鸣:“皇后娘娘…求、求你…原谅…原谅永琪…他当年,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咳咳!”愉妃用尽全力说出这句话,可剧烈的咳嗽,让她的鼻孔出涌出了更多的鲜血——她的左肺里倒灌鲜血,照这个架势,顶多撑半个时辰。

嘤鸣选择了沉默,她在思考,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势。

固然,她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愉妃死去。

她完全可以狠心这么做,早已凉心的她也不会为愉妃的死萌生半分难过。

但是,若愉妃死了,对她并没有半分好处。

反倒是她若死了,十五阿哥便没了养母,纯贵妃、嘉贵妃、庆妃、怡妃四个高位嫔妃膝下都有儿女。而九公主的死,让弘历对魏氏萌生了怜惜,若愉妃死了,很有可能,十五阿哥会送回魏氏身边!!这是嘤鸣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罢了…”嘤鸣长长叹了口气,又要浪费一颗参华丹了。肉疼…

嘤鸣看着愉妃那副临死的慈母之态,唉,这个女人,一辈子什么时候为自己考虑过?全都是为了儿子!!

便道:“愉妃,你应该不想死吧?”嘤鸣幽幽一叹,“毕竟,你很快就要抱孙子了。还没看到孙子的面儿,你也不愿就这么死了吧?”

愉妃神情一愕然,流露出一脸的悲怆与不舍。

但是五贝勒却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意,他如抓到最后一根浮木般,跪着膝行到嘤鸣脚下,急切地问:“难道皇额娘能救额娘性命?!!”——若是在往常,五贝勒必然不会相信,但是这会子关心则乱、当局者迷,早已忽略了这里头的不合理之处了。

弘历也是一惊,“愉妃这样,还能救下?!”

嘤鸣耸了耸肩膀,淡淡道:“死马当活马医喽!”

五贝勒听了嘤鸣这话,不由恼羞成怒,但看到嘤鸣从袖中取出一枚洁白如玉、药香袭人、又带着淡淡月华的药丸,不禁有些怔忪。

嘤鸣将那颗参华丹送到愉妃嘴边,不疾不徐说着编好的话:“这是本宫早年意外偶得的救命仙药,就是不晓得能不能救下你的命!”——嘴上如此说,但嘤鸣觉得问题不大。

愉妃也不想死,虽然对这颗所谓的“仙药”有些怀疑,但事到如今,试试总比不试好,便一口吞下了那“仙药”,此药入口即化,如一股清流顺着喉咙滑入肚腹中,旋即,只觉得肚子里一片暖洋洋的,肺部的剧痛也渐渐消减了几分。

嘤鸣看了弘历一眼,道:“愉妃的伤口还需要处理一下,烦请皇上回避。”

弘历老脸发黑,朕还要回避?!!愉妃都这么个年纪了,鸣儿居然还要吃醋不成?!虽不满,弘历还是一甩袖子,去了外间。

第691章、愿为皇额娘效劳

嘤鸣支开弘历,除了要给愉妃处理伤口,还有些话要对五贝勒说,便吩咐兰秀、竹清二人上去为愉妃宽衣,毕竟一直伤口总要止血,参华丹虽是救命良药,但并没有止血功效。

在确定了那剪刀上没有淬毒之后,嘤鸣便安心地吩咐底下人帮愉妃处理伤口。

那枚参华丹已经开始发挥功效了,愉妃的鼻孔已经不再沁血沫,脸上痛楚之色也渐渐淡去,喘息也平稳了许多。

这一切的变化,五贝勒都看在眼里,他满是惊愕,满是不可置信。若非他亲眼看到额娘方才垂危之态,若非她亲眼看见那一剪刀刺得有多深,他简直不敢相信额娘竟然可以救回来!

见此,五贝勒喜极而泣。

愉妃苍白的脸上露出些微笑容,“傻孩子,哭什么?阎王爷,想是不肯收下额娘。”愉妃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已经能说出完整了话了,与方才的样子截然不同。

五贝勒听了这话,便忙朝嘤鸣跪了过去,连连磕头:“多谢皇额娘救恩之恩!”

嘤鸣摆手,淡淡道:“不用谢,本宫救愉妃,又不是不收报酬!”

五贝勒当场愕然。她没想到皇后竟是如此直白…

嘤鸣继续道:“本宫要斩草除根,彻底除掉魏氏!因此在宫外需要个帮手!”微微一顿,嘤鸣笑了,“当然了,你可以选择拒绝。只不过刚才那枚仙药只能救下愉妃性命而已,若本宫撒手不管,她的确死不了了,但下辈子也只能躺在床上做个病秧子了!”——她这话纯粹是夸大,参华丹固然不能彻底补回这次受伤的亏损,但只要养个一年半载也就没事儿了。她只不过是见五贝勒孝顺,所以才拿这个来吓唬他罢了。

果然,听了这话,五贝勒立刻道:“永琪愿为皇额娘效劳!请皇额娘尽管吩咐!”

嘤鸣笑眯眯点头,“那就好。”于是道:“你留下来侍疾吧,斩草除根计划,等愉妃稍好些,本宫会通知你的。”

说着,便施施然而去。

唉——今天这一堆事儿啊,叫人目不暇接,她一个孕妇容易吗?大半夜还得出来折腾!

困死了,早早回去睡觉。然后慢慢考虑如何斩草除根吧…

弘历见嘤鸣从内寝殿走出来,便忙问:“愉妃如何了?”

嘤鸣困得眼皮打架,嘴里道:“死不了了!”

弘历露出了释然的微笑,“那就好!”

嘤鸣指了指里头,“你想看就进去看,我可得会海晏堂歇息了。”

听了这话,弘历急忙道:“朕送你回去吧。今儿一整天,你必然累坏了吧?”

嘤鸣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九公主夭折、七公主搅局、愉妃遇刺,魏氏的算计还真是一连串不间歇啊!!

不过——到此为止,应该没有后招了吧?——不得不说,嘤鸣想得太美了。

嘤鸣这一觉睡到日山三竿,懒懒醒来,便听得外头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兰秀竹清几个宫女忙上前服侍她更衣洗漱。

竹清捧着浸湿的温帕子奉上,笑着说:“太医已经确认,愉妃娘娘性命无忧了。方才五贝勒还过来请安呢,因娘娘没睡醒,五贝勒便说容后再来请安。”

嘤鸣“唔”了一声,他倒是急着要兑现承诺了。当然了,这不是因为五贝勒人品好,纯粹他是担心愉妃会后半辈子躺在床上罢了。

“皇上去上早朝了?”昨晚弘历是宿在她这儿的,一觉醒来,人自然又不见了影儿。

弘历素来勤政,每日早朝从不落下。其实按照清朝祖制,是十日一朝,不过康雍乾三朝,基本上都是每日一朝,很少有辍。尤以雍正最勤勉,一年只休息两天——过年和过生日。弘历虽比不得他那个超级工作狂的老爹,一年不上朝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竹清点头,“是,皇上临走前,嘱咐了奴才们,不许打扰主子娘娘安睡。”

嘤鸣本来就是倦懒的性子,有了身孕之后,每天睡觉都有五个时辰以上。摸着肚子上那块软肉,嘤鸣对镜依依笑了。这已经是第四胎了,作为孕妇,她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正笑着,薛嬷嬷便抱着琚儿、牵着烟儿前来请安。

嘤鸣嗔怪道:“他都三岁了,别总抱着。”——宫里的孩子,个顶个都娇惯着,养在庆妃膝下的十三阿哥永璟也是如此,****都被保姆抱在怀里,懒得跟头小猪似的。

薛嬷嬷这才把永琚放下,行了个礼,道:“外头门槛太高了,十四阿哥这么小,可翻不过来。”

对于宠溺孩子的人来说,总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可惜被宠溺的永琚却不配合,他觉得自己被小瞧了,立刻嘟囔道:“琚儿能翻过去!“

嘤鸣忍不住“噗嗤“笑了,瞧着薛嬷嬷那一脸的尴尬,便乐不可支,“你听见吧?以后叫他自己翻门槛!”

薛嬷嬷有些抑郁,嘴上却嘟囔道:“是,不过奴才可得在门口搁个软垫!”

嘤鸣一愣,旋即才明白薛嬷嬷的意思,她这是怕琚儿翻门槛摔着呀!!搁上个软垫,这样即使摔着,也摔不疼。

嘤鸣笑着摸了摸永琚光滑圆润的包子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自诩也是个疼孩子的人,愣是没法跟薛嬷嬷比了。

用过早膳,五贝勒便又来了。他昨夜侍疾,似乎没怎么睡的样子,眼下乌青,眼白浑浊,不过精神尚可,愉妃的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自然是喜多忧少。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五贝勒甩马蹄袖,打千请安,甚是恭敬。

嘤鸣叫他平身,又让薛嬷嬷把琚儿带了下去。他还太小了,勾心斗角的事情,暂时不必沾染。

嘤鸣饮了一口茶水,寒暄道:“愉妃如何了?”

五贝勒满是感激地道:“多亏了皇额娘赐下仙药,额娘说已经不怎么疼了。”

嘤鸣徐徐点头,“侍疾的事儿,你府里自有妻妾代劳,你还是回去歇歇吧。”

五贝勒恭恭敬敬称“是”,“永琪是特来听候皇额娘吩咐的。”

嘤鸣莞尔一笑,道:“本宫只是有个不成熟的计策,你听了,若觉得可行,便行之,若不可行,慢慢再议也可。”——反正她是不怕推诿的。

顿了顿,便将自己想好的对付魏氏的法子,简单地与五贝勒描述了。

五贝勒屏息凝神听着,越听越觉得脊背生寒,初夏天里,愣是打了个冷战。这个计策,幸好不是用在他身上,否则…哪怕汗阿玛喜爱他这个儿子,他照样也得前程尽毁!!

吸倒一口冷气的五贝勒忙起身,肃身谦恭地道:“皇额娘谋虑缜密,永琪自会照办。”

嘤鸣嘴角浮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好,你尽管施为,愉妃的身子,本宫保证会一****好起来的!”

“多谢皇额娘!”五贝勒要的便是这句话。

第692章、喈喈…姐姐…

五贝勒刚退出海晏堂,便见一人被侍女搀扶着,脚步姗姗而来。来者走到近前,扶着粗重的腰肢给五贝勒见了个万福礼。

五贝勒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忙点头示意,神情似乎有些涩滞,口里干巴巴道:“有些日子没见了…”

“之前一直害喜,如今才好些。”她道。

海晏堂的首领太监文瑞迎了出来,打了个千,笑脸迎人:“福晋有些日子没来了,前儿主子娘娘还念叨着呢。”

来的人便是六贝勒永瑢的福晋、嘤鸣的嫡亲之女纳兰昭绘,如今身怀六甲,瞧着已见发福,不过一张莹润的面庞倒是多了从前不曾有过的温柔慈性,观之可亲。

昭绘并非绝色佳人,但气度隽永,宛若清泉溪流,叫人看过一眼,便觉得难以忘记,这是她身上最大的魅力,在加上些许书卷气息,便又一股子说不清的味道…有修齐的温润君子之风,又有其母芝兰的端庄温雅。因此,乍看上去,她是端庄柔和的大家闺秀,可细细看,更有的诗书气自华。这样的女子,比那些空有姿容的草包美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昭绘笑着说:“早先一直害喜害得厉害,如今总算好了些,正想着该给姑母来请个安才是。”说着,她看了一眼五贝勒,“没想到竟在这儿碰见了五爷。”

文瑞依旧笑着,说:“五爷也是来请安的。”

昭绘微笑颔首,问五贝勒:“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五嫂了,她的身孕才刚两个月,不知可还安好?”

五贝勒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化,“她…还好。”——这简单的三个字,却透着僵硬的味道。

昭绘再度颔首,“请代我替五嫂问好。”

五贝勒别开僵硬的脖子,很随意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那我就先进去了。”再度屈膝一礼,昭绘扶着侍女的手背,便登上了海晏堂正殿外的台阶,徐徐进了殿中。

五贝勒却忍不住扭过脖子,看着昭绘的背影,良久怔怔失神。

文瑞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得狐疑,六福晋待字闺中之时,便已认识五爷六爷等几位皇子,但纳兰氏的教养不俗,纳兰家的格格自然不会在婚前与皇子来往甚密…看见五爷这番表情,怎么瞧着不太对劲呢?

文瑞忙笑着说:“五爷您是要出宫呢,还是回愉妃娘娘哪儿?”

五贝勒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不禁有些尴尬,他忙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便匆匆离去了。

文瑞暗自琢磨了一会儿,便回殿中,与自家主子禀报了五贝勒的异样之处。因昭绘不是外人,所以文瑞也便没有遮遮掩掩,当着昭绘的面儿,便说什么五贝勒偷偷盯着她看云云…直叫昭绘脸颊都涨红了。

嘤鸣忍不住多瞅了昭绘几眼,“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她是知道的,起初弘历是打算将昭绘许配给五贝勒的,只因修齐婉拒,所以才未能赐婚,而后才会指婚给六阿哥。即使周转在两个皇子之间,嘤鸣也从不认为昭绘会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有私情!可没想到,竟还有些猫腻呢!

嘤鸣只是想求个答案,可昭绘却慌了神,连忙起身道:“姑母!绘儿跟五贝勒实在没有什么…”说着,昭绘竟红了眼圈,几欲泣泪而出,“闺阁之时,绘儿也顶多是跟额娘进宫请过安,与五贝勒也只是认识而已!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啊!”

嘤鸣忙安抚地道:“我又没别的意思,你怎么倒是哭起来了?”连忙笑着叫她坐下,“我并非是疑你,只是也觉得奇怪,五贝勒对你,似乎是有情。”

——以前,嘤鸣也从没感觉到这点,毕竟五贝勒也是有妻有妾之人,而且与福晋索绰罗氏很是恩爱——当然了,她也看得出,这份恩爱有些假。若真爱重发妻,便不会那般宠爱姿色娇娆的侍妾胡氏了。

照理说,五福晋索绰罗氏,长得漂亮,家世也还不错,为人更是贤惠温和。五贝勒莫不是铁石心肠,竟对嫡福晋不见半分真心?若是他心里有旁人了,倒是可以理解了。只不过他倒是掩藏得挺深,之前竟一点都没看出来。

昭绘摇了摇头,“绘儿也着实觉得奇怪。”

嘤鸣暗忖,难道区区几面之缘,就萌生情愫?所以他才要报复即将娶到昭绘的永瑢?

嘤鸣眯了眯眼睛,突然冷冷一笑,“或许他是故作此态,也未可知呢!”——宫闱混迹多年,她已经习惯性地把人往坏处想。

昭绘一愣,似乎有些不解。

故作因爱生恨,那他当年的举动,便是“情有可原”。

毕竟,昭绘虽好,却并非天姿国色,家有娇妻美妾的五贝勒奈何痴迷?岂非太不正常了些。

“罢了,这事儿就当没发生就是了!”嘤鸣笑着道。想来五贝勒也不敢随意说出去,毕竟,如今昭绘已经是六福晋,与弟妹纠缠,对他也同样没有丝毫好处!五贝勒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昭绘讷讷应了,才叫侍女碰上一幅画,“这是绘儿月前临摹的唐宫仕女图,特送来给姑母闲来赏玩。”

绘儿的绘画本事,是幼时请了名家教导的,无论山水画还是人物画,都堪称一绝。这幅《挥扇仕女图》唐代名家周昉之作,此画是早些年地方进献,弘历收藏的,后来嘤鸣封后,这幅画的原作便作为聘礼,送去了纳兰家,自然也就属于修齐所有了。娘家私库中有如此绝妙化作,绘儿自然喜不自胜,借了去无数遍临摹。如今既送出手,必然是临摹纯熟了。

唐宫侍女以端庄华丽、雍容典雅著称,绘儿这幅临摹的《挥扇仕女图》算是略得其中滋味了。

嘤鸣看着欢喜,便拿出自己的最喜爱的田黄冻石印章来,落下了印个饱满的矜印,就紧挨着昭绘的印章。她是“嘤鸣”,而昭绘小字则是“喈喈”——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不过嘤鸣从来不叫昭绘的小字,因为那俩字叫起来…就像是“姐姐”…o(╯□╰)o

第693章、芙蓉锦鸡图

午后,嘤鸣闲来无事,便带着那副昭绘临摹的《挥扇仕女图》拿去九州清晏给弘历瞧。弘历看过后,自是赞不绝口。

“纳兰家,才女辈出啊!”弘历拂袖大笑。

这话也叫嘤鸣心里美滋滋的,纳兰氏的传统,哪怕是格格也是要读书的,因不苛求四书造诣,所以往往对琴棋书画这些艺术性的东西比较偏爱。在古代,女子会这些,自然算得上是“才女”了。

弘历一边回忆,一边说:“记得当年,朕告诉永瑢,要把修齐的嫡长女许给他,这孩子立刻便加倍刻苦工于书画!生恐不如福晋!”

嘤鸣笑得合不拢嘴,“还有这事儿?纯贵妃倒是不曾跟我说过。”昭绘自幼共于书画,尤爱作画,家中所有藏画,几乎都被她临摹了个遍,因此其画大有古风,光论作画水准,早已不逊色家中兄弟们了。因此自幼便薄有才名。

她倒是知道,六阿哥四书读得虽然不是很好,但书画上佳,在所有皇子中堪称拔尖,只是没想到他竟只是怕逊色未来妻子,才用功在书画上的!!

弘历又看了看那仕女图,笑着说:“不过朕瞧着,还是老六福晋更胜一筹!永瑢还需努力呢!”

嘤鸣“咯咯”笑个不停,有个比自己厉害的福晋,当真不知是悲是喜了。只不过昭绘只是因为喜欢,才用心与此,永瑢是较劲,光从这目的上看,永瑢便逊色一筹了。

弘历旋即道:“永瑢去年曾进献朕一幅《八旗画录》,朕瞧着倒是不错的。鸣儿可想瞧瞧?”

弘历如此一说,嘤鸣倒是来了几分兴致。她知道,六阿哥守孝日子枯燥,除了练字作画,也没有别的消遣,所以守孝的一年中,几乎每月都会进献一两幅画作上来。那水平,反正是比他老子强多了!

这幅所谓的《八旗画录》描绘的便是八旗子弟在校场骑射、摔跤的画作,人物栩栩如生,的确是难得的佳作。在这幅画录上,嘤鸣还瞅见…其中一个八旗子弟骑在枣红马背上,策马扬鞭,手中拿着的不是弓也不是弩,竟是一把燧发枪——真真让嘤鸣有了一种穿越感,顿时嘴角便翘了起来。

新型的燧发枪已经研制成功,虽然生产量不足,但是火器营八旗子弟已经鸟枪换炮了。永瑢的《八旗画录》中便细致地呈现了出来。

最后,画录底下盖上了“子臣永瑢”的四字矜印。

子臣…

这个永瑢,还真是一点出继的觉悟都没有啊。照理说他已经出继旁支,不该对弘历自称“子臣”。但是永瑢的一应待遇上,明显跟从前没什么不同之处。也无人敢在这上头置喙。

“朕记得,还有一副老六家的早年临摹的《芙蓉锦鸡图》,搁哪儿去了?倒是很久没瞧见了。”弘历喃喃自语。

王钦略一想,便躬身道:“皇上忘了,那幅画被五贝勒讨去了。”

弘历一愣,“朕赏给老五了?”

“是。”王钦道。

嘤鸣有些愣愣,“五贝勒讨昭绘的画做什么?”

弘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毕竟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五贝勒还是个半大孩子。

王钦却记得些,便道:“奴才隐约记得,五贝勒原是想要讨要宋徽宗的原作,皇上不舍得。所以五贝勒才退而求其次求了六福晋临摹的仿作。”说着,王钦笑着赞道:“别看当初六福晋才豆蔻年纪,临摹的《芙蓉锦鸡图》当真是一绝!否则承恩公大人也不会巴巴献上来显摆了!”王钦笑成了一朵花。

嘤鸣忍不住尴尬了,他这个哥哥就是如此。哥哥虽然重男轻女,却极为疼爱长女昭绘,也素来以这个女儿为荣,甚至还对人说,昭绘若生为男儿,必定是纳兰家第二个探花郎!

其实言过其实了,昭绘只是工于书画,对四书这些僵化教条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八股文章写得也并不好。莫说是探花郎了,怕是个秀才都考不上的。

正因为昭绘被自己老爹宣传出不小的“才名”,弘历才想将昭绘许给自己的儿子。当年与微服出宫的弘历相识的嘤鸣,亦是以一手书法,让弘历惊叹。因此昭绘的才名,才叫弘历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嘤鸣,弘历才格外对昭绘的婚事上心。

想指婚给五贝勒,遭到拒绝之后,竟也不生气,转而便想赐婚给六阿哥…修齐毕竟是臣子,不敢屡次得罪皇帝,所以便应下了。

嘤鸣暗想,五贝勒与昭绘并不熟识,但是对昭绘的才名,应该早就闻名吧?如今的五福晋虽然貌美端庄,但据说不怎么识字…如此一来,五贝勒对昭绘念念不忘,倒未必是假的了!

承明殿。

“不该惦记的,就别惦记了…”愉妃幽幽叹道。

五贝勒忙肃色道:“额娘,儿子早放下了。”

愉妃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便笑着道:“若真放下了,那副》芙蓉锦鸡图》给额娘可好?”

五贝勒脸色一僵,继续装傻:“什么《芙蓉锦鸡图》?那可是宋徽宗的名画,至今收藏在汗阿玛的书房中呢。儿子哪儿有?”

愉妃笑着叹了口气,“你呀,跟额娘装什么糊涂?”

五贝勒听了这话,便垂下头去,静默不语。

愉妃叹道:“都过去好几年了,额娘一直没再提过此事。但额娘都还记得呢,当年,你汗阿玛说打算把纳兰家的大格格许给你做嫡福晋,那时候你天天都是笑着的。”

五贝勒鼻子一酸,忙道:“额娘别说了…”

愉妃一脸的愁苦之色,“额娘也不想提起你的伤心事,只是纳兰家的大格格如今已经是永瑢的福晋了,再惦记,又有合益?反倒是徒增忧伤!”

五贝勒听得这话,不要心头窜起滔天怒火,“她原该是我的福晋的!!是永瑢生生抢了去!”——就在汗阿玛上次南巡路上,永瑢突然笑嘻嘻跑来跟他说,纳兰昭绘将是他未来的福晋!!当时,五贝勒气得恨不得撕了这个无耻之辈!!

即使,后来知道,永瑢只是无心,拒绝让昭绘嫁给他的,其实是纳兰修齐。也已然不能化解五贝勒心中的恨。所以在抵达杭州的时候,怒不可遏的他,选择了下手。

愉妃满是皱纹的额头上愁绪浓得化不开,“六阿哥也不是有意的…”

第694章、魏氏想回圆明园

愉妃满是皱纹的额头上愁绪浓得化不开,“六阿哥也不是有意的…”

五贝勒重重一哼,别过了头去。

他咬牙切齿道:“我不明白,为什么纳兰皇后和纳兰家宁可选永瑢,也不选我?!!”——昭绘许给六阿哥,五贝勒一直认为这是纳兰皇后的意思。

所以,五贝勒恨纳兰家,也恨嘤鸣。在加上野心的催发,便决定,狠狠地报复永瑢、报复嘤鸣。他以为,只要永瑢做出谋害嘤鸣腹中孩儿的事情,那永瑢与昭绘的婚事必然告吹,那他就又有机会了。

可没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却遭到了纳兰氏兄妹的怀疑,不但没能破坏永瑢的婚事,反倒叫他陷入进退维谷之地。

而后,他选择了蛰伏,一直蛰伏至今。

愉妃长叹了一口气,道:“永琪,你也看到了,六阿哥和六福晋恩爱和弦。”

五贝勒脸上只有浓浓的酸意,“是啊,儿子看到了…”——看到有孕的喈喈那样一脸幸福…

“额娘,儿子也没想怎么样,只是发几句牢骚罢了。”五贝勒苦涩地道。

愉妃抬手,轻轻抚摸过儿子的额头,“这样就好,额娘这辈子,不图你有多大出息,只求你平平安安。永琪,你是皇子,又是你汗阿玛颇为喜爱的皇子,将来做个亲王,额娘就知足了。”

愉妃的意思,显然是不希望五贝勒掺和进夺嫡中。

五贝勒忙点头道:“是,儿子明白了。”——虽然明白额娘的良苦用心,但是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路,他已经不能回头,也不愿回头了…

只是现在,他跟纳兰皇后短暂地联手了。

魏氏此人,手段狠毒,连亲骨肉都能杀害,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这种人若不及早除去,也必然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纳兰皇后虽然也手段了得,起码她很少把事情做绝,也往往都会给人留一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