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只当没听见章清涧还有半夏的话,低头便埋在了嘤鸣后腰伤口处,一口紫黑的毒血便被吸了出来,吐在了床头的痰盂中,如此反复,直到鲜血颜色渐渐淡了,呈现正常的鲜红色,皇帝才停了下来。

嘤鸣趴在床上,此刻纵然是铁石心肠,心下也不免有些触动。这种事情,皇帝原本不必亲自做的…竹叶青蛇毒,那也是会要人命的东西!!

一时间,嘤鸣神色有些怔怔然。

章清涧已是吓坏了,连忙道:“快取浓茶来给皇上漱口!!”——若是毒血有半分吞咽下去,那可就危险了!

第444章、娴妃的猜测

浓茶漱口之后,章清涧又为皇帝把了脉,见脉象无异,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帝看着伏在床榻上,意识已经渐渐迷离的嘤鸣,心下忍不住担忧,“舒妃…应该也无碍了吧?”

章清涧躬身道:“幸好娘娘并非是被竹叶青咬伤,蛇齿尖细,咬伤见血极少。而剪刀刺伤,半数蛇毒随着伤口出血流了出来,剩下的毒素又即使吸出,所以娘娘体内只残留少量蛇毒,并不足矣致命。”

听得“并不足以致命”这句,皇帝这才安心了,他又忙问:“那舒妃的胎相…”

章清涧忙上前跪在脚踏旁,为嘤鸣请脉。

此刻嘤鸣还没有完全昏迷过去,便用急忙运转法力,将自己的脉搏调得更微弱一些——毕竟是竹叶青蛇毒,若是脉象稳健,也不合理。何况若是她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安然无恙——这宫里有的是人不想看着她的孩子平安出生,若她安好,只怕还会有人在此下手,而若是她胎像不稳,有小产之虞,想来也能安全些。

“启禀皇上,娘娘脉象微弱迟滞,接下来最好还是卧床静养为宜。”章清涧小心翼翼地道。

皇帝脸色一变,“胎相到底如何?!!”

章清涧急忙磕头道:“皇上!竹叶青蛇毒乃火热之毒,虽然大部分吸出,残留的少许,虽不足矣伤害娘娘性命,可娘娘腹中胎儿比不得成人强壮…”

皇帝脸色白了几分,鸣儿已经失去婧儿了,若连这个孩子都保住…皇帝满眼伤痛地看着伏在床榻上,虚弱不已的嘤鸣,于是咬牙命令道:“必须保住舒妃腹中龙胎!!否则朕要你脑袋!!”

章清涧面色如土,只得急忙道:“微臣一定竭尽全力!!”章清涧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恐惧难安,只得飞快琢磨保胎之法。

“皇上,若要舒妃娘娘母子俱保,只怕唯有一个法子可行!”章清涧忙道。

“讲!!”皇帝吐出一个字。

章清涧道:“竹叶青蛇毒摧残。娘娘母体虚弱不少,胎儿也虚弱,如此下去,必然难以撑到足月。微臣只能竭尽全力保娘娘七个月之胎!”

“七个月…”皇帝暗自握紧了拳头。“你的意思是,舒妃一旦足七个月,便要以药物引产?”

章清涧头上沁出一层冷汗,他急忙磕头道:“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只不过,若小阿哥提前生下。只怕会先天虚弱一些!”——这还是往好了的说的,只怕更有可能先天不足,甚至有可能早早夭折了!!可那总比胎死腹中要好些!!

“朕…知道了…”皇帝长叹道,又问:“你当真有把握保胎到七个月?”

章清涧当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眼下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了!!章清涧不敢欺君,便道:“若是一个月内,娘娘没有见红,想来还是可以保到七个月的!”

皇帝面色沉痛,连是否能生下一个先天虚弱的孩子,都要看上天是否眷顾吗?!!鸣儿…皇帝眼眶已经发红。

而嘤鸣听完了这一切之后。便昏昏睡去了。又是失血,又是蛇毒,她可是累坏了,先睡一觉再说吧。

半夏立在床头,手里拿着些祛瘀化毒的膏药,涂抹在嘤鸣的伤处。再用柔软的纱布缠绕腰间包扎,最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既可。

这个时候,章清涧开的药也熬好了,主要是清热解毒,用来化解竹叶青余毒的。里头还加了补血保胎的成分。嘤鸣摔了一下,竹叶青火毒又伤了胎,所以章清涧加了熟地、黄岑、白芍、续断、甘草等物。

另外,章清涧还单独给皇帝开了一碗清热解毒的药。虽然皇帝没有中毒之征兆,但是喝碗解毒药,也可保万无一失。

夜色笼罩紫禁城,这一夜不知道多少人无眠。唯独嘤鸣好睡,只是夜里翻身子,动辄扯到伤口疼醒了。醒来后。嘤鸣原打算进药园世界的,但见皇帝竟没有离去,而是睡在次间榻上,便生恐惊动了皇帝,只从药舍中取了些晾干的参片——都是药园世界中生长的了多年的,比起寻常野山参,不知强了多少倍。人参大补元气,对于她现在的的确再合适不过了,于是含在嘴里两片,慢慢嚼碎了,伴着药河水吞咽下去,复又小心翼翼躺下入睡了。

慈宁宫,灯火如昼。

太监常保匆匆进了殿中,躬身禀报道:“章清涧讳莫如深,半句话也问不出来。不过奴才已经查了舒妃的解毒药,里头加了分量不轻的安胎成分,可见舒妃的胎十分不安了。”

太后点了点头,“到现在还没落胎,她倒是好福气。”

常保笑道:“只怕是保不了多久了。倒是二公主,在慎刑司里整夜嚎叫,口口说自己冤枉。”

太后淡淡道:“她如此喊冤,也该叫皇后这个做额娘的知晓才是。”

常保立刻心领神会,打千儿道了一声“嗻”。

这时候,娴妃端了安神药进来,关切地道:“时辰不早了,太后喝了药,还是早早睡下吧。”

太后看着娴妃,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娴妃坐在床头,一口口喂太后喝安神药,一碗药见了底,娴妃才忍不住道:“姑母,二公主小小年纪,若是叫人拿剪刀刺伤舒妃倒是有可能,可下毒这种事儿——想必是皇后所为吧?”

太后笑了,“连你都能想到这点,皇帝自然不会想不到。”

娴妃轻轻搁下药碗道:“皇后大约是想拉着舒妃一起玉石俱焚吧。”说着,她唇角一翘,“舒妃这会子虽然还没有小产,只不过她这一胎,就算生下来,只怕多半也是个先天虚弱的孩子,就算是个阿哥,也不足为虑了。”

太后却冷了脸色,“你现在就松懈,怕是还早了些!”

娴妃一愣,“姑母…”

太后摆了摆手,“剩下,你就不必管了,好生打理好宫务也就是了。”

娴妃心下虽然好奇,但见太后已经露出疲惫之色,便也不敢多做叨扰,忙起身告辞了。

第445章、皇后自绝

翌日。

皇帝才刚下了早朝,吴书来便上前禀报:“皇上,皇后娘娘说…想见您。”

砰的一声,皇帝摔了手上捻着的一串十八子罗汉手串,一时间满地叮铃咚隆,四散滚落,“她想见朕,朕永生都不想再见那毒妇一眼!!你再去备一杯鸩酒,送去长春宫!!这一次,朕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替她摔了鸩酒!!哼!!”

吴书来弯下身子,小心翼翼道:“可皇后娘娘说,她想见您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皇帝抬眼看着养心殿外随风蹁跹的秋叶,良久无声。

“纵然她罪大恶极,好歹跟朕夫妻一场。”皇帝如是说。

吴书来道:“那奴才这就去准备龙舆。”

长春宫。

皇后富察氏一夜无眠到天明,眼中已经是血丝密布,她褪去华衣美服,只穿了一身素青色彭缎旗服,头上簪钗尽去,三千青丝落下,显然是要脱簪待罪。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声音枯槁干哑,已经屈膝跪了下来。

“你想见朕?”皇帝语中带着微薄的冷意,虽然脸色已经褪去怒色,但见皇后如此凄然之态,亦不见有半分怜悯之色。

“是。”皇后轻轻应了一声,她抬头看着皇帝,看着自己的丈夫,不禁悲戚油然而生,她长长吸了一口气,弯腰磕下一个头,道:“多谢皇上,还肯来见臣妾最后一面。”

皇帝薄唇中发出一声冷哼,“最后一面?既如此说,你是肯认罪了?”

皇后凄惨一笑,憔悴瘦削的脸上满是悲凉之意,她忍不住反讽道:“皇上已经认定是臣妾所为,臣妾认不认罪,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皇后难道觉得自己很冤枉吗?!!”皇帝胸腔中的怒火已被点燃,话中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皇后端端正正跪于方砖墁地之上,腰身却是笔挺的。“事到如今,臣妾不敢说自己的冤枉。臣妾所做的事情,在皇上眼中早已是万死难恕。可吉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什么都没做。还请皇上不要为难她。”

皇帝狠狠一甩袖子,“吉兰泰什么都没有做,那么昨日刺杀舒妃之人,便是你指使的了?!!”——皇帝自然也不相信小小年纪的吉兰泰会做出如此歹毒之事,那唯一的可能。便是皇后了!!

皇后脸上浮现浓浓的凄凉之意,她咬牙道:“是!!是臣妾命秋夕趁乱刺杀舒妃的!!”

这样的从皇后口中说出,皇帝不禁怒火沸腾,只觉得血气直冲头顶,她看着皇后那副昂然不悔的样子,心头的愤怒愈发无以复加!!于是,皇帝上前一步,一脚用尽全力,便踢在了皇后的心口,“贱妇!!!”

“咳!!”皇后重重摔倒在地。胸口剧痛之下,一口淤血当场咳了出来,方砖墁地上如泼洒了红墨一般,嫣红刺目!!

“哈哈哈!!”皇后突然发出了大笑之声,笑声回荡在空旷的长春宫殿宇中,“果然,只有舒妃,才是真真被皇上放在心里的!!”

“所以你便要屡次三番害她?!!”皇帝怒吼质问。

皇后撑着身子,爬了起来,依旧直挺挺强撑着跪直了身子。她扬声道:“若叫舒妃回宫诞下皇子,臣妾的皇后之位早晚要被她夺去!臣妾已经没了儿子膝下承欢,没了丈夫的宠爱欢心,所剩下的也不过就是这个虚有其表的皇后名分罢了!!臣妾宁愿鱼死网破。也不愿将这个位置,让给任何人!!!”

“你——”皇后这般狠厉之词,大大超乎了皇帝的意料,皇帝咬牙切齿道:“朕当初就不该留着你的性命!!”——若早早杀了这贱妇,婧儿岂会身陨?!

皇后的嘴角还挂着一缕鲜红,却衬得她面无血色。憔悴至极,她仰头看着暴怒的皇帝,心下一片悲凉,“死又如何?臣妾被皇上禁足在长春宫,早已是生不如死!!”一语罢,皇后已是泪湿双颊,潸然凄凄。永无出头之日的幽禁,形同打入冷宫,无数个漫漫黑夜,寂寂一人,眼看着蜡烛燃尽,从暮色深深,等到东方既白,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连见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只能隔着殿门!!

这样的日子,已经叫皇后几欲疯狂了!所以当她得知伴驾南巡的舒妃有孕的时候,她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的妒意!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舒妃回宫生下儿子,无子的舒妃已经宠冠六宫,若是她有子,早晚有一日,她连最后的皇后的名位都会被皇帝拿去给了舒妃!!

“生不如死?!”皇帝脸上尽是狰狞之色,“既然生不如死,你为何还要苟且偷生?!朕没拦着你寻死!!!!”皇帝的怒吼之声直刺进皇后心头,仿佛是一把锥子,刺得人痛不欲生!

皇后捂着胸口,连连咳嗽了几声,咳出的如数都是鲜血,这就是她的丈夫,对她早已是这般绝情!

皇后泪水簌簌而落,却笑声连连不止,“是啊,皇上早就巴不得臣妾死了!夫妻二十载,臣妾竟也落得被丈夫恨之欲死的地步!”

“朕恨你欲死,是因为你做了让朕恨你欲死之事!!”皇帝怒吼声震耳欲聋,“你谋害嫔妃,戕害了朕不知道多少儿女!!朕不株连你九族满门,已经仁至义尽!!!”

皇后憔悴的面庞已经一片****,泪水伴着嘴角的血,混合着滴落在她素青色的旗服上,如朵朵红梅晕染,凄美不胜。不牵累九族满门吗?如此,她也可以安心去死了…

皇后仰头道:“用臣妾一条性命,来了解一切,的确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事已至此,就不劳烦皇上担负杀妻之命了,臣妾自己自行了断就是!”

听得这话,皇帝怒意略消几分,“自行了断?”

皇后凄惨地笑着:“是啊,臣妾不是病了许久了吗?病弱膏肓而逝,朝堂之上也无人会置喙什么。皇上也不必脏了自己的手了。臣妾…也不用死在自己心爱的丈夫手上!”——若要死,哪个妻子愿意死在夫君手上?还不如自行了断!!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皇后的提议,的确打动了他!他不必亲手杀死先帝所赐婚的发妻,也能除去心头所恨,的确是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好!随你去!”皇帝冷然道。

皇后露出了笑容,她急忙道:“那吉兰泰——”

皇帝轻哼道:“吉兰泰若是丧母,自然要出来披麻戴孝,给你哭丧!!”——意思是说,你一死,吉兰泰便会被慎刑司放出来。

皇后跪在殿中,看着拂袖远去的皇帝,哈哈笑了,笑得悲惨凄凉,皇上!你真够绝情的!竟都不让臣妾见吉儿最后一眼!!!

第446章、哀家的好儿子!

嘤鸣已经在床榻上躺了三日了,后腰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每日两幅的安胎药一碗不落的都喝了。她躺了三日,皇后也绝食三日了,三日水米未进,人已经虚脱下不了床了。

看样子,帝后已经达成了协议。

皇后绝食自尽,对外宣称病入膏肓,太医也已经应景地派去了几个,乍瞧上去倒真像那么回事。

富察赫臣也被秘密处死了,尸体随意丢弃在乱葬岗,富察家也不敢去收殓,更不敢多问半句皇后的“病情”,战战兢兢缩在府中,如临末日。

“眼看就是中秋了,好端端的佳节,怕是办不成了。”皇帝似乎颇为遗憾的样子。

嘤鸣暗想,皇后活不到中秋节了,人断绝了饮食,能活七天就不错了。皇后若是逝世,那就是国丧,自然什么节庆都得泡汤。皇后绝食,皇帝遗憾的却只是中秋节不能办了。可见是真真对皇后无半分余情了。

而二公主还在慎刑司牢房里关着,倒是衣食无缺。看样子皇后死前,她是不会被放出来了。当然了,被关在慎刑司的二公主也不可能知道皇后绝食欲自尽之事。

现在,人人都等着皇后气绝了。

慈宁宫那位在等着,她在等着,康嫔在等着!娴妃在等着!大阿哥永璜也在等着!盼着皇后死的人,还真不少呢!

这时候,王钦躬身走了进来,打千儿禀报:“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慈宁宫。”

“知道了。”皇帝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嘤鸣的手背,“你好好养胎,朕去了。”

嘤鸣轻轻颔首,心道,大中午的,这个时候太后不是一般都要睡午觉吗?怎的突然叫皇帝去?隐隐的,嘤鸣心下有些不安。

目送皇帝离去。半夏才慌忙近前道:“娘娘,白贵人方才去了慈宁宫!”

听得这话,嘤鸣心中咯噔一下!!白贵人!她倒是险些忘了这个失宠的草包美人了!!当初在山东张园行宫的时候,白贵人便跟刘常在暗地里嘀咕她与惠周私会之事。言语很是不堪,当时被嘤鸣吓唬了一通,白贵人便老实了!原以为,这样就没问题了,没想到…白贵人竟然去了太后那儿!

照理说。一个个小小贵人,还没资格去给太后请安!!然而她却去了!!

“不打紧,只要皇上相信本宫即可!”嘤鸣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张园的事儿,皇帝已经叫人封口,不许胡乱议论,没想到这个胆小的白贵人,倒是挺有胆色的!!嘤鸣咬了咬牙,都这个时候了,她可不会认为白贵人只是去给太后请个安。只怕必然把他与惠周相会在水阁中的事儿,添油加醋跟太后说了!!

半夏连忙点头,“皇上相信娘娘,必不会任由旁人往娘娘身上泼脏水!”

嘤鸣揉着太阳穴,心下突突跳得厉害。

慈宁宫。殿中只有太后与皇帝母子二人,连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被遣退了出去。皇帝见太后如此肃穆,不禁有些疑惑,“皇额娘这是…”

太后神色一厉,便道:“此事兹事体大,哀家不得不问问皇帝!!”

皇帝忙坐正了身子。道:“皇额娘请讲,儿子知无不言。”

太后凝着浑浊的老眼打量着皇帝,便问:“哀家听说,舒妃在山东的时候。曾经与康亲王世子行宫水阁私会!可有此事?!”

皇帝心里暗自一惊,同时不禁有些恼怒,到底是那个该死的狗奴才,竟敢把他叫封口的事儿告诉了太后!!却忙笑着道:“算不得私会,是儿子召惠周进行宫议事,惠周与舒妃只是偶遇。进水阁中,也只是写了封家信罢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皇帝竟丁点不疑舒妃吗?!”

皇帝立刻道:“舒妃性情贞洁,儿子自然信她。况且舒妃与惠周进水阁,前后也不过两刻钟的工夫。”

太后神色冷厉,“两刻钟,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皇帝听得这等难听的话,眉头不禁一皱,“皇额娘,这些无凭无据的话,还请您不要再说了!”

见皇帝竟果真半分不疑心,太后心中恼怒,便道:“算来那个时候,距今也五个月了,与舒妃的怀胎月份,正好相符!!”

皇帝听得这话,脸色嗖的黑了下来。

不等皇帝反驳,太后立刻又道:“事关皇家血脉,哀家不得不多心些!舒妃若真若皇帝所言,性情贞洁,就不该与外男私会水阁!!而且哀家也查到,舒妃进宫以前,曾经被康亲王府求过亲!!”

皇帝嗖的站了起来,脸色又黑又沉,“皇额娘!儿子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狗奴才跟您说了这些混账话,儿子是一个字也不会信!!舒妃腹中所怀的,是皇额娘的亲孙儿,这点毋庸置疑!!”

“皇帝!!”太后眉头皱得老深。

“另外,儿子还打算,舒妃临盆之后,无论生的阿哥还是公主,都晋她为贵妃!!”皇帝语气铿锵,这话完全不带有丝毫商量。

太后神色大惊,“皇帝!贵妃之位,非同小可!娴妃伺候了你二十多年,尚且只是妃位,舒妃岂能先封了贵妃?”

皇帝淡淡道:“皇额娘不必忧心,等舒妃平安临盆,儿子也会同时晋封娴妃为贵妃。这样一来,皇额娘总没有异议了吧?”

太后一噎,什么叫“等舒妃平安临盆”,意思是说是舒妃不能平安临盆,娴妃就封不得贵妃了吗?!!

这一次,不等太后再反对什么,皇帝便道:“儿子前头还有不少奏折没批阅,便先告退了,请皇额娘好生休养,儿子改日再来请安!”说罢,竟是不顾太后脸色何等难看,皇帝便扬长而去。

砰!!!

枕边的一柄上等的玉如意,被太后摔得粉碎,太后老脸扭曲得已经狰狞,“这就是哀家的好儿子!!!”

“太后息怒!”娴妃已经飞快从内室跑了出来,原来方才太后与皇帝母子之谈,娴妃亦是停在了耳朵里。初听皇帝要封舒妃为贵妃,娴妃自是愤愤不平,可一听说,她也会被同封为贵妃,娴妃也便熄了不平。

第447章、混淆皇家血脉

娴妃忙扶着太后的胸口,柔声劝慰道:“太后切勿置气,其实同封贵妃,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舒妃本来就是与她平起平坐的,若是产子,延绵子嗣之功封贵妃,也不无不可。而且,舒妃这一胎也未必是阿哥呢!

太后重重哼了一声,“一个贵妃之位,就把你打发了?!本朝的贵妃,素来只封一人,两贵妃并立,平起平坐,还有何贵可言?!”——从圣祖爷时候的大小佟贵妃、温僖贵妃,还有先帝时候的那个贱人年氏,都是一人居贵妃之位独尊,为众妃之首!!诚然祖制规定,贵妃之位有二,但何尝有过两大贵妃并立的先例?!

娴妃委屈地道:“皇上都这么说了,俪兰有什么法子?”——她何尝不想当皇贵妃、乃至皇后?可皇上不肯封,她能奈何?

太后冷着老脸道:“最起码得是皇贵妃!!”

皇贵妃位同副后,副后也是后,大清有不成文的规矩:皇帝只能有一个“后”。要么晋皇贵妃为后,要么永不封后,断无皇贵妃与皇后并存之理!!二者并立,除非是追谥!要么就是将死前的安慰!

譬如年氏,就是病危至极被先帝也加封皇贵妃之尊,也因此,太后深为妒恨!因为皇贵妃和皇后一样,都有资格附葬帝陵,与皇帝死而同穴!一想到自己百年之后,地底之下,年氏还要继续跟她争宠、继续狐媚她的丈夫,太后便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顺治爷在位的时候,中宫健在,便封了董鄂氏为皇贵妃,便是打了博尔济吉特皇后的脸,是大大坏了规矩!自那之后,圣祖爷便定下了,皇后与皇贵妃不可并立的规矩!圣祖爷自己也贯彻了这项规矩,孝昭仁皇后在世的时候,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就只是贵妃而已!

而后的子孙。自然也无人敢逾越。先帝爷再宠爱年氏,也只能在她将死之际,加以皇贵妃尊位。

“姑母可是有法子?”娴妃不禁眼带期盼之色,副后之位。便可执掌凤印,娴妃自然眼馋,不像现在,虽掌管六宫事宜,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太后轻轻一笑。旋即眯了眼睛,“等着吧,哀家自会为你筹谋。”

“多谢姑母!”娴妃欢喜不已。

太后微笑着,满脸慈祥,“乌拉那拉氏未来的荣耀,就在你身上了。哀家要亲手把你扶上皇贵妃之位,才能安心去了。”

娴妃坐在床头为太后捶着腿,“姑母会长命百岁的。”娴妃自然巴不得太后能活得长久,若太后能做到太皇太后,那才最好呢。

储秀宫。

皇帝是带着怒火跑来的。破口便是一通夹枪带棒,埋怨太后偏听偏信,怒骂贵人白氏竟敢向太后进谗言!!

嘤鸣听得愈发恼怒,果然是那个白氏!倒是小瞧了她胆色!!

旋即,嘤鸣一脸温柔款款,嘴上细细柔柔道:“只要皇上相信臣妾,旁的,臣妾不在乎。”

“鸣儿…”皇帝心下触动,怒火登时消了泰半,他执着嘤鸣的手。不胜唏嘘。

皇帝信她,可嘤鸣心中仍旧不安,太后插手了,还拿当初与惠周私会的事儿做筏子。只怕太后不会因为皇帝的不疑,便放手了。女子的名节,在这个时代,可是比性命都要紧的东西!礼教,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嘤鸣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浮起浓浓的担忧之色。

晚上。皇帝在她这里用过了晚膳之后,嘤鸣便催促皇帝回养心殿了,愈是这个时候,她愈是需要皇帝的信赖与庇护,同时却不能霸占着皇帝。一个太后,就够叫她头疼的了,这个时候,她不能面对六宫的妒火。

皇帝轻轻扶着她的鬓角,温声道:“朕就是想多陪你一会儿。”

嘤鸣亦含情脉脉看着皇帝,“臣妾会好好的,臣妾一定会生下这个孩子,否则…”说着,眼中滑过哀恸之色,“否则岂非枉费婧儿舍身相救?”——此刻,她自然是做戏,却也不全然是虚假,她已经与婧儿分开许久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伤口还痛吗?只有青儿陪伴,能吃得好睡得好吗?夜里会不会害怕?想着这些,眼里不禁有了水意。她的婧儿,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过她身边半步呢,无论是去木兰,还是南巡,都在她身边。可现在,她受了伤,还要一个人躲在山林中度日…

“鸣儿…”皇帝不禁心疼,忙揽了嘤鸣在怀中。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王钦的惊呼之声:“奉先殿走水了!!”

奉先殿——走水了?!!

皇帝登时大惊,“什么?!!”——奉先殿,可是供奉历代先帝极皇后的地方,凡遇朔望、万寿圣节等重大节庆,皇帝都要亲往奉先前殿大祭,遇列圣列后圣诞、忌辰及元宵、清明、中元、霜降、岁除等日,也要前去后殿进香。因此,奉先殿的异常要紧,断断不容有失!

“皇上快去瞧瞧吧。”嘤鸣急忙道,心下却甚是不安,这个时候,奉先殿竟然着火了?!奉先殿可不是等闲宫殿,日夜都有人看守,怎会轻易失火?

这一夜,嘤鸣亦不得安枕,虽然奉先殿烧不得并不严重,只是偏殿熏黑了半边,供奉列为先帝先后的牌位、神龛都没有被烧着,也算是万幸了。据说是风吹倒了灯笼,里头的烛火掉出来,点燃了窗户纸,借助风势,所以烧起大火。幸而扑救急时,才没有酿成大灾。

负责夜里值守的太监被皇帝杖责,管事太监也被革了职,也算是从轻处置了。显然,奉先殿失火之事,皇帝也不愿闹得太大。

皇帝不愿事情闹大,可有人却唯恐天下不乱。

早朝刚下,半夏便慌慌张张来禀报:“娘娘,大事不妙了!今儿早朝,钦天监的监正胡霆上折子,说奉先殿失火,是上天示警,乃是示警皇上,后宫有人混淆皇家血脉!!”

嘤鸣脸上的血色嗖的散了个干净,什么叫“有人混淆皇家血脉”?!分明是直指她腹中这一胎并非皇帝之子!!昨日太后跟皇帝质疑她与惠周私情,当夜奉先殿便失火,紧接着前朝就以此说事!!

古人是最信天命的!何况失火的是奉先殿!!

“皇上可有处置胡霆?!”嘤鸣急忙问。

半夏道:“皇上当着满朝臣工怒斥了胡霆,但是并未加以处置!”

嘤鸣身子一软,瘫在了榻上,皇帝竟然没有处置胡霆?没有赐死,更没有革职?!!难道是皇帝也有些听信了胡霆的“上天示警”之言?!

“这会子,皇上已经下了早朝了,却没有过来…”若皇帝半分都不疑心她,应该立刻赶过来安慰她才是,可他没有!

嘤鸣不禁有些觉得凄凉,昨日皇帝还那般信她,可今日…终究,帝王都是多疑的,怎么可能全然相信谁呢?

这个男人,终究不会是她的依靠。

第448章、见红、金丹碎

养心殿。

“你的脸怎么了?”皇帝冷眼看着惠周脸上的三条血痕。早朝的时候,就瞧着这小子低头躲躲闪闪了!

惠周支支吾吾,窘迫地道:“被、被…猫抓的…”

皇帝冷哼了一声,一副相当不爽的模样,扬声讽刺道:“你家里的母猫,倒是够野!!”

惠周面皮微涨,白净的两腮嗖的红了,被皇帝一语戳破,自是觉得脸面丢尽,忙低下头,瓮声说:“奴才福晋…只是有些误会了。”略一停顿,惠周又急忙道:“今日早朝,钦天监监正胡霆…”

“朕之家事,汝不必多问!!”皇帝根本由不得惠周多言,冷冷一声斥,便打断了他的话。

皇帝登基十数载,君威日盛,乾纲独断的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从前,惠周自然不敢出言顶撞,可如今涉及嘤鸣,惠周着实按捺不住,“皇上,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针对舒妃…”

“住口!!!”皇帝脸色寒了个透彻。

惠周登时心底一凉,此刻他愈是替舒妃抱不平,皇上便愈是不快!!他越是想帮舒妃,就越是会害了她!便急忙俯身跪了下来,道:“奴才失言了。”

皇帝重重一哼,“小小家事,朕自会料理了,不必汝等越俎代庖!!”——皇帝何尝不是是谁指使的胡霆?否则小小钦天监,岂敢如此胆大包天?!皇额娘…怎的就不信鸣儿?都怪那个白氏,胡乱说了那些不该说的事儿!!否则皇额娘岂会兴师问罪?!不过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要把流言蜚语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