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鸣听了,顿时感动不已。皇帝的玉珞銮车嘤鸣白天就看到了,第一印象是大——就像一座移动宫殿似的,坐里头肯定比自己的妃主仪车要舒服多了!第二印象就是华丽——那玉珞车,鎏金龙凤、嵌玉镶珠,在阳光底下金灿灿刺眼。

只不过…皇帝的玉珞銮车,她若是上去乘坐,这可是违制、僭越吧?嘤鸣不由纠结了。

皇帝这时候满是怨气地道:“白天好好补补觉,省得你晚上睡得跟死猪似的,叫都叫不醒!!哼!!嫔妃侍寝,睡成一滩烂泥,也算是前所未有了!!”

额…

合着皇帝陛下这是欲求不满,才叫她去玉珞銮车里歇息的啊…

嘤鸣不禁郁闷了,她还以为乾渣龙变得体贴了呢…

昨天晚上,嘤鸣一丝不挂的胴体被塞进皇帝被窝里的时候,皇帝还挺期待的,结果怎么捯饬,嘤鸣睡得完全不省人事!!皇帝知道嘤鸣宫寒之症严重,少不得郁闷地抱着香喷喷、软绵绵、滑溜溜的胴体…盖被子纯睡觉。

皇帝也不是没想过,管他三七二十一,先饕餮了再说。反正给他侍寝,本来就是鸣儿的本分。可看到嘤鸣疲惫的睡脸,又忍不住觉得自己禽兽了点。所以便咬牙决定先放过嘤鸣这一晚。可是嘤鸣睡觉着实不老实,大腿总乱往人身上翘,一丝不挂的胴体动不动就缠绕到了皇帝身上,勾得皇帝一晚上小腹中小火苗乱窜,生生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所以,皇帝陛下才怨气那么重。

第222章、翠答应崔答应

在郑家庄行宫陪伴皇帝用过了早膳,便再度启程了。

嘤鸣的妃主仪车这下子空了,带着侍女、嬷嬷、乳母们,抱着闺女跟着皇帝一起上了那架最大、最华丽的帝王玉珞銮车。

拉动这座移动宫殿的是十六匹膘肥体壮的枣红色的蒙古马,全都身披黄帛,被训练得步调均匀,行走不疾不徐。

玉珞銮车中宽敞无比,里头桌椅案几齐备,奏折堆积了满满一桌子。显然是皇帝赶路的时候,也少不了要批阅奏折。銮车中,被分割成前后两个空间,前头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后头一架十二扇式样的紫檀木嵌螺钿山水大屏风,屏风后头搁在一架很是宽大的罗汉榻,榻上配备明黄条褥、靠背、软枕等物,正中隔着一方紫檀木雕龙炕几,炕几上隔着茶水、点心与时令瓜果。

猪妞瞅着那珐琅瓷盘中黄澄澄的蜜桔,顿时眼睛亮晶晶的,立刻扯着脖子,“额额”叫着。

嘤鸣无奈地道:“行了,别叫了,给你剥。”顺手拿起一个蜜桔,正要剥皮,却见一个身穿浅碧色绣蔷薇花缠枝旗服的女子从从屏风侧走了过来。

“婢妾给舒妃娘娘请安。”

嘤鸣一愣,便道:“翠答应?你怎么在这儿?”

来者正是翠羽,原本是皇后身边大宫女,十八九岁的年纪,不过如今已经是皇帝的小妾之一,正七品的答应了。

翠羽不咸不淡道:“皇后娘娘让婢妾服侍皇上饮食起居。还有,婢妾姓崔氏,不姓‘翠’!”

嘤鸣:“额…崔氏?那么说,你叫崔翠羽?”——姓没问题,名字也挺好听(眉如翠羽),可合在一块就…

“是。”翠羽继续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不过显然有些不大乐意的样子。

嘤鸣暗想着,皇后让翠羽服侍皇帝饮食起居,说白了。是想让翠羽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可嘤鸣却进了皇帝的玉珞銮车中…一山容下二虎啊。

不过翠羽这只虎,显然远远斗不过嘤鸣。

嘤鸣侧脸问她:“皇上娘娘不是叫你来伺候皇上的吗?”

翠羽道:“皇上吩咐婢妾来伺候娘娘。”

额…皇帝难道不喜欢红袖添香?居然把翠羽这个美人撵到这里来伺候她了。

嘤鸣笑着打量了翠羽几眼,便把手里的蜜桔递给她。眼睛笑成了月牙:“嗯,你来得正好,给本宫剥桔子吧!”

翠羽瞪大了眼睛:“剥桔子?”

嘤鸣点头:“没错,要剥得干净些,上头不能有一丝经络。”——否则猪妞可不会吃。

翠羽只得憋屈地接过嘤鸣抵过来的桔子。闷头撕扯着桔子皮,仿佛是在撕扯嘤鸣一般。

不过翠羽双手倒是很灵巧,很快便将剥得干干净净的桔子肉递给了嘤鸣,嘤鸣满意地点了点头,撕下一瓣便塞在猪妞的小嘴里。

猪妞欢喜地咀嚼着,腮帮子蠕动着,吃得很是高兴。

嘤鸣一边喂闺女,一边问翠羽:“是皇后娘娘主动将你举荐给皇上的,还是皇上看中你的?”

翠羽脸上滑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她柔柔道:“三个月前。婢妾侍奉皇上净手的时候,皇上夸了婢妾双眉生得好看。然后,皇后娘娘就顺水推舟,安排婢妾为皇上侍寝了。”

嘤鸣暗暗琢磨,皇帝这该不会是故意膈应皇后吧?便抬头打量了一下翠羽的双眉,嗯,的确一双天然的柳叶弯眉,细细长长,而且不画自黑。所以翠羽额头上没有一丝刘海,就那么将光洁的额头与柔美如墨的双眉呈现出来。

“啊!!”猪妞长大了嘴巴。突然大叫了一声。

额…走神了,忘了给猪妞投食了。嘤鸣急忙又撕了一瓣桔子塞进她嘴里。

一整个桔子吃完,猪妞幸福地打了个饱嗝儿,满嘴都是香甜的桔子味儿。然后脑袋一歪。便钻进榻里头,呼呼大睡了。

看样子昨天精神过头了,今儿要补觉了。嘤鸣暗暗瞅着,轻轻拍打这猪妞的后背,嘴里哼着个儿歌曲调,哄她入睡。

“娘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翠羽突然问道。

嘤鸣挥了挥手。“无事,你去伺候皇上的吧。”

翠羽心头一喜,她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眉飞色舞,见了万福,便绕过屏风,去前头了。

打发了翠羽,嘤鸣身子一歪,倚着软枕,便想假寐一会儿。虽然皇帝的玉珞銮车里要舒服许多,可终究有些晃荡,这样的环境之下,嘤鸣是睡不着的。不过歪着歇会儿也是好的。

可刚躺下没多一会儿,皇帝突然过来了,问道:“怎么不叫崔氏伺候?”

嘤鸣打了个哈欠,起身草草见了个常礼,道:“崔答应心不在臣妾这儿,留着也是无益。”

皇帝侧身坐在罗汉榻上,又顺手拉了嘤鸣在自己身边坐下,柔声道:“朕留崔氏,只当侍女使唤,你别多心。”

嘤鸣心里暗自“切”了一声,这话鬼才信!若真的只是当侍女使唤,怎么给使唤到床上了?都封为答应了,可见是已经滚好几次床单了。

皇帝眼瞅着嘤鸣脸上越来越多的醋意,不禁笑得开怀,“瞧你那小性子,那崔氏不过长得略赏心悦目些罢了,朕随口赞了句,皇后却上心了,竟叫她伺候朕沐浴…”

嘤鸣眼角一挑,酸溜溜道:“伺候沐浴,然后就伺候到皇上床上去了!”——你丫的还真是不挑食啊,只要长得好看,都往床上拉!!

皇帝呵呵笑着,捏了捏嘤鸣若鹅肢般细腻白嫩的鼻尖,“她不过是个包衣出身的,也只得你这般吃味?”

嘤鸣轻哼道:“纯嫔、嘉嫔不也是包衣出身?还有已故的慧贤贵妃高氏还不照样是包衣出身?”——包衣出身在别的朝或许是硬伤,可在乾隆朝,出身啥的,真的不要紧。只要皇帝喜欢,贵妃都封得!

皇帝淡淡道:“高氏不提也罢。纯嫔、嘉嫔都是服侍朕多年,德行兼备,朕才赏了嫔位的。崔氏和她们二人怎么能一样?”

嘤鸣瞥见那倒影在屏风上的一抹微微颤抖的倩影,便笑吟吟道:“纯嫔生了三阿哥、嘉嫔生了四阿哥,所以封嫔。若将来崔氏也给皇上生个阿哥,那可不就一样了吗?”

皇帝笑着道:“朕不会叫她生养的。”

嘤鸣一愣,忙道:“崔答应得了位份之后,避子汤应该没有再赐吧。”

皇帝淡淡道:“皇后哪里暗地里赐了,朕自然就不必再赐了。”

嘤鸣不禁一呆,崔氏只是包衣出身啊,就算有了生养也没什么大不了,皇后竟然这般防备?

这崔氏也可怜,满以为皇帝喜欢她呢,原来不过是自作多情。不被皇帝允许生养的嫔妃,便不过是皇帝偶尔兴致所起,顺手把玩的玩物罢了。

自此之后,一路上,崔氏都格外安静恭顺,再没有了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很是放低了姿态,就跟宫女似的,伺候着嘤鸣,奉茶端水、捶背敲腿,都不做得极为认真。

大约是知道了自己在皇帝心目中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所以再也不敢有半分傲气了。面对嘤鸣这个满军旗著姓大族出身的舒妃,崔氏很是讨好。

这一路倒是少有风雨,所以九月底的一个午后,便抵达了木兰围场。在木兰围场的平坦地带,选了个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侍卫们开始安营扎寨,最中心是皇帝的御帐,一座毡布搭建而成的帐殿,宛若穹庐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在几百名侍卫的协作之下,搭建而成。以此为中心,围绕皇帝的帐殿,设下三层布防,层层关卡,以保证皇帝的安全。

而在皇帝的帐殿四周,按照位份高低,嫔妃的毡帐也搭建开来。毡帐,其实就是蒙古包,游牧民族逐水而居,所以发明了这种可以随时搬迁移动的蒙古包,因为是用羊毡为主搭建而成,所以又叫做毡帐。蒙古人管它叫“格尔斯”。

以科尔沁为首的蒙古十几个部落的王公亲贵如数前来迎驾,嘤鸣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蒙古人呢!一个个,不论男女,都穿得格外鲜艳,身上叮叮当当佩戴者许多珊瑚、青金石穿成的珠子,而且不论男女,都扎俩大辫子,尤其蒙古女子的鞭子上也缀满了珊瑚等珠宝。

茫茫的木兰草原,占地方圆三百余里,水草丰美,先帝在位十三年没有来狩猎,皇帝登基更是第六个年头才来,所以这里的野畜早已繁衍无数,可以说漫山遍野都是猎物。

秋日层林尽染,放眼望去,映在夕阳下的是一望无际的金灿灿,依稀还能味道野果的香甜气息。

嘤鸣不禁暗叹,幸好来了,否则圆明园山水再美,也没有木兰围场的天然壮阔。偶尔风吹草低,都能看到有梅花鹿窜起,湖泊的滩涂,芦苇密布之地还能看到悠闲戏耍的黑鹳、苍鹭、朱鹮这些后世已经被列为濒危物种的禽鸟。

可惜,在这个时代,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这些无论禽鸟还是野兽,都是猎物。

第223章、公主之女

抵达木兰的头一个晚上,皇帝亲自在设宴宽带来自漠南蒙古诸部落的王公亲贵。嘤鸣作为伴驾位份最高的嫔妃,和娴妃一起列席在皇帝左右两侧。娴妃身边坐着娇俏可人的大公主博西勒,只不过母女两人都是强撑着笑容。

反倒是位份低的纯嫔苏卿宜倒是笑容款款,遥遥向嘤鸣举杯。三阿哥永璋,正配坐在纯嫔身侧,满是好奇与欢喜之色,八岁的孩子,脸蛋褪去了婴儿肥,倒是长高了不少,高高瘦瘦,长眉凤眸——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乾渣龙的种。

二阿哥夭折、大阿哥圈禁,皇帝也只剩下这么一个可以拉出来溜溜的儿子了,也着实是个无奈的选择。毕竟不能选牙牙学语的四阿哥、五阿哥,或者尚在襁褓中的六阿哥吧?

蒙古藩王宴,酒菜都以照顾蒙古人的口味为主,一波波上着各色烤肉,炙烤地焦黄流油、香气四溢,的确美味得能叫人把舌头吞下去,烤肉都削得一片片薄如蝉翼,上头洒了不知什么香料,完全融进细腻的肉质中。

板着烤肉一起上的是野味锅子,随上围碟十二品,鹿肉片、飞龙脯 、狍子脊、山鸡片、野猪肉、野鸭脯 、鱿鱼卷、鲜鱼肉、刺龙牙、大叶芹、刺五加、鲜豆苗。

嘤鸣看到绿莹莹的青菜,顿时眼睛都亮了,烤肉虽好,可吃多了也会腻呀!这时候涮点青菜,最能解腻了!

半夏看懂了嘤鸣的表情,立刻将半碟大叶芹倒入热腾腾的锅子中。

这时候,帐殿外突然走来一个身穿天蓝色广袖衣裙的少女,她不着簪钗首饰,也不梳发髻,任由那一头如瀑布般的乌黑的秀发披散肩头,唯独头顶上的只带着一顶五彩花朵织就的鲜艳的花环。

她的一身衣衫,恍如清空碧天的一汪澄净的蓝色,衣衫上没有一丝花纹——愈是简单的衣衫打扮。愈是能突显人的容貌——她这少女,正当二八年华,美得恍如从天而降的神女,一张脸蛋仿佛白玉雕琢而成。点朱般的樱唇轻启。婉转飞扬的歌声响起,曲调之高恍如山巅云烟,嘹亮地仿佛要穿破云霄一般!

伴着这异常清澈悠扬的歌曲,少女挥舞这一双天蓝色的长袖,仿佛挥动一泓海水一般。

衣袂翩翩。荡起层层涟漪,她腰肢婀娜,步履蹁跹,宛如一只蓝蝴蝶,飞舞着一双蓝色的羽翼。

她娇媚得恍如花间精灵,一双秋眸剪水,眉宇娇俏含情,那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上头御座上的皇帝。

她的歌曲,嘤鸣一个字也听不懂。然而那曲调含情,柔情款款。想来是蒙古族的民歌了。

这样的歌声,这样的舞姿,连阅尽无数人间佳丽的皇帝都看得有些入迷了。直到歌尽舞罢,那女子已经盈盈跪了下来,嗓音娇腻婉转:“博尔济吉特托雅,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金安!”

皇帝突然一愣,不禁呵呵笑道:“当年那个小丫头,没想到如今出落得这般风姿万千!”

嘤鸣暗暗瞥了一眼皇帝,皇帝看样子从前见过这个博尔济吉特托雅了?

坐在底下第二席位上的科尔沁扎萨克郡王捋着胡须。面露骄傲之色,他忙起身道:“科尔沁与蒙古诸部世代蒙大清恩赏厚赐,今日特让小女为皇上献上歌舞,聊表心意。还望皇上喜欢。”

皇帝看了扎萨克郡王一眼,旋即哈哈大笑,“郡王有心了!”便朝着跪在地下的博尔济吉特托雅抬手,示意她平身。

博尔济吉特托雅盈盈起身,笑容娇艳动人,“皇上还记得托雅?”

皇帝点头道:“朕记得清楚。雍正十年,你随父母入京朝拜。只不过那时候,你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呢!”

博尔济吉特托雅两腮娇红,“托雅也记得皇上,藩邸之时,皇上已是龙姿凤表,如今比当年更加威武不凡。”——她的声音滴沥婉转,却格外带了三分柔媚之意,生生叫人骨头都有些发酥了。

让这么一个貌美动人、歌舞双绝的科尔沁王公之女推到皇帝跟前,这是什么意思,还不需要多说吗?

嘤鸣又暗暗瞅了一眼坐在皇帝右侧的娴妃——果不其然,娴妃眼底已经浓浓的都是妒恨之色了。

皇帝旋即叹道:“可惜…那时候悫靖公主也还健在。”

嘤鸣不禁露出疑惑之色,悫靖公主?倒是听着有些耳熟…

似乎看到她的不解之色,娴妃悠长地道:“舒妃不知道,托雅格格,可是扎萨克郡王与和硕悫靖公主的小女儿呢!”

嘤鸣不禁一愕,怪不得这个托雅能进京朝拜,原来竟是有个公主亲妈呀!!至于这位已经故去了的悫靖公主,似乎是圣祖康熙爷的女儿吧?也就是说托雅是康熙帝的外孙女,乾渣龙的表妹!

托雅笑容灿烂如锦,她满是骄矜地看着娴妃道:“若托雅没有记错的话,娘娘便是皇上藩邸的那位乌拉那拉侧福晋吧?”

皇帝笑着点头,便介绍道:“乌拉那拉氏,如今是朕的娴妃。”

托雅听了,忙屈膝一礼,语调清澈柔婉:“托雅见过娴妃娘娘。”

娴妃保持应有的端庄一度,微微点头道:“托雅格格有礼。”

皇帝有指着身边左侧椅子上的嘤鸣,温声道:“这是朕的舒妃,纳兰氏。”

“见过舒妃娘娘!”托雅又朝嘤鸣欠身一礼,然后妩媚地笑着道:“舒妃娘娘真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儿,皇上真是好福气。”

嘤鸣掩唇轻轻一笑,便笑吟吟与皇帝道:“皇上,托雅格格小时候,也是这般嘴甜吗?”

皇帝一愣,这他怎么知道?当年,科尔沁郡王陪伴悫靖公主进京朝拜,他只不过是在蒙古藩王大宴上伺见过一次罢了,不过是个腻歪在和硕悫靖公主身旁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罢了。他只是知道和硕悫靖公主的女儿叫托雅罢了,托雅歌舞罢,自报了姓名,皇帝才想起来而已。否则仅仅一面之缘,他自然认不得托雅容貌了。

皇帝便含糊地呵呵笑了,“女大十八变,舒妃不必介怀。”

嘤鸣眼睑一垂,无声无息地笑了,也对,那时候乾渣龙都二十多岁了,托雅却只有六七岁,乾渣龙是好色,但着实不是个恋童癖!

娴妃似乎也看懂了皇帝的表情,便莞尔一笑道:“托雅格格这是第一次见到舒妃吧?舒妃跟托雅格格一样,身上都有皇家血统。”娴妃旋即顿了顿,便扬声道:“舒妃——可是淑慎老郡主嫡亲的孙女呢!”

托雅听得嘴角轻轻一撇——那是不屑的意思,但她很快将将那一丝不屑掩藏了下去,仍旧是笑靥如花的活泼动人模样。

嘤鸣眉心暗自一沉,她的祖母是和硕格格,的确是足以自傲的事情,然而在一位和硕公主之女面前,她这个郡主孙女有什么好炫耀的?

娴妃瞧着是她捧她,实则是再给她难堪呢。

嘤鸣抚了抚自己鬓上簪的碧玺珠花,美眸含笑道:“娴妃姐姐这是嘲笑我呢,若论血统高贵,我哪里能和托雅格格相比呢?”

嘤鸣如此毫不介怀地说出这番话,倒是叫娴妃不知如何接下去了。皇帝眸子深深,冷冷扫了娴妃一眼,沉声道:“娴妃喝醉了吧?朕准你离席,回去歇息吧!”

“皇上…”娴妃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汗阿玛——”大公主博西勒有些不明所以,但感觉到自己的额娘似乎受了委屈的样子。

皇帝吩咐道:“博西勒,你额娘喝醉了,扶她回去歇息。”

博西勒咬了咬嘴唇,又看了看自己的额娘娴妃。

娴妃见状,只得强撑着仪态站起身来,朝着皇帝见了个万福,道:“臣妾的确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说罢,便拉着女儿的手,一起从后头退了出去。

方才的一切,托雅都分毫不差地瞧在眼里,她坐在科尔沁扎萨克郡王清格勒身旁,低语道:“额祈葛,传言舒妃宠冠六宫,如今看来,半分不假。”——自打知道皇上要御驾来木兰秋授,科尔沁王公便赶忙搜集了不少内宫消息,先帝雍正爷一生都没有纳过科尔沁的格格为妃,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皇上也来木兰了,科尔沁王公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而托雅,母亲和硕悫靖公主是先帝爷的妹妹、皇上的姑姑,论容貌,也是科尔沁最美的格格,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嘤鸣笑得翘起了唇角,压低了声音对皇帝道:“今日蒙古诸部藩王皆在,皇上怎的也不给娴妃点脸面?”

皇帝淡淡道:“朕就是从前给了她太多脸面了,才以至于她这般不识大体!”

嘤鸣暗想,娴妃刚才那她的血统与托雅比较,往严重了说,已经可以算是挑拨满蒙关系了。木兰秋弥的目的,在于融洽蒙古诸部,娴妃却偏偏不长脑子地要拖后腿。

这时候,只见托雅从席位上站了起来,高高举杯道:“托雅敬皇上与舒妃娘娘,愿皇上万岁万福,愿舒妃娘娘青春永驻!”

比起娴妃,连托雅格格都比她识趣些。起码在皇帝面前,便极尽全力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第224章、科尔沁明珠

郡王清格勒也站了起来,施了一个蒙古礼数,他满是自傲地道:“皇上,小女托雅,乃是科尔沁草原的明珠,也是奴才的掌上明珠,奴才一直不愿自己的掌上明珠许与碌碌之辈。”清格勒满脸洋溢着笑容,也满是热切地看着皇帝,他扬声道:“就在奴才左右为难的时候,皇上御幸木兰,小女自幼倾慕皇上风仪,特求了奴才,一定要为皇上献上歌舞!”

托雅的脸蛋已经娇红一片,她娇娇瞪了自己的父亲一眼:“额祺葛!”

郡王清格勒呵呵笑道:“皇上,您瞧,小女害羞了。”

果然还是蒙古人直接啊,当着这么多王公亲贵的面,直接就大大咧咧说出口了。这位郡王,就差没说皇上您赶紧纳了我闺女吧。

皇帝眯着眼睛打量着清格勒与托雅父女,笑呵呵道:“若朕没有记错,和硕悫靖公主,薨逝不过两年有余吧?”——也就是说托雅母尚在母孝之中。素来父母丧,需守三年,三年之内是不能议亲的。即使是皇帝也不能破这个例。

托雅娇柔地道:“回皇上,托雅距离出孝,正好还有一个月。”

郡王清格勒忙道:“待到皇上回銮北京,托雅的孝期正好刚过。”清格勒笑了笑,又道:“悫靖公主临终前,最挂心的,也正是小女的婚事。小女若能有幸回到公主生长的宫闱,公主在天之灵,一定会高兴的。”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朗声道:“只要郡王舍得托雅这枚科尔沁明珠,朕自然没有不答允的道理!”

这话一出,郡王清格勒与其女托雅急忙上前,伏跪谢恩。

嘤鸣低眉瞅着白玉酒盅中清澈的梨花白,那馥郁的香气恍如美人的体香一般动人。既能得到一个大美人,又能安抚科尔沁,这样两全其美的好事儿皇帝怎么会不答允呢?

因为托雅孝期未果,所以皇帝不便下旨。然而皇帝已经当着所有蒙古王公的面应允了,自然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剩下的,便只等木兰过后,托雅便会随御驾回京。倒时候,她也是皇帝的嫔妃了。

梨花白的香甜一杯接着一杯得滑过嘤鸣的喉咙…不知何时,夜宴已散。蒙古诸部的王公跪了一地,齐声恭送皇帝。

皇帝却一把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携着她的手。道:“随朕回去。”——皇帝愣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以宠爱的姿态,带她离去。

皇帝御用的帐殿,就在夜宴帐殿旁边不远处,夜色之下的木兰草原,星月朗朗,凉风吹来,登时叫人酒意行了泰半。

御帐之中,皇帝遣退了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一双大手包裹着她红彤彤的双颊。皇帝垂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触在嘤鸣被冷风吹得发凉的额头上,“你酒量不好,怎么方才竟一口气喝了六盏?”

嘤鸣眼底一呆,皇帝当时目不斜视,怎么竟连她喝了几杯酒都知道?

皇帝长长叹息着,“朕应允纳了托雅,并非是喜欢她,只是安抚蒙古罢了。”

“您是皇上,是天子。想纳谁便纳谁,臣妾岂敢多说半个‘不’字?”嘤鸣醉眼惺忪地道。脑袋有点沉,只不过她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托雅会成为皇帝的嫔妃,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情。既然如此,就想办法压制一下她的位份好了。

郡王和公主的女儿,怕是一下子封妃都不为过呢!她背靠蒙古,的确是个叫人头疼的威胁啊!不过,皇后、太后只怕会更寝食难安呢。

科尔沁明珠,的确艳如明珠璀璨。皇帝能一时不动心。未必一世不动心。

皇帝拥了她在怀中,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发间,“今日之事,并非突如其来。早在朕决定木兰秋弥的时候,科尔沁便千里迢迢上了折子,提及了和硕悫靖公主之女托雅。所以,朕早就料到,科尔沁会把托雅献给朕。只是没想到才头一天,他们就迫不及待了。”

皇帝这话里,嘤鸣听出了淡淡的不悦的味道。皇帝,这是嫌弃科尔沁手伸地太长了吗?

“朕…来的路上其实就决定了。先帝在位十三年,的确疏于笼络科尔沁。朕这次来,的确得纳一个科尔沁的嫔妃了。”皇帝低低在她耳畔陈述着,“鸣儿,托雅的性子比一些科尔沁格格已经柔和很多了,与其选个跋扈张扬的,还不如是她。”

托雅格格的确看上去娇柔妩媚,可那都只是表面上如此。背地里如何,皇帝又怎么知道呢?不管怎么说,她是科尔沁郡王与和硕悫靖公主的女儿,这样高贵的出身和血统,怎么可能不骄傲张扬呢?

只怕这宫里,以后要更加热闹了。

这一晚,嘤鸣留宿皇帝御帐。皇帝似乎也是特意将她整夜都留了下来——嫔妃侍寝,照例是不能在皇帝的住处过夜的。皇帝这应该是在宣示对她的宠爱吧?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皇帝已经不再枕畔了。记得天色微明的时候,皇帝就起床了,依稀贴在耳畔跟她说,他去狩猎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嘤鸣迷迷糊糊“嗯”了一声,钻进被窝继续睡觉。

“什么时辰了?”嘤鸣打着哈欠问。

半夏捧了一套崭新的织锦缎华服上来,道:“娘娘,都辰时三刻了。”

照旧用浸润了玫瑰花汁的热水将双手泡得柔软,又在脸上拍了平日双倍分量的浓稠芦荟汁,按摩着让肌肤吸收了,这才开始擦脂傅粉描眉,叫白芷用赤金嵌五彩碧玺花的扁方梳就一个光滑平整的架子头。半夏则拿着一件件首饰在她旗髻上比划着,“娘娘,这支金累丝翟凤步摇如何?”

金晃晃的步摇,在镜中熠熠生辉,那翟凤口中还衔了一枚硕大圆润的东珠,斜斜插在右侧旗髻上,垂下一串红光潋滟的红翡翠珠坠,端的是华贵耀眼。就是…太沉了点。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娘娘,托雅格格求见。”

嘤鸣一愣,手中刚拿起一双羊脂玉葫芦耳坠,忍不住脱口道:“这里可是御帐!若她想见我,就请她去去我帐中稍后。”

“嗻。”

半夏低声凑到嘤鸣耳边道:“娘娘,您可得多防备着点。”

“知道。”嘤鸣对镜嫣然笑着,昨夜她整夜留宿御帐,便更证实了她的得宠,托雅若聪明,便不敢小觑她。

嘤鸣自己的妃帐,就要比皇帝御帐小多了,但也堪比一个小殿宇了。只见托雅穿了一身明亮的宝蓝色蒙古服装,满身珠翠玲珑,一双大辫子上绕满了珊瑚珠子,衬得她小脸红扑扑的,艳丽照人。

“托雅给舒妃娘娘请安!”托雅屈膝见了个万福礼。

嘤鸣微微颔首,道了一声“免礼”,便叫人煮上一盏热腾腾的奶茶,来招待这位“科尔沁明珠”,“托雅格格马上就要成为皇上的嫔妃了,衣着也是时候该改换过来了。”

托雅笑靥如花道:“旗服已经叫绣娘做了,等待跟随皇上回京,自然要穿旗服,否则见了太后娘娘,就太失礼了。”

嘤鸣笑道:“托雅格格如此懂规矩,本宫就放心了。”

托雅笑容很是甜美地道:“如今狩猎已经开始了,舒妃娘娘是满洲贵女出身,想必也学过骑马吧?不如让托雅陪娘娘一起出去,木兰围场里野畜无数,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嘤鸣抚了抚额头,她是会骑马,不过技艺生疏,也很久都没有上过马背了,着实不想再这位草原明珠跟前丢脸了,便道:“一路舟车劳顿,才刚安顿下来,本宫身子不济,只怕得歇息几天才成呢。”

托雅忙道:“那娘娘什么歇息好了,托雅愿尽地主之谊,随时陪伴娘娘出去打猎。”

不管怎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嘤鸣笑笑呵呵拔下头上那只压得她脑袋都不舒服的金累丝翟凤步摇,“这只步摇,就当是给妹妹见托雅格格的见面礼了,还望格格不嫌弃。”

托雅忙推辞地道:“这上头的翟凤…着实逾越了。”

嘤鸣将那金步摇搁在她手心,翟凤,是嫔位以上才能享用的,托雅名分未定,自然不能用这样的东西,嘤鸣笑呵呵道:“那格格就收着,很快就能用了。”

托雅羞涩地笑了,柔柔道了谢。

这时候,徐晋禄进来禀报道:“娘娘,纯嫔娘娘求见。”

纯嫔…现在她儿子应该跟着皇帝出去打猎了吧?所以闲着没事儿过来溜达溜达。

纯嫔苏氏含笑进来,瞅见托雅,当场一愣,“托雅格格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