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一抽搐,他就知道,鸣儿的这个小妹不过是装鹌鹑罢了,骨子里就是个假小子!!你叫姐夫就罢了,还加个“二”是什么意思?!
皇后脸色却嗖的拉了下来,她的娘家弟弟还没叫过皇上“姐夫”呢!
英宛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刚才高兴坏了,竟一下子嘴上没了个把门的!!皇上的确是她二姐夫没错,可也不能叫出来啊,尤其是还当着皇后的面儿呢!英宛苦哈哈的看着嘤鸣,那表情那叫一个可怜兮兮。
嘤鸣揉了揉太阳穴,乾渣龙也是,干嘛非要当场暗示说要把英宛许给惠周啊,事后直接下旨赐婚不就得了?!英宛从小就喜欢惠周,如今可以嫁给他了,自然欢喜之下,有些得意忘形了。说白了,这两个人都有错儿!
戏台上正是热闹,嘤鸣越看越心焦。皇后、娴妃,以及娴妃背后的太后,哪个是省油的灯?早知如此,今儿还不如不来呢!
晌午戏散之后,嫔妃、秀女们恭送帝后离去后,嘤鸣也顾不得什么,便拉上英宛现行一步离开了同乐园。
戏楼中,娴妃深深皱着眉头看着嘤鸣姊妹远去的背影,便吩咐道:“不回万方安和殿了,直接去太后哪儿!”
同乐园外的一处隐蔽的凉亭中,英宛娇嫩的脸蛋有些发白,英宛性子是简单了些,但并不是蠢人,她咬了咬嘴唇,眼里满是慌张之色,“二姐姐,接下来该怎么办呀?皇上什么时候下旨赐婚呀?”
嘤鸣深吸一口气,“选秀,素来是皇帝选过了之后,剩下的才会被赐婚宗室。你留宫学规矩才半月,最起码还得在等半个月。”
英宛扯着自己的衣袖道:“半个月…我怕夜长梦多啊!”
英宛的担心,也正是她最忧心之处,“我试着求皇上早些册封新人,你回去之后记得千万小心,无事不要走出房门半步,也要留心所有接近你的人。也不要用别人送的吃食、胭脂、水粉。”
嘤鸣忙不迭地点头,“自打留宫,住在聚秀馆中,的确有人刻意接近我。其中一位是宫里那位亡故了的瑞贵人的庶妹,还有一个也是巡抚之女,姓西林觉罗氏的。似乎都想借我,搭上二姐姐的门路呢。”
嘤鸣略一沉思,“她们若想搭上我的门路,你只管应下。跟她们眼前摆上一根胡萝卜,她们想必也不介意帮衬你一二。因为你跟她们不同,你用不了多久就会指婚给惠周,和她们没有利益冲突。”
英宛点了点头,又道:“可是那个林倩如,着实是个好相与的,她长相又那么出挑,日后只怕会分了二姐姐的宠爱。”
嘤鸣淡淡道:“一个林倩如没什么大不了,想动摇我的地位还差得远。只不过在聚秀馆中,你自己须万分防备才是。”
英宛咬了咬嘴唇,“聚秀馆中秀女也就罢了,可我担心的是…皇后娘娘,还有那位娴妃娘娘,似乎眼神都有些不善。若是她们不想看着我被指婚给惠周,该如何是好呢?”
这些话正是嘤鸣心中最忧心之处,嘤鸣凝着眉心,沉思良久,“当大火四面的时候,如何面对方可保自身不受危害呢?”
英宛听了,面容苦涩,“四面来袭,自然是无处可躲,只能葬身火海了。”
“不!”嘤鸣扬着唇角笑了,“应对的法子很简单,只要将身边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付之一炬,自然四面大火到来之时便无以燃烧!!”
英宛瞬间脑中一片明朗,“二姐姐,你的意思难道是——”
嘤鸣抬起手,轻轻拂去英宛肩膀上沾染的一片嫣红的花瓣,柔声道:“好了,你回去吧。东西,我很快就会送过去。”
叮嘱英宛两句,嘤鸣便乘坐上肩舆,回到了长春仙馆。
她知道,英宛的事儿,不宜耽搁,必须在皇后或者太后动手之前下手!所以,又吩咐孙嬷嬷去熬了些山楂决明子凉茶,还是装在上次的那个盖罐中。只不过,与上次的不同的是,盖罐底下,嘤鸣亲手压上了一粒小小的淡黄色的药丸。
孙嬷嬷面带忧虑之色:“娘娘,这是否太冒险了些?”
嘤鸣深吸一口气,“放心吧,那药的分量不会太重,不会致命的。”
孙嬷嬷听了,咬一咬牙,便点头道:“是,奴才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已经是日落时分,孙嬷嬷被阻隔在聚秀馆外,她笑着将食盒递给了管事冯姑姑,再塞上一枚金锞子,笑着道:“又要劳烦冯姑姑了。”
冯姑姑笑眯眯收了金锞子,脸上已经能笑出花儿来,“舒妃娘娘太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孙嬷嬷又道:“烦劳冯姑姑转告纳兰小主一声,凉茶虽好,也不要饮用太多。”——这话是提醒英宛,别服用太多。
冯姑姑笑着点了点头。
第204章、秀女中毒
夜色降临,英宛看着那食盒中的盖罐,喃喃自语道:“不要饮用太多吗?”她双手将盖罐捧了出来,却看到罐子底下竟有一枚黄色的小药丸。
英宛愣了愣,“原来不是指凉茶呀…”她笑着捏起那枚小药丸,将它丢进了茶壶中中,轻轻摇曳两下,那小药丸立刻融化,那茶水的颜色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英宛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喃喃自语道:“不要饮用太多,意思是喝一口就行了吗?”英宛咬一咬牙,正要喝,却听见外头咚咚两声敲门声。
英宛的手一抖,险些摔了那茶盏,她勉强镇定心神,扬声问道:“是谁呀?”
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纳兰妹妹,是我,西林觉罗兆慧。我有要紧的事要与妹妹说!”
英宛眉头一皱,能有什么急事,非要大晚上的说?英宛只得放下茶盏,去开门请了西林觉罗兆慧进房中。
西林觉罗兆慧素来沉稳,今儿竟难得一脸焦急之色,她一把抓住英宛的手,满是急促地道:“妹妹,有人要害你!”
英宛神色一紧,急忙问:“谁?!”
西林觉罗兆慧朝外头一看,急忙先关上了门,才低声道:“方才从同乐园出来的时候,我便找不到林倩如人哪儿去了。四下找寻,结果竟发现,她在紫薇密林中与密谈,我隐隐听到,她们屡次提及妹妹,只怕是存心不善呐!”
英宛听了,便笑着请西林觉罗兆慧入座,又亲自给她倒了一盏茶水,“多谢西林觉罗姐姐提醒,我自会小心应对。”一边说着,她端起了自己方才搁下的那盏茶水,很是平淡地抿了一小口,然后又搁下了。
西林觉罗兆慧端起茶盏也抿了一小口,叹了口气。“那林倩如自诩貌美,如今又搭上了娴妃的门路,就算不针对妹妹,日后只怕也会对舒妃娘娘不利的。”
英宛顿时明白了。什么密谈对她存心不善,不过是西林觉罗兆慧想要以此投靠二姐姐门下罢了,英宛便笑着道:“今日我也与二姐姐提了西林觉罗姐姐你呢,二姐姐说西林觉罗姐姐出身名门,很愿意和你结识一番呢。”
听了这话。西林觉罗兆慧心中大喜,那林倩如已经有了娴妃作为靠山,她若不寻个更好的靠山,只怕日后就要落后那区区汉军旗出身的林氏一筹了!
“舒妃娘娘真是太抬举我了,我…纳兰妹妹!你怎么了?”西林觉罗兆慧刚一回过神来,客套话还没说话,就看到英宛脸色青白、口吐白沫,整个人都抽搐了。然而西林觉罗兆慧来不及担忧英宛太多,自己也感觉到身子的不对劲了,她感觉到自己四肢麻木。竟也渐渐抽搐起来,她嘴唇哆嗦着,用尽全力大吼道:“来、快来人啊!!!”
英宛看着也倒下来的西林觉罗兆慧,心中暗道了一句“抱歉”,不是我要害你,若是独独我中毒,你就是最遭人怀疑之人了!与其如此,不如咱们一起中毒,事情也会闹得更大,皇上也会更加震怒。对你我都有好处。反正,二姐姐给的毒药,不会置人于死地的。
想着这些,英宛安心地昏厥了过去。
长春仙馆。嘤鸣摘了满头的赤金首饰,只留下两只压鬓的玉簪固定着发髻。
皇帝走到她身后,看着镜中她那张铅华染就的华美容颜,在她耳畔吹着热气道:“今日的鸣儿,真是美极了。”
嘤鸣此刻哪里还有兴致跟皇帝调情,满腹心思都记挂在聚秀馆中的英宛身上。故而脸色有些低沉。
皇帝疑惑地道:“怎么了?朕给你小妹赐婚,鸣儿不高兴吗?”
嘤鸣低低道:“皇上赐婚,臣妾当然高兴。可是皇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臣妾心里觉得害怕。”
皇帝一愣,忙问:“害怕什么?”
嘤鸣毫不掩饰地道:“害怕有人会因此加害小妹英宛。”
皇帝一怔,纳兰家的确太荣耀了些,旋即皇帝摆手道:“鸣儿,你想多了。”
嘤鸣回头凝望着他,带着几分哀求之色道:“皇上能否早些下赐婚旨意?”
皇帝皱了皱眉头,“这可不合规矩…”
“可是…”嘤鸣咬了咬嘴唇,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皇帝将嘤鸣抱在怀中,低声道:“放心,别想太多了,难道还有人敢明目张胆加害秀女不成?”
她们固然不会明目张胆动手,可正是那些暗地里的手段才更是叫人防不胜防啊!英宛若是真长久住在聚秀馆,只怕便会有各种各样的阴损手段招呼上去,若是寻常加害也就罢了,怕就怕有人会在英宛的名节上动手。
在古代,这可是最能毁掉一个女人的手段!
这时候,徐晋禄慌里慌张跑了进来,“皇上!娘娘!不好了!聚秀馆传来消息说,纳兰小主和西林觉罗小主突然口吐白沫晕厥过去,瞧着像是中毒了!”
嘤鸣心头一紧,怎么多了西林觉罗氏?!英宛是怎么搞的?!
皇帝的脸却黑沉了下去,他刚才还叫鸣儿不要想太多,没想到才一转眼,竟真的有人敢明目长大加害秀女了!!而且目标必然是嘤鸣的小妹纳兰英宛,另一个估计是无辜受到牵连之人!
“皇上——”嘤鸣用一双哀求地眼睛看着皇帝,她必须亲自去瞧瞧英宛。虽然分量她已经拿捏得很小了,可英宛都昏厥过去了,看样子中毒不轻!
“摆驾聚秀馆!!”皇帝怒沉沉吩咐道,“真倒是要看看,谁敢如此放肆!!”
一路急速赶到聚秀馆中的时候,已经明月高悬,今夜倒是星空朗朗,夜景甚好。
然而聚秀馆中却是一片慌乱,而皇帝与舒妃的到来,立刻便让慌乱的秀女们各自安静了下来。太医院距离秀女们居住的聚秀馆不远,所以先一步赶到了。
一位太医跪奏道:“皇上、娘娘请放心,臣已经给两位小主灌下鹅血,不会有大碍了!”
鹅血,或者鸭血、羊血,一定程度上都能缓解断肠草的毒性。嘤鸣听了,心底便松了一口气,可脸上却露出疑惑之色:“灌那些东西做什么?”
太医忙道:“回舒妃娘娘,两位小主中的是马钱子毒,灌鹅血是最能解毒的了。”——马钱子,便是断肠草的别称。
“原来如此。”嘤鸣看了一眼里头,一个躺在床榻上,一个躺在临窗的贵妃榻上,两人都是面色苍白,仍旧昏迷不醒呢,“那本宫的小妹…还有西林觉罗秀女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吧?”
太医点头道:“是,两位小主都没有大碍,最迟明日便会醒来,请舒妃娘娘安心。”
嘤鸣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她看了看皇帝,便道:“还是太医医术高超,否则臣妾小妹就…”说着,眼里一片湿润。嘤鸣这番表情,到不是全然作伪,看到英宛那副面无血色的模样,嘤鸣是着实心疼了。行此苦肉之计,也是无可奈何之法。
皇帝沉声问:“检查出是什么东西有毒了吗?”
太医忙回答道:“回皇上,是茶水中下了毒,幸好两位小主饮用不多,否则只怕便会有性命之忧了!”
嘤鸣心里一揪,果然还是那断肠草的分量重了些吗?幸好英宛没有多喝,否则…
嘤鸣急忙快步走到里头床榻跟前,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英宛,眼泪顿时便掉了下来。英宛是那样毫不犹豫相信她,即使知道有毒,也相信她不会毒死自己。
这时候,外头传来太监的嗓音:“皇后娘娘驾到!”
一听皇后到来,嘤鸣急忙擦了擦眼泪,起身朝着匆匆赶来的皇后行了个万福。
皇后给皇帝见了礼,一脸担忧地道:“臣妾听闻有秀女中毒,特意赶过来瞧瞧。”
嘤鸣哽咽着道:“多谢皇后娘娘怪坏,臣妾小妹和秀女西林觉罗氏都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皇后眼底幽深,难道是娴妃动手了?真是没用的东西,竟还落了个功败垂成?!皇后忙笑着道:“没有闹出人命就好。”
嘤鸣咬了咬嘴唇,抬头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皇帝点头,“你说。”
嘤鸣看了看躺在里头床榻上不省人事的英宛,便含泪道:“今日之事,纯属小妹命大,没有过多饮用下了毒的茶水。但这种事情,有一便有二,臣妾实在害怕小妹再为人所害,所以…臣妾想求皇上,能否让小妹先行回纳兰府,等待赐婚旨意?”
皇后皱起了眉头,“这可不合规矩!除非是撂了牌子的秀女,否则哪有提前离宫的道理?”
嘤鸣含泪盈盈道:“那就请撂了臣妾小妹的牌子吧,撂牌子顶多嫁得次一些,若是继续留在宫里,只怕连命都要没了!”
“舒妃…”皇帝低低唤了一声,眉头略略蹙了起来。
嘤鸣潸然泪下,脸颊都湿润了,“皇上,臣妾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啊!宁可她没有那些富贵荣华,也不愿看她为人所害!”
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若她明日醒来,便暂且送她出宫吧。”
皇后心中窃喜,急忙问:“皇上可是要撂了纳兰秀女的牌子?”
“皇后!!”皇帝冷冷呵斥一声。
皇后心头一颤,这才察觉自己言语有所不妥,竟像是幸灾乐祸一般,弄不好只怕皇上都要怀疑是她所为了!皇后心中暗自悔恨,她的确正要筹谋对付纳兰英宛,但也没想过用下毒这种冒失的手段!
第205章、英宛出宫
夜色深深,嘤鸣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朝着皇帝见了一个万福:“皇上,今日是最后一晚了,臣妾想留下来陪伴英宛。”
皇帝皱着眉头道:“舒妃,你的小妹已经没有大碍了。由太医照看既可。”
嘤鸣咬了咬唇,“可是…臣妾…”
皇帝瞥了一眼侍奉在嘤鸣身后的侍女半夏,便道:“你可以留个宫女在此,替你照看。”
嘤鸣看了半夏一眼,心叹,皇帝性情固执,看样子她再坚持也是无益,便抓住半夏一只手,叮咛道:“本宫便把英宛交给你了。”
半夏感受到手心里被塞的东西,心中一愣,表面却不动声色,屈膝见了万福道:“是!奴才一定悉心照顾四格格。”
皇帝眉头舒展几分,他瞥了一眼还站在那儿碍眼的皇后富察氏,便道:“若没有的事,皇后也回去歇息吧!下毒一事,朕会叫慎刑司调查,皇后便不必插手了!”
皇后心头一紧,果然,皇上竟怀疑她了!皇后暗自咬了咬牙齿,但也知道此时就算她佶屈聱牙解释,也只会在皇上心中落个砌词狡辩的评价,便躬身道:“是,臣妾相信,清者自清。”便做了个万福,离开了聚秀馆。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朝着嘤鸣伸出大手来,“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嘤鸣柔柔“嗯”了一声,将微凉的小手搁在皇帝的手心,随他一起返回长春仙馆。
这一夜,皇帝大约是怜惜她,只抱着她睡了一晚,嘤鸣倒是省了一枚避孕药丸。她给半夏的那枚参华丹,想必半夏已经喂服给英宛了,英宛身子不会有大碍,回家后,调养些日子,想必也就会好利索了。
翌日清晨。嘤鸣自然要来送英宛一程的,一切计划都很顺利,叫皇帝对皇后生了疑心,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只见嘤鸣被半夏搀扶着走出了聚秀馆外。还有那个姓西林觉罗氏的秀女也是被搀扶着出来,硬是撑着身子也要送送英宛。
聚秀馆外已经搁了一个小小的肩舆,也算是给英宛的破例待遇了,毕竟她身子那么许多,一路走出行宫。怕是不容易。
“二姐姐!”看到嘤鸣到来,英宛扬起了一个甜甜的笑脸。
西林觉罗氏见到嘤鸣,脸上大为欢喜,心想着自己坚持出来送纳兰英宛,这部棋显然是走对了!日后舒妃娘娘少不得要念她的好!西林觉罗氏急忙蹲下身子行礼,恭恭敬敬道:“舒妃娘娘万福!”
嘤鸣笑着虚扶了一把,“你就是湖广巡抚之女,西林觉罗氏吧?这次的事儿,连累你了。”
西林觉罗氏忙道:“娘娘严重了。”
嘤鸣露出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她打量了西林觉罗氏两眼。“难为你了,身子还这么虚弱,竟还如此有心出来送英宛。”
英宛见状,也忙配合地道:“兆慧姐姐对我极好。”
嘤鸣暗道,原来这个西林觉罗氏,闺名叫“兆慧”,徐徐点了点头,又对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英宛身上,并亲手系好一个蝴蝶结。叮咛道:“快出宫去吧,这会子宫门外纳兰府的马车想必已经再等你了。”
英宛郑重点了点头,“二姐姐一个人在宫里,也千万要小心啊。”
嘤鸣心头一暖。又叮咛道:“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养病,在家里好生等着赐婚的旨意就是了。”
英宛苍白的脸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绯红,她生如蚊蝇地“嗯”了一声,便被半夏扶着坐上了肩舆。
半夏屈膝道:“奴才送了四格格到宫门就回来。”
嘤鸣点头,这也是她打算说的。到底是半夏贴心,最明白她的心意。
事后,嘤鸣叫孙嬷嬷拿了一支根须完整的老山参送去聚秀馆,赏赐给那个叫西林觉罗兆慧的秀女。昨日晚上,是那西林觉罗兆慧主动去找英宛谈话,这才一起中毒的。只不过她可没有出宫,就算不能学规矩了,也还是宁可留下来。
经过此事,人人都会觉得她是无辜受累,嘤鸣都少不得欠了她一二分人情。可想而知,西林觉罗兆慧,肯定会被留选为嫔妃了,而且少不得一个五品贵人的名分。
纳兰府,如今是探花府了。
惠周看着百年家族堆积出的华美府邸,他真的不是心甘情愿来的,听说英宛表妹中毒,他也少不得担心英宛,可是一想到这个缠人又任性的表妹,惠周就不愿来。可阿玛非要他来,额娘更是塞了一对补品叫他带来,唉——阿玛额娘这是都看中了这个儿媳妇了吗?
英宛被送回来的时候,老郡主十分愤怒,甚至多有怨怪英宛不争气。不过听说自己小孙女没有被撂牌子,老郡主这才略略收敛了怒火,如今形势之下,英宛最好的去处,自然就是嫁给惠周了。所以惠周一来,老郡主立刻露出一脸的笑纹,跟见了自己亲孙子似的!还十分和气地叫身边大丫鬟引了惠周去看望英宛。
英宛的小院,距离老郡主的正房不远,与嘤鸣娘家闺阁紧邻,也是一座极为雅致的小院。
惠周叹着气推门入内,英宛的贴身大丫头锦冬满是欢喜地请了他进门。
惠周原是只想来应付一下就走人的,却看到里头临窗的昼榻上,侧身坐着一个身穿着大红斗篷,身影倩然的女子…
惠周登时就呆愣住了。
英宛回头冲他甜甜笑着,“惠周表哥,我穿大红斗篷好看吗?”
惠周跟只呆鹅似的傻住了。
英宛撅起小嘴儿,撒娇般道:“你忘了,你说过的,我穿大红斗篷最好看了!”
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候,梅林之下…
惠周离开纳兰探花府的时候,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了,他小时候见到的那个摔倒在梅林雪地上的可爱女娃,不是英宁表姐,而是英宛表妹?
宫外如何,嘤鸣不得而知,但她知道一点,以英宛的聪明,一定会让惠周想起来小时候那件乌龙事件的。
人之缘分,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两小无猜,情窦初开,的确是最美妙的缘分了。
她们纳兰家四姐妹,一个夭折,一个嫁了只爱旁人的丈夫,一个嫁了坐拥三宫六院的皇帝,嘤鸣只愿,这个最小的妹妹,能够嫁得所喜,一生如意。
惠周那孩子不错,若他晓得英宛才是他年少所钟之人,必然会一生善待她的。
秀女们依旧在聚秀馆学规矩,只不过教导规矩礼仪的那位冯姑姑倒霉了,被发落去了慎刑司,由太后身边的江吉嬷嬷接管教导秀女礼仪之事。嘤鸣听了这个消息,不禁暗忖,江吉嬷嬷不是皇帝搁在太后身边的…间谍吗?
秀女中毒事件,倒是牵连了几个聚秀馆中负责秀女饮食的宫女,听说也被抓取慎刑司,到现在还没出来。
而江吉嬷嬷是个极其严苛的人,几日一下来,便有好几个秀女因为规矩不好被撂了牌子。不过中毒后身子虚弱的西林觉罗氏倒是因祸得福,不必学习规矩,饮食上也得到了诸多照顾。倒是惹了不少人妒忌,尤其是那个姿色最出众的林倩如。
乾隆六年六月初九,怡嫔柏氏出了月子,便在六月十二的黄道吉日,与嘤鸣一起行册封礼,还是老规矩,穿好朝服,聆听圣旨,接下宝册、宝印。三跪九叩谢恩。
然后便要去皇后的镂月开云殿聆听中宫训诫。
皇后还是老生常谈的那些场面话,还跟嘤鸣册封舒嫔的时候说的话梅什么太大区别。
不过训诫之后,磕了头,皇后却笑着道:“太后这几日不思饮食,本宫也正好去看望,正好与两位妹妹同行。”
嘤鸣与怡嫔柏灵韵彼此对视一眼,皇后倒是难得如此好心啊!可见是秀女中毒事件,让她心急了,所以特意伸出橄榄枝来了。
“多谢皇后娘娘。”嘤鸣与怡嫔齐声谢过。
赶去太后的澹泊宁静殿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了,迎出正殿外的是娴妃乌拉那拉氏,娴妃朝皇后见了请安礼,与嘤鸣行平礼,而怡嫔柏氏则需给娴妃行礼,娴妃只点头示意既可。
一通彼此行礼完,娴妃脸上带着客气之色:“真是不巧,太后娘娘喝了药,刚刚睡下了。”
皇后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打搅了。”又转脸对嘤鸣与怡嫔道:“两位妹妹就在殿外磕头吧,如此才算礼成。”
这话一出,顿时叫嘤鸣心头一松,可娴妃脸色有些不悦,却没有阻拦的借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嘤鸣和怡嫔在殿外月台上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完成了册封礼的最后一道步骤。
出了澹泊宁静殿,嘤鸣与怡嫔同路返回。怡嫔身穿嫔主朝服,格外衬出几分端正贵气来,怡嫔笑着与她道:“皇后娘娘今日真是格外贤德呢。”
嘤鸣抚了抚自己那又增加了一层、也增加了许多分量的三层金翟累丝嵌东珠的华贵朝冠,淡淡道:“自打出了秀女中毒之事,皇上便没去过皇后那儿。皇后想必是着急了。”
怡嫔掩唇一笑,又忙问道:“娘娘的娘家妹妹没事儿吧?”
嘤鸣冲她一笑,“已经没有大碍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虽然怡嫔是她最可靠的盟友,可是有些事儿,着实没必要都告诉她。
怡嫔点了点头,安心地笑了。
第206章、新人之争(上)
乾隆六年的盛夏,秀女才学完了规矩。留下最后的二十余人,其中八人被册了位份留在宫中,其余的便可搬出宫去,等待皇帝的赐婚旨意了。
八人中,满军旗的秀女有两位,而且都是贵人,一个西林觉罗贵人,另一位索绰罗贵人。还有一位汉军旗的贵人林倩如,其余还有两位常在、三位答应。的确比三年前少了些。不过都是年轻貌美之人。
嘤鸣自打生了猪妞之后,就免了每日中宫请安之礼。照理说,新晋嫔妃叩见中宫的日子,她也可以照旧睡懒觉的,不过嘤鸣今儿可起了个大早,一如去同乐园听戏那日,刻意盛装打扮、精心描摹容颜,乘坐妃位的雕鸾泥金肩舆,准时去了皇后的镂月开云殿请安。
照例,贵人以上嫔妃才有资格给中宫请安,不过新晋嫔妃初次叩见是里外,所以八位新晋的满汉嫔妃全都来了。
镂月开云殿正殿中,正中须弥台的紫檀莲纹宝座上端坐着的自然是中宫皇后富察氏,左右两侧各摆放着一溜六张椅子,右侧坐着的是娴妃、纯嫔苏卿宜、嘉嫔金绣纹与贵人林娇怡,右侧坐着嘤鸣、庆嫔陆簪缨、怡嫔柏灵韵和愉嫔海佳常汐,左右之末各自空了两张椅子。
老牌嫔妃各自入座,娇嫩的八位新人朝着皇后行三跪九叩之礼,一个个敛身跪拜,精美的绸缎旗服摩擦发出簌簌之声,一个个都是嫩脸娇容,眉眼间透着风情婉转,最后一跪一叩之后,新晋的八位嫔妃齐齐娇声软语道:“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如意金安。”
皇后穿一身正红色缂丝丹凤朝阳旗服,右臂压在一个明黄色的蟒缎引枕上,脸上的神情既端庄又温和,她徐徐点头道:“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新人们次第站起身来,神情谦恭柔婉。
皇后指着坐在右手边第一张红木南官帽椅上的娴妃。介绍道:“这是娴妃乌拉那拉氏,太后的亲侄女。”
新晋嫔妃们忙侧身过去,齐刷刷蹲身下来,齐声道:“娴妃娘娘万福!”
娴妃微笑着点头。“诸位妹妹客气了。”
皇后又指着嘤鸣道:“这位是舒妃纳兰氏,前不久才刚行了册封礼。”
嘤鸣暗想着,她的册封礼日子刻意被安排在秀女们定下名分之前,想必也是皇帝的好意,不想让人小觑了她吧?
此刻。新人又忙转过身子,朝她齐齐屈膝做了万福礼:“舒妃娘娘金安!”
嘤鸣含笑颔首:“诸位妹妹安好。”
皇后微笑着打量她:“舒妃瞧着身子好多了,今儿都能来请安了,可见是太医悉心诊治的缘故。”
嘤鸣抬手抚了抚右侧旗髻上斜簪着的赤金累丝孔雀点翠步摇,皇后这话明着关心,意思是提醒她,既然身子好了,就该日日来请安了。嘤鸣扬唇一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娴妃拨弄着手指上赤金菱花护甲上牵着的东珠,笑呵呵道:“皇后娘娘,不如先叫新晋的妹妹的入座吧。站久了也是会累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