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盈月笑容甜甜的,“当初大嫂跟我说,我觉得她人坦诚;爷一般正经地跟我解释,我觉得逗趣;现在你跟我说,我心里特高兴。”

嘤鸣此刻心中也特高兴,仿佛是心头的一块石头卸下来了一般,格外舒畅。不过福端居然被当成逗趣了…额,还真逗趣啊。

“其实我早想跟你说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这么私底下面对面儿的。”嘤鸣感叹道,进了宫了,处处都是规矩。

“我知道,宫里泼天的规矩,连走路都得提着弦儿。”耿盈月不禁抱怨道。

储秀宫殿门外,一袭明黄的身影悄然而至,徐晋禄带着门外一众太监跪了一地。

皇帝低声问:“谁在里头?”——如今天暖了,除非来人了,否则储秀宫正殿的殿门都是敞开的。

徐晋禄也低声回话:“是平郡王府的七贝子福晋来了,正在东暖阁陪着娘娘说话呢。”

皇帝眼底滑过一丝笑意,便几步走到窗根子底下,果然听到里头有女人笑咯咯的声音。

耿盈月声音明快响亮,隔着区区一道窗户,自然仍旧听得清晰。

“不过这事儿可千万别让皇上知道了!”耿盈月严肃地道。

皇帝额头皱起,什么事不能让他知道??倒是心底里冒起了好奇的小火苗!

嘤鸣咯咯笑了一通,“没事儿,他早知道了!”

“啊?!!”耿盈月大叫一声,那嗓门之大,让窗外偷听的皇帝陛下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裕贵太妃性子娴静,怎么她侄女这么咋咋呼呼的?太没规矩了!不过…那到底是啥事儿呢?皇帝陛下心口痒痒得紧。

如今已经接近晌午了,那么大一个明晃晃的影子映在窗户纸上,嘤鸣早已黑线了,便索性说个痛快,“就是那回我平郡王府看望长姐和庆哥儿,长姐就非拉着我说七阿哥有多好,都快把我烦死了,所以趁着长姐给庆哥儿换尿布,就跑出来了,结果就在后花园那个竹意亭边遇见皇上了。”

耿盈月一脸的惊讶:“英宁姐姐,你在宫外的时候就认识皇上了?皇上、皇上他还去过我们平郡王王府?还被你给碰上了?”

嘤鸣淡淡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他是皇上啊,明明长姐之前才跟我说过,皇上登基以后就没去过平郡王府,哪儿想到居然就来了。”

“怪不得!”耿盈月一脸的暧昧之色,“怪不得皇上一下子就封你为嫔,原来是早有情意啊!”

嘤鸣尴尬地笑了笑,“那个…还好吧。”——情意个毛!乾渣龙那贪花好色的尿性,他的情意,便是把她推到所有人嫉妒的边缘。说是喜欢的她,可还不是花蝴蝶似的光顾三宫六院?皇帝这种生物,也就那样了,别有太高指望。

耿盈月突然低声道:“英宁姐姐,皇上这么宠爱你,你怎么还没怀上呢?”

嘤鸣扯着嘴皮笑了笑,“缘分没到吧。”

耿盈月却异常郑重地道:“这种事儿也不能干等着缘分来,我跟你呀,记得每次承宠的时候,屁股底下垫个枕头!”

丫的,你一十六七的小妮子居然知道这么多!!而且,她居然被比自己小的耿盈月给教育房事了,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窗户外偷听的皇帝陛下嘴角也泛起了一抹坏坏的笑容,垫枕头,朕自然晓得,回回都垫呢…

一边想着今晚如今垫枕头,皇帝陛下笑眯眯踱着远去了。

嘤鸣外头看着窗户纸,“总算走了。”

“什么走了?”耿盈月傻乎乎问。

“皇上走了。”嘤鸣看傻子一般笑呵呵看着她。

嗤…

耿盈月的脸蛋瞬间烧开了,她指着那窗户惊叫道:“你是说皇上刚才在窗外偷听?!”

嘤鸣冲她点头。

“老天爷啊!!”耿盈月哭丧着脸,“有没有地缝让我钻一下啊!!”——她刚才居然教导皇帝的嫔妃屁股底下垫枕头,还被皇上给听了正着!!简直是丢死人了!

嘤鸣干脆地道:“木有。”嘤鸣装得一副认真模样,其实心里已经笑抽了。好吧,其实她就是故意不连暗示都不暗示一下的,就是想看看耿盈月能出什么丑、闹有什么笑话!

如今看来,哈哈哈哈哈!

耿盈月走了,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回到平郡王府便自爆有孕,然后便一直养胎再也不出门了。嘤鸣瞅着,这位到底是脸皮薄些,不好意思出门了。

当天晚上,皇帝翻了她的牌子,嘤鸣还是裹在被子里被送进皇帝被窝。

这回皇帝给她垫了个厚厚的软枕在屁股底下,然后再做少儿不宜的事儿。

嘤鸣很想吐槽,可也着实羞得说不出话来。尼玛,他倒是上心了!!

那一晚,乾渣龙格外热情,精赤的身子伏在她身上,仿佛一只发了狠的猎豹一般,哼哼哧哧的,还在她肩膀和脖子上又啃又咬,幸好满人的旗服都配备龙华,能包住脖子,否则她也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直到嘤鸣被折腾得腰都快断了,这才罢休,那枕头太高了,尼玛的相当不舒服啊!!!

都怪耿妹纸!闲着没事儿说什么垫枕头啊!!!

 

第133章、嘉嫔求救

日子一天天过去,纯嫔与嘉嫔的册封之日也终于到来了。

照旧,这一日清晨,贵人以上嫔妃齐聚长春宫请安。各自打扮得鲜艳夺目,似乎是想抢一抢今日二嫔的风头,尤其是瑞贵人索绰罗氏,一身鲜艳的石榴红蹙金繁花旗服,妆容精心粉饰,端的是艳丽无匹。倒是显得纯嫔与嘉嫔衣着朴素了些。

慧妃掩唇咳嗽了两声,声音透着虚亏孱弱:“没想到苏氏与金氏也有这般体面的一日。”

皇后微笑着说:“都是皇子生母,也算是有功而封,苏氏与金氏自然当得今日体面。”

慧妃呵呵冷笑了:“这体面,也得看有没有那么福气平安过了册封礼。”

嘤鸣听在耳中,只觉得慧妃这番话有些别样的意味,可一时间又想不出太多。慧妃病弱,时常便不来长春宫请安,今儿倒是按着时辰报道了。慧妃去年冬天生了一场风寒,如今还没还利索呢,倒是一直想法子为自己宫里的许茹芸举荐枕席,可皇帝深知当初内情,厌恶许茹芸还来不及,怎么会宠幸她?

皇后端庄上位,今日格外仪容端庄,“今儿是纯嫔与嘉嫔册封之日,本宫就不耽误你们的好时候了,今儿早些散了吧。”

一众嫔妃起身见了万福,便各自回了。纯嫔苏氏与嘉嫔金氏也得赶紧回各自宫中穿上册封的朝服,准备去保和殿偏殿接受册封之礼了,册封吉时早定了下来,是万万耽误不得的。

嘤鸣自己倒是悠悠哉哉,乘坐着肩舆回到了储秀宫。

回到正殿,嘤鸣取了些上好的绸缎,怡贵人坐在一旁缝制给小孩子的小衣裳,不过不是给庆贵人的,而是给那个愈发白胖可爱的四阿哥的。

话说,四阿哥到现在还没取名呢。皇帝这个爹还真够不称职的,表面上瞧着挺喜欢的。却也不过如此。但是想到皇后的二公主如今都蹒跚学步了,也不是还没有名字吗?

怡贵人性子娴静,做起针线来,就更是静默如水。不疾不徐地穿针引线。一只只可爱的蜜蜂蝴蝶就在她手下活灵活现地出现了,看得嘤鸣一阵艳羡,这样的手艺,她也只能艳羡一辈子了,针线这活计。她还真学不会!顶多会打个络子。

怡贵人自打病愈承宠以来,皇帝并不十分宠爱她,而且侍寝的日子基本都集中在嘤鸣来月信不能侍寝的日子里。皇帝的意思,嘤鸣懂,完全是为了照顾爱吃醋的她的心思。可对怡贵人,嘤鸣着实觉得很不好意思。

幸好怡贵人根本不在意,对她而言,一想到自己将来还有怀孩子的可能,便一切都不介意了。反正她对皇帝也没什么情义可言,当初掉了那个孩子。就足够叫她看淡皇帝这种渣生物了。

怡贵人见嘤鸣看得入神,便道:“等娘娘生了小阿哥,婢妾给他做小衣裳。”

嘤鸣不由脸一红,道:“没影儿的事儿呢。”——不过怡贵人倒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子,无论是谁的都喜欢,偶尔瞅见皇后的二公主,也是忍不住多看几眼。嘉嫔的四阿哥生得白胖可人,嘤鸣每次去探望,怡贵人都会跟着一起去。

刚想着嘉嫔,徐晋禄突然进来禀报道:“娘娘。纯嫔娘娘和嘉嫔娘娘来了!”

嘤鸣一脸惶惑,与怡贵人对视一眼,“马上可就是册封吉时了,她们来我这里做什么?”

话刚落音。嘉嫔已然疾步冲将上来,朝着嘤鸣便要跪下,哭腔道:“舒嫔妹妹救我!!”

嘤鸣虽不解到底出了什么事,然而嘉嫔已经是嫔位,和她平起平坐,焉能朝她行此大礼?嘤鸣急忙一个箭步上前便将她扶了起来:“姐姐这是做什么?”暗自一打量。却瞧见同来的纯嫔苏氏已经穿上了冬朝服,头戴了二层金翟朝冠,可嘉嫔…却还是方才在长春宫里的那身衣裳,根本不曾穿上朝服。

嘉嫔已然落泪,一边哭着,叫身后的太监捧上来一件朝服,那是嫔位的香色龙纹朝服,然而,整只袖子却生生被绞了下来,孤零零搁在一旁。

纯嫔叹着气道:“我打扮妥当,便顺道去钟萃宫,想叫上嘉嫔妹妹一起去,可没想到,却看到嘉嫔的朝服竟然成了这般模样!”纯嫔满是同情之色,“朝服也是御赐之物,若是不慎损毁,少不得要担一个不敬之名。”

嘉嫔拭泪道:“不敬还在其次,要紧的是马上就是册封吉日了,若是不穿着朝服去,这册封礼还如何进行下去?若是皇上因此动怒,我这好不容易等来的嫔位,只怕就要丢了!”说着,嘉嫔满是哀求地看着嘤鸣,“如今唯一的法子,我只能来求舒嫔妹妹了!如今嫔妃之中,只有妹妹还有一身嫔位朝服!”

嘤鸣重重点头,“我明白了。”便转头吩咐徐晋禄:“立刻去吧本宫的冬朝服取来!”——如今虽然天暖,但还不到换服时令,所以需要穿冬朝服。

“多谢妹妹!”嘉嫔不禁感激涕零。

这朝服平日里穿的机会不多,除了册封日,便只有年节等重大节令才会穿着,以示隆重,所以借给嘉嫔一日也没什么关系。只需过了册封日,便可换给她,嘉嫔也能有时间偷偷将朝服修补好。

只是,又是绞下来一只袖子,是巧合,还是…

徐晋禄脚下麻利,很快便取了嘤鸣的朝服过来,嘉嫔也不敢耽搁,急忙便脱下身上斗篷与外头的旗袍,拿起嘤鸣那件朝服便往身上穿。

然而…

穿到一半,嘉嫔便停了下来。

因为没法穿了。

那件朝袍倒是能套进去,可套进去,就系不上扣子了。

嘉嫔怀孕便发福,产后更是胖了一圈,尤其胸脯很是宏伟,饶是冬朝服宽大,可还是没法穿!!

一时间,殿内静了下来。

纯嫔咬牙道:“实在没法子,不是还有一身夏朝服吗?!”

嘉嫔掩面哭道:“要是夏朝服完好无损,我何需来跟舒嫔妹妹相借?!”

纯嫔一脸气愤之色:“这是谁,竟如此歹毒?!!”

嘉嫔忙将身上的朝服脱了下来,叠好了搁在桌上,她面带绝望之色,“纯姐姐快去保和殿吧,别等我了。”

纯嫔一脸的纠结之色,“这、这…”旋即纯嫔眼睛一亮,“是了,要不然你穿我的夏朝服去吧!”

嘉嫔看了看纯嫔,又看了看嘤鸣:“纯姐姐忘了,你的身量和舒嫔差不离,舒嫔的朝服我穿不上,你的就更是如此了。”

纯嫔脸色一黯,长长叹了口气。这朝服,有得可借之处,可坏就坏在嘉嫔产后发福,“如此一来,便无旁人能借出嫔位朝服了。”——皇帝如今有三嫔,无论嘤鸣的还是纯嫔的,嘉嫔都没法穿,人家娴妃、慧妃都是直接封妃。

便无旁人能借出嫔位朝服了吗?

皇帝的嫔妃借不出,先帝的嫔妃呢?谦太妃倒是有,只不过她身在圆明园中,而裕贵太妃在先帝朝是直接封妃,比原来历史中起点要高,其余的几位太嫔则都已不再人世,如此一来,竟无处可借了吗?

等等!嘤鸣突然眼前一亮,“还有一个,或许她有嫔位的朝服!”

嘉嫔顿时眼中满是期望之色。

嘤鸣沉声道:“圣祖爷温惠贵太妃,早年她先封为和嫔,只是…我不敢保证是否能借出来。”毕竟,自打她进宫,就没成功求见到这位温惠贵太妃。

嘉嫔却如同抓到浮木一般:“一定能的!圣祖温惠贵太妃不是舒嫔妹妹的姑祖母吗?只要妹妹亲自去求,她一定会借的!”

嘤鸣看了一眼嘉嫔,便道:“既然姐姐相信我,那我不妨一试。”又看了一眼纯嫔,便道:“还请纯嫔先行去保和殿,我带着嘉嫔一起去寿安宫求求看。”

纯嫔面带犹豫之色,她和嘉嫔也是多年的交情,如今丢下她一个人去保和殿接受册封,着实…

嘉嫔凝视了纯嫔片刻,郑重地道:“姐姐先去吧,若能借到,想必来还记得赶在吉时去接受册封礼。若借不到,我也盼着别连累姐姐。”

纯嫔一咬唇,便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左右寿安宫那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说着,郑重点头,便先行一步去了。

寿安宫,位于寿康宫的后头,是一处十分冷清的宫苑,这里住着的是圣祖爷温惠贵太妃瓜尔佳氏,据说深得圣祖爷晚年喜爱,因此入宫没多久,便由贵人封为和嫔,后来生了小公主,可惜襁褓中便殇了,即使后来再没有生养,还是晋了妃位。反倒是生有皇子的密嫔、勤嫔等人圣祖爷生前都不曾封妃。

敲响寿安宫的紧闭依旧的宫门,迎出来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监。

嘤鸣急忙一个箭步上前:“烦请公公禀报,晚辈舒嫔有要事求见贵太妃。”

那老太监看了嘤鸣一眼,便点头道:“舒嫔娘娘请进,其余人请在外头等候。”

能进就好,嘤鸣不禁心头一松,倒是觉得有门儿!

嘉嫔也是忍不住一喜,急忙道:“妹妹快进去吧,我再外头等着既可。”

第134章、圣祖妃(满320月票+)

寿康宫中,一片异常的宁静,殿前的院落还算宽敞干净,只不过园中只栽植了松柏,竟然没有牡丹芍药之类的花卉,一片苍翠之下,倒是略显单调。

老太监为嘤鸣开启了正殿殿门,便躬身侍立一旁,“娘娘请进去吧,贵太妃在里头等着您呢。”

“诶?等着…”嘤鸣眼底一转,难道温惠贵太妃竟然知晓她会来?!

只是此刻事情急迫,嘤鸣也来不及考虑太多,便快步入内,只见殿内供奉着巨大的鎏金的观音像,观音像前的佛龛上供奉着果饼糕点,香炉中袅袅燃烧着檀香,但和太后慈宁宫浓郁檀香不同,这檀香烧得少,淡然优雅,倒是能叫人心下宁静。

佛前的蒲团上,背对着嘤鸣跪着一个发间参杂银丝的宫廷妇人,她的旗髻整整齐齐地梳好,脑后的燕尾髻十分平滑紧密,而旗髻上没有太多的装饰,只以乌木簪子压鬓固定,然后再有两只寻常的银钗在发间,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首饰了。

嘤鸣便知,这位必然就是圣祖温惠贵太妃,论辈分,是她这辈子英年早逝的母亲瓜尔佳氏的堂姑母,也就是她的姑祖母了。

嘤鸣默然上前,刚要开口,却看到温惠贵太妃身身前正静静放着一身陈旧的嫔位冬朝服!!

嘤鸣愣住了,回过神来,这才在温惠贵太妃身后的蒲团上跪了下来,道:“嫔妾替嘉嫔多谢贵太妃救助之恩。”

温惠贵太妃容颜已经苍老,但眉宇间却有着异常平和的宁静,她的语气轻缓柔和,仿佛带着佛性一般,“拿去吧,知道时辰紧,什么都不必多说,等归还朝服的时候再说吧。”

“是,多谢娘娘!”嘤鸣朝着她磕了一个头。便小心的拿起了那身当年温惠贵太妃封和嫔时候的朝服,抱在怀里,飞快躬身退了出去。

等候在寿安宫宫门外的嘉嫔看见嘤鸣怀抱着一身朝服出来,顿时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嘤鸣二话不说便把那朝服塞到嘉嫔怀里。急促地道:“这身朝服宽松,你应该能穿。别耽误时辰,快坐上轿子,赶紧去保和殿,朝服去轿子里穿上就是了!”

嘉嫔欢喜地连连点头:“大恩不言谢。绣纹此生都会铭记妹妹今日相助之情!”

嘤鸣一愣,原来嘉嫔的名字,是叫金绣纹吗?

折腾了这一通,回到储秀宫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很快徐晋禄也打听到消息,纯嫔与嘉嫔行完了册封礼,此刻已经去了皇后的长春宫谢恩聆听训诫了。

嘤鸣也总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枉费了这么一通折腾,总算是赶上了。

纯嫔、嘉嫔从长春宫出来。便直奔慈宁宫谢恩,只可惜听说没进慈宁宫殿中,二人只在殿外磕了头就离开了。

太后,看样子是真的不喜欢包衣出身的嫔妃。

午后,嘉嫔便将那身朝服给送到了嘤鸣的储秀宫,一切有惊无险,她自是高兴坏了,“那身朝服已叫人修补了,幸好只是绞下了个袖子,仔细缝上也就是了。”

嘤鸣轻轻点头。便问:“嘉嫔姐姐可查到到底是谁所为了吗?”

嘉嫔眼底一冷,便笑着问嘤鸣:“我听说,舒嫔妹妹在咸若馆的时候,曾经也有一身最鲜艳华丽的衣裳被人撕扯下了整只袖子?”

嘤鸣再度点头:“却有此事。”

嘉嫔莞尔一笑。“既然如此,便必然不是瑞贵人所为。”

“哦?姐姐何出此言呢?”嘤鸣歪着脑袋笑问。

嘉嫔淡淡道:“瑞贵人的确瞧不起我的出身,性子也张狂,但绝不至于蠢笨到如此地步。何况瑞贵人与我也没有仇怨,没必要如此。”

嘤鸣笑着道:“是啊,与姐姐有如此深的仇怨的。可就只有那位了…”

慧妃。

慧妃一心想要嘉嫔的儿子,嘉嫔不给,所以就结仇了。从当初的凌霄花胭脂事件,便可见其心思。如今慧妃自然不忿嘉嫔封嫔之喜,所以才出手,仿照瑞贵人早年之举,绞下嘉嫔朝服的袖子。目的,便是要坏了她的册封礼,让她没法封嫔。

这法子看似简单,若真叫她得逞了,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哪怕不是嘉嫔自己损毁了朝服,可到底是保存不善,皇帝若是动怒,只怕这得之不易的嫔妃便要飞了!

翌日。

嘤鸣带着那身朝服亲自去寿安宫归还,寿安宫内一如之前宁静,仿佛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老太监为她端了一盏香茗,嘤鸣徐徐喝了,暗自打量着这个寿安宫。这宫苑倒是还算宽敞,可里头却简单得很,伺候的人也少,完全不像一位贵太妃所居住的宫苑。

贵太妃,照例也是享受贵妃级别待遇的,而这寿安宫内一切无疑都和温惠贵太妃的位份不相符。

温惠贵太妃衣着极其朴素,怕是比许多得脸的嬷嬷衣着打扮都要寒酸些,然后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懑或者怨恨之色,而是异常地宁静,宁静得如古井无波一般。

嘤鸣欠身道:“嘉嫔金氏托付嫔妾感谢娘娘襄助。”

温惠贵太妃脸上浮起怅惘的淡淡微笑,她抚摸着那陈旧的朝服,衰败的脸上满是回忆之色:“记得当年,本宫才十七岁,就封为嫔,圣祖爷给本宫拟了一个‘和’字,说本宫脾性和顺、温厚无苛,而本宫,就是按照圣祖爷给的封字,过了一辈子,直到如今。”

嘤鸣敬声道:“贵太妃实至名归。”

温惠贵太妃突然呵呵一笑,“可到头来,本宫还不是孑然一身,只能孤零零在这偌大的寿康宫做一个未亡人?所以,你千万别学本宫。”

嘤鸣一愣,愣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温惠贵太妃苍老而温暖的手突然抬了起来,轻轻抚摸了她的脸颊,“你很漂亮,也很年轻。记得,千万别学本宫。”

“娘娘…”嘤鸣感受得到她的悲怆,所以不知如何回答。

温惠贵太妃唇角带着一丝笑纹:“不过你比本宫幸运,你一进宫,初封便是嫔位。可是——位份高。也有高的坏处,有很多人会因此对你仇视、防备。不过你很聪明,知道要拉拢几个得力的帮手。嘉嫔就不错,虽然出身卑微了些。可经此一役,她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听了这一席话,嘤鸣忙跪了下来:“多谢娘娘。”

温惠贵太妃徐徐点头,笑着看着她:“你既然聪慧,本宫不放再多嘱咐一句。记得,别早早有孕,尤其在你根际未稳之事,不要怀孕。”

“是,英宁谨记贵太妃教诲。”嘤鸣郑重点头。

温惠贵太妃眼里满是赞许之色,她抬起手来,亲自将嘤鸣扶了起来,“宫里的嫔妃,没有孩子,便没有希望。你得有孩子。而且最好是儿子,否则早晚落得跟本宫一般。”说着,温惠贵太妃不禁长长叹惋,“若实在没有,若能养一个也是好的。”

温惠贵太妃忍不住长长叹惋,“圣祖爷晚年,怜惜本宫膝下空缺,便把雍王府的王子让本宫抚养照顾,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可惜啊,他是皇帝。有太后在上,本宫只能退却。”

她这番叹惋中,嘤鸣却耳尖地听到了一丝怨怼与不甘…

温惠贵太妃在乾隆幼年的时候,养育过他许多年。嘤鸣不相信皇帝对温惠贵太妃没有孺慕。可是太后在上,温惠贵太妃只能将自己封闭在寿安宫,不见外人,也不见皇帝。

温惠贵太妃又道:“如今的太后,不是个有度量的人,皇后更是如此。所以你的处境比起本宫当年只怕更加艰险。你不能早早有孕,但又必须有孩子,而时间久了,就很有可能失宠,所以这是个很矛盾的事儿,可想要再存活,就必须想法子长久保持皇帝的宠爱。”温惠贵太妃谆谆看着她,“要得宠,但切忌专宠。”

嘤鸣再度点头,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见嘤鸣如此乖巧,温惠贵太妃高兴地颔首,便说:“回去吧,别在寿安宫留太久,否则太后会不高兴的。以后没有大事,也不要来这里,懂吗?”

嘤鸣朝她见了一个万福:“是,英宁懂,贵太妃心意,英宁会牢记在心。”——太后身子不好,而贵太妃瞧着还算健康,她会等到好日子的。

这个圣祖爷之妃瓜尔佳氏,年纪比太后还小几岁呢。

温惠贵太妃笑着看着嘤鸣柔嫩的脸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记住一点,千万不要与太后为敌,受了委屈,也要忍着,你这般年轻,等着就对了。”

是啊,等,等着把太后耗死。贵太妃想必也是抱着这个信念等着吧?太后都六十多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不会等太久的。

嘤鸣笑着道:“嫔妾私底下已经背着皇后与娴妃交好了。”

温惠贵太妃笑了:“你果然是聪明的孩子!娴妃…他是太后的亲侄女,却连太后一般的城府狠毒都没学到,所以娴妃不足为惧,就算有朝一日她当了皇后,也比如今的皇后好应对。太后只一心想把自己的侄女扶上后位,可惜她这个侄女,就算真的坐上后位,能做得稳吗?”贵太妃脸上突然浮现一缕嘲讽的冷意。

嘤鸣心里忍不住暗赞,历史上的乾隆继后的确形同废黜,死后还是以皇贵妃之礼入葬的呢!如贵太妃所言,她坐不稳皇后之位。

这时候,那老太监徐步走上跟前,“贵太妃,景仁宫偏殿那位,发动了。”

景仁宫偏殿那位?郭佳氏?!她也要生了吗?

温惠贵太妃笑着对嘤鸣道:“去瞅瞅吧,怕是热闹呢。”

嘤鸣一愣,有些不解,但还是应了一声“是”,便告辞了去。

 

第135章、五阿哥

景仁宫。

一盆盆的满是鲜血的热水从传出了女人凄厉惨叫的偏殿中端出来,眼见、耳闻俱叫人心底一颤。依旧是皇后端坐景仁宫正殿,娴妃这个景仁宫主位只能陪坐一旁,比起皇后的稳如泰山,娴妃就显得紧张多了,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

嘤鸣上前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娴妃娘娘金安。”

皇后朝她点头,语气异常平和:“坐吧。”

因是从偏远寿安宫听到消息,因此嘤鸣来得是最晚的,阖宫上下,除了承乾宫那两位没来,几乎都来齐了。谁都晓得,慧妃与娴妃不睦,慧妃有病体孱弱,自然有理由不来,而许常在要照顾生病的慧妃,自然也可以不来。

其实嫔妃生产这种事儿,皇后自然必须前来坐镇,以彰贤德,可其他嫔妃…说实在的,没规定必须去看别人生孩子。只是面儿上,起码得来一趟,坐一会儿。

生孩子这种事儿,快的几个时辰也就生下来,慢的有折腾三天三天夜都生不下来的,若真是从头等到尾,那还真有得等了。

满手鲜血的接生嬷嬷慌里慌张跑来正殿,噗通便跪在地上,“皇后娘娘、娴妃娘娘,郭佳贵人腹中孩子太大、产道打不开,再这么下去,只怕后果严重,所以奴才斗胆来问,是保大还是保小?”

娴妃一听,立刻吼叫道:“那还用说,自然是保小!!”

皇后冷然睨了娴妃一眼,便吩咐道:“派人去养心殿禀报皇上,请皇上做主。这等要紧大事,本宫不敢私下决断。”

皇后这话,讽刺之意很浓,她这个皇后不敢决断的事儿,娴妃就敢,呵呵。嘤鸣捧着一盏茶,抿了了少许润喉。嗯。茶还不错,不像当初嘉嫔生产的时候,钟萃宫阖宫出动,连泡茶的人都没有了。

嘤鸣歪着头低声与嘉嫔道:“景仁宫的茶。泡得真不错。难为他们了,这样的日子,还能专心泡出好茶。”

嘉嫔不禁笑了,“是呢,香气悠然、口齿留甘。果然我们钟萃宫没得比。”